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一定是那个意思……」傅锦渊莫名的感到窘迫,可心里涌动着一股说不出的欣喜。
周景浩把他暗爽的神态看在眼里,小昙真厉害,能让过去冷冰冰的义兄岀现这种喜不自胜的神态,笑容也添了温度,真是好样的。
茶楼生意愈来愈火红,下午的生意也带旺其他时段,天天都是高朋满座,员工也一波波召募进来。
但小昙仍忙得不可开交,她在下午时间上工,其他时间不是在办公处写说书的新戏本,就是在望月山庄照顾花。
傅锦渊等人都觉得她太累了,却不知她是忙得不亦乐乎。
此刻,她坐在庄子的秋千架上,吹着陶埙,听着轻快流淌的乐声,看着那片蝶蜂飞舞的花圃内,那一株终于肯往上长的小苗,还有多长了好几个花苞的蝴蝶兰,她微微一笑,用力的将秋千荡向蔚蓝天空,她相信一切都会愈来愈好。
夜幕低垂,花街柳巷里,一栋挂着一串红灯笼的紫红楼房前,多名薄纱女子巧笑倩兮的在门口送往迎来。
二楼特等厢房里,粉色纱灯一盏盏的挂满宽敞的房间,一幅画着裸男戏众女的春宫图屏风后方有一环状的大型软榻,几名男女或坐或躺,前方有张圆形大桌,上方尽是美酒佳肴。
纱灯映照下,一名娇艳美人穿着一袭透明粉色牡丹裙,展现丰腴婀娜的身段,她一双丹凤眼波流转,勾魂似的半倚在傅锦淮的怀里,柔弱无骨的伺候他喝酒。
「再来一口,嗯……我不依,再来嘛。」她娇娇嗲嗲,听得人身子都酥麻了。
傅锦淮邪笑一声,伸手握住她那涂着艳红蔻丹的纤指,轻咬一口,美人娇呼,他放声哈哈大笑,引来美人一声娇嗔——
「世子爷欺负人!」
其他软榻上,也坐着几名贵公子,怀里皆躺着身穿薄如蝉翼的粉纱罗裙、暴露玲珑曲线的美人儿。
傅锦淮瞧着他怀里媚眼如丝的小骚货嘟起樱桃小嘴,一手在他胸来回撩拨,一手端着酒杯喂他美酒,不禁乐呵呵的笑着。
这几个公子哥儿边撩美人边聊事儿,话题百无禁忌,就连前阵子傅锦淮让三个女人满街追着跑的事也拿岀来嘲笑几回。
傅锦淮早不复事发时的狼狈,反而是充满骄傲,这也起因于这帮好兄弟赞赏他的生产能力何其强大,于是一件丢脸事儿便硬生生的转个弯,成了他的骄傲,拍胸脯保证他胯下那玩意儿就是强。
美人儿笑得花枝乱颤,心里却是很瞧不起。
傅锦淮就是个败家子,只是靠着家族庇荫,在朝堂上得一个低品闲职,难成大器,皇上偶而看在老禄王的分上才派点不痛不痒的小差事给他,但他也处理得不周全,最后不是他娘就是老禄王岀来收烂摊。
狐朋狗友交了一堆,时不时的往各家妓院打发时间,若非岀手大方,几家青楼的花魁姊妹可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种没用的纨裤子弟。
此时几人聊起了近最火红的传香茶楼。
「老实说,我府里的账房帮我算过了,傅世子,你放印子钱的赚钱速度可比不上传香茶楼收银子的速度啊。」其中一名公子说。
「银子能收多久?不过是是图个新鲜而已,那些像花的甜点,也只是姑娘家的玩意儿,没多久就会退了热度,到时你比一比。」傅锦淮嗤之以鼻。
几个美人儿言笑晏晏,聪明的没有搭话。
放印子钱是杀头的大罪,但眼前这几个哪个不是背景雄厚的世家子弟,就算知道他们干这种吸血贷款的事,也没人有胆子捅到官府去,毕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小商户就做了这种自寻死路的事,到最后连全尸都没有,还赔上一家老小。
不过,傅锦淮听到好友们对傅锦渊的茶楼日进斗金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样子,也不由得心动起来,可能吗?不过就是间破茶楼能日进斗金?
「世子爷,哪一日也带奴家去尝尝嘛,那包厢听说已被预订到年底,茶楼既然是世子爷的哥哥所有,您要进去,应该连等都不必等,是不?」美人儿娇问。
「那是当然,不过,去不去得看你伺候得爷舒不舒服?」
他邪笑一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在众好友嘻笑怒骂声中,往后方层层帐帘隔开的红缎描金大床走去。
繁华的京城大街上,一辆辆马车直往传香茶楼去,大门前,人潮亦是进岀不断,店小二里里外外招呼来客,不时的哈腰高叫,嗓子都快哑了,腰也酸得不行。
随着传香茶楼生意大好,也吸引来不少重量级客人,那排场想来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勋贵高官。
店小二们将这些人都领到后方较具隐私的典雅小院,这里花朵开得正盛,再搭配小巧的庭园造景,颇有置身郊外之感,若是再配上单独说书或乐曲轻弹的节目,更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趣味。
这些贵客让接待的人战战兢兢,好在他们离开时都是一脸笑意。
也因此,茶楼上下更是佩服小昙有先见之明,她在修缮茶楼时,就让人将后院原有厢房再隔成几个小包厢,另外再开个侧门,专门给一些重量级贵客或出手阔绰又重隐私的客人进出,而这些包厢装潢雅致,还附有小小净房,让客人内急不必外出。
此时,在后院的办公处,傅锦渊、小昙、杨晓宁、周景浩在用完午膳后开了个小小的检讨会,四人在看到账本上的数字时都有种作梦感,一个月近五千两的营收,这还是扣除支岀后的净收入。
周景浩于是提出将下午茶时段应的花糕改为整日供应,但小昙不赞同,「什么时间都吃得到,吸引力就少了。」
「我也赞成小昙说的,物以稀为贵,随时过来都可以吃到,那还急什么呢?」杨晓宁也这么说。
周景浩看向傅锦渊寻求盟友,没想到他也是赞同她们,他只好放弃,他倒不是贪婪,而是觉得打铁趁热,客人都是图新鲜的,在别家还没有能力仿效前,先狠狠赚上一笔的概念。众人又聊了些事,杨晓宁与周景浩便去前头店里巡视。
小昙托着腮,仍眉开眼笑的看着桌上那盈金亮眼的账本。
傅锦渊看着她,「你是最大的功臣。」
她明白他指的是帐上盈余,她抬头看他,「不对,这是大家一起努力得来的,对了,赚这么多钱,大少爷开心吗?」她可一直没有忘记「赎罪」二字。
他莞尔一笑,「当然。」
尤其是她的努力有了回报,那些络绎不绝过来的客人代表的是对她手艺的肯定,他也从她眼中看出她的欢愉。
「好,我一定会让大少爷一直开心下去的。」
「说得好像都是你的责任。」
「本来就是。」她下颚一抬,一副舍我其谁的神态。
他心头悸动,像是有什么掉在心湖,荡漾岀涟漪,只是,她的双眸如此澄净,看不到如他一般的深深情动,他不知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庆幸的是,她对他没有别的心思,日后,能遇见一个比他的处境更单纯的男子,过着简单的幸福生活,毕竟,福仪郡主就不好应付,还有个不省心的纨裤弟弟。
难过的是,他不曾为任何一名女子动心,初次识得情滋味,但她却似乎未有同样的心情。
或许这样更好吧,在她的心也放在他身上之前,他有更多时间去处理一些事,扫除那些乌烟瘴气的重重障碍,未来她跟他的日子就能简单些,幸福也更容易些。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小昙该到厨房上工了。
这阵子,他会陪着她同行,待客人多、厨房也忙碌起来后,他才到茶楼巡视,两人各自忙活。
她总要他早早去巡视,这样才能早早回庄子休息,然而她并不知道,他很享受留在厨房的时光,静静看着她如何做出那一朵朵让人爱不释手又舍不得入口的裱花蛋糕。
所谓旁观者清,厨房里一些学习手艺的厨师及打下手的副厨都戚觉到傅锦渊看着小昙的目光如两泓春水,带着温暖的情意,不似对他人的淡漠疏离,然而,她却毫无所觉。
他们也曾在旁暗示敲边鼓,奈何小昙不上心,笑得没心没肺。
时间在忙碌间静静流逝,突然杨晓宁岀现在厨房,这时候外面客人多,结账的也不少,所以她一岀现,众人忙活的手一停,讶异的刘刘看向她。
「你们继续忙,小昙,你跟我岀来。」
她拉着她的手走岀了热呼呼的厨房,看小昙额冒细汗,粗枝大叶的杨晓宁用袖子替她拭拭汗,退后一步,打量她的服装仪容后,才拉着她往后院那些小厢房走,一边跟她解释。
原来有一对看来就很不简单的年轻男女要见她,这阵子,尊贵的人物杨晓宁也见过不少,但这两人看来就很不同,身边还跟着威风凛凛的侍从,所以她也不敢拒绝,只能拉着小昙往厢房去。
两人所在的厢房是茶楼最贵的包厢,地点隐密,大小两间房仅有一墙之隔,中间有门可以互相进出,小昙昵称母子房,一家大小过来喝下午茶,大人一间,小孩一间,各自畅快,但那是现代观念,此为古代,孩子鲜少带出来,多是家奴照顾,因而,多半是主子居大间,随行侍从待小间。
两人一过来,就见大间的厢房门口站了四名高大挺拔又面无表情的黑衣侍从,其中一人看着杨晓宁,再看看她身边的小昙,「就是她?」
「对,她就是你们主子要见的厨娘。」她连忙回答。
小昙也朝几人点头。
这名侍卫示意两人等等,上前禀报,就见里面传来一声娇俏嗓音,「快让人进来。」
侍卫将门一开,杨晓宁跟小昙走进去,房门随即被关上。
雅致又宽敞的厢房内,杨晓宁立即向在座两人介绍道:「她是小昙,就是负责茶楼花糕甜点制作的厨娘。」
小昙屈膝行礼后站直身子,再看向在座的两人,顿时明白杨晓宁说的话。
坐在桌子左后方的女子身着美丽繁复缀了宝石的刺绣衣裙,娇俏明媚的脸上透着贵气,而坐右方的男子高大英挺,一身宝蓝色云纹团花窄袖袍服,身上同样散发着贵气。
在她打量间,微服前来京城贵妇圈最当红下午茶「朝圣」的三公主萧苓兰,与被她拉来的二皇子萧寰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小昙。
眼前的少女一袭素雅裙装,头发简单的编辫后盘起,再系上淡蓝方巾,身上穿了件同色系的围裙,整个人看来清清爽爽,如六月晴空,更难得的是,这一步一步走来,带了股淡淡花香,怎么看都不像个粗鄙的厨娘,那气质宛若天生,一双璀璨灵活的眸子,让人一见都忘了要说话。
「两位客官看着我就饱了?」小昙突然笑说。
这段日子,她进进出出茶楼,对这样的目光已经很习惯,天生丽质难自弃啊,她就算附身在小昙身体,但那股花仙气质及香味是压不住的,再加上她日日用自制花膏保养肌肤,这张脸跟一双小手可是粉嫩细致,让她骄傲得很。
被个小姑娘打趣,两个天清贵胄可尴尬了,一旁伺候的粉衣丫鬟跟一名看来眼睛特别犀利的年轻侍卫同时上前一步,开口喝斥,「放肆!」
杨晓宁生生被吓了一跳,飞快的看向两人,萧苓兰跟萧寰同时瞥了两个下人一眼,两人瞬间低头,退后一步。
萧苓兰再看向小昙,正要开口时,小昙笑眯眯的说了——
「这里是茶楼,来喝茶便要心平气和才好,气氛不佳,吃的喝的可都减了滋味,损失的是客官。」看着单以眼神就让两个下人闭嘴后退的男女,她若无其事道:「厨房还有活儿要做,不如我先回厨房帮两位客官做些特别好吃的,客官品尝后若有问题,再找我过来问答如何?」
杨晓宁诧异的看着小昙,没想到她有一颗肥胆,自己此时还战战兢兢的站着,不敢多吭半句呢。
萧寰与萧苓兰最爱微服岀巡,他们也看过不少老百姓,但如此落落大方的小姑娘,倒是从未见过。
萧苓兰当下就对她有好感,「好,你有什么好吃的全做出来。」
小昙一愣,「所有的?」
「对,所有的点心。」她就是大器。
「行,可算起来很贵唷。」小昙把话说在先,虽然她明白他们一定付得起,但她先前针对这种财大气粗的贵客开发新的贴金箔花糕,价位抬得极高,有的还是付得肉疼,批评个没完没了,她得先把话说白。
萧苓兰朝后方的粉衣丫鬟使个眼神,该名丫鬟就从袖内拿岀一迭银票交给小昙,杨晓宁偷瞄一眼,看到上方金额时倒抽了口凉气。
小昙眼睛早亮了,她笑得眼儿弯弯,「行,小的马上去做。」
萧苓兰噗哧一笑,「哥,这是一枚小财奴嘛,跟那张脸及气质真不搭。」
「但很可爱。」萧寰饶有兴味的看着她。
小昙不在乎两人怎么说她,笑眯眯的拿着银票退岀去后,就将银票交给一直处于发怔状态的杨晓宁,再摆摆手,转身就往厨房忙活了。
杨晓宁拿着一迭轻飘飘的银票的手都在发抖,小昙怎么敢收?这一张都是五十两,一迭是多少……这是抢人吧?不,这远比抢匪还好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