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才刚从风光明媚的台东回来,怎么一脸见鬼的表情?晚上睡觉被鬼压床?”白致平看着坐在餐桌对面的她。
“我见到骆靖天了。”
“见鬼了,你说真的还是假的!”白致平瞪大眼,声音立刻高了八度。
“跟见鬼也差不多了。”她苦笑着,喝了口咖啡。
白致平看着她,皱起了眉头。“所以呢?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我强吻了他,还给了他一巴掌。”
白致平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她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低头猛灌咖啡,直到她听见白致平的掌声才又抬头。
“我真的不知道你那么有才,居然还可以同时分饰偶像剧男主角和女主角两个角色。”
白致平又拍了几下手,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然后呢?吻完再打完之后呢?”
“我就坐在这里了。”她干笑两声。
“不要拿废话来浪费我的时间。我要知道的是——你和骆靖天见面之后,有什么想法、什么计划?如果没有,你就不会找我来……”
“我要跟Greg分手。”
“你当真?”白致平倒抽一口气。
“是,他值得更好的女人。”
“太好了,连这种混帐理由都说出来了。”白致平拍了下桌子,霍然站起身。夏喜言看着他在屋内走来走去,她咬住唇,突然心虚了起来。
她不怕跟赵季庆摊牌,毕竟是她有错在先,就算赵季庆揍她两拳,她也认了,但她不希望失去白致平这个她希望能永远陪着她的好朋友。
“你在气什么?”
“好不容易看到你要修成正果了,现在跑来一个狐狸精大闹一场之后,百年功力全都化为乌有,我怎么可能不气?”白致平龇牙例嘴地说。
“不是骆靖天跑来,是我跑过去的。”
“那你就是自毁功力与前程。”
“我想过了,我不能就这样跟赵季庆结婚,我若是没有那么爱他,就没有办法对他有更多的忍耐与体贴,我也无法主动付出更多,这对他不公平。”她皱着眉说道。“我们都同意Greg是好人。”
“那你要怎么跟Greg说?难道要说你不爱他?”白致平气到重喘了好几口气,才有法子再开口。“你知道这话有多伤人吗?他不是会气到内伤或是中风,就是会想踹你两脚,我看你跟他说的时候,最好先叫来救护车在旁边待命。”
“没那么夸张吧。”惨了,她现在开始紧张了。
“不然呢?你以为Greg会握着你的手,跟你说谢谢,然后祝你幸福吗?”他没好气地说。
“我知道那不会是件容易的事,但要我什么也不说,照常结婚,我的良心会过意不去。”
“随便你,我要去楼下抽烟。”他转过身。
“等等,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蠢,我也知道我该现实一点跟Greg结婚生子,但撇去我的情感不谈,我们都知道不应该。”她拉住他的手臂。
“把这些留着跟Greg说,日子从来都是你在过,朋友能做的就是陪伴而已……”白致平打断她的话,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
他走到一楼管理室外头,没拿出香烟,却是拿出手机拨号。
“听说你们碰面了。”电话一接通,白致平就直截了当地说。
“对。”骆靖天在电话那头说道。
“她要跟赵季庆分手。”
手机那头沉默了。
“说话啊!你干么没事让她遇到!”
“我并不知道她会突然跑到台东,否则我会避开……”
“她都要解除婚约了,你还要继续当缩头乌龟?”
“你知道我的心结。”
“我知道,但我不能理解。当年我配合你,是因为我年轻不懂事,舍不得她受伤,可我现在后悔了,也许当初直接让她知道真相会好一点,因为那就是现实,你看她现在连能不能再爱都不敢肯定……”白致平咬了下牙关,等待情绪过去。
“反正你的心结是你的事,如果不能让她走向更美好的未来,我就把你当年所有的底都掀出来。”
“你们……还是不可能吗?”
“妈的,你是希望我也冲去台东给你一巴掌吗?”白致平愤怒地结束通话。
是的,他和骆靖天一直保持着联络。
他大可以事先警告骆靖天,跟他说喜言南下去散心寻找回忆的事情,但他没有。
也许,他终究是希望他们能有机会遇见,终究是希望她幸福,终究是希望自己和骆靖天之间还是能有一个人会和她终成眷属,因为这世界上再也不会出现另外两个像他们待她这么认真的男人了——如果有,他个人认为也太没天理了。
赵季庆是不错,但比起他们两个的用心良苦还差得远了,他们之间几乎已经是一种革命情感了。
白致平拿起香烟,长长地深吸了一口后,突然苦笑了起来。
爱到卡惨死,说的就是他们这种笨蛋。他应该找骆靖天一块儿去把那几个字刺在手臂上的,也许两人同行还能打折也说不定,唉……
当白致平猛抽烟的同时,骆靖天坐在小木屋的客厅里看着那张夏喜言穿着白色洋装的大型海报。
他没想过这辈子能再次与她相遇,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旅居国外,一年只回台湾一个月,谁知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遇上了。
在那些痛不欲生的日子里,他后悔过很多次。他告诉自己应该自私一点,也应该要给她选择的机会,不该一味以保护她为名,就片面决定了他认为是对她好的日后人生,可他知道他一旦说出真相,她必然会选择留下,他怎么忍心?
叩叩——
大门被轻敲了两下后,跟着传来吴雅纱的声音。
“我进来了。”
吴雅纱一进门,目光先往桌上看去——晚上端来的饭菜还完整地摆在桌上。她立刻皱眉问道:“怎么都没吃?”
“我把汤喝完了。”
“关于营养均衡和作息正常这些事,不用我再多说吧?”
“过去的六年里我都很注重,只要有任何疑似发烧、体重异常的症状时,也都立刻找医生报到,加上每周慢跑三天,每日持续进行打坐,所以就让我能有一天过得不精准些吧。”骆靖天苦笑道,抓了一片玻璃罐里的薄荷叶放到嘴里咀嚼。
要命,现在真有抽烟的冲动啊。
“你和喜言怎么办?”吴雅纱担心地看着他。
“没有怎么办,六年前就决定要让她离开了。”
“那是你的选择,不是她的选择。况且,如果你真的完全放下了,就不会记挂着要我们这些朋友看到她还问她过得好不好,要嘛就彻底地断个干净,要嘛就直接到她面前下跪,说你当年做了错误的决定,求她回头。”
“她都已经度过痛苦,好好地走在她的人生道路上了,又何必回头?”
吴雅纱双手插腰。
“你怎么还是这么别扭?前阵子那个邓育成不是在写什么短篇小说吗?实在应该叫他把你这种怪咖写进去。”
骆靖天低头嗄声说道:“我不是怪咖,我只是亲眼见识过悲伤的力量。我爸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往生,之后我妈至少有三年的时间,每天都要靠镇定剂才能入睡。”
“但你没死,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我是定时炸弹。”
他咽下嘴里开始变苦的薄荷叶,喝了一口茶。
“因为有可能会引爆,所以就干脆先截肢?”她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你也知道我当时不是只有炸弹的问题要处理。”
吴雅纱看着他儒雅的脸孔,想起那段她就连回忆起都还会觉得鼻酸的日子。
她咬住唇,怕自己哭出声来。
“谢谢你,那时如果不是你,人杰现在……我们现在……”但她还是掉下了眼泪。
“你那么不离不弃地守着人杰,我也只是尽了一个堂哥的本分而已。”
“没有一个堂哥会像你做到那样的。”她哽咽地说。
“所以,我才会有这么好的堂弟妹照顾我的起居。”骆靖天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大拥抱。
吴雅纱用力地拥抱了他一下,然后很快地擦干眼泪说道:“我去下碗面给你,你给我吃得一口也不剩。”
“是。”
吴雅纱一走出木屋,便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打了电话给“昨日咖啡”的左大文。
“喂,我是雅纱。”
“怎么?他还是说不听吗?”
“对,他固执起来简直是石头脑,明明两个人都碰面了,我不知道他究竟在别扭什么。”
“那你觉得我们还要继续听他的话吗?”
“你想做什么?”吴雅纱眼睛蓦地一亮。
“尽力而为喽!到时候再跟你说成果。”
“那我赶快向上帝祈祷,希望能让他们在一起。”
“快去吧。你的祈祷一定会有效的,上帝不是让靖天、人杰都很好嘛。”
“没错。”吴雅纱用力点头,挂断电话后,她双手合十,看着天空向上帝说道:“天父,当年如果不是靖天押着人杰飞到美国,用他的命陪着人杰戒毒,我们现在不会拥有这样的日子。请祝福靖天这样的好人,让他再度拥有生命中的最爱,毕竟他不是有意欺骗,他真的是觉得那样才是最好的安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