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急着要将孟紫霓给追回,什么疼痛都被他给抛在脑后,无暇理会,现在那些疼痛倒是加乘了两倍反扑回来,让他终于尝到逞强的苦果是什么了。
“啧……痛……我干脆继续痛昏过去算了……”
“咿……”
此时房门被人打开,孟紫霓拿着伤药要来帮他换药,一见到他终于苏醒,她马上激动得眼眶泛泪,又哭又笑的冲到床边,“阿盟!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
虽然温寒已经说过他只是精神与气力双双耗尽,才会陷入昏迷,只要休息够了就会苏醒,她还是一日又一日的不安等待,没见到他睁开双眼,她就是无法安心下来。
幸好他终于醒了,她内心的一块大石跟着重重放下,轻松不少,漾起这三日来的第一个笑容。
项尔盟虽然很痛、很想再度昏过去,还是努力扬起一抹笑,“别哭,我不是好好的吗,真是傻妞一个。”
“你哪里好了?一点都不好。”她继续又哭又笑,但泪倒是落得更严重了,因为一想到他背后的伤势,她就忍不住心疼。
这几日都是她帮他换药的,亲眼见到他背后那惨不忍睹的伤势,她每回都是边掉泪边帮他换药,甚至忍不住自责,都是因为她,才会害他被大哥伤成这个样子。
“别哭了,别哭……”
“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其它人呀。”她颇理直气壮的回答,紧接着眼神却一黯,“如果可以,我真想代替你受这些伤。”
直到现在,她还是摆脱不了自责感,前几日她不慎听到师父说溜嘴,才知道大哥本来不打算让他活命,更是万分愧疚,差点不知该拿什么脸来面对他了。
大哥现在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再怪罪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她只好想办法努力弥补项尔盟,代替大哥替他赔罪。
项尔盟知道她又在自责了,故意轻捏她的鼻子,轻声笑道:“傻丫头,你真的不必自责,真要说的话,我倒觉得这是我应得的‘现世报’。”
“为什么?”
“咳,因为……我也曾经对别人做过类似的事情。”他有些尴尬的回答。
在他还不知道薛慕晴是他的亲姊姊时,他也曾经刑求过她,而且还是皮开肉绽、更可怕的鞭伤,所以自己挨了这二十大板,倒是有种深深的感受,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现世报。
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他想知道她的近况,却又害怕去知道,如果她过得不好,他会更是自责、更是内疚的……
“大人!”就在此时,一名衙内宫差急急来到庭院,还恭敬的朝他行礼,“大人,原来您可以出来走动了,这真是太好了。”
项尔盟的刑部侍郎兼宰相之子身份早已在衙内传开,众人对他带领官兵救人时指挥若定的态度无下赞赏,那不是一般人能够展现的气度,所以对他的身份已经是深信不疑了。
项尔盟微微蹙眉,他已经许久没听到别人这么唤他了,一时之间倒还真有些不习惯,“有事吗?瞧你走得有些急促。”
“是呀,有人来到咱们县衙,说要求见大人您,不知大人见是不……”
不待官差询问完,来找人的一男一女倒是心急的直接闯入县衙后头,没在理会规矩,像是怕项尔盟会趁机溜走一样。
项尔盟一见到来人,讶异的愣住,他是已经有个底,自己的行踪一曝光后,肯定会有人找上门来,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先找上门来的,居然是……他们俩!
女子的眼神一与项尔盟对上,原本有些焦急的神情马上漾起笑意,隐隐激动,“尔盟,真的是你!”
来人正是项尔盟所挂怀在心的薛慕晴!而跟着薛慕晴一同前来的,是她才新婚不到三个月的丈夫,开平王爷霍熙朝。
“死小子!”此时温寒也恰巧过来,本要看看项尔盟伤口的复原情况,却见到他已在房外遛达,忍下住开骂,“你还嫌自己伤得不够重吗?下好好的趴着养伤,一有起色就……嗯?有客人?”
薛慕晴瞧见走出来的温寒,原本欣喜的表情一愣,简直不敢相信,“师父?!”
“死丫头,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温寒同样一愣,接着倒是上上下下审视她的女装模样,调侃一笑,“不错嘛,有进步,至少不再像从前一样不男不女了。”
项尔盟及孟紫霓讶异的瞧瞧薛慕晴,又瞧向温寒,“师父?”
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薛慕晴喊温寒师父,难道他们俩在这之前就已经认识了?
薛慕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后,倒是笑出来,“师父,没想到这天下还真是小,我久寻不到的弟弟,原来就躲在师父这儿。”
“你弟弟?”温寒错愕的指向项尔盟,“这一个臭小子?难怪我怎么瞧怎么不顺眼,你们姊弟俩果然都是大麻烦!”
孟紫霓有种头晕晕的感觉,“等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现在的状况真混乱,我都搞不懂了……”
“有事进屋里再说。”温寒爽快的说道,突然发现薛慕晴身旁的霍熙朝,纳闷的问:“这一位又是哪位?”
霍熙朝即刻恭敬的朝温寒行礼,“晚辈是慕晴的丈夫,叫做霍熙朝,晚辈就随着慕晴唤您一声师父吧。”
“死丫头,原来你也找得到有人要你呀?”温寒嘴上不饶人,其实心里还是替她高兴。
“那当然,师父不要我,可还有别人把我当成宝呢。”薛慕晴早已习惯自家师父的嘴贱,毫不客气的顶回去,没在脸皮薄的。
项尔盟听到薛慕晴已经成亲,而且对象还是霍熙朝,是打从心底替她开心,他也相信霍熙朝会好好的怜惜她的。
但她无预警的出现,还是让他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等到所有人都进到项尔盟所住的客房后,彼此的一些困惑才慢慢解开,原来薛慕晴曾经死皮赖脸的缠着温寒习武十年,后来才离开。
项尔盟出现在平陵县的事情很快就传入京里,宰相项史原在得到消息后,赶紧找薛慕晴讨论,看该如何做才能将项尔盟给带回京,最后决定由薛慕晴出面,来与项尔盟见面,好化解一些误会及心结。
孟紫霓知道项尔盟一直很不想面对自己的过往,有些担心他此刻的心情,“阿盟……”
“没事,傻妞,我不要紧。”项尔盟轻握住她的手,对她淡淡一笑,“我已经有面对的打算了,有些事情总该要解决的,我不应该再逃避下去。”
他们先找来这样也好,反正总是要有一方先开始,要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先找薛慕晴谈谈,还是先找“那一个男人”谈。
薛慕晴对项尔盟漾起一笑,却带着淡淡的怅惘,“尔盟,咱们……可以单独谈一谈吗?”
项尔盟点点头,其它人就很识相的全都暂时退出客房,给他们姊弟俩机会,单独将一些事情挑开来讲。
“我……很抱歉。”项尔盟率先开口,语气有种不自在的僵硬,“如果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那么做的。”
“不知者无罪,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不必放在心上。”薛慕晴沉吟了一会儿,才又开口,“我今日过来,是想告诉你咱们俩的身世……”
“身世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你可以不必再……”
“不,你不知道的。”薛慕晴打断他的话,“项史原的确是你的亲爹,你这些年来并没有错认他为爹。”
项尔盟错愕的顿住,这怎么可能?“但他明明亲口向我承认过,你是我的亲姊姊。”
“我的确也是你的亲姊姊。”薛慕晴非常肯定的回答。
“既然如此……那怎么可能……”
“有,有一种可能,的确能够符合咱们俩此刻的关系。”
项尔盟猛然一震,脑中出现一种假设,难道他们俩的关系是……同母异父?
“你大概已经猜出来了吧?”薛慕晴淡淡的苦笑,“同母异父,就是这么的简单,也因为如此,项史原当时才会将你带走,你姓项并没有任何问题。”
她的父亲薛刚与项吏原本来是友人,而柳茵是薛刚从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柳茵对薛刚只有像兄妹般的亲情,但在她偶然认识项史原后,才知道何谓喜欢,才终于尝到情滋味。
但她与薛刚的亲事早已订下,不容反悔,最后还是嫁给薛刚,多年来与项史原藕断丝连,甚至还生下项史原的孩子“薛至霆”。
薛刚很早就怀疑薛至霆不是他的种,在他发现柳茵与项史原私底下还有书信往来后,勃然大怒,将项史原邀到薛家来谈判,一连串的悲剧也由此而生。
薛刚与项史原反目成仇,互相怒骂,气氛越来越火爆,没想到谈判到一半,薛刚突然拿出预藏的短刀,想将项史原刺死,柳茵奋不顾身的挡在项史原面前,替他挡下这一刀,却也因此香消玉殡。
薛刚震惊错愕,彻底呆愣住,而项史原则因为柳茵的死而抓狂,抢过薛刚手中的短刀反刺向薛刚,没过多久薛刚也跟着断气。
直到薛刚死后,项史原才恢复理智,知道自己铸下大错,只好心虚的放火烧大宅,带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薛至霆离去,让薛至霆改名换姓,成为自己的儿子“项尔盟”,从此之后独自一人扶养儿子,终生未娶。
“这些就是当年的真相,我刚开始不知道,是之后项史原向我坦白的。”薛慕晴轻叹一声,“父母那一辈的恩恩怨怨,我不愿论断到底谁是谁非,那也已经不重要了,我只知道,我还有一个弟弟,虽然他的父亲与我不同,但至少……咱们俩还流有一半相同的血缘。”
当初一知道事实真相时,她也无法接受,要不是有霍熙朝在一旁陪伴她、开导她,她也无法这么快释怀,还愿意代替项史原来劝项尔盟回家。
她只剩下项尔盟这唯一的亲人了,所以不想再失去,就算两人不同姓,还是抹灭不掉他们俩身上的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