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神,叫我有什么事?」
「云黛,麻烦妳带她去沐浴清洗。还有,她的手擦伤得很严重,顺便再帮她上点药,多谢妳了。」西神朝那少女温柔一笑。
流金注意到西神对那少女说话的表情特别温柔,笑容也特别深邃,而那少女有一头银灰色的长发和金棕色的眼眸,肤色明亮,与西神说话时的态度不亢不卑,感觉不像是他的婢女。
「好呀。」云黛转向流金,目光在她的黑发和黑眼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床边将她扶下床,问:「妳叫什么名字?」
「我叫流金。」她在云黛的撑扶下慢慢站起来。
「流金,妳身上都是屠宰室的腥臭味,闻起来真可怕。」云黛忍不住皱起鼻子,在看到她那身沾满污垢的粗麻袍时,更加嫌恶地说道:「妳居然就这样躺在西神的床上,妳会把他的床褥弄脏的。」
「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流金困窘地低语,神情带着自责。
「云黛,没关系。」西神笑着安抚。「她没有衣服可穿,再麻烦妳拿几件妳的衣服给她,穿好吗?」
「把我的衣服给奴隶穿?你对我可真好。」云黛轻哼。
「妳随便挑一件差一点的衣服给她换上就行了,过几天我再买更好的衣服还妳。」
西神脸上仍是极温和的表情,嘴角扬着一抹人的笑。
「好,那你可得记住喔!」
云黛终于露出笑容,扶着流金走出去。
「云黛。」西神唤住她。「若有人问起她,妳就说她是我的奴隶就行了。」
云黛深瞅他一眼。「好,知道了。」
西神目送她们走出去,并没有跟上来,流金不由自主地回眸看他。
奇怪得很,他只是离开她的视线一阵子而已,她竟然就莫名其妙地感到心慌起来。
离开了西神那间宽敞至极的卧房,云黛扶着她走进一条弯弯曲曲的走道,她发现所有的房子都是用巨大的岩石建造的,连西神的住所也一样。
「妳是从哪里来的?」
一走出西神的卧房,云黛就松开了她的手,不再搀扶她,自己一个人在前面走着。
「宁安县。」
流金的身子仍虚弱,一边扶着石墙,一边跟上她的脚步。
「西神怎么会带妳回来?」云黛一径往前走。
「我无意间掉进了这个地方,遇到了西神──」
「我是问西神怎么会带妳回来的?」云黛傲慢地打断她。
「因为……是我告诉他我不想回去……」
流金发现走道一直往下,有些不安,不知道云黛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不想回去?」云黛转头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讥讽地笑道:「该不是看上了西神,所以不想回去了吧?」
流金听了一阵脸红耳热,她确实是没有见过比西神的面容更精致的男人,就算是女人也都没有他那般的完美,但他绝不是让她留下来的主要原因,遇见他只是机缘巧合罢了。
「云黛姑娘,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没有期待能得到云黛的回答,但是仍忍不住问道。
「西神没有告诉妳吗?」
前面出现了三条岔道,云黛熟悉地转向最左侧的岔路,继续往前走。
「没有。」
流金走得很喘,身体因虚弱的缘故而大冒冷汗。
「那就等他自己告诉妳吧,我可不想多事。」云黛冷硬地说着。
流金心里七上八下的,尤其走在迷宫似的走道里,更加深那种不安的感觉。
为什么西神家的澡室要走那么远?难道他的家大到如此程度?
左弯右绕,走了大半天,终于来到走道尽头,走道底是两片极大的雕花门,云黛推开门,抬起下巴示意她进去。
室中水气氤氲,流金惊讶地看着眼前巨大的澡池,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澡池,也没有在这么大的澡池内洗过澡。
「这个澡池是西神一个人的吗?」她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是西神一个人的。」云黛白了她一眼。「这是『雪村』的温泉池,『雪村』李谁都可以来,什么时候都能来。」
「但现在这里没有人。」
流金好奇地走到池边,看着冒着热气的水池。
「通常大家都选夜里来,日间比较少人。」
「不分男女都在这里一起洗吗?」她不安地瞠大双眸。
「分开的。」云黛瞪了她一眼。
流金松了口气,冲着她笑了笑。
「把衣服脱了,到那边去先把自己洗干净了再进池子里。」
云黛冷淡地命令着,没有太多热情。
流金顺着她的指示,走到摆放着大小木桶的角落,那里有一口深井,打上来的水也是热的,她感到很惊奇。
「快点,我可不是在这里服侍妳的!」云黛不耐烦地骂道。
「好。」
流金不自在地脱下身上的粗麻袍,虽然云黛也是女子,但她仍感觉害羞。
云黛的反应则完全不同,一派疏离地冷睨着她渐渐裸露的肌肤,眼神不疾不徐地掠过她的身体,最后停留在她光洁无瑕的背部许久,她那双金棕色的眼瞳锐利得令她浑身发麻。
「妳自己先洗吧,我出去拿件干净的衣服给妳。」
云黛接下她的衣服,当破布似地拎着往外走。
「云黛姑娘,我怕等一下会有人进来。」
此时的她全身没有半点遮蔽物,异常不安害怕。
「这是属于『雪村』所有人的温泉池,没有上锁,当然任何人都可以来。妳若说妳已经是西神的奴隶,不会有人为难妳。」云黛冷漠地走出去。
西神的奴隶?
流金无奈地叹口气。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在这里的身分就永远只能是奴隶?而且她深深感觉到所有的人非常不喜欢她,对她比较好的人只有一个西神而已,虽然严格说来他也不见得对她多么照顾,但至少他看着她的眼神不会让她感到惶恐自卑,也不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多么卑贱的人。
这真的是一个奇怪的地方,一个将她的尊严剥夺的干干净净的地方。
看着自己那双红肿破皮的手心,不自禁又叹了口气,如果此时红花在她的身边就好了。
她忍着痛楚整理凌乱纠缠的长发,打泉水洗净自己,那大澡池她不敢下去,怕双手的伤口受不了热水的浸泡,也怕遇见生人。
云黛很快回来了,丢一件布袍给她。
流金飞快地穿上那件布袍,虽然质料也不是太好,但至少比粗麻布好多了。
「这是伤药,妳自己涂上吧。」
云黛把一个石罐递给她,随即走出去。
流金管不了一头仍在滴着水的湿濡长发,及忙紧紧跟上她,怕自己一个人会在弯弯曲曲的走道里迷路。
「劝妳伤好了以后赶快离开,不要害了西神。」
云黛侧过脸,冷冷地说,表情依然傲慢。
流金微怔。
「不用等我伤好,我现在就想离开了,妳可以帮我吗?」她急急问道。
云黛转过头,狐疑地瞇眼审视她。
「妳不想留在西神身边?」
留在西神身边?流金愕然眨了眨眼。她从来没有过这种念头,也不明白为什么云黛会这么问她。
「我当然不想。」她不要在这个地方奴隶了。「这里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云黛姑娘,请妳帮帮我,帮我回去。」
云黛看她的眼神慢慢不再那么尖锐了,她耸耸肩,无奈地说:「我怎么可能帮得了妳,能自由进出通途的人只有西神,只有他可以带妳回去。」
「只有他?!」她咬住唇。原来不是想回去就可以回去那么简单。
「西神并不喜欢把『人』留在这里,所以妳不用担心,除非他自己不想送妳回去。」云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妳的意思是说,我若得罪了他,他就会把我留下来当奴隶使唤,不送我回去了吗?」流金惊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云黛低低笑出声来。
「我不明白,是不是我应该要尽量讨他欢心,他才会送我回去?」流金不懂她为何要发笑。
「当然不是,我倒希望妳尽量得罪他。」
云黛声调轻松,但眼神认真。
流金迷惑不解,呆呆地站着。
「有那么难懂吗?」云黛微露不耐之色。
「得罪他,让他讨厌我?」她似懂非懂。
「没错。」云黛盯着她,冷冷地说:「若让西神对妳感兴趣,妳会一辈子都离不开这里,一辈子在这里当下等奴隶。」她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妳在屠宰室才三天就快死了,说不定妳在这里的一辈子也就只有这几天而已。」
流金背脊一阵发凉,不知所措。
不,她还不想这么快死,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