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甜美却足以让人做恶梦的声音由远而近,不耐的一声声喊着。
躲在花园的树丛里,郝晓晓托着下巴,百般无聊的扯下一片又一片的树叶,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已经跟凌紫衣说过几百次,她的名字叫郝晓晓,不叫臭丫头,她却还是每天臭丫头、臭丫头的叫。
「这死丫头敢存心躲我?要让我找到,非剥了她的皮不可!」
恨恨骂着,穿着柔软毛靴的小脚又踩着气愤的脚步忿忿而去。
晓晓知道,待会儿肯定又会有一顿骂好捱了,不过暂时能得到一时半刻的清静也好。
顿时,她不禁又想起欧阳琖。
这阵子欧阳琖好像很忙,有时候一整天几乎都不见他的人影,不知怎么的,这让她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唉——」一声惆怅的叹息蓦的响起,好半天晓晓才发现这声叹息出自她的口中。
那个无忧无虑、从不知道什么叫烦恼的郝晓晓,竟然会叹气?
「郝晓晓,你在这哀叹什么啊?!」
忍不住,晓晓用力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瓜,忿忿骂起自己。
她从来不是那种光会坐着叹气的人,而是个想做什么就做、想说什么就说的行动派,怎知才离家短短不到半个月,她开始反常起来。
难道离家会让人多愁善感?
可是——可是她一点也不想家啊,她只是有种像少了什么东西,觉得浑身都不对劲的感觉而已。
尤其一想到欧阳琖,那种感觉就更加强烈——她想见他,就算只是一眼也好!
可是在凌紫衣的监视下,她根本哪儿也去不了,简直就是把她当成豢养的小猫小狗一样,每天不是对她发号施令,就是以耍弄她取乐。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明白什么叫「宠玩」,就是供凌紫衣解闷排遣无聊用的。
凌紫衣,看似一个漂亮可人的姑娘,却专以折磨人为乐,每天早上一张开眼就不给她一天好过。
按理说,知道欧阳琖大老远把她从凤阳城骗来,不是要将她奉为上宾款待她,而是把她当成赠礼送给他的表妹,她该生气愤怒才是,但她却偏偏一点也不,还一心想着那个不见踪影的薄情郎——
薄情郎?
这三个字让郝晓晓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人家对她既没情又没意,更没承诺过什么,她怎么能把薄情郎这名字冠在他头上?
托着下巴,她无精打采的叹了口气,不知道现在是要继续坐在这发呆,还是干脆硬着头皮出去捱凌紫衣一顿骂?!
正思索间,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晓晓立刻跳了起来,一张黯然无神的小脸陡然发亮。
对了,她有办法了!
脑子里伟大的计画,让晓晓兴奋的不由得露出窃笑。
第一次,晓晓觉得原来自己也挺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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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整齐的房间里,弥漫着即将入夜的寂静气息。
房间里的摆设简洁俐落,看不出太多属于主人的气息,只有随意披在屏风上的藏青色宽大长袍,看出这是一间属于男人的房间。
从窗棂透进来的最后一道光影慢慢淡去,房内陷入更深沉的静谧,静得彷佛天地都静止了,直到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随即一个蹑手蹑脚的黑影灵巧闪进门内,迅速关上门。
靠在门上,黑影小心翼翼的四下张望,发现房内半个人都没有,紧张情绪顿时松懈下来。
这就是她徒弟的房间啊——深深吸进一口空气中独有的男性气息,圆圆的脸蛋兀自挂着陶醉的傻笑,兴奋的东摸西看。
突然间,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把正在房内闲晃的小人儿给吓了一大跳。
房内阴暗得几乎不见五指,但郝晓晓还是以出奇灵巧的手脚躲进房间角落一个足足有一个人高的木柜里。
木柜里装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她的屁股,但郝晓晓哪有时间细看,她的两个眼睛全挤在门缝上,紧盯着自门外进房的高大身影。
「城主,老习惯?」
房间太暗,她只听出逢喜的声音。
「嗯。」
语音方落,桌上的一盏烛火被捻亮,房内倏的大亮。
「那我下去准备。」
逢喜转身出了门,欧阳琖则是从容在桌边落坐,拿起桌上的酒杯斟了杯酒。
显然逢喜已经习惯主子光溜溜的模样,指挥几名下人把热水倒进木盆里后,便默默退出房门外。
他要——沐浴?
只见欧阳琖轻松跨进半人高的木盆里,看来不小的大木盆容纳他高大的身躯显得有些局促,但他却是一派轻松自适,两只手臂往后倚在盆边,头舒适往后仰。
晓晓其实只是溜进来想偷看欧阳琖一眼,却没想到会意外撞见这一幕,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但其实晓晓也不想走,两只紧黏在他身上的目光怎么拔也拔不下来。
一双忘我的饥渴目光——不,密切盯着澡盆里那个裸男一举一动之际,突然间一个光滑冰冷的东西碰触了下她的颈项。
看得正入神的晓晓顺手将「干扰」给拨开,又继续聚精会神的盯着看,不料那个东西又再度掉到她的肩膀上,晓晓不耐烦的用力一拨。
当那东西第三次掉到她肩膀上,晓晓再也忍不住了,不耐的一把抓住,转头一看,陡然对上一颗吐着舌头的脑袋——
蛇?这里怎么会有蛇?
「我的妈啊!」
晓晓遽然发出肝胆俱裂的尖叫,把那条龇牙咧嘴的长虫一甩,不要命似的往外冲。
跌跌撞撞的往外跑,不料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跌了个狗吃屎,圆滚滚的身子像球一样滚了出去。
完全失去控制的身体好不容易停住了,正当晓晓忍痛奋力想爬起来之际,突然从头顶上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你在这里做什么?」
缓缓抬起头,目光对上一双冰冷得像是快冻死人的黑潭。
晓晓眼珠子心虚的转着,拚命想着能「无罪开释」的理由,但向来灵光的脑袋瓜此刻却全是裸体的影像。
「呃——我、我……」她支支吾吾,好不容易一道灵光闪过。「我不小心走错房间了,对,走错房间了!」晓晓咧开嘴,以斗大的热诚笑容佐证。
「走错房间?我不知道你在自个儿房间里,也有躲进柜子的习惯。」他的眉头冷冷一挑,了然的目光清楚写着他一眼就识破了她的谎言。
「听我说,我真的只是走错房间,然后不小心开了那个柜子,谁知道竟然会有蛇躲在里面——」
「那些蛇是我养的。」他毫无温度的说道。
「实在是太可怕了,这蛇是怎么进了屋,还溜进柜子里躲——咦?你说什么?蛇是你养的?」
晓晓听若未闻似的劈里啪啦说着,直到他的话终于钻进脑子里才终于意会过来,惊骇的叫嚷起来。
「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不会有人擅自去动那个柜子。」他冷冷说道。
「怎么会有人把蛇养在柜子里?害我躲进去差点被咬。」晓晓气愤的嘀咕道。难怪才一躲进去,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戳她屁股。
「那些蛇已经豢养了好几年,通人性不会咬人,不过,对那些别有企图的人例外。」
「别有企图?」晓晓干笑两声,目光偷偷往水底下末著寸褛的结实身躯溜去。「你想太多了,我怎么可能会别有企图?」她只是不小心看到不该看的,不知者无罪啊!
「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到你沐浴了,你忙你的,不必送了!」不等他回答,晓晓一骨碌的跳起身,火烧屁股似的往门外冲。
孰料,眼看离房门就只差一步,一片光裸的胸膛却突然挡在前头,害她一时收腿不及,整个人笔直撞上他的胸口。
捧着发疼的鼻子,她仰头看着那个前一刻还慵懒躺在澡盆里的男人,此刻却威风凛凛的矗立在她前头。
天气冷得像是快把人冻成冰棍,连她穿着一身大棉袄都冷得直打颤,但眼前这个男人下半身围着一条布巾,看来却依然英气勃发,像是完全不畏酷寒。
天啊,以前她怎么会觉得欧阳琖不像个男子汉?
晓晓开始觉得自己完全看走了眼,小看了这个男人!
恍了个神,猛然拉回思绪,就发现欧阳琖一双幽深的眸正紧盯着她的胸口。
这辈子,晓晓从没跟男人这么接近过,一想到眼前的他此刻正半裸着,她脑子里顿时一团乱烘烘,浑身窜过一阵冷一阵热,像是得了什么怪病。
「把那东西拿出来。」他目光浓烈地低沉喑语道。
「什—什么东西?」晓晓往自己前襟望了眼,一脸莫名其妙。
「别装傻,你自己知道,难道你要我亲自动手拿?」他黑眸一眯。
两眼发直的盯住他随着呼吸贲起的肌肉,晓晓的心跳像是战鼓似的跳得又快又猛,一张脸蛋被他身上的热气熏得滚烫烫。
「要拿什么?我身上根本没有东西——」
还没说完,高大的身躯已经朝她逼近一步,她吞了口唾沫,像是被定住似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脸孔朝她俯来。
他靠得好近,近得可以感觉到吹到她睑上的滚烫气息,以及那种像是被撩拨的异样骚动。
他——他是想吻她吗?
望着他好看的薄唇,晓晓昏沉沉的想着,浑身笼罩着一种既不安又兴奋的矛盾情绪。
舔了舔嘴唇,晓晓心一横决定豁出去了。
好吧,如果他真的想要吻她,那她就勉强牺牲好了,她为人师傅,徒弟的要求她怎能拒绝——
带着慷慨就义的悲壮心情,晓晓毅然闭上眼,勇敢送上自己的唇。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沙哑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来吧,请尽管享用吧——晓晓在心底激动呐喊着。
四周一片静谧,安静得连她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得到,但想像中那种电光石火、惊天动地的吻,并未如预期中落在她的唇瓣上,反倒是有只大胆的手突然钻进她的胸口。
她这徒弟未免也太急躁了吧——晓晓又羞又恼,却又不是那么认真想阻止那只大手的轻薄。
就在她半推半就之际,大手却突然自她的胸前抽了出去。
「找到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陶醉到不能自已的晓晓给惊醒。
狐疑的悄悄掀开一条眼缝,一张大开的嘴正张牙舞爪的朝她吐着鲜红色蛇信,把她满脑子的绮丽念头全吓跑了。
在他手里的,赫然又是另一条足足有半截手臂长的骇人长虫,还是——从她衣服里抓出来的!
怎么还会有另一条蛇?还是从她衣服里面抓出来的——
「啊啊啊——」惊恐连退了几步,她发了疯似的尖叫。
「该死的,别叫!」
深怕把紫衣引来的欧阳琖,气急败坏的想阻止她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但晓晓吓坏了,完全陷入疯狂,尤其是看到缠在欧阳琖手臂上那条龇牙咧嘴的蛇,气血更是直往头顶上冲。
突然,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这么软绵绵的晕厥在地。
在昏过去的最后一刻,她终于明白,他刚刚说的「那些」蛇,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