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淡幽极可能会受到伤害,项子尧立即催促身下的雷驰再跑快些。他没走大道,而是抄小径以利争取时间。
他快速奔驰在树影扶疏的小径上,奔驰至转弯处时,突然间看见不远处也有两人骑着双马迎面而来。他的出现显然吓了对方一跳,对方肯定没料到这种羊肠小径会有人出现,而他同样也被对方吓了一跳。
不知是上天特意安排还是什么,在他与两名骑士狭路相逢时,本来蔽月的乌云竟然散了,让他清楚地看见来人的模样。
马背上的两名骑士都是他熟悉的人,一人是胡人大将宇文阔,另一人则是许广飞。既然曹谋成认不出他来,许广飞肯定也无法马上认出他,足以项子尧不动声色,佯装是过路客,急着赶路,策马奔过许广飞与宇文阁身旁,继续向前奔驰。
许广飞原先见小径一端有人出现,愣了下,连忙低垂着首,怕被人认出,同时一手已按在腰际的佩剑上,打算倘若对方有认出他的迹象,他便要立即杀了那人,免得泄漏身分。结果,那人却连看都没多看他们一眼,急着赶往镇上。许广飞暗自猜测,那人八成是急着到镇上投宿的旅人,无须放在心上,这才放下心中大石,和宇文阔往另一条岔路行去。
项子尧状似离去,事实上他又折返了。怕马蹄声会打革惊蛇,他跃下马背,轻拍雷驰的背,要雷驰先到一旁吃草休息去,他则以轻功在后尾随跟踪。
许广飞与宇文阔这两个看似八竿子打不在一块儿的人,为何会在暗夜里凑在一起?宇文阔曾在多年前三番两次地奉命领兵扰乱边关,妄想长驱直入,任职于刑部的许广飞和宇文阔会搭在一块儿,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他身上带着父亲所赠、名为苍穹的宝刀,这四年待在大漠他都未曾使用,因为苍穹容易泄漏他的身分,所以在大漠时他都是使剑与弓为多,看来今夜苍穹可以出来透透气了。
许广飞与宇文阔没发现被人跟踪,他们两人来到隐密处,谨慎地再看了看四寓,确定四下无人后,宇文阔这才拿出密封的书函交给许广飞。
项子尧躲在一座土丘后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宇文阔交付书函的动作他自是未遗漏,脑海中清楚地回想起,当日他在“潇湘客栈”时,曾听闻小二哥说许广飞很眼熟,当时许广飞否认了,他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小二哥并没有认错人,许广飞的确多次往来于大漠。
“主上交代的事项都写在上头,别忘了通知潜伏在其他五部里的人,务必办好主上交代的事。”宇文阔低着声交代。为了逐鹿中原,他们在吏部、兵部、刑部、户部、工部与礼部都安插了人,做为耳目,至于宫里自然也有他们的人在。
“将军,您尽可放心,主上所交代的事,我们全都会办得妥当的。”许广飞有自信能不时传回有用的消息。
“很好,你们对主上尽心尽力,将来主上入主中原后,封官晋爵绝对少不了你们的。”宇文阔画下大饼。
“还请宇文将军在主上面前多多美言!”许广飞心下大喜,连忙讨好宇文阔。
原来许广飞是胡人派到中原的细作,一直潜伏在刑部,自六部中窃取机密后,再暗中传递。从前他曾多次托辞回乡看望母亲,实则偷溜至大漠,这回倒是省事多了,陪曹谋成来找项子尧,他便无须再找理由,惹人疑窦。
听着他们的对话,项子尧心一惊,没想到胡人的细作已彻底渗透进六部中了,他怀疑其他地方也有胡人的密探,此事非同小可,一个不小心可是会动摇国本的。
许广飞舌粲莲花地吹捧宇文阔,宇文阔被他捧得乐陶陶的,便不吝于对他指点一二,使他能在一帮细作密探中崭露头角。
项子尧趁他们两人专注于讨论着如何让主上认为他们比别人还要优秀、是不可或缺的手下时,拾起地上两个小上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凌空点了许广飞与宇文阔的穴道,冷着脸自暗处步出。
突然遭到偷袭,许广飞与宇文阔皆吓得胆颤心惊,他们竟然大意地没发现有人藏身于暗处听他们说话!究竟是谁偷袭他们?
当许广飞与宇文阔见到项子尧来到他们面前,马上就认出先前他们曾在道上相遇。本以为他是赶着进镇投宿的旅人,怎想得到对方的身分并不是他们所意料的那般简单,对方根本就是认出他们来了,佯装离去后再偷偷尾随跟踪。
许广飞与宇文阔为自己一时大意所惹上的祸端,气得想直接昏厥倒地,来个眼不见为净。
“你是谁?为什么点住我们的穴道?”宇文阔终究比许广飞来得有气魄、摆出将军的派头质问。
“没……没错!你究竟想做什么?”许广飞好不容易才凝聚起勇气,结结巴巴地问。
“哈!你们说夜黑风高的,老子能干啥?当然是打劫啊!”项子尧双手插腰,朗声大笑,特意表现出粗蛮的模样。
宇文阔和许广飞听见他是盗匪,登时松了口气,不再觉得眼前一片黯淡。盗匪要的不外乎是钱财,只要给盗匪足够的银两,就没事了。
“哈哈哈!老子今晚打劫了两头小羊羔!待我瞧瞧你们身上有没有值钱的宝贝?”项子尧一手就探进许广飞的衣襟,方才他瞧得清清楚楚,许广飞将宇文阔交给他的密函收进怀中。
“你拿了银子后就赶快放了我们。”许广飞见他的手探向衣襟,很是紧张,深怕密函会被搜出,假如对方另怀目的,可是会出大事的!
“不错!钱财乃身外之物,你要钱尽管拿去。”丰文阔汗如雨下,暗地里希望对方没认出他来。
“老子要的本来就是钱,用得着你们废话吗?”项子尧“呸”了一声,指尖搜到了密函,且发现不只一封,他不动声色,啧啧出声地嚷着许广飞的荷包太小,让他搜不到,里头肯定也没多少银两。
“我们是寻常老百姓,身上当然没多少银两。”许匿飞打哈哈。
“什么?寻常老百姓也好,不是也无所谓,老子呢,要的就是钱,既然你们身上没带足够的银两,你们的家人总筹得出钱来赎你们吧?”项子尧笑得贼兮兮的。
“什么?!”许广飞和宇文阔异口同声地惊呼,这盗匪不会是想绑人勒索吧?
项子尧给了他们俩很是抱歉的眼神,旋即动手将两人点了昏穴,准备来个大搜特搜。
咚!咚!许广飞和宇文阔两人就像两个木头人般砰然倒地,昏睡不醒,任凭项子尧自他们身上搜出机密要件,其中包含一份许广飞为了联系方便,私下书写的潜入中上的细作名单。
*
午后,阳光灿灿地洒落进房内,使房内各处增添盈盈光辉。
项子尧一走,慕淡幽便寂寞无聊地躺在床榻上,继续休息养病。想他时,她便摇摇腕上的手链,想像清脆的铃声会将她的思念传达给他,她就会不自觉地漾起甜蜜的笑容。
一旁见她一个人傻笑整天的珊瑚终于忍不住翻翻白眼,有时候她会觉得她家小
姐挺聪明的,有时候又会觉得小姐挺笨的。
聪明是在于小姐常可以很冷静地应付一些讨厌鬼,软言软语地说出讥嘲的话,若不仔细听,会让人误以为小姐在谈天说地,差点就傻里傻气地跟着附和,若对方更难缠,小姐就会使些小把戏,让对方忘了初哀,顺着小姐的意思去做。
小姐笨则是在于只要碰上项子尧就会变笨,明明该要狠狠地教训项子尧那个无情无义的家伙,小姐居然轻而易举地就原谅他了,实在是有违她的期待。
虽然祸是她闯出来的,小姐和项子尧能重修旧好,她也很开心,但她还是希望能看见小姐为这几日所受的苦,给项子尧一点颜色瞧瞧,免得以后他再欺负人。
慕淡幽左手拿着《山海经》,摇着右腕上的手链,链子叮叮当当不住作响。她的心思根本就没放在《山海经》上,光想着儿时的点点滴滴,就觉得好幸福。更幸福的是,目前他们非常确定彼此的情感,且向彼此许下了承诺。
“他不会有事吧?一想到他得全心全力防卫曹谋成,她就忍不住为他的安危忧心,恨不得能马上见到他。
“小姐,你尽管放心,我瞧大当家变得比以前要狡猾奸诈,他不会有事的。”珊瑚不满地说道。先是赖进小姐房里,见苗头不对后,居然还趁火打劫,硬是赖上小姐的床,这么无赖的事都做得出来了,她相信项子尧可以对曹谋成做出更卑鄙的
“珊瑚!”慕淡幽听不得珊瑚对项子尧的批评,虽然珊瑚说的是事实,不过总是没人喜欢听人说自己的心上人不好嘛!
“是,小姐,珊瑚错了,珊瑚不该老实地说出大当家是个狡猾奸诈的人。”珊瑚可是一点儿都不觉得抱歉。
“你这丫头真该吃上几鞭子,才能学会谨言慎行。”慕淡幽装凶吓唬她。
“我又不是吹牛皮,吃什么鞭子?”
“你偷听?!”慕淡幽瞬间羞红了脸低呼。
“我没偷听。小姐你忘了,当时我整个人被拎到门外,为了保护小姐免被恶人欺负,我守得可紧了,所以说,是你们自个儿说给我听的,并非我故意要偷听。”
关于这一点她非得郑重澄清不可,当时她可是听得脸红心跳,同时为小姐感到高兴。至于房内为何会突然变得寂静无声、小姐和项家少爷在忙些什么……她不知道,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珊瑚,你坏透了!”慕淡幽害羞地将脸埋进棉被里娇嗔,原来珊瑚听见了她和子尧的弄清蜜意,难怪珊瑚这两天看见她时,总是不断在窃笑。
“冤枉啊!真正坏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个让小姐不知为何忙得没空说话的人!”珊瑚故意夸张地喊冤。
慕淡幽羞窘得无话可回,整个人深深埋在被子里,打算来个听而不闻。
“嘻,小姐你害羞了?”珊瑚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
慕淡幽尚来不及回应,突然间,她们的房门遭人由外蛮横地用力推开,上锁的横木就这么硬生生地遭到外力破坏,来人像一阵风般飙进房内。
“你……你土匪啊?!”珊瑚不敢置信地抖着手指,指着项子尧。
“我是马贼。”项子尧好心情地回她,跨大步来到床前,激动地将不明所以的淡幽用力拥进怀中,唇自动地吻上她小巧精致的耳朵。
“你……你……你……”他的一句马贼,使珊瑚找不到字句来骂他。“怎么了?”他的激动感染到了慕淡幽。
“淡幽,咱们一道回京!”昨夜抓了许广飞与宇文阔,从他们身上搜出了几封重要的机密文件与细作名单,所有证物都必须面呈圣上,这终于让他有回京的借口了。直到现在,许广飞与宇文阔犹在昏睡中。
至于曹谋成则被白鹫好生伺候过,身上多了些伤痕。为免曹谋成再生事端,他决定暂时不能放了曹谋成,当然也是故意要曹谋成多吃点苦头,因此暂且让曹谋成待在山寨里,交由灰鹫与白鹫看管,好好修身养性,他和连环则将掩人耳目地押送许广飞与宇文阔回京。
“你说的可是真的?”慕淡幽没想到他会在短短几日内便决定与她回京,她开心地用力拥着他。
“当然是真的,我没有骗你。”项子尧吻着她的发丝保证。
珊瑚搔了搔头,为了避免小姐又说她偷听,这回她很识相地自动定出房,为他们掩上已无法落锁的房门,站在离房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让小姐和项子尧好好地诉情衷。
“我以为还得等上一段时间,你才会回京,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她开心到将他拥得更紧。
“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但老天爷似乎看不下去,决定出手助我一臂之力了。”项子尧同样笑得开心。
“怎么说?”不明白。
“事情是这样的……”项子尧终于一五一十地告诉她,有关他离京的真正原因,以及他向圣上所提出的要求。
听完他的叙述后,她已经感动得泪流满面。她果然没有爱错人,为了爱她,他历经痛苦、挣扎于牺牲,所以今日他们才能走到这一步。
难怪她待在“秃鹫寨”时就觉得“秃鸶寨”绝非是寻常的马贼窝,因为没有马贼窝会教导寨里的人如何整齐有纪律的生活;没有马贼窝会教导寨里的人遇到强敌时要摆出怎样的阵法来退敌,而那阵法皆出于兵法。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小时候她看《山海经》时,他则在一旁看着兵法布阵图,并常常以石子演练给她看,所以只消看上一眼,她就知道“秃鹫寨”的人在演练哪个阵法。
假如不预设“秃鹫寨”里的人是马贼,根本会以为他们是一队井然有序、操练有素的军队,而子尧则是带领他们的将军。
“你这么努力爱着我,相对的,就显得我爱你爱得还不够努力。”她噙着泪笑道。
“怎么会不够努力?为了我,你不也千里迢迢地来到大漠吗?我知道你吃了不少苦,但你却一句抱怨都没有,我真的很高兴你为了我也来到大漠,你说,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咱们俩为了爱皆先后远走大漠。”他打趣逗她,他们俩为了对方可以马上放弃舒适富裕的生活,直奔贫脊荒凉的大漠,这若不能称为心有灵犀,他可真不知道什么才是心有灵犀了。
“对,是心有灵犀、是心有灵犀……”她又哭又笑,觉得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好了,别再哭了,这时候你该开开心心的才对。”他心疼地吻着她的泪。
“你说得对,我要开开心心的,我们要永远开开心心的!”
“起回京吧!”他们的恋情总算拨云见日,他心满意足地啄吻着她的唇。
“嗯,一起回京!”
她扬起醉人的笑容,使项子尧受不住诱惑地呻吟了声,低头给了她一记更缠绵的热吻。
这回,他们俩来到大漠的目的可说皆顺利地完成,终于可以执起对方的手踏上归途了。
果真如他所说的,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决定出手助他们一臂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