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睁眼,晕黄灯光丝丝入眼,视线扫向陌生的天花板、布置简单淡雅的房间。
这里是哪里?看起来好干净,和她那狗窝真是云泥之别……等等!
这究竟是哪里?不是医院,不是租屋狗窝,也不是猫窝……
“吃点东西。”
林妙妙看向声音来源,诧异地瞪大双眼。
“老、老板?!”为什么近期醒来,老是会见到老板本尊?
“你昏倒了。”段震祈把托盘放到床边的矮柜上,上头摆满五小碟、两小碗,全是清粥小菜,刚从五星级饭店送到家里,仍冒着热气。
“我昏倒了?”她努力吸收他说的每句话。
“医师来看过了,说你需要休养。”他让医师直接来家里替她诊疗。
“需要休养?”
“这里是我家,痊愈前,你就住在这里。”
“痊愈前,我、我住在这里?”林妙妙不可思议地张大嘴,老板这是在寻她开心吗?
当猫可以尽情撒野,现在她是人,还是他公司里一名小小员工,伴君如伴虎,万一“喀嚓”被砍头,日子怎么往下过?
这是生存问题,不是生活问题,不能不慎……
段震祈挑挑眉,扫了眼她的嘴,她马上将嘴巴闭上,困难地吞咽数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员工再有理,形势也难强过老板大人。
“下个月开始上班。”他淡淡飘来这句话,亲手端起一碗小米粥,递到她面前。
“上班?”生存重要来源依然还在,林妙妙感恩一笑,双手毕恭毕敬地接过碗。“是!老板。”
“有事,到会议室找我。”段震祈起身。“吃吧。”见她乖顺舀粥,吹了又吹,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吃起来。
这么怕烫?猫舌头,亲爱的吃东西也很怕烫。
他转身,往外移动。
“是。”压力源逐渐远离,她松了口气,吃进东西,才惊觉自己饿到不行。
他走到门边,手放在门把上,身形顿僵,缓缓转身,冷眼盯着小口小口吃着粥的林妙妙。
她吃东西的动作,竟有几分像……
“会议室在哪里,你知道吗?”试探石不着痕迹地投入湖中。
“放心,我知……”住了好几个月了,熟得很!话说一半,林妙妙全身一抖,口中食物一哽,当场咳起来,视线怯生生地瞄向他。
不是很妙,老板看她的眼神……有陷阱!
猛然醒神,现在她是林妙妙,从没踏进过老板香闺,哪能神通广大知道会议室在哪儿?
她皱紧眉头,脸一歪,一手连忙扶着头。“头、头好景……老板,我知道?怎么可能?您是不是忘了,我没来过您的住处。”
段震祈好半晌没吭气,只是定定的凝视着她。
林妙妙全身的神经线越来越紧绷,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终于,他淡淡地说道:“会议室在二楼。”他把一楼休息室当客房给她住,免得她上楼下楼的,要是又头晕昏倒就太危险了。
“是,老板。”她大大松口气。不过两三句话,气氛就如此紧绷,往后她还有好日子过吗?“老板,我能不能不要住在这里?”
观世音菩萨、玉皇大帝、阿弥陀佛、上帝、保生大帝……求求众神明,让老板放她一马吧!
“这是不得已的选择,如果你觉得不妥,可以煮三餐、做些简单家务,当作房租。”这是最后让步。
她皱着脸,老板大人啊,您划错重点了,她不想住在这里的核心原因,是不想和老板一起住。
“老板,我不擅长家务。”和老板住在一起,不就等于白天上班的压力会延续到晚上?可是回家后,她只想好好放松。
没了猫形做掩护,区区一介凡人,在老板眼皮子底下想活得舒心,根本是天方夜谭中的其中一篇。
果然人不如猫,猫住这儿,天天锦衣玉食,不用干活又住得心安理得,可是她住在这儿,必须忍受内心煎熬,还得做牛做马。
还是当猫好,娇生惯养活着就行,虽然这样想没什么志气,但她居然开始怀念起当猫的日子……
想想那时候,生活过得多滋润啊,贵妇恐怕还略逊一筹,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还不用伺候他,也不怕他看上别的女人,还能被他照顾,半夜肚子饿,抓抓冰箱,他就会煎块鱼给她当消夜,日子过的那叫一个称心如意、富贵吉祥,只可惜,好日子通常过不长。
“我不接受借口。”段震祈态度强硬,绝不妥协。“不住在这里,你要是又昏倒,谁送你去医院?”
“我……”明知他说的对,她仍想要再做最后的挣扎。
“你担心什么?”他不由得皱盾,住在这里哪点委屈她了?
“老板,我……”林妙妙心里苦,脸也苦。这事老板可以明问,她却无法明讲,除非想丢饭碗。
“你跟我,在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任何事,绝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她那一声老板,点醒了他两人之间的关系。
“可是……”说漂亮话谁不会?永远都是说比做容易。
“怀疑我不能做到公私分明?”他抿唇。
“我不是这个意思。”没错,她正担心这个!
“很好。”他故意忽略她不情愿的表情,兀自做出结论,“很高兴我们达成共识。”
段震祈关上客房房门,浓眉微皱。
这个林妙妙,歪头看他的模样,怎么和亲爱的有几分相似?
“苏先生,请让我先通报老板一声……”
段震祈无声叹口气,能让张秘书急成这样的人,只有他了。
“不麻烦张秘书,我自己进去就可以。”声到人到,下一秒,门板被人打开。
段震祈眉头没皱一下,双手维持原本速度敲击键盘,冷冷发话,“张秘书,出去吧。”
“是,老板。”张云妃点头,退出宽敞的办公室。
“在忙?”苏文湛步步走近。
“你先坐。”段震祈看了眼沙发区。
“萧老头那事搞定没?”
段震祈扫他一眼,这家伙找人闲磕牙来了?
“什么眼神?”瞧他一脸自信,怎么就没人治治这兄弟?苏文湛坐上沙发。
“我是关心兄弟。”
“谢谢。”段震祈淡然回应,双手依旧飞快下令。
“我没想到你一意孤行,照样投资,按照公司进度走,把虎视眈眈体验成关爱眼神。”近期,苏文湛从萧老头那儿听到对他十分不利的传闻。“这次有惊无险,下次可就不一定还能这么好运,你当心点。”
“还有下次?”段震祈不耐轻哼。
“这回你真把萧老头逼急了,这间赚钱公司他看得到,吃不到,内心有多郁闷,大家心知肚明,听说他和你最大的竞争对手搭上线。”
“老走偏锋。”
“对,他是没出息,正道不走,老干旁门左道不入流的破事,不过要是他干成了,你的事业基础再坚固,难保不会伤筋动骨。”苏文湛正想站起身,走到兄弟身边晃晃,看看他究竟在忙什么,他这个好兄弟来了,怎么也没空好好说上两句话。像有感应似的,段震祈停下工作,起身。
见状,苏文湛撇嘴一笑,打消起身念头,但一张嘴仍是说个不停,“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从没失败过的西楚霸王那么强,遇上流氓刘邦,不也拿他没办法?搞到无颜见江东父老,在乌江自刎,刘邦最后坐拥江山,他落得什么下场?”
“我不是项羽。”段震祈走到单人沙发前,稳稳落坐。
“你当然不是!”苏文湛倾身向前,逼近他眼前。“人家项羽身边有个可以为他死的虞姬,你几岁了?女朋友也不交一个,还是有大考绊着你,不专心用功,没办法功成名就?”
“奶奶。”段震祈轻哼了句。
“嫌我啰唆?”苏文湛清清喉咙,一掌拍拍他肩膀。“正是你奶奶昨晚托梦给我,要我盯着你这件事。孤枕难眠懂不懂?我真搞不懂,每晚你怎么睡得着?”
“我孤枕难眠?”段震祈挥开他的手,潇洒一笑。“你看到了?”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了亲爱的。
以前半夜醒来,有时会看到那对猫眼注视着他,像道谢,又像道歉,这些他都能不放在心上,偏偏有时猫眼中会出现只有奶奶才会有的真心关怀。
现在那双眼睛却始终紧闭,偶尔会诡异的出现在林妙妙眼中,林妙妙眼角上扬的眼睛,看着是有几分像猫,但里头的温暖……是怎么回事?
亲爱的还在住院,至今未醒。
他疲惫地揉揉眉心,他天天去兽医院看它,可是它的情况都没有好转,他还以为这是奶奶留给他的最后一丝依恋……
奶奶,确定要这么快收回亲爱的?在他好不容易产生一点依赖的时候?
“交上女友了?”苏文湛惊讶地眨眨眼,手掌不屈不挠地压上他肩膀。“是不是兄弟?改天约出来吃个饭,窝着藏着干么?对方有什么见不得人?”
“也好,跟我家的猫一起吃猫罐头。”段震祈抓起他的手,往旁边一放。“我不奉陪。”
“段震祈,你跟猫一起睡?”苏文湛不可思议地低笑。“我不知道你……你不排斥……人兽恋?”
“你再胡说我赶人了。”段震祈沉下脸。
为了一只猫赶他走?有没有搞错?为了能继续待下来,苏文湛连忙转移话题,“说真的,余佩瑛哪点配不上你?”
“她很好。”
“既然她很好,你就快马加鞭把人追到手。”
“我目前对感情不感兴趣。”段震祈想起住在家里的女人,起身走回办公桌,摆明这话题到此为止。
最近麻烦事已经够多了,无须再添一笔。
“对事,还是对人?奶奶在时,还会逼你跟对方偶尔吃吃饭,现在你一点动静也没有,你真想出家当和尚?”苏文湛走到兄弟身后,弯腰,逼近计算机。
段震祈关掉计算机屏幕,转头盯着他。
苏文湛缓缓站直身体,双手插在裤袋里,邪气笑道:“怕我泄漏你公司机密?”
“不是说要保持中立?”段震祈神情淡漠。
“中立不了,萧老头知道我跟你关系够铁,死了想拉拢我的心。”苏文湛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兄弟,这回我没办法成为你的小天使,我这张王牌,你太快翻牌了。”
“小天使没有年龄限制?”段震祈轻松一笑。“公司的事我能搞定,我离需要小天使帮忙的年纪很久很久了。”
“不需要小天使,需要红娘吧?”
“苏文湛,你很闲吗?”段震祈冷下脸。
“只要活着,谁没有一星半点麻烦事要料理?”
“专心忙你的事。”别来烦他。
“我也想,不过你也知道我很喜欢你奶奶,奶奶千里迢迢托梦给我,我不当回事,愧对她老人家。”苏文湛皮笑肉不笑。“猫很可爱,我了,除了宠物,能不能敞开心房,偶尔让女人躺躺你的床?”
“我会让女人躺我的床。”段震祈想起林妙妙,她的确睡他家的床。“满意了?”
“说到做到?”苏文湛笑开。
“一定。”看着好友放心的笑脸,段震祈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不是一定做到,而是已经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