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心思细想为什么她要拿着小娃儿的衣裳,他只注意到,久没见到她,她的气色还是略显苍白,让他感到心疼不已。
她在这过得不好吗?要不然,为什么他还是无法在她脸上看到任何笑颜,反倒那出神的样貌,像是正在思念着什么人,眉间的愁绪浓得化不开,眼神也是非常黯然,缺少该有的生气。
他可以猜想,她是在想着他吗?就像他也无时无刻思念着她一样,无论两人相隔多么遥远,都无法阻断他对她的无尽思念,想得他的心都痛了。
出神已久的仪葶,终于忍不住轻叹口气,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小娃儿衣服上,就在这时,她也发现到就站在不远处的立淳,脸上先是出现一抹讶异,之后有些慌乱的捏捏自己脸蛋,像是在确认是不是自己在作梦。
为什么她会在大白天的,而且还是诚郡王府内看到立淳的身影?该不会是她对他思念过深所产生的幻觉吧?
“唉,好痛……”
脸上的痛感瞬间惊醒她,让她意识到立淳是真的出现了,她的心不受控制的强烈跳动起来。
他怎么来了?为什么没有人阻止他,就让他堂而皇之的进到花园来?
立淳往前走了几步,仪葶马上惊慌的站起身,像是不知道该往哪里跑一样,这让他不得不露出一抹苦笑,赶紧停下脚步,免得再吓着她,“仪葶,你别害怕,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她不是怕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但她还是选择让他误会,“那……你来做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要离开京城了。”
“离开京城,为什么?”
“因为我被指派到南方去,今日一定要起程,但在离开之前,我想来……亲自向你道别。”
一听到他要到遥远的南方,仪葶的心马上慌了,他们俩从此之后就要南北相隔,再也见不到面了吗?
如果两人同样都待在京城里,她还不至于如此慌乱无措,但想到他现在是要远行,离她千里之遥,内心的担忧与不安就源源不绝的冒出来,想止也止不住。
她力持镇定的询问,但语气之间已经隐隐显露出她的不安,“那你……打算去多久?”
“不知道,我这一趟是去监督治水工程的,没有好几年的时间,是无法回京向万岁爷覆命的。”
好几年?这么久?“那……你期间总该会回京吧?”
“就算会回京,也不能久待,没几日就该回去,我大哥当初也是这个样子,一整年回到京里的时间屈指可数,少得可怜。”
屈指可数?少得可怜?这不也表示,他们俩未来几乎没有相见的机会,等于是彼此断绝音讯?
他在京城里,她还多多少少可以知道他的消息,但他一到南方去之后,她根本无从得知他的消息,连他过得好坏都不知道。
这该怎么办才好?她不想他到那么遥远的地方,但现在的她根本没有立场说这些话,因为他们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强压下内心的慌乱不舍,她勉强漾起一抹淡笑,逼着自己开口,“祝你……一路顺风。”
这下子立淳脸上的苦笑更深了,“我倒希望……你能开口叫我不要走。”
“这怎么可能?皇命难违,不是吗?所以我只能祝福你……”
她嘴上说着祝福,但她的心好痛好痛,他为什么要来告诉她这件事?她宁愿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以为他依旧在京城里,和她呼吸着同样一片空气,这样她会好过一点。
现在他来向她告别,她只能用这最后的机会,贪婪的瞧着他,想把他的样貌深深印在脑海里,要不然,以后或许都没机会了。
“是呀,皇命难为。”立淳自嘲的轻笑几声,“所以就算我根本不想离开,也不得不走了……”他再度迈开步伐,来到她面前,“在离开之前,我有一样东西想要亲自交给你。”
他握住她的手,她忍着想哭的冲动没有拒绝,就见他从怀中拿出一只有些眼熟的小綉囊,轻放在她的掌心里。
“希望接下来的日子你能过得开心、快乐,因为……我已经没有机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不要,不要对她说这种像是永别的话语……
“我知道从前我伤你很深,但我已经没有机会弥补你,所以我只能向你说声抱歉。”
不,她不要这样的抱歉,因为这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欠你的,这一辈子还不了,我想,或许下一辈子,那时候有机会再偿还给你吧……”
为什么还要等到下辈子?那是多久以后的事,到那个时候,他们还有重新相遇的机会吗?
“仪葶,好好保重,我……该走了……”
手一放,立淳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脚步没有任何迟疑,而她的手一失去他的温度,心也像是瞬间空了、冷了,全身感到寒冷不已。
他就真的要离开她的生命了吗?
他的背影越来越小,她的心也越来越慌,她像是一尊木偶似的呆愣在原地,久久没有任何动作。
掌心的小绣囊感觉沉甸甸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放在里面,她缓慢的摊开掌心一瞧,才发现他人她的竟是她当初送给他的那一只绣囊,绣囊看起来完好如初,像是一直被人仔细收藏着一样。
她打开封口,将东西倒在掌心里,才发现那是一只有些泛旧的金锁片,锁片小小的,上头还缀有小铃铛,雕工精细,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是富贵人家所拥有的。
这是挂在刚出生婴儿身上的长命锁呀,他为什么要把这样东西给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等一等,你给我站住——”
仪葶突然冲出凉亭,拚了命的往立淳离开的方向奔跑。她要他解释清楚,为什么要留一个长命锁给她?
“立淳,等一等!”
他依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就见她气喘吁吁的冲到他面前,眸中尽是困惑不解。
她将长命锁拿到他面前,“这是什么意思?”
“给你的,留作纪念,你如果不想要,那就丢掉吧,我不会在意的。”
“为什么要把这个给我?你明知道……孩子已经没了……”
“我当然知道。”他无奈的笑着,“这是我出生时戴过的长命锁,我本来想说,如果你把孩子生下来,我就把这长命锁挂在孩子身上,希望同样能保佑他长命百岁。”
“可是……”
“只可惜,孩子没了,这对我来说是个无法弥补的遗憾,与其再把长命锁留在身边,睹物伤情,倒不如给你,你要怎么处理,我都没意见。”
她的眸中泛起泪雾,又怨又怒的控诉着他,“为什么?当初你明明就不要这个孩子的!”
如果不是这样,她又为什么会心死的带着孩子投江自尽;如果不是这样,她又为什么要心怀畏惧的躲着他,就怕他继续逼她拿掉肚子里的孩子!
“谁说我不要孩子的?”他讶异的瞪大双眼,马上辩驳,“仪葶,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她同样讶异不已,“你没说?那为什么惠嬷嬷会拿打胎药逼着我喝下……”
“该死,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立淳心疼的将她拥在怀中,再三声明,“仪葶,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要惠嬷嬷拿打胎药逼你喝下,这全是一场误会,我再狠心,也不会伤了咱们的孩子。”
原来是惠嬷嬷擅作主张,让仪葶误会他不要孩子,难怪她会因此而崩溃,选择远离他。
仪葶像是不敢置信一样,语气迟疑的再度确认,“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仪葶,我爱你,早已放不开你,就算知道你是诚郡王府的人,我还是栽了下去,无论你是什么身分,我都要你、还有孩子,不管任何原因,都无法逼迫我放弃你。”
“你……爱我?”
这是他第一次亲口对她倾诉内心真正的情意,仪葶大受震撼。
原来他真的爱她,爱到不顾她的身分,不管两家敌对的关系,他就是要她、要这个孩子,任谁都无法改变他的心意!
“我当然爱你,要不然会千方百计的想带你走,用尽所有办法想将你留在身边,就连这一刻,我也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只希望你能够心疼我、怜悯我,跟着我离开,别再执意跟我各分东西了。”
感动的泪滚滚滑落,让仪葶瞬间成了泪人儿,哭得凄惨,她紧紧回抱住立淳,在他怀中呜咽出声,“立淳……”
她要求的不多,只希望他能爱她而已,现在两人的误会终于冰释,她再也无法狠下心肠强迫自己远离他,她已经无法假装自己对他无动于衷。
她也不想离开他,也想一直留在他身边,她爱他呀,这样的心意从一开始就没有改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