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到侯爷府不久,不过八卦倒是听得挺多的。
二少爷名叫赫琅,是侯爷府里脾气最坏的主子,只是他脾气坏又不是揍揍人就了事,而是会让人留下深刻痛楚的手法。
她原本还庆幸老天爷对她不错,虽然没遇上好主子待她如天堂,但也没安排她去伺候其他主子,看主子的脸色办事,谁知道今天就碰到一个任务,接了碧莺的烫手山芋。
尽管暗暗嘀咕,不过她还是得要将手上的汤药送至南园子。
来到园子外,她被一名侍卫挡了下来,双眼为之一亮,心想,这样就用不着亲自去见二少爷了。
还在高兴不用面对传说中的大魔头时,侍卫却问了她的名字,随后要她稍等,便进去通报。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
“二爷准姑娘将汤药端进去伺候。”侍卫让出一条路,让她踏进园子内,还好心的替她指了方向。
孙绵绵脸上的喜悦顿时消失无踪,很明显的直接垮了下来,咬着粉嫩的唇瓣,轻轻的走到厢房门口。
别怕。她无声的安慰自己。只不过是送个汤药而已,就是出个声,将东西放下就好。
她垂着双眼,小心翼翼的踏进屋内。
原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名虎背熊腰、长相极为凶恶的男子,可是当她来到屋内时,发现站在案桌前的男子虽然低着头,身形却不如她想像中的魁梧,反而伟岸偏瘦。
“二少爷,午安。”她在门口福了福身,小声的开口,“奴婢为二少爷送来汤药。”
正在写字的男子抬起脸庞,出乎意料的俊美,让她看得有些失神。
他的美貌就像她二姐的美,比冷艳更加慑人心魂,教她几乎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
若不是两道墨眉削弱了勾人魂魄的媚眼,他要是穿上女装,还真没有人会怀疑他的性别。
高挺的鼻梁配上淡薄的双唇,面白如玉的他以毫无温度的凤眼瞅着她。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他自案桌后走出来。
没想到他会问自己的名字,孙绵绵先是倒抽一口气,然后连忙敛下双眸。“奴婢叫孙绵绵。”
孙绵绵。他的黑眸微微一眯,站在她的前方不远处,瞧着她低垂着小脸向他走来。
“是通敌叛国的……孙府?”他挑了挑眉头。
她咬了咬唇,小声的说:“奴婢相信奴婢的二姐是个忠心爱国的将军……她现在只是下落不明……”
“哼。”他冷笑一声。“叛将之妹。有趣的是,你们孙家五姐妹,一个叛国,三个流落逃亡,就只剩你一人在府里吗?”
虽然不喜欢他狂妄的语气,但她还是小声的回答,“是。”
“你不怕死吗?”
“死?”她皱起眉头,忍不住望向他。“怕啊!”
“那你为何不逃?”他又问。
“怎么逃?”她下意识的回应,一脸委屈,“奴婢是府里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想逃也来不及了。”
最后一个知道?他一愣,忍不住看向她,瞧她流露出委屈的眼神,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原来这小丫头是被赶鸭子上架的……替死鬼!
他又上下打量她几眼,见她长相平凡,脸有些圆,五官还有些稚嫩,眉眼带着单纯,看来她之前被孙府的那班娘儿们保护得挺好的,像个不经事的姑娘。
她与他对望,原本还想着其实二少爷也不像外头传闻的那般恐怖,下一刻却证明她的想法是……错的!
“放肆!”他扬起手,立刻打翻了她手上的托盘,上头的汤药就这样洒了她满身。
啊?!还好汤药已经放凉许多,要是刚煎好的话,怕是她的皮要脱了一层了。
只是……他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
她皱起眉头,有些怔然的望着被打翻的药碗,然后害怕的看向他。
“服侍我的奴婢不是叫做碧莺吗?为何擅自换成你来服侍我了?”他冷脸一拉,沉声的问着。
顿时,外头的侍卫骚动起来,很快的冲进屋里,拔剑便抵着她的颈子。
她心一慌,急忙跪在他的面前,整个人几乎伏身贴面的趴在地上。“请二少爷恕罪!是因为碧莺姐姐有事,才拜托奴婢送这一回。”
“你知不知道你犯了我的大忌?”他冷声质问,望着不断发抖的她,凤眼微微一敛。
“奴……奴婢进府不久,府里的规矩还没有完全学好,请二少爷饶命。”她害怕得双排牙齿都在打颤了,尤其想起传闻二少爷对待下人的方式非常残忍,就怕自己等等踏出厢房,不是少一条腿,就是少一只胳膊。
“有关食的方面,我不喜欢假手第三人。”他冷笑一下,“你帮的这个忙,只是替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杀……杀身之祸?!她呆愣愣的开口,“这……有这么严重吗?奴婢原本也不想多事,只是受人之托才跑这一趟……如果二少爷不喜欢,奴婢这就回去告诉碧莺姐姐,下回一定不敢再帮忙送药了。”
他拢了拢眉头。这丫头也未免太诚实了吧!
“听你的语气,还挺不服的。”
“奴婢当然不服!”反正都在生死关头了,她干脆也豁了出去。“帮人一回,岂有好心被雷亲的道理?!那以后府里还有谁敢互相帮忙的?”
顿时,屋内所有的侍卫全都倒抽一口气,忍不住为她捏一把冷汗,她还是第一个敢这么顶撞赫琅的人。
“我说一句,你倒是顶了十句。”他冷嗤一声,“意思是你犯了我的规矩,我处罚你还是我不对了?”
“主子不会有错,错的都是奴才们。”她小声的回答。“只是有大度的主子,才能拥有忠心不二的奴才。”好歹她以前也是个千金小姐,才不像他欺压奴仆呢!
“这么说,只要我饶你不死,日后你就会对我忠心不二?”他的声音压低许多,“就算是要你去死,也在所不惜?”
呃……她可以说自己考虑一下吗?
可是现下哪有让她考虑的时间,她也只好连忙点头,“请二少爷恕罪,奴婢甘愿为二少爷做牛做马。”
“好。”这一次,他倒是干脆的大笑两声。“做牛做马……”他眼色一使,所有的侍卫收回长剑,然后退至一旁。“之前孙锦华在朝廷欠我的一切,是该找个人来还一还了。”
啥?二姐欠他什么了?
“既然是你自个儿送上门来领罪,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他蹲在她的面前,薄唇微微往上一勾。“孙锦华与我的新仇旧恨,我会慢慢的在你身上讨回来,你觉悟吧!”
她张大嘴,一双圆眸瞠得如牛铃般大。
什么?二姐与他的新仇旧恨?
奇怪耶!关她什么事啊?为什么要她觉悟啊啊啊啊……
孙绵绵可以说是哭丧着小脸搬进南园子。
大伙一听见她接替碧莺的工作要搬进南园子,表情一致先是惊讶,然后都拍拍她的肩膀,祝她幸运。
幸运?!待在主子的身边,竟然是祝她幸运,而不是祝她人生出头天?大家的祝福并没有让她的心底踏实点,反而是抖着双脚搬进南园子的。
说起赫琅,是个嚣张又冷酷的主子,对待下人总是不假辞色,淘汰奴才最多的主子非他莫属。
而走出赫琅所在的南园子的奴才大半没有什么好下场,就怕她这一进去,不死也会只剩半条命。
好!
突然,她紧握双拳,望着远方,在心里激励自己,就以“不死”为目标,如果真的只剩半条命的话……那也还是命啊!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搬进南园子之后,她才发现伺候赫琅的奴仆并不多,园子里有个管事叫莫庆,还有个跑腿小厮,以及贴身护卫卫清影。
原本府里是要将碧莺拨给赫琅,可是她倒楣的取代了碧莺的位置。
更倒楣的是,她的二姐与赫琅在朝廷似乎曾经有过节,难怪他一听见她姓孙,就变了脸色。
变了脸色还不打紧,一来到南园子报到,他就吩咐莫管事整她,要她一个人将前厅打扫得晶亮整齐,不容许有一颗灰尘。
她不能不从,因为他是主子,她是奴婢。
呜呜……哪有主子这么欺负奴婢的?
她提着水桶,一整天都在厅堂里刷刷洗洗的。
刷完厅堂,换扫院子;院子扫完,换整理书房……打扫这种工作,是熟能生巧的事情。
只是劳动她的筋骨还不够,还得要锻炼她的心志,竟然要她去喂马。
喂马这种事不是都由马夫做的吗?
她一个小不啦叽的姑娘家,提着一桶麦子与玉米混合的饲料,十分不安的来到马厩,好几匹马站在厩槽内,正喷着鼻息。
“嘶……”其中一匹黑马见到她这个陌生人,不安的嘶叫起来,马蹄还不断的在地上踢踏着。
“呃……”虽然以前府里也有养马,但马这种动物对她而言太过巨大,且每一匹马都有不同的个性,加上官家养的马,有些是皇上御赐的野生好马,性情通常都比一般骑乘的马还要来得暴烈。
瞧她也才刚靠近马厩,黑马就不断的咬牙喷气,像是在恫吓她再接近一步,便会咬断她的脖子。
呜……呜呜……这真的是一匹马吗?
她用力的咽下一口唾沫,很不争气的退后几步。
当她站在食槽前发呆时,马夫已经走了进去,将那头黑得发亮的骏马牵了出来,再把它的缰绳系在水槽旁边。
“这匹马是二少爷的爱马,名叫黑将。”马夫回头,望着她。“你今天的工作就是负责喂它吃东西,再帮它洗澡,最后梳刷它的身体和鬃毛,这工作应该很简单。”他一一交代她今天必须做的事情。
“小……小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它……它看起来脾气不太好。”
“是啊!”马夫倒是没有隐瞒。“黑将性情暴烈,平常只有二少爷和我可以接近它,所以你喂它时得小心,替它刷毛时也尽量不要在它的屁股后边,以免被它踢伤。”然后迳自离开,去忙自己的事情。
孙绵绵站在原地,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呵……呵呵……”因为怕被咬,她先对着黑将傻笑两声。“我说黑大哥,你肚子饿了吧?”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提着饲料桶朝它前进。
只是她每走一步,黑将的喷气声就愈大,让她的双手更是抖得厉害,直到她将饲料桶放在它的面前,它大爷还不高兴的朝她喷气。
“呜哇……”她吓得连忙往后跳了一下,双手合十,“我说黑将大人,你就行行好,今天小的是来伺候你,你就配合我一下,千万……千万别咬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