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空穴不来风,张世凯的为人品性如何暂且不说,就拿他对女人的态度来说,都说他喜新厌旧,好色薄情,换女人如换衣服般寻常。
若是做他的女人,唯有名正言顺的嫁给他当正妻才有那么一点希望,毕竟只要能生出个嫡子,总归是张家的嫡系子孙,也能母凭子贵。
可若是做妾,那结果就是大不同了。
张世凯的小妾多不胜数,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失宠妾室的死活,更别提这个妾室在进门前就已不是完壁之身,而是个残花败柳。
王氏这么做无疑是要女儿去送死,她的心可真是狠毒啊。
叶氏瞄了江夕荷一眼,心里有些同情这个可怜的侄女。她怎会如此倒霉投胎到王氏这个冷血无情的娘亲肚子里呢?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不过同情可怜归同情可怜,那是二房人家母女之间的事与她无关,她还是别多管闲事,免得妯娌间生隙。忖度间,她微微瞄了一旁的许氏一眼。
江荷不动声色的看着几人的反应,从母亲的势利无情,到三婶的嘘讽冷笑,再到大伯母自扫门前雪的漠然,她们果然个个不负她所望,两世皆是如此自私自利与薄情寡义。
她又瞄了池少霆一眼,心想他这下应该明白她的意思了吧?江家连后宅的妇人都如此心狠手辣了,江家的男人又怎会有心软的好人呢?
所以,与江家人说理是行不通的,只能用威胁的方式才有可能达到目的。
「娘,我不要给人做妾。」江夕荷泪眼汪汪的摇头道。
「你的清白都没了,不给人做妾还能做什么?就算是做填房都不够格,你还敢说不要给人做妾?」王氏冷嘲热讽的对她说,丝毫无为人母亲的模样。
「娘,我不要做妾也不要做填房,池大哥说他会负责、会娶我的,我要嫁给池大哥做妻子。」江夕荷抹着泪说。
「池大哥?你说的是这个穷乞丐?」王氏看向池少霆。
「池大哥他不是乞丐,他是樵夫。」江夕荷低泣着纠正她,说得一本正经。
「樵夫?」王氏像是听见什么荒谬的笑话而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讽刺的问她,「荷儿,樵夫和乞丐有什么差别,不都是吃了这餐不知下餐在哪儿,镇日吃不饱穿不暖的吗?你真以为嫁给一个樵夫比嫁给一个乞丐好吗?」
「女儿宁愿吃苦也不愿做人小妾。」江夕荷吸着鼻子,声音小,态度却坚定的说。
「你以为你不想嫁就能不嫁吗?这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王氏冷哼道,渐感不耐。「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不要再说了,现在就回房去抄你的经书,耽搁了三天的时间,你也不担心要送给老夫人做寿礼的经书会来不及抄完,还敢在这里哭啼啼的浪费时间?」
虽然早知道王氏是个自私自利又没脑子的人,但见她这么轻重不分还是让人觉得很无言。
「娘,你是不是要逼荷儿去死?」江夕荷也懒得再与她拖下去,直接上演重头戏。
「什么?」王氏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一副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的表情,「你刚才说什么?」
「你是不是要女儿去死?」江夕荷泣声问道。「好女不事二夫,女儿都已经是池大哥的人了,娘却还要逼我给别人做妾,女儿不能接受,女儿宁死不屈。」
王氏呆若木鸡的看着她,从未想过一向唯诺听话又畏缩胆小的女儿会有这么强硬的一面,虽说自从几个月前她大病一场痊愈了之后,性情就有些不同,可也不会突然长胆子长到胆敢违逆她的决定吧?
是谁给了她这个胆子?
她下意识的看向那个穷乞丐——不对,是穷樵夫。
她怒不可抑的瞪着他,质问道:「是不是你教我女儿这样说的?你以为她以死要胁,我就会顺着你们的心意让她嫁给你吗?你想都别想!」
没等池少霆开口说话,江夕荷已先行激动的哭声叫道:「娘,你真的要逼女儿去死吗?」
「有本事你现在就死给我看!」王氏血无情的看向她说。
王氏敢这么说其实是压根不相信自己的女儿有寻死的胆子,相信她这么说只是想吓嘘她和威胁她罢了。
可是,让她万万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她的话声刚的瞬间,那一向胆小怕痛的女儿竟快然转身,毅然决然的朝厅内墙柱的方向一头撞了过去。
她难以置信的瞠大双眼,惊吓的脱口大叫,「不要!」然而却已是来不及。
「咚!」这一声响,撞在花厅每一个人的心上,也把在花厅内的每一个人都撞得脸色发白。
江夕荷倒地不起。
池少霆第一个冲到她身边,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进自己的臂弯里。
「夕荷?」他轻声呼唤她,声音不知为何有些紧张有些抖。
他明明知道她是在作戏不是吗?可是刚刚这一下她却撞得那么用力,那么的「视死如归」,她这真的是在作戏吗?真是太胡来了!
「荷姐儿?」
叶氏和许氏也都跑了过来,这并不代表她们是真正的担心她或关心她,而是老夫人的寿辰在即,如果夕荷这丫头真在这时候出了什么事,在场的她们肯定逃不过责难。
王氏是最后一个到达江夕荷身边的,她似乎被吓坏了,一张脸苍白如纸,脚步跌跌撞撞的。
「荷、荷姐儿?」她结巴的唤道,有些害怕的伸手轻触女儿双眼紧闭、额头泛红的小脸。
「你别碰她!你不是要她去死吗?」池少抱着江夕荷避开王氏的碰触,朝她怒目而视。
王氏迅速的摇头,心慌意乱的结巴解释着,「我不是……我没有……我、我以为她是随口说来吓我的,我、我并没有要她去死。」
「你逼她去给张世凯做小妾难道就不是逼她去死吗?」池少霆咄咄逼人的厉声质问她。
「张家有权有势又有钱,嫁到张家能一辈子吃穿不愁,我、我也是为她好。」王氏说到后来连自己都觉得少心虚而结巴。
「为她好?」池少霆讥道的笑。「为她好到逼得她不得不选择去死吗?」
「我没逼她去死,我没有。」王氏不断地摇头,无法接受这个罪名。
池少霆没理她,继续说:「如果你不要这个女儿,我要她!你坚持要将她到张家,贪图的不就是张家的聘金和聘礼吗?你要多少?我给!」
「你给?你凭什么说这句话,你身上值钱的东西加起来有没有一两银子?」王氏讽刺的看着他说。
提到钱,王氏顿时就把受伤昏迷的女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有没有钱是我的事,你只需要告诉我要多少银子就够了。」池少霆冷声道。
「我想想,至少也需要——」
「二嫂。」许氏倏然出声打断她,提醒她道:「这可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事,还得听听二哥的意见,况且咱们在口头上都已经答应张家要把人嫁过去,你这样突然反悔不怕激怒张家,得罪张家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王氏瞬间就被许氏这一席话给吓醒了,脸色大变的立刻朝池少霆叫道:「多少银子都不够,你把我女儿还给我。」只因为她根本得罪不起张家。
不过她叫是敢叫,却不敢上前去把江夕荷从池少霆怀中给抢回来。
池少霆冷冷地看向王氏,又瞪向从中作梗的许氏,缓声开口恐吓道:「你们真以为将不愿为妾的夕荷送去张家,就不会激怒张家、得罪张家吗?你们就不担心一心想寻死的夕荷会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的在被你们送到张家之后,玉石俱焚的拉张世凯一起去死吗?到时候你们江家就承受得起张家的怒气吗?」
此话一出,江家三位夫人顿时全变了脸色。
在今日之前她们从未担少更不必担心此事,因为荷姐儿性子胆小畏缩又懦强无主见,根本不可能会有自己的想法或是做出什么极端的行为,可是在经过刚刚所发生的事之后,她们却无人能再敢保证不会。
王氏看向许氏,叶氏也看向许氏,后者被两人的目光看得一阵恼火,不由得出声道:「你们看我做什么?」
「荷姐儿的事是由三弟妹一手牵线作媒促成的,如今这丫头摆明了不乐意,难道这事不该由三弟妹你来解决吗?」叶氏说。
「我只是牵个线而已,决定要不要嫁女儿的是二嫂,倘若真出了问题,该出面解决问题的也应该是二嫂才对,干我什么事?」许氏脸色微变,瞬间便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什么?要我出面?」王氏露出脸惊吓的表情,然后用力的头道:「不行不行,我哪有什么本事解决什么问题啊?每回家中有什么事情不都靠大嫂和弟妹两人一同想力法解决吗?我何时曾帮上忙过了,所以真的不行。」
叶氏和许氏两妯娌顿时面面相觑,无言以对,只因为王氏说的是大实话,靠她?愚蠢的王氏若真靠得住的话,母猪都能上树了。所以倘若真出了什么事,最后出面解决问题的一定还是她们俩。
「三弟妹,这件事是因你而起的,你来解决。」叶氏拿出长嫂的姿态出言道。
许氏脸色丕变。「要嫁女儿的人是二嫂,我能解决什么事?」她将皮球踢给王氏。
「那荷儿不嫁了。」王氏赶紧说。
「二嫂要承担张家被毁婚的怒火?」许氐看向她。
「这不行。」王氏立即瞠大双眼用力的摇头。
「所以二嫂到底是要让荷姐儿嫁还是不嫁?」
「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让大嫂和弟妹帮忙想办法啊,弟妹这么问我不是又把问题丢还给我了吗?」王氏难得聪明一回的又把问题丢还给她。
许氏忍不住想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