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偏偏就遇上他呢?要是没发现他,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但是既然已经发现了他,也就不能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一套干净的衣衫,准备给少年换上。他小心翼翼脱下少年身上染血的衣袍,慢慢地脱到最后一件时,赫然发现「他」原来不是少年,而是一个少女!
她的肌肤细腻白皙、光洁如玉,微贲的胸脯圆润小巧,顶峰彷佛点缀着两朵淡樱色的花瓣,他怔怔地看着,浑身渐渐燥热了起来。
想必是为了方便逃难的缘故,所以才把自己扮成男孩子吧?
他发现她的身子微微地颤栗着,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关系,所以全身的肌肤也冰冰凉凉。
一名骑兵忽然闯了进来,兴奋地朝他大叫着——
「公子,我们在几间烧毁的屋子后面找到了一个鸡笼,里头关着三只死鸡,看样子应该是被浓烟呛死的,晚上我们有烤鸡吃了,真是走运!」
墨骁飞快地把被子拉上来遮盖少女的身体,回头吩咐道:「小七,你留下一只鸡煮汤,煮好了以后替我送过来。」
「是!」名叫小七的骑兵探头看了眼床榻,好奇地问:「公子,你要的鸡汤是给他喝的吗?他还能活吗?」
「也许吧。」
墨骁凝望着她粉嫩细致的容颜,只能尽力救她。
「好,那属下煮鸡汤去!」小七快步走出去。
墨骁深吸一口气,拉开她身上的被子,迅速地用热水替她擦拭身体,尽量避开视线不往她的胸口看。
虽然他已经娶妻,对女子的胴体并不陌生,但是一个少女的裸体对正常的男人来说仍是很大的冲击,幸好他为人守礼正派,眼前的少女也昏迷着,否则他可能会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将少女脸上的脏污擦干净时,发现她的容貌五官非常端正清秀,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再看向她肩头上可怕的刀伤,眼中有感慨。
一场战乱,让这朵还未绽放的美丽花苞差一点折枝了。
墨骁拿出伤药,用最快的速度替她的伤口消炎止血,然后仔细地包紮好,动作轻缓地替少女穿上他的衣衫。
少女的体形娇小瘦弱,他的衣衫穿在她身上极不合身,正寻思着要不要找骑兵队里身量比较矮小的人要一套衣服来时,忽然看见少女的眼睫毛颤了颤,似乎慢慢有了意识。
「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他立刻俯下身,在她耳旁轻轻说话。
少女的眼睛没有睁开,只有嘴唇微微地动了动,但是声音非常微弱,他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说了话。
「你想说什么?你有家人吗?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帮你找你的家人。」
墨骁更靠近她,柔声问道。
「姜……希……福……姜……希……福……没……家人……」
少女的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墨骁几乎得把耳朵靠在她的唇边,才能勉强听见她说的话。
「希福,你现在没事了,你一定会慢慢好起来,不必害怕。」墨骁温柔地安慰着她。
「别……救……我……我……不……活……不……要……活……」
不要活?墨骁愣住,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救了一个毫无求生意志的人。
为了救她,他和父亲都顶撞上了,她竟然要他别救她,这结果是在嘲讽他的多事吗?
「为什么不要活?只要有机会就要努力活下来,每个人的生命都很宝贵,不可以随便放弃,你一定要活下来!」
他既然已经出手相救了,就没有让她再死于自己手里的道理。
少女的眼睫渐渐湿润了。
墨骁猜也猜得到她不想活的原因多半是家破人亡,所以对人世不再有依恋。
「你是因为家人也死了,所以才不想活的是吗?」他轻抚了下她的头,知道她可以听得见他的声音,便试着鼓励她。「希福,你这样想是不对的,应该要更坚强地活下去,好好地活着才对,相信这也是你爹娘对你的期望。」
姜希福的意识迷离恍惚,只依稀感觉到有温柔的声音在她耳旁低喃,还有额心上温和的抚触,以及吹拂在她颊畔的温暖气息。
除了爹娘以外,这辈子还没有人这样温柔地呵护过她。
活下来……这样的温柔呵护会一直属于她吗?
「公子,鸡汤煮好了!瞧,我特地要来了一只鸡腿。」
小七端着一碗鸡汤,从外头走了进来。
墨骁看着鸡腿苦笑了笑,说道:「她现在只能喝汤,吃不动鸡腿,你帮我从包裹里拿块馍出来,放在汤里泡软了,也许她会比较容易吞咽。」
「好,那这只鸡腿就公子吃了吧!」有好的东西自然是先孝敬主上了。
「我不吃,给你吃。」
墨骁淡笑摇头,把鸡腿从碗里拿出来塞进小七的嘴。
「多谢公子!」
小七笑了笑,两、三口就把鸡腿啃完,然后转身从墨骁的包袱里取了一块干馍泡进鸡汤里。
「你起得来吗?起来喝一点鸡汤才容易恢复体力。」墨骁在她耳边轻唤。
姜希福昏昏沉沉的,虽然能听得见他的声音,但是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更不用说要挪动身子坐起来了。
「公子,他好像还在昏迷,鸡汤能喂得进去吗?」
小七盯着他清秀的脸蛋和长翘的睫毛,有些出神。
「想办法喂吧,来,小七,帮忙把她的牙关撬开,我来喂她。」
墨骁小心扶她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胸前。
「是。」
小七用一根汤匙撬开他的牙关,让墨骁一点一点地把汤汁和泡馍喂进他嘴里。
「慢慢地吞下去,慢慢来。」墨骁柔声轻哄。
小七看墨骁一匙一匙地谨慎喂食,像担心他会噎死似的小心,看着看着竟发呆起来。
「公子,这少年漂亮得像个姑娘家。」小七怔怔地说。
墨骁微微一惊,为了救她,父亲已经对他不能谅解了,要是让父亲知道她还是个女子,绝对又会给自己再添上一层麻烦。
「别胡说了,『他』是个男孩子。」他不想再节外生枝。
小七心中不免有些纳闷,平常墨骁也爱跟他开玩笑,没想到他对这个少年的态度会这么认真。
喂了将近半碗的鸡汤,墨骁见她的脸色终于不再发青似的惨白,这才慢慢把她放倒在床上。
「公子,瞧他这样,明天咱们走以前也很难醒过来吧?」小七问道。
「如果醒不过来,就得带着她走。」墨骁淡淡地说。
「带他走?」小七十分愕然。「怎么可能?节使不可能答应的。」
「她又瘦又小,对一丈乌来说不算增加负担。」
「对一丈乌不算负担,可是对咱们骑兵队来说就是负担了。要是遇上契丹人,双方一打起来,谁能顾得了他?」小七急了。
「把昏迷的人单独留下来,你觉得妥当吗?那跟留在路边等死有什么差别?」墨骁冷瞥了一眼小七。「如果能遇上人家,就可以把她托人照顾,如果遇不到,那也是我的事,拖累不了大家,你只要顾好自己就行了。」
小七虽然是他的部属,但他一直把小七当成兄弟对待,很少如此严肃地对他说话。
小七想起墨骁年少时救了一只细犬「墨虎」,他把断了一条腿的「墨虎」背在背上走了几里路回家,想墨骁对待「墨虎」都如此,又何况这个少年?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讪讪地低下了头。
「明日一早还要赶路,你先去歇着吧。」墨骁对小七说道。
「好,公子也早点安歇。」小七笑了笑。
「大伙儿都有地方睡吗?」
农庄被放了火,完整的房舍似乎很少。
「农庄里能躺着睡觉的床不太多,容纳不了咱们这么多人,所以属下就跟张通、彭越几个挤一挤。这张床榻算舒服的了,公子就跟这个少年挤一床睡吧。」
小七一边笑说,一边往外走。
墨骁低头看了一眼姜希福,想起新婚妻子裴慈心,有些踌躇犹豫。
和这个少女挤一床睡,会不会惹来麻烦?要是被裴慈心知道了,她会不会生气或者是大吃飞醋?
但是如果不上床睡,他今晚就得睡在又冷又硬的地上了。
舒服的床和冷硬的地,再为难也得选舒服的床。
他卸下一身的黑色盔甲,脱了鞋上床躺下。
这张床并不大,而他身材高壮,侧身无法避免地和她紧挨在一起,一碰到她冰凉的手,才发现她的身体仍然因为失血过多,血行不足而冰冷。
眼前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用他的身体去温暖她,不过这么一来,只怕麻烦会更大。
妻子美丽的身影在他脑海中闪过,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如果害怕麻烦,他就不是墨骁了。
他脱下中衣,留着贴身小衣不脱,小心翼翼地将她揽进怀里,让她的头枕在他的臂膀上,甚至还将她冰冷的双手贴放在他的胸口。
「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救你,希望你醒来以后什么都不要记得比较好。」
他苦笑着对她说,虽然不确定她能不能听见。
姜希福昏寐之中,感觉到一阵阵温热从他身上传来,那种感觉舒服得就好像浸在温热的泉水里,又好似徜徉在暖暖春日中,她的身子慢慢暖和起来,不再感到彻骨的寒意。
连日的疲惫,再加上怀中微凉的柔软身子,让墨骁很快地沉沉睡去。
姜希福彷佛作了一个梦,梦里,她站在灼灼日光下,凝视着一个宛若天上神将般的男子策马朝她奔驰而来,那男子身上的盔甲黑得发亮,身形高大,气势凛然,她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强烈地感觉得到他带给她的强大力量。
那是她的神吗?令她敬畏、崇拜,又让她感到安心、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