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着着,晁仁是检察官,一定能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辜。”雨朵安抚她。
何晁仁着着院长妈妈着急的表情,凝眉想了想道:“您记得那天您做了什么吗?”
“哪一天?”
何晁仁指了指合同上的签约日期,“上周三。”
“上周三?”院长妈妈一脸茫然:“周三,周三——”
雨朵凝眉,也努力回想自己上周三在干么,当时为交管理费的事她似乎和何晁仁吵过架。
“我想起来了。”她兴奋地道,“那天晚上我给院长妈妈打过电话,十点多的时候,她没跟我提过这事,如果她真的有见过那个律师,还签了约,不可能不告诉我的。”
那晚回到家找不到何晁仁,打他手机他也不接,心情都闷烦躁,她拨了院长妈妈的电话,虽然没说什么,只随便聊了两句,但她记得院长妈妈没什么任何反常的地方。
何晁仁看向院长妈妈。
院长妈妈凝眉,看着丽朵,“你给我打过电话吗?”
丽朵愣住,“打过啊,我还有通话纪录。”她说着调出手机里的通话纪录,电话显示上周三晚上,十点半,通话时长约六分半。
“您记得吗?”何晁仁看向她。
院长妈妈皱眉,像孩子一样按着太阳穴,一副使劲想的样子。
丽朵傻眼,“院长妈妈,你,真的不记得吗?”
院长妈妈抬头,有些困惑的看着她,“记得什么?”
“怎么会这样?刚刚说的话怎么会都不记得?”
院子里,丽朵咬住指甲惴惴不安,院长妈妈的反应吓到她。
何晁仁拉下她自残的手指,“”有几种可能,第一种,合同是伪造的,只需要把签名送检监定中心做笔迹监定,如果签名是假的,合同自然不具法律效力,但现在看来,不排除合同是院长亲自签字的可能。”
“如果,真是院长妈妈签的——”难道她们真的要让出房子,她们在这里安家落户十几年,这相当于她们的家,离开了要去哪里?到哪儿能找这么大的地方安置那么多孩子,一想到这些丽朵急得快要哭了。
“先别急,当务之急是安排院长去医院做检查,等结果出来再说,就算真要搬也不怕。”
雨朵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怎么不怕?她怕得要命,怕院长妈妈真有个万一,怕孩子们流离失所,怕没地方找那一百多万赔给对方……
“傻瓜,怕什么,有在我。”
她看着他,眼眶发红。
他安排院长妈妈入院做检查,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初步诊断,病人应该是得了阿兹海默症。”
“阿兹海默?”雨朵呆呆屏息,那是什么?
“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症。”医生打开灯片指给他们看,“大脑皮层完好无损,但在测试时发现她的语言功能、反应力和记忆力等,都有不同程度的退化,这些是神经系统退化的主要袁现。”
“老年痴呆症?!”丽朵不敢置信,“可是、可是她才六十五岁,怎么会是老年痴呆症?!”
在她的印象里,这种病是很老的老爷爷、老奶奶才会得的病,院长妈妈还年轻而且一直很健康。
“现代人压力大,六十五岁发病的不是少数,何况女性发病的机率原本就高,她这样一定有一段时间了,比如健忘、短暂性走神,回过神不知道刚刚在想什么或者要做什么,常常做的事情突然不知道怎么做了,因为是老年人,家属常常以为这是正常的,往往会拖延了就医诊治,到后期会出现失忆、智力退化,有的甚至行为失常、失能等,到这时候再来检查已经比较严重了……”
雨朵低下头屏息,眼眶炽热。
何晁仁环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医生问:“需要住院还是怎样,我们全力配合治疗。”
“先去办入院手续吧,要做更进一步全面检查,但是这种病没有治愈方法,只能用药物延缓病情不要恶化,配合一些辅助训练,最好的结果是病情不再恶化,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可能性极小,渐渐她会像小孩一样失去自主行为能力,这个过程有可能很短,有的病人恶化得快,几个月就不会说话、不能独立生活,但也有的病人通过训练,能够维持在不错的水准,一切要看患者的个人情况……”
拿了住院手续,何晁仁搂着她离开诊疗室,护士扶院长妈妈去做检查,院长妈妈竟然像孩子一样扯住雨朵的手不放。
丽朵拚命忍住眼泪哄着,“没事,护士带你去做个检查,我缴完费马上就来。”
何晁仁拍拍她的肩膀,“你陪她一起过去吧。”
在一楼缴完费,办好各项手续,何晁仁上楼,就见病房外一个人影躲在角落哭。
他走过去将她拉起来,看着她一脸眼泪咬住唇不想哭出声,将她搂进怀里,大掌一下下轻拍她颤抖的后背。
“我真糟糕,我竟然什么都没发现,之前她说过记性不如以前,我也没多关心一句,我该死……”
他叹气,“医生也说了,初期家属很难发现。”
她哽咽,“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院长妈妈病了,育幼院的房子被卖了,孩子们面临无家可归,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好没用。
“没事的。”他替她擦掉泪水,“合同的事不用再担心,你只管照顾好院长,她已经这样了,你再着急只会让她更自责,孩子们看了也会跟着担心。”
雨朵听了立刻抹去眼泪,深呼吸,“我知道、我知道,我不着急。”现在她是顶粱柱,她是院长妈妈和孩子们的依靠,她不能乱。
何晁仁心疼,俯身在她唇角亲吻一下,看着她呆呆的泪眼道:“傻丫头,不是要你擦掉眼泪一个人披挂上阵,你还有我,我们一起面对。”
院长妈妈被安排住进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几日后确诊,罹患的是阿兹海默症。
这是个坏消息,但对于那纸合同来说,是个好消息。
有医院的诊断书,证明院长妈妈在签字时不具备自主行为能力,按照法律,合同无效,虽然对方一再强调签字时院长妈妈神志清醒,但何晁仁展现专业素养,背出一长串法律条文和过去此类案件的胜诉依据,法律在这种案件上是绝对偏向于保护被害人权益……
律师面对检察官,还未开庭便已败诉。
育幼院的房子,院长妈妈和孩子们还有雨朵的家,保住了。
走出律师事务所,雨朵蓦地转身扑进何晁仁怀里,“谢谢、谢谢,鸣呜呜呜……谢谢你呜呜……”
前一刻她还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当他和那个律师,以及委托人针锋相对的时候,她甚至感觉一分一秒度日如年,可几分钟后他轻松搞定,委托人知难而退,解救她和孩子们,替她守护住了家。
何晁仁被她抱个满怀,笑着搂住她道:“能为江小姐服务,敝人乐意之极。”
她抬起泪蒙蒙的眼看他,破涕为笑,“谢谢。”
这一次,是真心的。
房子的事解决了,接下来重要的是院长妈妈的病情,在医院住了几天,她在医生的建议下出院。
找了个时间,雨朵小心翼翼跟院长妈妈说明了事实真相,原本以为院长妈妈会和她一样伤心难过,哪知——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怎么最近老是健忘,做菜总是咸得要命,明明记得只放了一次盐,还有上次买了东西被人追说没付钱,我还纳闷自己怎么买了东西不付钱就走,唉,原来是老年痴呆症啊。”
她呆呆的看着院长妈妈手下摘菜的动作没停,只是嘴巴上这样随便唠叨几句,就好位说今天菜价又涨了两块一样,眼睛一热,扔下菜,张开手抱住院长妈妈。
院长妈妈一愣,笑着拍拍她道:“怎么?怕我老糊涂丢下你们啊,放心,不是说勤做锻炼,记帐、读书、写日记什么的能缓解恶化吗,顶多以后我每天和那帮小家伙一起做功课好了,我会努力不成为你们的负担,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人老了健忘什么的难免,别担心。”
丽朵红着眼眶道:“什么啊,人家才没有担心你会成为负担呢,人家是心疼你。”
“我知道,我们丽朵最懂事了,有你在我怕什么,呵呵。”
她点点头“嗯,不怕,以后我来照顾你们,我辞职回来。”
“不用,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小磊他们现在懂事多了,吃饭、洗澡、睡觉都懂得帮我照顾弟弟妹妹,我就做做饭、买买菜,哪需要你回来,你乖乖去上班,好不容易学会调酒,跑回来干么,调给孩子们喝啊?”
虽然这样说,可是丽朵不久后还是辞去了酒吧和咖啡厅的工作。
因为孩子们打电话说,院长妈妈总是叫错名字,出门买菜居然忘了回来的路,幸好当时小磊跟着……
虽然院长妈妈嘴上责怪她不和她商量就辞职,但私下里不自觉松口气,她知道这决定是对的。
然而新的问题接踵而来,大大小小十张嘴,少了收入,每天睁开眼睛就是花钱。
虽然每个孩子有政府补贴的救济金,院长妈妈也有一笔养老金,但仅够吃饭,吃穿用度无不花钱,还有院长妈妈的药费,和每周两次去医院做康复训练,雨朵很快捉襟见肘。
“给你。”
“什么?”
这天吃完饭送何晁仁出门,何晁仁将一个信封递给她。
她接过来看了一眼,顿时瞪大眼睛。
“我联系了几个相识的企业家,以育幼院的名义建了一个慈善帐户,以后每个月会有固定的善款汇入户头。”没钱这种事要等她开口,恐怕要下个世纪末了,这次他学乖了,先斩后奏。
丽朵看看手里存折上的汇款,抬头看看他,咬咬唇,很多话想说,可最终她一句也没说,只揽住他的腰,埋头在他怀里。
他为她做的这些,又岂是一句谢谢能抵消的?
“晁仁。”
低低的沙哑的声音从他怀里逸出来。
“嗯?”他微笑着抱住她。
“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他笑,“没有,不过现在听到了。”
江丽朵,我也很喜欢、很喜欢你。
“昨天和赵总喝茶,听他说你找过他,是为了什么慈善捐助的事?”
因为帮育幼院募捐的事,父亲请他过来办公室喝茶。
何晁仁点头,“是。”
何父笑,“什么情况,之前你不是还说富人们搞慈善是欺世盗名,借慈善的名义做广告,怎么突然自己倒投身其中了?”
“因为确实有一群孩子需要帮助,我清楚资金的流向,善款会被善用。”
“哦?你怎么知道?”
“因为育幼院是我的女朋友在经营。”
何父愣住,“可是我听你顾姨说,你刚刚跟叶小姐分手,怎么这么快又有女朋友了?”儿子一向不多在儿女情长上静心思,这回反倒让他惊讶。
“是,我们目前正在认真交往中。”何晁仁爽快承认,来之前他就想好了有可能会面对的问题。
何父看着他,半晌道:“既然是认真在交往,找时间带回家来见一面吧。”
“好。”
离开何父的办公室,何晁仁去了育幼院。
停好车还没进门,就听到欢声笑语翻过院墙溜出来。
推开门走进去,院子里支了两张小矮桌,雨朵领着三个学龄前的小孩子围成一圈包饺子。
“丽朵姊姊这个可不可以?”
“我看看,丫丫好棒,居然包得比姊姊还好。”丽朵一边夸一边用沾满面粉的手不着痕迹的左捏捏右捏捏,将一个明显下锅会散的饺子捏牢,顺势在小女孩脸上亲一个。
被夸奖的小女孩乐得咯咯笑,伸手抱住她,也凑上来还一个亲吻。
亲完,一大一小两个女生又兴高采烈继续包饺子,坐她们对面的小男孩指着雨朵咯咯笑。
“怎么了?”雨朵抬头看着两个小男孩笑咪咪道:“我们女生要赢了哦。”然后伸出手,一左一右捏了两个小男孩的脸蛋。
“呵呵……”一旁的丫丫大笑,也抓了面粉扑过来抹人。
小男孩这才发现自己被暗算,胡乱蹭着小花猫脸跳起来追,雨朵早抱着丫丫逃跑,一时间,一大三小围着桌子玩面粉大战。
午后的阳光温暖,微风徐徐,粉末在阳光中飞舞,耳畔是她和孩子们爽朗的笑声,小小的院落中,何晁仁靠在门边看着这一幕,他想起母亲还没离世时,好俊也有某个午后,带着他和小妹在花园里追逐笑闹。
看着雨朵被抓住,大手一把笑着将两个小男孩抱牢,一种久违的幸福席卷他的心,他突然心动。
生出想要一辈子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的冲动,想要和她组成家庭,建一个大花园,看她和他们的孩子,还有这群小家伙在草坪上追逐嬉笑,就像儿时母亲待他一样,那些幸福的时光,他想再一次重温,和这个女人一起。
笑闹的雨朵抬头,看到院门口站着的人,愣了一秒,放开小家伙笑着跑过来,“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
看着她一脸的面粉,他掏出手帕仔细帮她的花猫脸擦干净。
孩子们在看着,丽朵脸红,伸手抓过手帕小声道:“我自己来。”
他握住她的手。
“怎么了?”她奇怪地抬头看他。
看着她被阳光照亮的面颊,温暖的瞳眸,乱莲蓬的发像玩疯的孩子一样乱翘,他微笑,柔声道:“没什么,只是,想娶你了。”
雨朵愣住,呆呆着着他,心跳漏了一拍。
他握住她的手,“嫁给我吧。”
她微微屏息,大眼呆呆瞪着他,使劲咬了咬唇,“啊,好痛。”
何晁仁大笑,拉下她的手,低头吻住她。
丽朵猛然瞪大眼睛,手忙脚乱的拍他,“有、有孩子……”有孩子们在一旁看。
可是他没放手,他吻得出奇温柔,像把她捧在掌心,雨朵的心为之颤抖,看着他含笑闭上眼睛。
睫毛被阳光染成金色……她无法抗拒的坠在他的宠爱里。
“院长妈妈,哥哥刚刚说想娶姊姊哦。”被午睡醒来的院长妈妈悄悄牵上楼的小家伙们悄悄告密。
“呵呵,要改口叫姊夫喽。”
“姊夫?”
“是啊,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