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倾岚偏着头,一脸茫然。「为什么?说几句话也不成吗?」
「当然不成,好人家的姑娘不该随便同陌生男子说话……老爷说过……」
一意识到小丫鬟将滔滔不绝的向她说教,陶倾岚嘟起水嫩红唇,扬声制止。「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冬儿闻言乖乖噤了声。
暗暗观察主仆二人的对话,乔梓韧兴味盎然地挑了挑浓眉,眼前这一对主仆,还真是古怪得逗趣哩!
他的思绪才掠过,冬儿便走到他面前,以食指猛戳着他的胸口呛道:「你——不准再缠着我们家小姐,知道吗?」
看着冬儿摆出凶巴巴的模样,陶倾岚大惊失色地嚅声道:「冬儿!不可以这么欺负人。」
「小姐,这种人不教训不行。」语落还不忘回眸瞪他一眼。
遇上这凶悍的小丫鬟,乔梓韧没好气地苦声否认。「我一点都不想缠着你家小姐。」
天哪!他是招谁惹谁了,胸口被戳得好疼。
其实若依方才的状况看来,比较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他们家小姐缠着他才是。
突然被点名,陶倾岚抬眼接触到男子深沉的目光,不知怎地,心跳猛地一促,也乱了呼吸的频率。
「我、我不是存心要拽着你的衣襟不放的。」她忙摇手澄清,瑕白的脸染上薄晕。
方才她只是激动了点,才拽着他的衣襟「忘了」放开,现在被他这一说,好似她很不要脸似的,真教人难为情极了。
「唉呀!我家小姐拽着你,是你的福气,你还……」
见小丫鬟又要使蛮,陶倾岚柔声道:「冬儿,你到一旁候着,我同公子说几句话,不碍事的。」
说也稀奇,似泼妇的小丫鬟虽心不甘情不愿地努起唇轻应了一声,但在自家主子面前反倒乖巧,口令一下,便乖乖地退到一旁。
他耸了耸肩,不在乎地挑眉。「无妨。」
陶倾岚闻言如释重负地漾开笑容。「公子人真好。」
乔梓韧被她心无城府的纯真反应怔了怔,他终于知道小丫鬟亟欲捍卫主子的真正原因了。
上一刻她还恼他「随口胡诌」的行为,下一刻她竟笑容满面地赞他是好人?
这小姑娘……纯真无邪的性子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思及此,乔梓韧莫名的感到心头有股让他难以捕捉的情绪。
回过心神,见姑娘仍杵在眼前,他淡蹙起眉:「天色晚了,你不回家吗?」
陶倾岚明眸溜转地思忖了会才漾开笑靥道:「我在想,要不要把我的宝瓮拿到﹃集雅斋﹄请掌眼帮我瞧瞧……」
思绪一顿,乔梓韧因为她突如其来的话,愕然地倒抽了口气。「你要去﹃集雅斋﹄?」
没想到她脑中的思绪还在绕着「宝瓮是赝品」的问题上打转。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他的反应让她大感不解。
轻垂下眉,乔梓韧霍地惊觉,不知不觉中,他与姑娘周旋太长时间了。「没什么,我得走了。」
听闻他要走,陶倾岚心底扬起一股莫名的失落,一种让她有些茫然、有些不舍的思绪。
在他迈开脚步打算离开的瞬间,她突地扬声问:「不知道公子府上何处?」
乔梓韧怔了怔,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敞开笑,一双笑弯的水眸染着笑意。「以后若我拣到新鲜的玩意儿,可以借你瞧瞧。」
面对她毫无防备的赤子之心,乔梓韧一时语塞。
久久得不到回应,陶倾岚偏着螓首蹙起秀眉,表情有些困惑地问:「难道……你不愿意同我做朋友吗?」
唉!糟糕,这是怎么一回事?姑娘一露出这神态表情,便教人难以抗拒她的要求?他这是怎么了?
乔梓韧暗叹了口气,为陷入这莫名的窘境感到啼笑皆非。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他神情有些僵硬地解释。
「那是什么意思?」
他神色微敛,酌量了好半刻也找不着话。「呃……我——」
她仰着头,水盈盈的双眸同情地瞅着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无家可归吗?」
瞧他这一身落魄,难道他真如冬儿所言是个流落街头的可怜人?思及此,她的心紧揪着,好难受。
「呃……算是吧!」目前这状况,实在不好向陌生人言明,他答得好心虚。
心一抽,陶倾岚油然而生的恻隐之心,瞬间泛滥成灾。
「天呀!你真可怜,我……真的好抱歉……」她在心里暗暗自责,下一刻,已无法克制地掩面为他可怜的遭遇流下同情之泪。
「我……不是——」见她为他哭得梨花带雨,乔梓韧愣住,心中的罪恶感纵横漫布。
她泪眼婆娑地瞅着他,贴心地道:「没关系,我懂的。」
被当成流浪汉的乔梓韧心底叹声连连,遇上这样心无城府的善心姑娘,这下他真是百口莫辩。
「喏!这些银子给你。」
冬儿瞪大着眼,早料到必然是这个结果。「小姐!你不能给他银子呐!」
无视在一旁又叫又跳的小丫鬟,陶倾岚捉起他的大手,柔声地道:「虽然没多少银子,但应该可以让你凑合着过一阵子。」
姑娘的手好软,教他心头五味杂陈。
她善心的举止让乔梓韧欲哭无泪,他该感谢上苍对他的仁慈吗?
就在这一刻,陶倾岚握了握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水眸打量着他伟岸结实的男性体魄。
乔梓韧被她打量的眸光瞧得发毛,总觉眼前的状况有些……诡异。
半晌,她眼睛一亮地兴奋喊道:「对了,我缺个贴身小厮,不如你就来当我的贴身小厮吧!」
他人高马大、身强体壮,正好可以帮她搬重物,如此一来,冬儿也不会老嚷着被她虐待。
光想到这一点,陶倾岚唇边的笑容益发灿烂。
「贴身小厮?!」乔梓韧抓抓发丝,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时,一直杵在一旁的小丫鬟,察觉到主子脑中转的念头,再也隐忍不住地嚷嚷。「小姐!你不能带他回家。」
「为什么?你不也是这样跟着我回家的吗?」陶倾岚侧过睑,茫然地问道。
其实不止冬儿,府里有好几个奴仆、丫鬟全是因为她的善心才进府的。
虽然陶老爷曾为此大发牢骚,但没法儿,陶家就陶倾岚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儿,很多事情陶老爷多半是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她去。
「那不一样!」
主子不似一般富家千金,对人一向和善,其中又以身世坎坷的可怜人,最能激发她柔软的心田。
为防陶家「仆」满为患,陶老爷私底下叮嘱过她,得好好看紧主子。
「有什么不一样?」陶倾岚蹙着眉,好生懊恼地瞅着眼前被她宠坏的小丫鬟。
小丫鬟紧攒着眉,好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话。「唔……我瞧起来比他善良。」
听着主仆俩在他身旁你一言我一语,被晾在一旁的乔梓韧吐了口闷气,忍不住想揽镜自照一番。
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听人这么形容他哩!
整了整思绪,乔梓韧直接回拒姑娘脑袋瓜中的荒谬想法。「多谢姑娘的好意,我自有打算。」
从乔家少爷到某户千金的贴身小厮……这样的转变太遽,纵使姑娘坦率的笑颜有一种莫名蛊惑的力量,他却不忘紧捉着脑中唯一的一丝理智。
她清亮的眼珠眨了眨,充满怜心地定定望着他。「你不用管冬儿怎么想,我说你能跟我回家,你就能跟我回家。」
乔梓韧没搭腔,只是挑眉觑着袖口被她拽住的小手,考虑着该怎么遏止眼前诡异的状况。
「小姐,你分明存心害我,要是让老爷知道了这件事,非剥了我的皮不可。」小丫鬟可怜兮兮的皱着眉头。
陶倾岚噗哧一笑。「我的好冬儿,你可别生气,你瞧他身强体壮,往后咱们出门拾宝、做粗活、提重物全交由他,咱们半点力气不用花,多好?」
「不好、不好,我可以帮小姐的忙,小姐不需要壮丁!」太了解主子的怪癖,小丫鬟急忙开口。
陶倾岚咬着唇,幽幽地酌量。「我知道冬儿你能干,但有个小厮帮忙总是方便些。」
见主子心意已决,小丫鬟也不好再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