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缺蹲在一角,无比哀怨地瞪着面前那两扇富丽堂皇的红色大门,那两扇把她排拒在外的红色大门。
没想到欧阳泉是说真的,她不能进去,也没必要进去。
进出皇宫的设限严格,她这一介没来头的小民女,根本没资格进去,更何况是他的贴身保镖又怎样?在宫里,他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刺杀,里面的安全措施恐怕连苍蝇都不敢随便撒野……
唐小缺只能在外面等了。
虽然欧阳泉要她回去,可她就是要在这里等到他出来。
因为她是他的保镖嘛!虽然他一出欧阳家就有人在暗中保护,不过她才是他的正牌护卫,跟紧点准没错!
而且所谓的意外,就是出人意料之外,防着点儿总没错,这可是她家阿娘奉为至高真理的名言。
况且她回欧阳家,好像也没事做。有了心理准备,唐小缺认份地找个好风好水的地方舒服坐下;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包她随时会放在身上的零食,开始打发时间。
夕阳西斜。
皇宫的侧门出现一辆华丽马车。
而就在这辆马车即将奔离前,车子突然顿了一下,然后受到指示似地以慢速度移到对面的一间矮屋阶前。
坐在人家石阶上,正频频点头打瞌睡的一抹小影子,依旧浑然不觉陌生马车的接近。
马车,缓缓停在阶下。
静顿了一下,接着马车内似乎响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叹声。
蓦地,这抹小人影仿佛被一种敏锐的警觉惊醒。就在她张开眼睛、抬起头来之前,她的脑袋已经在瞬间恢复清醒,全身上下也处在警戒状态。
慢慢抬起头来,唐小缺仍坐着没动,一反平日憨恬的亮忽忽圆眸,伶俐地直锁住无故停在她前面的可疑马车上。
‘上来。’就在这时,一句低柔如清风的声音由车厢内传出,立刻打破双方的对峙局面。
这声音她当然不会听错!
明白了原来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唐小缺全身忽然放松,不由得一声欢呼,马上跳了起来,冲向马车。
车夫座后的帘子由里面被一只细长劲瘦的手掀开一角。唐小缺想也不想地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子俐落迅巧地由那一角钻进车厢里。
车夫一挥长鞭,马车随即安步前行。
宽敞、豪华的车厢空间,令唐小缺一进来就惊奇连连。摸摸拍拍身下的柔软垫榻,她这才把视线投向正斜靠着团枕、闭目养神的欧阳泉。
欧阳泉丰神俊逸的脸庞上,有着一抹淡淡疲倦的神色。
唐小缺看得极清楚。
原本她有话想跟他说的,可在发现他这一副看来需要休息的模样后,只好吐吐舌,噤声不敢打扰他。
一时之间,马车内气氛恬谧,只余车子行走的声响。
很自然地将视线一直停驻在欧阳泉身上的唐小缺,突然歪着头想了一下,接着想到做到地,她轻轻爬了过去,将整齐叠在一旁的薄被拉来覆上他膝头。
欧阳泉猛地张眼,宛如一泓深潭的清眸凝注她。
唐小缺没想到会将他弄醒,所以一双手立刻僵在那里。迎向他的视线,她不好意思地露出尴尬的笑颜,赶紧放下还抓着的被子一角,一下弹回原来的位子坐好。
‘那个……三公子对不起,我怕你会冷,所以才想帮你盖件东西……’她懊恼地,‘你被我弄醒啦!’
轻指抚过膝上的薄被,欧阳泉微微淡笑。
‘你一直在外面等我?’没对她的举动说什么,他一开口却是这事。
他记得要她随家里的随从一起回去,没想到他一出宫门便发现那孤伶伶坐在地上的熟悉小身影。
他无法否认在看见他这小护卫仍在时,那一刹心头的震撼与骚动。
唐小缺见他完全没有被吵醒的不悦,心情一下子又快活起来。
‘对呀!’她立刻笑着点头回应,不过随即自首忏悔:‘可是对不起,三公子,因为我在外面等着等着实在有点无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来,所以……我最后就忍不住小小打瞌睡了一下……’哪想到这一下刚好让他看到,也差点让她错过了他──她就怕他因此而将她这保镖遣送回去。‘三公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请你原谅我这回!’她赶快为自己求情。
唇角的笑意跟着染上他澄清如泉的眸。
‘我没怪你。’他不疾不徐地接口。
‘真的?真的?’唐小缺不由松了口气,朝他展开一个大咧咧的笑脸,‘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就知道三公子是个大大的好人!’赶紧献上由衷的赞美。
真的!三公子其实没什么不好。和他相处了这些天,虽然与他真实的接触没多少,可依她直觉的感应来看,他真是个好人,即使他对人淡了一点、话少了点,却依然无损她对他的感觉。
‘你的意思不会是,如果我没原谅你,我就成了大大的坏人了?’看着眼前这张圆圆的、毫无心机的坦率笑靥,不知为何,欧阳泉的心情很难得地放松了下来。
唐小缺忙不迭地摇着双手,‘我没有这个意思,真的没有!我只是说出心里的话而已……’
‘你心里的话是不是还包括我是个无聊的主子?每天做着无聊的事、每天都待在同样一个无聊的地方?’欧阳泉顺着她的语意,神态从容、似笑非笑地睨着她道。
唐小缺瞪大眼睛,惊奇地脱口而出:‘哇!你怎么都知道,呃……嘿……哈哈……’突然发现好像不大对,她忙捂住自己的嘴巴,‘那个……唔……我只是……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其实你想怎么做,只要你自己喜欢就行了,根本不必管别人想什么。’原本还想掩饰过去,可她的性子硬是让她没法子地一下就破功,干脆直截了当地说出真心话:‘我是觉得以三公子你的家世和模样,竟然没有像其他男人一样到外面吃喝玩乐感到奇怪和可惜,可是这就是三公子你的生活方式,主要是你自己开心比什么都要紧嘛,是不是?所以你可别管我怎么想,总之……就是这样!’完毕。
说出憋在心里的话,她呼了口气,满意地为自己点点头。
凝视着面前这看似天真、仿佛不识人间愁滋味的小丫头,欧阳泉湛然一笑。
‘你怎么没看出我身不由己的地方?’他以平淡的语气回应。
她不傻、不笨,相反地,她是个聪明至极的小姑娘。她率真傻气的,只是她对生活的态度。
欧阳泉不认为武馆主人会派个只有一身武功的憨丫头来,至少他发现,她果真是个称职的保镖。
事实上,除了初时对她年纪与身分的意外,他未曾看轻过她的本事。虽然还没机会见识到她的另一面,不过他也绝不以为他会失望。只是,他宁愿希望永远不会有让她大展拳脚的一天,因为那代表又有事情发生……
唐小缺圆亮的大眼毫不掩饰地直直望进他深邃墨黑的眸光里。
‘可我只看到你的自在。’她老实说。
欧阳泉轻扬眉毛,接着嘴角突然泛出些微笑意。
没说话,他只是静静看着她。
突如其来的静默再加上他有点奇异专注的凝视,令唐小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呃……这个……我说错话啦?’她没辙地搔搔脑袋,终于举起双手投降,‘对不起,当我没说!’
难得这不爱说话的主子突然有闲有心情和她聊起天来,没想到场面会这么快就被她搞砸了。
欧阳泉正要开口,可这时,马车猛地一个不寻常的剧烈跳动,同时外面也传来马儿的嘶鸣和车夫的喝叱声──
而就在异状发生时,唐小缺已经做出反射动作──她一边抽出身后的短棍,一边飞身跃至欧阳泉身前。
欧阳泉适时抓住了身旁木柱,这才不致被这猛烈的震荡甩离位子,同时他也察觉到一只带着强大力量的小手压在他肩上,并且轻易定住他。
他凝神看着唐小缺异常沉定的小脸。不过发觉了他的眼光,她倒咧嘴对他笑笑。
‘发生了什么事?’紧绷的心绪因她的笑脸而稍稍舒解,欧阳泉冷静的视线投向帘外,喝问车夫。
动乱发生的时间不过一眨眼,原本惊躁的马儿在车夫的安抚下已经平稳下来,当然,颠荡的马车也恢复了稳静,停着没动。
‘侯爷,有一只猫突然冲出来,让马儿受到了惊吓……现在没事了!对不起,让侯爷受惊了。你们还好吧?’车夫战战兢兢的声音传进。
欧阳泉很快在唐小缺身上搜寻过一眼后,这才沉声道:‘马儿可以走了吗?’
外面的车夫还没回答,唐小缺脸上的笑意突地一敛──她悄悄收回刚才放在欧阳泉肩上的手,很快两只手各握住了一支短棍,眼睛迅速锁定马车的左侧。
欧阳泉微眯起炯眸,动也没动地看着她。
‘侯爷,没问题!’而在唐小缺做出这些意味深长的举止的同时,外面车夫传来轻松的回应。
一声轻叱,车夫甩下长鞭。
‘有事?’欧阳泉淡定的声音只有她听得到。
‘有人,两个!’唐小缺轻快地答。回头看了他一眼,圆圆的眼睛笑弯着。‘一定是找你的,我想你不会喜欢满身杀气的客人,我替你打发去!’开心地说完,她朝他蹙蹙可爱的鼻子,便抓帘、俐落灵魅地钻出车厢。‘三公子,你先走!’仍飘来这么一句。
马车正缓缓前行。
‘慢着,停下!’欧阳泉却下令车子停住。
莫名其妙的车夫才惊愕地发觉那小姑娘飞似地跃下马车,又听到欧阳泉的命令,他赶紧扯住了马儿。
‘侯爷……’他不安地回头瞪着身后的帘子,又忍不住偷觑向那小姑娘跳走的方向。
‘等她回来再走。’里头传来明确指令,接下来便再无声响。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车夫也只能听从命令地等了。
天色已暗。
这么一辆华丽的马车,就这样静静地停在行人渐多的大街侧,即使来往的路人皆不由好奇地盯着它看,并暗自猜测里面坐的是何等尊贵人物,不过它依然耐心地停在原地,直到一抹小身影接近,并且惊咦了一声,接着高高兴兴地上了马车后,它才终于奔驰离去。
点上了小灯的车厢内,欧阳泉的眼沉静如水地看着唐小缺。
三两下把乱发胡乱拨回身后,再拍拍袖口的灰尘,唐小缺抬头给他一个‘事情搞定’的灿笑。
‘我以为你已经先回去了!’活动完了筋骨,感觉真是痛快啊!唐小缺真该感谢那两个家伙。
‘你没事?’他反问。
‘我很好!有事的是那两个人。’唐小缺收起了双棍,然后,神情认认真真了起来,‘三公子,我问你一件事,你可不可以跟我说实话?’她突然举起一只手掌,‘我发誓,我绝不会泄漏秘密,你相不相信我?’
她慎重其事的模样倒令欧阳泉好奇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秘密?他有什么秘密?又跟那两个人有什么关联?
‘你想问什么?’他气沉神定地。
唐小缺真是欣赏极了他的爽快,所以她也直接来了──
‘听说欧阳家有块能解百毒治百病的稀世宝玉在你身上是不是真的?’她一口气问完。
近来江湖流传一则甚嚣尘上的传言,说京城的欧阳家拥有一块秘传数代的三色宝玉;三色宝玉玄奇神秘,听说不但能让佩戴者百毒不侵、百病不近,宝玉上还隐藏了埋藏无数宝物的宝藏地图;更夸张的,甚至有人信誓旦旦说吞下宝玉可以飞天遁地、成仙成神……总之,各种版本的‘宝玉说’已经沸腾整个江湖民间──至少在唐小缺一路来到欧阳家途中,她已经听足了关于三色宝玉的传说。
不知道这消息是从哪儿窜出来的?而且神奇的是,传言中还指名道姓地肯定宝玉的主人是谁,唯恐大家不知道要去哪里抢宝玉似的……啧!若那宝玉真如此神奇,那第一个知道的人怎么不先抢先赢,竟然还让其他人知道?
唐小缺对这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的宝藏啦、武功秘岌传说啦早已经听得耳朵长茧了。想也知道嘛,真发现有宝物的人,自己独享都来不及了,哪会昭告天下?要不就是消息有假,要不就是真有宝物,不过早被搬空了……
唉!做人还是脚踏实地一点比较好啦!
不过偏偏就是有那种老是要作大头梦的人!例如刚刚那两个家伙,竟然从早上欧阳泉出门就跟着等到现在,只为了听说他身上拥有宝玉的传言……
唐小缺没几下就把那两个耐心十足、却又武功不济的小盗收拾得清洁溜溜,再直接丢到衙门。
不过,虽然收拾了这两个,外面却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像他们一样有企图的人在等着。欧阳泉的麻烦真的大了,谁教传言直指他就是拥有宝玉的主人!
欧阳三公子到底是跟哪尊凶神恶煞结了梁子啊?简直专要麻烦去找他嘛!
唐小缺决定先弄清楚这件‘宝玉传言’的真实性再说。
‘稀世宝玉?’微暗半明的灯烛下,欧阳泉清俊的脸庞益显出一种迷魅难解的味道。他挑眉,神情若有所思。
唐小缺猜测地紧盯着他,‘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在流传,说你身上有一块三色宝玉的事?’
欧阳泉的嘴角逸出冷淡的笑意,‘看来刚才的家伙也跟这块玉有关系了。’
他知道。打从有这些传言开始他就全知道了。
圆圆的大眼灵黠地一转,唐小缺听出他话中的含意。她的视线滴溜溜地在他身上打转。
欧阳泉轻易攫住她毫不掩饰意图的打量。
唐小缺立刻朝他讨好地露齿一笑,‘三公子,其实我是不相信那些无聊的传言啦!不过如果可以的话,由你这当事人亲自澄清不是很好?你说是不是?’
欧阳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圆圆的笑脸不语。
而就在这时,行进中的马车缓缓减下了速度,接着停下。
‘侯爷,欧阳府已到。’外面传来车夫恭敬的声音。
唐小缺不无懊恼地咕哝着,还是忍不住不满地瞥了对面仍毫无表示的欧阳泉一眼,这才掀帘跃下马车。可就在她站在一旁要等他下车之际,她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低低漫漫地荡在她耳边。
‘我有一块玉是真,没有其它的了。’
欧阳泉一下马车,数名府里的下人便赶忙迎了上来。而被他的话一下呆愣在原地的唐小缺这会儿一失神,转眼就被众人抛在身后。
‘三少爷,大少爷已经回来了!他说在“腾院”与你一起用晚膳。’得知欧阳泉终于回府的管家曹伯,赶在他要回‘清筑’前报知他此事。
欧阳泉颔首,脚步直往屋后去。
唐小缺自然要跟上,没想到却被曹伯拉住。
‘大少爷和三少爷很久没一起吃顿饭,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聊,你不必跟着去了。’看这小丫头在三少爷身边跟上跟下的实在碍眼,可曹伯偏偏又没办法改变三少爷的决定。
这会儿看看这丫头是啥模样,竟然搞得一头乱糟糟又狼狈,说不定是趁三少爷进宫去,跑到哪儿去玩疯了!
想到这一层,曹伯立刻严厉地盯紧她。
唐小缺只好乖乖地站在原地,不过倒被曹伯瞪得一头雾水。‘可是我是三公子的保镖……’刚才欧阳泉突然出口的那两句话,她很想再弄清楚一点,而且,她已经来了好几天,难得有机会可以见到欧阳家的大少爷呢。
唐小缺不掩失望地垂下纤小的双肩。
‘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前头已经走远的欧阳泉这时突然停下步子,回首向这头瞟来不悦的一眼,淡叱一声后便继续走。
曹伯一呆,而唐小缺咧嘴一笑,很快地就又跑过去跟上了他。
唐小缺看着欧阳泉迷人的侧脸,忍不住眉开眼笑。
‘曹伯说你要和大公子吃饭,我跟着真的没关系吗?’
‘嗯。’欧阳泉只回她这一声。
摸摸鼻子,她依然有一肚子的话不吐不快:‘我想你刚才的意思好像是说你真的有一块三色玉,不过它其实什么作用也没有,对不对?奇怪,你有那块玉的事怎么会传得整个外面的人都知道?而且还把它传得这么莫名其妙……欸!你要不要仔细想想你曾得罪了谁没有?’
这时,两人已经跨进一座整齐优美的宅院。
欧阳泉偏头对这好奇心旺盛的丫头投下深奥莫测的凝注。
唐小缺立即以充满期待的眼光回视他。
‘我得罪的人,太多了。’瞬了下眸,他突然给了她一抹玩味清冽的微笑。
‘咦?’被他似假还真的回答一时弄傻了,唐小缺怔望着他。
一声轻笑逸出他的喉咙──瞧着她委实可爱的发呆模样,欧阳泉不由得伸手揉揉她的发心,接着什么话也没说就走。
唐小缺目瞪口呆地搔搔被他揉乱的头发,意识到他走进屋内的硕长背影,这才猛地一醒,甩甩头,赶忙追上去。
屋内,大厅,除了欧阳泉和他对面的英伟肃然男子各自落坐外三、四名神态沉凝的朱衣汉子则静静立在两旁。
唐小缺身形一出现,立即引来众人的注目。
欧阳泉神色如常,而坐在他对面的英伟男子则对她皱起了眉头。
发现里面的人不少,唐小缺赶紧放缓急冲的脚步,略显惊诧的视线在那四名朱衣汉子身上转过一遍后,便直接对上朝她皱眉的男人。
‘大公子?’唐小缺想也不用想就猜出他的身分。
欧阳家的大公子欧阳照身居朝廷命官,深受帝王重用,风闻他性格刚烈、嫉恶如仇,曾有令百姓深恶痛绝的贪官污吏被他摘去乌纱帽发配边疆,更有他亲自请兵扫荡藩乱、平定边境的丰功伟业……
来欧阳家之前,唐小缺就知道欧阳照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只不过没想到真实的欧阳照看来会如此威严逼人,完全一副官威的气势,跟欧阳泉淡适儒雅的文人气息相对照,简直天与地的对比。
欧阳照显然已经由其他人口中知她是谁了。不过真的亲眼见到,他这一向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表情也不禁稍变。
‘唐姑娘真是唐馆主派来的?’一句话道尽他对眼前这只能用可爱、弱不禁风来形容的丫头深切的怀疑。
又来了!
唐小缺忍不住要为自己打抱不平起来──
‘我不过是年纪小了点、看起来不孔武有力了点,可是我自信大师兄能做的事我也做得到,我就是最好的!’插起腰、昂起下巴,她不是在争辩,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欧阳照眼色复杂地看着这勇气可佳、不过却像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不由把视线转向自家小弟。
‘先坐下一起吃饭。’欧阳泉回他大哥一抹轻淡浅笑,没立刻回答他,倒是对唐小缺一使眼色,要她坐下。
欧阳照的表情立时显得一阵古怪。
唐小缺下意识摇手,后退一大步。在‘清筑’,只有她和欧阳三公子,她当然可以不用介意其他人的眼光和他同桌吃饭,可在外面就不同了。她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已经够没有保镖的架势了,再被旁人捉到她敢没大没小和主子同桌用饭,大概她真的就不用混了。
不知道大师兄是不是也有遇上跟她同样的问题?
哇!三公子,您就别害我了!
‘嘿……嘿嘿,我已经吃饱了,请大公子和三公子慢用!’情急之下,她很快说完,再退一步。
就算眼前这一桌美食已经撩勾得她口水直吞,她可还没傻到用它来当赌注──赌她吃完这一餐还不会被欧阳照扫回家去。
欧阳泉的黑眸迅速眯了起来,唇边浮起一抹近乎戏谑的笑。
‘吃过饭了?你什么时候吃的?莫非是刚才你背着我打跑那两个强盗的途中,顺道去饱餐了一顿才回来?嗯?’
敏感地捉出他语中的关键重点,欧阳照的黑眉蓦地一挑!
唐小缺则是差点跳起来,‘我才没有!我把他们教训一顿后立刻就跑回来了,当然不可能有时间去……嘿……那个我嘛……’还没为自己的清白辩解完,她突然察觉到欧阳泉那带着笑的表情实在有点让她头皮发麻,接着,她才发觉事情不妙。‘我到外面替你们守门!’没等他们反应,她飞也似地冲了出去,自愿充当门口守卫。
兄弟俩的视线一会儿才从门口的方向收回来。
‘你方才遇上了强盗?’欧阳照声音严刻。
‘你派在暗中的人没告诉你,我的新保镖很尽责?’欧阳泉动手为大哥夹菜。
‘唐馆主……怎么会派个小娃儿来替代申平?或许这其中有什么差错……’欧阳照依然不相信那小丫头有保护弟弟的本事,不由沉吟了起来。
因为他们那此时正在云游四海的爹娘与‘畅怀武馆’主人夫妇有着深厚交情,所以当初欧阳泉陆陆续续遭受到杀手暗杀、中毒的意外后,他们的爹娘虽然对府里护卫的能力没意见,不过还是很快就与唐馆主联络上,最后由‘畅怀武馆’火速派了申平过来贴身负责泉的安全。
‘畅怀武馆’位处扬州,训练出来的武馆弟子遍布大江南北,而且有资格被派任为保镖的人选绝对都有去竞逐武状元的本事,所以‘畅怀武馆’的名声响誉天下,不是没有道理的。
欧阳照信任‘畅怀武馆’,除了因为它与欧阳家的渊源外,也因为它不愧‘天下第一馆’的别号,所以他放心将泉的安全交给武馆的人,可是现在……
那怎么看、怎么就像个还没断奶的小姑娘,竟然是接替申平的人?
他还是无法接受。
‘小缺的确很难让人将她和保镖联想在一起。’欧阳泉明白大哥的顾虑。‘不过她确实有当保镖的本事。’还没机会见她施展拳脚,可她对危险的敏锐度却令他惊讶。
‘我不能拿你的生命安全开玩笑。’欧阳照两道浓眉蹙成一团,表情愈见凛然。
欧阳泉回他大哥云淡风轻似的一笑,‘生死有命。如果老天注定要我有事,我的身边再有百八十个人围着也没用。’
欧阳照突然认真地看着自家小弟,‘你为什么非要她不可?’对人的态度一向无可无不可的泉,这回竟然会表现出强烈留人的意愿,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那小丫头真有什么天大的本事,他看走眼了?
为什么非她不可?
是啊,为什么?
就连欧阳泉也被这简单的一句问怔了!要其他人来接替唐小缺不是不能,不过他到底为了什么执意留她在身边?
因为他相信她?不,恐怕这因素比重不大,主要是……
她的笑脸。
那一张老扬着笑、令人发噱的圆圆可爱脸蛋,竟然成为他留人的原因?嗯,这的确是个很难令人置信的诡异理由,可他发现连他自己都无法推翻这个结论。
很好。
若让他大哥知道,他留下那小丫头是为了她能令他心情愉快的笑脸,恐怕大哥的下巴会掉下来。
欧阳泉望向他大哥的眼光微染笑意。
‘你想听答案?’
‘你说。’
‘她可以为我死。’
就像申平一样,她有成为保镖的决心和勇气──他看出来了。
欧阳照的表情立刻陷入深思。他将目光投向门外那一个背向这里的挺直细影。
一会儿,他终于把视线重投回欧阳泉脸上,沉凝的眉宇间若有决定。
‘她可以继续当你的保镖,不过你身边必须再有一个护卫跟着。’他退了一步。
虽然明白他的用心,不过欧阳泉仍然拒绝了。
‘有她就够了。’
‘泉!’
直到最后,欧阳照依然撼动不了欧阳泉坚决不要身边再多个跟屁虫干扰的决心──其实若不是为了让其他人安心,先前他根本连申平都排拒了。身边有一个保镖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
欧阳照只能莫可奈何地看着他,手指不由抚着隐隐作痛的额际。
‘好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过你别阻挡我在你四周布下重兵防卫,我是为了你好。’恐怕他上谏皇上对边境增兵都不用这么卖力。
‘你不是早就那么做了?’欧阳泉朝他一扬眉,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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