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莲依和顾琴茵及凉雨共乘一车,辛岩则与其他将士骑着骏马在前方开路.,最开心的莫过于凉雨,娘整天陪在她身边,向来是她最盼望的,没事就腻在贺莲依身旁撒娇说话,一点也不嫌累。
在即将到达靳原前数日,大批人马在人烟罕至的道路上短暂休息,顾琴茵趁辛岩去慰劳弟兄们,而睡着的凉雨由香儿服侍,贺莲依身旁无人之际,笑着来到她身边。
“嫂嫂,口渴了吧?喝杯凉茶祛祛热。”顾琴茵双手奉上一杯茶。
“呃……多谢。”坐在树下竹椅休息的贺莲依收起拭汗的绣帕,接过茶杯。
“你不喝?”她轻啜茶水后问道。
“我刚才在车上喝过了。”顾琴茵笑答,神情温柔似水。
“嗯。”贺莲依又喝口茶。“这几天都待在马车上,还好吧?”
“谢谢嫂嫂的关心,没有太大问题。”她主动的关切似乎带给顾琴茵很大的鼓舞。
“嫂嫂,能和你闲话家常,我真高兴。”
“都是一家人嘛。”看见顾琴茵这么感动的表情,贺莲依对于自己以前对她的冷淡感到龈然,或许琴茵没有其他心思,是自己想得太多,把好人看成了坏人。
“嫂嫂。”顾琴茵忽然握住贺莲依的双手,虽不致捏疼地,却让她愣了下。“怎么了?”
“嫂嫂,我心里是很敬重你的。”
“欸……”她尴尬地笑笑,小姑是想跟她说什么吗?
“嫂嫂,我就直问了,你……可反对男人纳妾?”她挑明了讲,直盯着贺莲依看,不错过她每个神情的细微变化。
她今天算是豁出去了,直接上前询问贺莲依的意见,不像过去那般旁敲侧击,这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时刻,牵涉到日后的计划走向,她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贺莲依听了她的问话并不惊讶,只是扬起长脸,对上她的视线,浅浅微笑。
“这个问题,琴茵是替自己问的?”贺莲依啼笑皆非,刚刚还怪自己多心呢,原来她的直觉并未出错,只是时机现在才到。
“嫂嫂早就看穿我的心思不是?”顾琴茵微讽道,秀丽脸庞依旧笑若春花。
“你说对了。”既然对方已经表明了,贺莲依也不再闪躲。
“这件事,嫂嫂怎么看待?”
“我不反对男人纳妾。”她说的是真的,丈夫如果变了心,留住人又有何用?
“嫂嫂没骗我?”顾琴茵向来含蓄的眼眸迸出亮光,直瞅着贺莲依。
“只要他答允,我没有二话。”她把决定权推给辛岩,地相信他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是吗……”顾琴茵眸光转暗,大哥待她向来和蔼,始终如兄妹一般,他会答应吗?可她几年的青春可以耗在等待上?
“我的回答你不满意?”贺莲依喝完茶,含笑问。
顾琴茵看着她云淡风轻的闲适模样,感觉十分刺眼。
贺莲依好像不把她视为威胁,一副全心信任大哥对她的感情似的。
一个不爱大哥的女人,凭什么拥有他全部的爱?
她咬紧牙,须臾间作了决定。
她倒要看看贺莲依的自信能维持到几时?她想独占大哥直到天长地久?作梦去吧!她不会让她得意太久的。
“既然嫂嫂都这么说了,但愿你往后不会忘记今日所言。”顾琴茵虽然轻声细语,语气却像在下战帖挑衅。
“我不会忘记。”贺莲依不是没听出她话里的故意和恨意,却只是平淡回应。
几年前顾琴茵的兄嫂相继离世,在她们姑侄最旁徨无依靠时,是辛岩及时对她们伸出援手,她对他必定有着很深的感情,会想长伴在他身侧也不令人意外。
她不愿评判顾琴茵此举的对错,顾琴茵不过就是忠实表达出她的情感罢了。
至于辛岩会作何决定,是她不想管,也不能干涉的。
“紫岫,夫人和小姐呢?”
辛岩从驻守的关城回到位在靳原的府邸,见贺莲依和凉雨最常待的花厅里没人,遂问起平时照料凉雨起居的紫岫。
“老爷。”紫岫行礼后才回答:“今天初一,夫人和琴茵姑娘带着凉雨小姐到山上的佛寺祈福。”辛岩闻言眉头一皱,“由谁护卫?”
以往都是在他的陪伴下,全家一同前往佛寺参拜祈福,今天她们却在未知会他的情况下去庙里,他不由得担心起来。
“护……护卫?”见向来罕有情绪表现的辛岩,露出了严厉的神情,紫岫低下头慌张地回话,“夫人和小姐由柳管事陪着,另外带了六名士兵保——”紫岫话还没说完,已经不见辛岩人影,她松了口气,抬起手来擦拭额上冒出的汗水。
而另一头,在佛寺通往城内的山道上——“娘,我吃饱了,想睡觉。”从佛寺回府的路上,凉雨在马车上吃完点心、喝完莲香茶,就往贺莲依怀里倒。
“好,你睡吧,娘会搂着你。”贺莲依双臂怀抱着凉雨,任她歪歪斜斜地靠着。
“那我睡了,娘你可别摔着我了。”半昧着睡眼,凉雨提醒道。
“放心吧,我不会放开手的。”她笑着回答。
是因为自幼就没有娘亲在她身旁照顾呵护的关系吗?凉雨虽然天真可爱,却对很多事都感到不安,看到一个小小的孩子时不时露出忧惶的表情,连她都觉得心疼。
马车在略微颠簸的山路上往下行驶,贺莲依尽量稳住身子,让凉雨不会躺得不舒适,也不去在意坐在对面的顾琴茵不时飘来的窥视目光。
琴茵老是偷瞧她做什么呢?
只要地一抬头,顾琴茵就会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重复个几次下来,她也懒得再去介意了。
本以为会一路静默到回府,马车却突地一阵晃动,接着就猛然停住,马儿陆续发出嘶鸣声,车上三人尚不及稳住往前扑倒的身子,就听见自外头诱讲来利器耳相敲击的声晌。
“那是什么声音?”顾琴茵满脸惊恐,窝到贺莲依身旁抓住她的手臂,秀白的双手不停颤“别慌。”贺莲依面容一肃,想必她们是遇到伏击了,她悄悄掀开窗户上的车帘,探看外面的情一群蒙面黑衣人正在和士兵对打的画面才落人眼里,一把亮晃晃的大刀就在此刻刺进窗口,差一点点就削去她的半边脸。
“保护夫人!”外面的士兵大喊。
她倒抽一口气,立即抱着被惊醒的凉雨退到另一边的座位上。
“嫂嫂,怎么办?”顾琴茵慌张地抓着地,整个人缩得小小的。
“别慌,辛岩的弟兄会保护好我们的。”她沉稳地道。其实她的手都泛凉了,但为了不引起更大的慌乱,只能装出平静的样子。
“娘……”凉雨不明所以地抬起小脸望着地。
“嘘,别说话,没事的。”她把凉雨抱得更紧些,像是想从凉雨小小的身上获得安定的力量。
外头的嘶喊和刀剑声不绝于耳,她除了静观其变之外,也没别的方法了。待在马车里的时间变得好漫长,谁都不晓得下一刻会不会命赴黄泉。
突然,车顶上传来几声喀喀声,她还来不及细思发生了什么状况,车顶已经被铁勾霍地掀开来,车壁也随之倒下,相依偎的三个人坐在仅剩的底座上,成了最容易被攻击的目标。
贺莲依不假思索,立刻抱起凉雨跑向无人的路边,让凉雨的脸贴着她的胸口,不愿让她看见双方厮杀的场景。
“取她首级!”贼人头子高喊,此话一出,几名手下快速往她们靠近。
“快护着夫人!”
带领士兵抵抗歹徒的柳管事挡在贺莲依面前,方才落后的顾处,闪也终于追赶上来,害怕地紧抓着贺莲依,情况越见紧急,双方人马的交战也越剧烈。
战到最后,触目所见尽是满地血红,六名士兵皆倒,只剩柳管事硬撞着,歹徒却还有三人活着,他们面露狰狞地接近,柳管事不敌三人的围攻,重伤的身体被大刀砍中,无力的软倒在地,临死前他双眼带着浓浓的歉意望向贺莲依,在无法保护她们周全的愧疚中死去。
贺莲依撤开眼一直跑,尽力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这是她此生头一回目睹这么多人死在眼前,柳管事和那些忠心的士兵们,都是为了保护她们而惨死的,想到这儿,她心中泛起酸楚,眼泪也夺眶而出。
她能感觉到后方持刀的黑衣人逐步逼近,扬起的大刀就要劈下来,而她们再怎么跑也跑不过这几个黑衣人!
“娘!”
从她怀中露出眼睛偷看的凉雨,瞥见染血的刀身上闪过冰冷的银光,恐惧地缩着脖子哀喊了一声。
在大刀高高举起时,贺莲依除了紧紧抱住凉雨竭力奔跑,不让她成为首当其冲的肉靶外,竟可悲的想不出任何求生的方法,只能消极等待被大刀砍中的痛楚。在危急之际,原先一直抓着她衣袖的顾琴茵突然松开手,甚至与她拉远一小段距离,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巨大的恐惧让她无暇细想。
此刻命在旦夕,她全身紧绷,眼前好似浮现辛岩微笑的脸。可远水救不了近火,想他有什么用?
在大刀即将往下劈砍之际,后方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有人驾着马儿快如迅雷的直冲过来,举刀的黑衣人短暂分神看望,只一刹那,马儿自他背后火速掠过,下一瞬,他颈上溅出鲜血,人已倒地不起。
贺莲依听见人体坠地的重响,颤动眼睑转头伦觑,就见蒙面的歹徒趴在她身后不远处,似已无生有人把她们从刀口下救了出来!死里逃生的雀跃,让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她看见穿着战袍的男子背对她而站,脚踩着最后一个活着的黑衣人,滴血的剑尖抵住对方的背心,像在逼问什么,而另一名歹徒则倒在那人旁边。
来的人是辛岩!她知道的。
宽阔的肩、挺直的背,仿佛能为天下百姓撑起一片安宁天地的背影,她早就记住了。
他身上还穿着战袍,大概是刚从关城回来,来不及换下就来找她们,今天要不是他来得及时,怕是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眼眶又有湿润感,就连心里也温温热热的,她低头在凉雨耳边轻轻说:“凉雨,不用害怕,爹来“爹来了?!”惊魂未定的凉雨回头看,苍白的小脸立即绽放出光彩。“娘,我们不会死了,是不“对。”她亲了亲凉雨的脸颊,要到放松下来的时候,她才感觉到一直抱着凉雨狂奔的她,手臂有多么酸疼,正想放下凉雨,让她站在干净的地方,一旁的顾琴茵先伸出手要接住凉雨。
“让我来吧,嫂嫂。”
“也好。”她让顾琴茵接手,不意发现顾琴茵的脸惨白过了头。也对,哪个人遇到这种场面不会受到惊吓?思及此,她很快的甩掉心里面的异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