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掌柜和小二哥因见珊瑚哭肿了眼,得知慕淡幽病得厉害,起先见项子尧一脸凶神恶煞,像是来寻仇的样子,他们不舍得娇滴滴的姑娘受到伤害,所以不愿透露,但是项子尧的神情实在是太过凶狠,好似若不吐实就会将他们大卸八块,所以文掌柜和小二哥唯有含泪据实以告,同时不忘帮生了重病的姑娘向项子尧求情。
确定淡幽真的病得厉害,项子尧彻底尝到椎心刺骨与痛不欲生的滋味,他脸色苍白地逼文掌柜带路,文掌柜在他的逼迫下,万不得已唯有带着他前去慕淡幽所住的厢房。
远远地,守在厢房外的祥叔就发现项子尧出现了,他不由分说,结结实实地代淡幽出手狠狠地教训项子尧,不管项子尧如何恳求,祥叔就是铁了心肠,不让他见上淡幽一面。
项子尧被祥叔打得身受内伤、口吐鲜血,深知这是他应得的,所以并未还手,只希望祥叔能够心软放行。当祥叔动手教训他时,他想到的是他是如何以恶毒的言语攻击淡幽。祥叔说的没错,她会生病,全都是他的错,他该死!
祥叔痛痛快快地教训完项子尧,本以为项子尧会识相离开去疗伤,或是知难而退,哪想得到他根本就不管身上严重的伤势,硬是待在原地不肯离去,任凭他和珊瑚怎么冷嘲热讽,他说不走就不走,使祥叔与珊瑚拿他莫可奈何。
*
慕淡幽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高热退下病情才趋于稳定,她整个人虚软无力,连睁开眼睛都得费上一番功夫。
“我的好小姐,你总算是醒了!我都要让你给吓死了!”珊瑚的双眼哭得又红又肿,这三天她一直守在慕淡幽身边不敢离开,就怕会再出事。
“……我……怎么了?”慕淡幽觉得喉咙干涩,刚醒来,很多事都还迷迷糊糊的,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你不记得住进客栈那一晚的事了吗?可怜的小姐,祥叔说,你很可能在一踏进房里就晕了过去。你在地上昏了一夜,受了寒加上满腹委屈,才会病得这么严重,不过现下醒来就好了。”一谈起慕淡幽所受的委屈,珊瑚就对项子尧极为不满。倘若他没说那么多难听的话,小姐也不至于病倒。
经由珊瑚提醒,慕淡幽想起了所有事,她神色黯淡,心仍旧痛得厉害。
“珊……瑚,祥叔人呢?”
“祥叔守在外头,免得闲杂人等吵到小姐。”所谓的闲杂人等指的正是项子尧。
“你去跟祥叔说一声,要他准备一下,咱们立刻启程。”明明已经病到下不了床,可是一想到项子尧对她的指控,她就没办法继续留下来。
“小姐,你病得厉害,人才刚醒来,大夫先前交代过,要你好好休息,不能再受寒了!”珊瑚连忙阻止,不让她下床。
慕淡幽却很固执,坚持要走,努力撑起孱弱的身子。
“小姐,你别动啊!”珊瑚扶着慕淡幽,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深怕她会不小心摔伤,唯有大声呼喊在外头的祥叔。
“祥叔!祥叔!您快进来啊!”
“怎么了?小姐出了什么事?”守在门外当门神的祥叔听见呼叫,立刻冲进来。
守在另一头的项子尧同样听见珊瑚的呼叫声,同时间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冲进去。一进到房里,他便看见淡幽的脸比纸还白、比他的掌心又小上许多,才三天不见,她瘦弱得仿彿一阵风吹来就会将她吹跑似的,项子尧瞬间觉得脖子像是被人狠狠掐住般难受。
这三天来他饱受煎熬、形貌憔悴,无法靠近淡幽,更不能亲自在她身边看顾,因为祥叔与珊瑚对他不假辞色,连丁点消息都不肯透露,对他而言就像身处于无间地狱般痛不欲生。
这三天,大夫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眼睁睁看着大夫进进出出,他竟一点忙都帮下上,找大夫询问详细情况,大夫只简单说是受了风寒又太过疲累才会病倒,其他的就没多说了。尽管由大夫口中得到了答案,他的心却始终是悬在半空中,直到现在亲眼见到她的情况,方知她病得比他所能想像的还严重。
她不曾病得如此厉害,而现下她病成这样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从来都没想过,他竟能伤她这么深。
“小姐说要走!”珊瑚急着要祥叔拦人。
“小姐,你身体不舒服,要多躺着休息,怎么说要走呢?”祥叔可不许她出半点差池。
“这里不属于我,我们走吧。”慕淡幽摇摇头,坚持要走。
“小姐,真要走等你身体养好了再走也不迟啊!”祥叔好言相劝,面对她,他就像个慈祥的爷爷。
“不行,我……”慕淡幽疲惫地摇摇头,猛地见到一身狼狈的项子尧焦急地站在一旁,她脸色大变,颤抖着手抓着扶住她的珊瑚,故作坚强地对项子尧道:“真抱歉,我们不是故意要赖在这里碍大当家您的眼,我们马上就离开。祥叔、珊瑚,收拾一下,我的身体已经好转,能够上路了。”
这一回不用项子尧开口赶人,她会自动离开,绝不会再惹他不开心。
“淡幽,你别这样,我没要你走的意思,你赶快躺下来好好休息。”她的话像把利刃,狠狠刺进他的心口,痛白了他的脸。
“你怎么会进来?我不是不许你进来吗?”祥叔光火地立刻赶人。
项子尧格挡开祥叔赶人的动作,在没说服淡幽留下前,他不能走。
“你快走!我家小姐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珊瑚同样凶巴巴地赶起人来。
慕淡幽合上眼不看他,要自己别去在意他憔悴的形貌。那天他已经把话挑明了说,既然不肯听她解释,又否决了她的真心,她何苦再执着地付出真情,将自己弄得这般凄凉?
“你走吧,你尽可放心,我不会再出现打扰你了。”她再也不会傻呼呼地做出横越千里的事来。
“如果你不想见到我,我不会再出现,但我希望你能养好病,届时你要走要留,我绝不拦你。”依她目前的情况,岂能上路?
“我早就没有留下的必要,既然早走晚走都是要走,何不现在就走?”她可不想让他误认她是在扮可怜,博取同情。
“淡幽——”
“你废话少说!还不快走?别再惹得淡幽小姐不开心!”祥叔不许他再扰乱淡幽的心情,手一推,运用巧劲要将他推走。
瞬间,外头楼梯处传来谈话声,似乎是店小二领着新的客人上楼要到另一头的的房间去。
“客倌,你们是打哪儿来的?我瞧你们浑身贵气,想必是大人物吧?”店小二讨好地问。
“做好你分内的事就好,问那么多做什么?”来人不悦地睨了小二哥一眼。
“是、是!大爷说得是!咦?我说大爷,你瞧起来好生眼熟,是不是常来往于大漠的商人呀?”小二哥原本讷讷地点头称是,不敢再多问,随即发现许广飞的相貌很眼熟。
“你认错人了!我是何等身分,岂是你随随便便就见得到的?”许广飞脸色微变,怒斥小二哥胡说八道。
“广飞,别惹事。”曹谋成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他自己也常常遇见喜欢攀亲带故的陌生人,所以压根儿没将小二哥的话放在心上。
“是。”曹谋成的身边大将许广飞立即收敛态度,可犹不忘怒瞪小二哥一眼。为免打草惊蛇,他们低调来到大漠,为的就是杀“秃鹫寨”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的对话声清楚地传进慕淡幽房里,祥叔下意识反应便是顺手将项子尧带入房中,接着迅速且不发出任何声响地带上门扉,以免被曹谋成发现他们也在“潇湘客栈”。
所有人都默不出声,慕淡幽的眼儿对上项子尧的眼,曹谋成来得比她所想的快,尽管气忿他的无情,她终究还是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直到小二哥带着曹谋成与许广飞经过厢房,慢慢走远后,他们才不再紧张。
基本上,祥叔压根儿就没把曹谋成那家伙放在眼里,可现下淡幽病着,不晓得曹谋成带了多少人马,双方真要动起手来,他担心会无暇顾及淡幽的安危,这才会在第一时间内做出闪躲的动作来。
“现下我走不了了。”项子尧突然发现曹谋成的出现为他带来了转机,他无赖地双手一摊,咧嘴宣布。
“你说什么?”祥叔半眯着眼,看着不知死活的项子尧。
“曹谋成来了,就住在不远处,如果我出去,恐怕会与他碰个正着。依他对我们家人怨恨的程度,我想这点胡子是瞒不了他的。”也就是说,他要赖在这里了。
“难不成你想赖在我家小姐房里?!”珊瑚倒抽了口气。
“是借住。”项子尧快乐地纠正珊瑚。留在与淡幽最接近的地方,他才能感到平静。
“你可以和曹谋成打个你死我活!”祥叔冷声道。
“祥叔,我被您打得五脏六腑都栘了位,浑身上下提不起半点力气来,哪有本事和他硬碰硬?所以最后是我会被池打死。”总之,他赖定了。
“你真是厚脸皮!我可不管你是死是活,是你的命!”祥叔正在气头上,话说得狠绝。倘若真不幸与曹谋成遇个正着,那也
慕淡幽听着他们的对话,由子尧的外表看来,他的确伤得不轻,没办法和曹谋成起正面冲突。她的心毕竟给了他,无法眼睁睁看他陷入危险当中,她不晓得他要留下来是出于愧疚抑或是其他,但现不也不是追究的时机。暂且让他留下,似乎是目前最正确的决定。
“让他留下来吧。”慕淡幽虚软地躺下,不容质疑地作下决定。
“可是小姐……”珊瑚想反对,但见慕淡幽脸色惨白,且很明显的已经疲惫地要合上眼休息了,怎么忍心再吵她?到口的话唯有再吞下。
眼看着鼻青脸肿、正和祥叔与珊瑚抬杠的子尧,慕淡幽突然间觉得好心安,疲累的身躯与沉重的眼皮催促她再休息,而她也撑不住了,再次沉入睡梦中,唇角隐隐浮现一抹难以察觉的笑靥。
“我警告你,别动歪脑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祥叔瞪了项子尧一眼。
“祥叔您放心,我绝不会动歪脑筋的。”项子尧向祥叔保证。
“啧!”祥叔摇了摇头,年过半百,看过的事情多了,岂会看不出这对小儿女那点心思?曹谋成的出现不过是给了他们最好的借口,让他们能再在一起。他呢,也不想点破,能不能复合就由著他们去吧!
珊瑚气得直跺脚,总觉得不该这么轻易就放过项子尧,她家小姐可是因为他而吃了不少苦,说什么都得再狠狠地教训他才是!
“珊瑚,待会儿你要机灵点,别让曹谋成和许广飞看见你,他们或许会认得出你。”祥叔提醒道。
“是。”珊瑚气归气,倒也晓得兹事体大,得见机行事。
在祥叔提醒珊瑚该留意的事项时,项子尧顺理成章地坐到床畔,心疼地看著又昏睡过去的淡幽,轻轻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这一吻透露出对她强烈的情感与不舍,氾滥的情潮,因她这一病,再也关拦不住了。
管她欺骗他也好、没欺骗他也好,他全都不在乎了。
他就是要爱她,继续傻呼呼地深爱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