这是当初黎瑶用那什么寻死岛的心所下的蛊!想起那红艳艳的心脏,犹一涨一缩的 跳动,却在瞬间出手背肌肤隐没进自己体内,新雨至今仍为之震骇不已。
尤以近来,这红斑渐行扩大,每每剧烈地在他胸膛之中激烈起伏,那股说是疼痛但 又甜蜜得令他无所适从的悸动,总教他在思念蒲烟的分分秒秒,充满酸甜苦涩滋味。
触摸着激起悸动的红斑,新雨将那块圆润紫璧贴近胸前。说来怪异,这红斑与这紫 璧倒像是互相有磁性牵引般,在距离相近之时,红斑搏击加剧,而紫璧即像飞蛾扑火般 的,笔直往红斑扑了过去。这是他在无意间发现的怪事,每当他起意或忆及远在丛树围 绕间的蒲烟之时,胸口的红斑便会起莫大的反应,像是撕裂又似撞击般的引起他所有的 注意力。
某夜秉烛夜读之时,心悸又再次侵袭着他,下意识地将紫璧贴放在胸口,他竟意外 的彷佛见到落寞的流连在林柏问的蒲烟!从此,只要思念蒲烟之时,他便将紫璧贴在红 斑上,遥遥地看着那个不甚真切的模糊身影,藉以慰藉相思之苦。
时值金兵又挥兵南侵,虽有前次的胜利果实,但命运之神显然并不眷恋兵乏民困的 大宋。在金共的犀利攻势之下,宋营虽有岳飞及其它大将坐阵,但在丞相秦桧的多所掣 肘干涉,便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王国沦陷,黎民饱受烧抢掳掠之苦,这教新雨为之不忍, 便径自前往岳家军阵营,求见时为朝中MISSINGONELINE几番详谈下来,众人皆明白这是 秦桧与金人勾结、冀图以割地赔款换取短暂和平,但碍于民心士气,加以举国都对岳飞 等几员大将的北伐寄予重望,所以秦桧只得在军需粮秣的派送上动手脚。
在军需粮秣接济不上的情况下,宋兵只得连打连休,反观金兵在后援充裕的无后顾 之忧条件配合下,如入无人之境地又连下宋国数座城池。
与岳将军一席长谈后,新雨更加确定自己退隐的意念。世事如棋,错一着便要全盘 皆输,其实大宋军力未必逊于金人,只因皇上贪恋安逸;权臣为求巩固权谋,又与敌人 互通信息;百姓受生灵涂炭之苦,却仍耽于淫佚,可说是上下皆乱其智谋,他纵使有意 振兴起蔽,只怕亦是有心无力!
看破大环境的莫可奈何,新雨反倒有股前所末有的释然。也罢,既然无法在朝世为 世人新耳目,何不退而求其次,隐于世而独善其身?在打定主意之后,新雨便不再忧心 于糜烂的政局,一心一意地往蒲烟所在之地前进。
越接近那栋巨大遮天的桧木大宅,新雨的心越跳越快,与脑中那幅总在不经意间浮 现的影像相印证。他更加的疾速飞掠,对即将见到面的蒲烟,充满期待。
云彩突然加速疾涌,原已向晚的天际,更因为卷卷云岚的推挤叠积,使得已微暗的 天际更是阴霾陡降,立时陷进了一片郁暗之中。
「夫人,天色已晚,可能要下大雨了,夫人还是快些进屋里歇息,可别感染风寒了 。」扶着蒲烟,那名梳着双髻的丫鬟,殷懃地一再劝说着她。
「唔,妳先去帮她们将晒着的被褥、肉脯好生收起,我自己进去就成了。」扶着椅 子,蒲烟缓缓地站了起来,对额间隐隐传来的麻刺感到不解。
望着天边逐渐浓积起来的乌云,蒲烟尚未走近门畔,便被那道急过前阵的电影惊吓 得几乎要失声尖叫。在雷声大作之前,骤雨便没有间隙的往大地猛扑,而后是排山倒地 而来的雷声。双手捂耳,她急急忙忙的往屋里跑,却不意踢到石子而摔倒,令得她尖叫 地往一旁倒去。
在听到那声凄厉的叫喊时,新雨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为之凝结。蒲烟!是蒲烟 的声音,所有的记忆像被揭开的箱子般,源源不绝地涌出脑脑海。
立即如道疾射出去的箭,新雨在空中跨步凌虚而行,脚尖点过高低檐和起起伏伏的 屋瓦楼阁。终于,他看到了那个纤细的身影,在她连续往那摊泥泞的黄土滩泥水摔去的 同时,他奋不顾身地向蒲烟扑去--在两人身体碰触到的剎那,突然有股极大的力量将 彼此震开,令他们各自摔落在黄泥巴地上。
只见在蒲烟怀里的青雁玉和新雨的紫壁,像是两块彼此紧密相吸的磁石,冉冉由他 们怀中飞出,而后上升到半空中,突然紫璧蠕动着变形而向外扩张成中空的圆球碗状物 ,而雁形青玉也兀自回旋着往紫璧贴去,只一瞬间便结合嵌入那空间内,原本扁平的紫 璧已全然变成颗光滑圆润的球体。
天空降下阵阵急促的闪电,其中不少刺眼光芒,全都聚集在那颗飘浮半空里的紫球 上,球的自转速度渐形加快,焕发出一种绝艳的紫晶光芒,在下一次雷声响起之前,球 体忽然射出道强烈光线,直指向蒲烟额间和新雨左胸的红斑。
那股高热像是有道强大力道,同时灌入他们身上的红点,而后流渗全身百骸。
在这个短暂如闪电一瞬的时间内,所有的记忆全都自动补齐了。御花园畔的初遇;
嬉春楼的历劫;逸心侯府的旖旎风华;再到匆促投金的颠簸奔波;山中岁月的恬静 相守……一切的一切,都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重映了一遍又一遍。
迎向新雨那愕然的表情,蒲烟举起手,颤抖地沿着他沾满泥水的五官,仔仔细细地 描绘记忆中的容颜。
「原来……原来我飘飘荡荡的找了那么久,为的就是等待你的出现!」哽咽地抱住 新雨颈子,蒲烟百感交集的想着自己这孤寂的生命,总算是有了意义。
闭上眼睛,将头倾靠在蒲烟柔细的脸庞上,新雨明白令自己如此笃定的原因了。是 家的感觉,我如青雁般的翱翔宫廷和民间,大宋与金国之间,为的就是找到回家的方向 ,而怀里这位柔纤女子,就是我性灵渴求已久的家!
伸手接住那颗光芒乍失正快速往下掉的紫球,新雨将手按在其上的青雁图型,而后 微微一笑地望着怀中的蒲烟。「蒲烟,有了这颗硫瓦阴球,妳我轻而易举的就可以逐鹿 中原,问鼎天下……」
握住新雨的手,想起宫廷中的丑恶争权夺利,蒲烟疲倦地摇着头说道:「但那不是 我们所想要的,不是吗?世间已乱,我只求与你相守山林,终此一生。」
「说得也是,我原以为身上被黎瑶置入这恐布的心蛊,终会是我一生的梦魇,却不 料唯有经由这神秘诡谲的蛊术,才使我找得到妳。」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蒲烟的头发,新 雨将硫瓦阴球往上一拋,球体倏间缩小到只剩拇指大小,他笑着将之放入蒲烟手中。
「这硫瓦阴球又该如何处置?」蒲烟在新雨扶持下,缓缓走向屋里,不住把玩着那 颗紫色小球。
「好生保管,这硫瓦阴球应有四颗,这是厉于妳我的紫晶,待四颗全凑齐之日,应 该也是世道靖宁之时。」
回忆起充斥脑海中的各种不知打哪儿来的思绪,蒲烟温驯地点点头。
山岚此起彼落,在那栋被松群柏杉环绕的桧木高邸之中,有个牙牙学语的小子正摇 晃着他的小屁股,一摔三跌的在门前的草坪上嬉戏。
坐在不远处,蒲烟放下手里的针黹,迎向那个满脸笑意朝她走来的男人。
「唔,妳今天真是美极了。」在妻子唇间轻轻一啄,在婢女掩嘴偷笑着把孩子抱走 的脚步声中,他索性往草地一躺,顺势将蒲烟一拖,任她扑卧在自己胸膛上。
「妳的经书都已临缮好了?」拔起一根草,戏弄地搔着新雨的脸,蒲烟紧紧地腻着 他。
「嗯,我已派人送下山去印妥发送,世道混乱,人心惶惧,有些善书给他们寄托心 神,总强过兀自慌张。」吻嗅着蒲烟耳畔不时飘出的槿花香气,新雨淡淡地笑着。
「你倒是忧国忧民哩!那么,你呢?你又何所惧?」
「我最恐惧的就是失去妳,只要一时半刻见不着妳,我的心便如失舵之舟、脱缰之 马,迷途雁鸟……我离不开妳,蒲烟,如果这就是爱的话,我爱妳至深至极。」双臂如 铁条般的圈住蒲烟,他说着收紧手劲,使得蒲烟几乎为之透不过气来。
「总算……在这么漫长的等待之后,我总算是等到你这句爱我……新雨,有你这句 话,我蒲烟今生无憾,也别无所求了。」眨着盈眶泪珠,蒲烟动容地绽出抹笑意。
「我爱妳,如果还有任何词汇话句可以替代我对妳的深厚情愫,我必然用之填满妳 所有生命……」握起蒲烟的手,新雨深情款款地吻着她的手心说道。
伸手制止新雨再说下去,蒲烟低头深深地吻着新雨的唇畔,而在她手里,那颗紫晶 正闪闪发亮。
在大宋其后的数百年间,有一族长相俊美逸秀的人种,经常在世局不靖时出仕力挽 狂润,而当世事不可为,或是太平盛世,你绝看不到他们的踪影。
只有常至深山林区采药捕兽的樵夫猎户,偶尔会传出个山中传奇:那是俊秀的夫妇 所流传下的子子孙孙,男的胸前有红斑、女的在额间必有红痣为记号,而他们赖以传家 的,便是颗漾晃出神秘光彩的紫晶。
等着另三颗硫瓦阴球的出现,紫晶寂静的转动……转动……不停地转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