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吗?”
碰了那么多钉子,是该走的,况且外头又下着大雪,正常人都不会傻傻的在外头挨冻。
想是这么想,可手却像是有了意识似的自动开了门。
只是才开门,突然就有团物体朝屋内倒了进来,待他看清楚,整个人立刻愣住。
只见谬颜像枝冰棒似的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雪白的脸色连同他的血液也一起冻结成冰了。
下一秒,他迅速将她从地上抱起,直冲向浴室。
放了一缸温热的水,连同衣服把她整个人放入浴缸,他才动手拍打她的脸颊,“谬颜,醒醒!不要睡觉!不能睡!”
越冷要越保持清醒,怕她冷过头醒不了,傅苍宇拍她脸颊的力道无法温柔,连语气都显得粗暴。
温热的水让陷入昏睡的谬颜缓缓苏醒,也开始有了痛觉。
“好痛……”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又痛又麻,很难用言语完全表达出不舒服的感受,更不知道到底是痛多一些,还是麻木多一点,只知道每一吋细胞都是僵硬得难受。
“你还知道痛吗?愚蠢的笨蛋!谁叫你一直待在外头不走不知道那种鬼天气会冻死人吗?!”他气愤地咆哮,语气粗暴,眼神却是心疼与忧虑。
他还是那个傅苍宇,总是宠溺着她的大哥哥,那眼神里的疼爱是错不了的,看着看着,谬颜忍不住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还笑?!早知道就让你冻死在外面不要管你!”
“苍宇哥……”
“不许说话!我什么都不想听!”
“可是……”她心急着想要起身,却力不从心。
“给我好好泡在水里几分钟,我去拿干净的衣服给你!”
转身走出浴室,很用力的把门关上,傅苍宇气的是自己,因为无法把冷漠贯彻到底,但是谬颜却很开心,虽然只是一瞬间,她确信自己看见了当年的苍宇哥。
半晌后,傅苍宇再度把门打开,并且递给她一套睡袍,“要不要帮忙?”
“不用了!”她马上红了双颊。
看见她已有了血色的脸庞,他才满意的点点头。“那就等暖和点再起来。”
“苍宇哥──”
“又想说什么?我说过什么都不想听,你也不要以为让你进来就表示我改变心意,我只不过是不想等下雪过后发现门外多了一具冻死的尸体!”
他的坏嘴,还是和以前一样,代表着关心吗?思及此,谬颜眨了眨美眸,使出以前常用的反击法──装无辜。“但我还是要跟你说谢谢。”
“够了,把自己弄暖点再出来。”这次依然很用力的把门甩上,但责备的语气却很轻。
***
桌上摆放着几道热腾腾的菜,看着香味四溢的佳肴,谬颜才发现自己早就已经饿得饥肠辘辘。
“喝吧,喝点热汤身体会暖一点。”
“苍宇哥,谢谢你。”
“不用谢那么快!我只是不想制造更多麻烦,你如果在我这里病倒,我还得在这种鬼天气开车送你去医院,那是很麻烦的,等雪停了,你就离开这里。”
连看都不看她,看来当年的冤屈对他伤害太深了。
如果可以,她愿意用尽一切办法抚平他内心所受的创伤。
“这六年,我一直都在找苍宇哥,我很想念你,也想念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再对我展现笑容呢?”
“没必要费心去想,只要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打扰我的生活,我每天都可以过得很快乐自在。”转身走向窗口,傅苍宇燃起了一根烟,丝毫不管谬颜是否对烟反感,兀自抽了起来。
“可是我不能照你说的做,我来找你,就是想请你回去帮我管理公司。我爸突然把公司丢给我,自己去旅行了,我对公司的事情根本一点都不懂──”
“你身边应该不缺帮你的人,你不是还有两个姊姊?她们应该结婚了吧?应该叫你姊姊、姊夫帮你打理公司,不该找我这个外人。”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还故意加重外人两字,显示他仍心有不平。
也难怪,当年他一直把谬允泰和谬颜当自家人,努力表现,除了为自己的前途打算,更希望尽己所能地帮助谬家,以报谬允泰的栽培。
但是他却背了黑锅,还被赶出公司,在那样令人难堪的环境里,他根本无法动弹,所以才会接受朋友建议,来到美国,东山再起。
这几年是什么支撑着他走过来?就是报仇雪恨!
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把这帐讨回来,他没日没夜的拚命工作,所幸老天爷还是眷顾他的,他的努力很快就看到了实质的成果。
但是他并不想这样跟着谬颜回去,这不在他的计画之中,她的出现甚至打乱了他原本的信念,在她那双无邪的大眼注视下,他发觉自己耍不起狠来。
“其实……公司现在面临很严重的危机,我爸大概怕姊姊把股份脱手,更加影响公司,所以叫我不能让她们知道公司目前的状况,而我……没有信心能够把公司救起来,但是如果你在的话,也许……”
“没有任何也许,你们家的公司并不是我的责任!”
奇迹会出现,这样的话语被硬生生打断,话就这样卡在谬颜的喉头上,让她吞咽困难。
“我的决定还是没有改变,等雪停你就走。”
“你不跟我回台湾,我就不离开。”她也拗了起来。
“信不信我会马上把你丢回雪地里?!”丢了烟头,傅苍宇一脸愤怒地恐吓。
“信,你想那样做我也不会拦阻,但是我的决定也不会改变!我困了,该睡哪?”生气的放下餐具,她愤然起身往客厅走,食物一口都没有动到。
“你给我回来坐下!”一个箭步上前,傅苍宇把她又拉回来按压到椅子上,“如果想在这里睡觉,就给我安分的把那些东西吃掉!”
“不然又要把我丢回雪地里吗?”谬颜仰头对峙,似乎当他是一只只会叫不会咬人的狮子。
“劝你不要在狮子嘴上拔毛,那是非常不明智的,乖乖吃完它,我去整理一个房间……真烦!”
雪花纷飞的夜晚,该早早上床睡觉的,却来了个不速之客,这夜变得很忙碌,也叫他觉得很不习惯。
空气里隐约散发出一抹淡淡的香气,是来自谬颜的,她的出现不仅只是紊乱了他的思绪,还挑动他尘封已久的冷漠的心。
“天一亮就把她送走……”整理好客房,他兀自做了决定。他不想既定计画因为她的出现有所改变,更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握的状况。
***
事与愿违,傅苍宇才打定主意,天一亮就要送走谬颜,但是睡到半夜就听到碰撞声响,他连忙起身探个究竟,却发现谬颜整个人跌在楼梯口。
“你到底在干么?”他上前,粗鲁的把她从地上扯起来,一接触到她的肌肤,才发现她身体热得烫人,“你在发烧?!”
“发烧?我不知道,只觉得好热……想找水喝……对不起,吵醒你了。”谬颜一边想站稳脚,一边露出歉意的笑,那笑看起来有些傻气,让人心疼,也让人气愤。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麻烦!”他嘴巴很坏,但还是拦腰把她整个人抱起来。
“苍宇哥,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她连忙说,声音却很无力,头也很晕。
“连站都站不稳,还想自己走?”他低头瞪了一眼,粗声喝斥。
“可是……”虽然有些昏头,但还不至于到不知道这样的姿态有多暧昧,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女生,而苍宇哥比起当年更具男人魅力,如此近的看着他,她发觉自己的头更昏了。
“给我乖一点,不要乱动!”
在傅苍宇的一声令下,谬颜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任由他抱着她走出大门,把她放置在驾驶座旁的位置,见他启动引擎,她才忍不住开口询问,“我们要去哪里?”
“除了医院,还能去哪里?”他闷声反问。
看出他的不快,她明白自己又给他添麻烦了,所以立即说:“其实我真的没关系,喝个热茶、吃个退烧药,再睡一觉应该就会没事的。”
她的提议换来他一记恶狠狠的白眼,“如果你希望我现在马上把你送到机场,就继续表达意见没关系。”
任务还未达成,岂可这样就被迫回台?!为了能够继续留下来说服他回台湾,谬颜只好乖乖靠回椅背,闭上唇,目光却始终停格在他的脸上。
时间多少会改变一个人的外貌,可能是脸上多了细纹,也可能是身体各处多长了赘肉,但是傅苍宇的改变是正向的,他的体格变得更壮硕,脸颊比过去略微瘦削,轮廓却因此变得更加鲜明。
“把眼睛闭上!”
“……”好恶质,连看都不许她看。
眨着眼,她没有马上照办,傅苍宇立即抓了外套丢到她脸上,遮去她的炙热目光,“在我叫你以前,你给我那样好好休息一下。”
“好。”
这次很听话,是因为谬颜真的也觉得昏昏欲睡,但是在睡着以前,她不自主的喃喃低语,“苍宇哥,我好高兴找到你……”
握着方向盘的力道加重了些许,傅苍宇的心又再度被狠狠牵动。
每一回,她的话语总是轻易闯入他筑起防护墙的心,怕如此下去,他会忘了曾经所受的屈辱,也会忘了这些年吃苦受罪最终的目的,他冷了脸、横了心,逼着自己专注于前方,也逼着自己把心思拉回原点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