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计画中,一直都没有演戏这选项,当时多亏了身边的人对我的当头棒喝,才让我愿意去尝试演戏这条道路,能有如今的成就,其实要归功于那些点醒我的人。”
“原来演艺圈影帝会踏入戏剧圈是无心插柳之举,我想很多影迷都不晓得,你刚踏入演艺圈是以歌手的身分出道,还出过一张专辑,当初有买专辑的人可都算是捡到宝,那张专辑目前恐怕是有市无价了。你在演戏之余也配唱过几首电视剧或电影的歌曲,反响相当不错,怎么没有想过再发行新专辑呢?”
“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想交出半调子的作品,我一直没有放弃唱歌这条路,专辑仍在筹备,等到准备充足时,新专辑会和大家见面的。”
摄影棚内,魏修和节目主持人侃侃而谈,聊着他出道至今的心路历程和接下来的计画。因为是谈话性节目,魏修穿起了正装,不过西装外套下穿着的深蓝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了线条迷人的锁骨,正式中隐隐带着性感和诱人的危险气息,是他一贯的风格。
他是获奖无数的影帝,更是万千粉丝心目中的男神,演技、颜值双双在线,但鲜少人知道,魏修真正的梦想是在歌坛上一鸣惊人。他所向往的,从来就不是影视圈。
韩深雪静静伫立在摄影棚一角,等待魏修结束访谈,手边是事先准备好的保温瓶和喉糖,等魏修一收工就能喝几口温水润喉。对于魏修的习惯,她几乎了如指掌,甚至比姊姊这个经纪人还更了解魏修。
自大学毕业后,她就开始担任魏修的助理,起初是因为姊姊临时找不到合适的助理人选才请她帮忙顶替一阵。可是就如同魏修志不在戏剧,她的志向也从来就不是明星助理,没想到这份工作一做就是好几年。
她早该做出决断,可每每看见魏修,这份决心又会退缩。
微微垂着头,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此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韩深雪的肩膀,让她从纠结的念想中猛然抽离。
转过头,姊姊韩霏霏正噙着笑站在她身后。
韩霏霏指了指摄影棚外的方向,韩深雪轻轻颔首,眼角余光偷偷觑了眼魏修的方向,很快又收回视线,跟着姊姊一起往摄影棚外走去。
韩霏霏走在前头,走廊上没什么人,直到走至一处僻静的转角才停下脚步。她抿了抿嘴,缓缓启唇问道:“姚寰要我劝你专心投入写作的工作。”
韩深雪的眉梢隐隐动了动,对于姊姊的话回以一阵沉默。
韩霏霏望着妹妹过分精致的面容,升起无限感慨,明明是同一个娘胎生出来的姊妹,但自己的样貌顶多算是中上。她这个妹妹从小就是个五官格外精致的女孩,上了中学后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再加上性子清冷,完全像个仙子一般,见过她妹妹的同事们都问为何不让妹妹踏入演艺圈。
韩深雪的容貌放眼演艺圈也是少见的美人胚子,而且是具有个人特色的美,不是时下影印复制般容易让人脸盲的网美脸。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待在演艺圈,韩霏霏比谁都明白自家妹妹最讨厌被人盯着瞧,也讨厌与人打交道,这样的性格注定不是走演艺圈的料。
“他说你的第一本书在出版后得到很好的回响,不少读者都在等着后续的故事。深雪,我知道写作才是你真正想做的事,你想辞职的话,我不会阻拦,我比谁都更希望你能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韩霏霏一直都晓得妹妹会利用空闲时间创作悬疑小说,并发表到网路平台连载,当初也是她从中牵线把妹妹的小说介绍给在出版社工作的姚寰,虽然自己和姚寰早已分手,不过仍一直保持联系。
会让妹妹暂时担任魏修的助理实在是因为临时找不到合适人选,原本的助理偷拿魏修的衣物去盗卖,魏修发现后直接气得把人送进警局。当时情况混乱,怕又有类似事件发生,必须找值得信任的人担任助理才行,她只好请曾经在自己身边打杂过的妹妹代为帮忙。
当风波过去,妹妹竟然说愿意继续担任魏修的助理,那时的她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妹妹对助理这份工作不感兴趣,却反常说要继续这份工作,后来——她终于明白个中缘由了。
妹妹心中有牵挂,舍不得离开、舍不得放手,能让一个待人处事向来冷静淡漠的人产生这种情绪并不容易,不容易产生,更不容易放下。
“姊,你和姚大哥彼此相爱,就算到了现在,我还是能感觉得出来你们仍是爱着对方的,为什么你们当时会分手?”韩深雪向来冷静的面容难得出现了迷惘。
韩霏霏无奈地扬起嘴角,说道:“我和姚寰都太忙了,在聚少离多的情况下要维系感情是件不容易的事,不是我抱怨他,就是他抱怨我,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彼此都活得无后顾之忧。虽然我们现在不是情侣,但目前这种偶尔才见上一面的相处方式对我们来说都比较轻松。”
她和姚寰交往的那段时间,都是他们最忙碌的时候,光是应付工作就焦头烂额,根本没有闲情逸致去思考风花雪月。每对情侣各有不同的相处方式,在一起并不是唯一的道路。
“让你和姚大哥为我的事为难了,再给我一些时间——”韩深雪纤细的颈子微微低垂,声嗓细小,自顾自地低喃道。
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踌躇不决下去,写作是她的梦想,也是她喜欢的工作,大好的机会在她眼前,可她却犹豫了。要专心写作,势必得放弃明星助理这种高工时的工作,她待在魏修身边将近六年的时间,只写出了一本十几万字的书,以这种缓慢的写书速度只会渐渐被人淡忘,读者和市场不可能再等她下一个六年。
以前只是在网路上连载,读者不多,更新速度缓慢也影响不大。可在去年顺利出版第一本书后,她的悬疑小说在圈子里引起不小的回响,甚至卖出海外多国版权,突然就有了成千上万的读者在等着她继续完成下一部作品。她难以忽视这些等待她的读者,却又无法挤出太多时间创作。
她的牵挂一直以来都是魏修,从没想过自己的目光会不断追随着一个人,等她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他,早已无法抽回对他的情感。
魏修只当她是工作伙伴,很显然,他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真实想法,如果她辞了助理的工作,两人就难以再有交集。几乎可以想见两人将会渐行渐远,最后走成两条平行线,与陌生人无异。
她害怕这样的结局,迟迟不敢做出决定——
和魏修第一次见面的场面历历在目,当时的她根本没想过自己的思绪会受那个任性妄为的少年影响,他的脾性明明那么令人头疼,也不敢恭维。
一切的根源在那一天种下,荒唐的展开,好像在说她的未来注定与魏修牵扯不休。
她和魏修第一次见面是十年前,那时她是个刚从升学压力中解脱的高三学生,正好也是那天,她在毕业前夕因为和班上同学起了争执,害得姊姊被学校通知到校处理。
她们的父母长期在海外工作,几乎一年只能见到一次,姊妹两人从小就是由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爷爷在她高二那年过世,而姊姊又因为工作的缘故较少待在家中,家里只有她和奶奶两人相伴,但她不想让奶奶操心,只好请工作中的姊姊临时跑一趟学校。
她并不是问题学生,在求学生涯中几乎都是优等生,只是成绩好不代表同侪关系也好,爷爷是退役军官,向来教导她不哭不闹,面对任何事情都要冷静对待,年纪渐长后她才注意到自己过于冷静成熟的性子在同年龄的学生里特别突兀;爷爷也教导她不能说谎,因此她对于事实向来有话直说,但这种性格在同学眼里只是难相处。
姊姊虽然和她同时被送到爷爷奶奶家照顾,但姊姊那时已经到了念小学的年纪,而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爷爷的教育方式造就了她与姊姊截然不同的性格,可她从来都不觉得冷静、直接有什么不好,也没有要改变自己去配合他人的意思。从小到大,老师最常给她的评语就是:人际关系有待加强。
到了高中,和从前一样,她仍与班上大部分的同学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当然也有特别看她不顺眼的同学,不过她早已习惯,从来没把那些人的挑衅放在心上,与此同时,也遇到了少数主动与她交好的朋友,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她和高中三年唯一的朋友在毕业后没多久就断了联系。
她还记得事情发生的那天,是个要热不热的天气,令人烦躁——
“不好意思,我是韩深雪的姊姊。”事情发生的那天,韩霏霏逼不得已丢下工作,风尘仆仆赶来学校处理妹妹的事情,打开教官室的门时还微微喘着气。
原本一脸苦恼的教官和导师,脸上莫可奈何的神色稍微舒展了些。教官早先已经在电话中大致向韩霏霏叙述过事情的经过,现在再次不厌其烦解释了遍,“韩同学和白同学在走廊起了争执,有不少人都看到是韩同学先动手打人,把白同学的脸都打肿了,幸好及时被经过的老师拉开才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可是韩同学坚持自己没有错,说什么也不肯道歉。”
韩霏霏看向衣着整齐的妹妹,再看看右脸颊微肿、头发和制服都有些凌乱的白同学,她眉心紧拧,看来事情不好处理,白同学这副狼狈的模样太像、太像受害者了。
“深雪,你为什么要动手打人?”不是质问,而是询问。
不是她刻意偏袒亲妹妹,但比起从未相处过的人,她当然更相信相处了近二十年的妹妹,妹妹比她晚出生了八年,几乎是她从小照看到大。虽然是亲姊妹,妹妹的性格却和她大相迳庭,冷冷淡淡、不争不抢,鲜少主动与人攀谈,相对地,也绝对不会主动与人起争执,也许在他人眼里妹妹简直孤傲到了极点,可她认为有个性没什么不好。
以妹妹这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个性,能动手打人根本就是件奇闻。
韩深雪一双清冷的眼迳自望向白薇,她动了动唇瓣,“白薇侮辱人在先。”
“我只是和你说几句话而已,哪里侮辱你了?”白薇按着抽疼的右脸颊,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声音委屈哽咽,全然一副受害者的姿态。“不然你们问知宜,知宜当时也在场。”
白薇伸手拉住一旁只敢低垂着头,拚命想降低存在感的官知宜,“知宜,虽然你和韩深雪是好朋友,可是你不能偏袒她,一定要实话实说。”
只有白薇和官知宜知晓,搭在官知宜手腕上的力道有多大。
“我、我不清楚——”官知宜吓得连声音都在颤抖,始终低垂着头,不敢面对眼前的众人。
官知宜唯唯诺诺的态度,再加上白薇方才所说的那番话,暗暗引导师长往“官知宜想帮韩深雪隐瞒实情”的方向去猜想。
“知宜,你老实说,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在场的级任导师柔声劝道。
“我真的不知道!”官知宜嗓音压抑,用力摇头。
教官和导师相望一眼,似乎眼里都有了个底。
韩深雪望着官知宜的头顶,眼眸微微低垂,收回视线,“总之我不会道歉,我没有做错事。”
韩霏霏在心里轻叹了口气,她不清楚这个女孩和妹妹的交情如何,但依眼下的情况来看,妹妹似乎要吃亏了。
她拿妹妹这倔强的性子没辙,这种时候表现得那么执拗,只会让其他人认为是死不认错的表现,明明有更多、更好、更委婉的解决方法。不会弯腰的大树注定要遭遇折腰的命运,就算错不在她,但大部分人都习惯偏袒看起来较为弱势的那一方。
后来,因为韩深雪拒绝道歉,老师和教官也拿她没办法,记了支小过做为惩处,而白薇虽然也有还手,但几乎没对韩深雪造成伤害,状况轻微,被记了一支警告。韩霏霏关心了下白薇的伤势,表示会负责医药费,还不断替她向白薇赔不是。
那一瞬间,韩深雪突然很后悔自己一时的冲动,害得姊姊得替她向人道歉,深切地感受到自己一点也不成熟。
她想阻止姊姊,白薇的母亲却在这时赶到了,对方看起来相当不悦,一点也不想多谈,很快就将白薇带走。
韩霏霏问韩深雪要不要先请假几天,韩深雪说她想直接请假到毕业,反正已经被大学录取,没打算考指考,距离毕业还有一个多月,待在学校除了去图书馆看书也没什么事可做。
“韩深雪,你长本事了,竟然和同学打架,把人家的脸都打肿了。”办妥请假手续后,两人并肩走出校园,韩霏霏终于沉不住气给了妹妹一记栗爆。“我真是忙昏头了,竟然冀望你这个一脚踩进古墓派的人会像一般学生一样主动开口解释缘由。”
远方的飞机云在蓝天的衬托下相当显眼,韩深雪抬手用手背遮挡过度灿烂的正午艳阳,微微眯起眼,说道:“至少我打赢了。”
虽然同学们见到她和白薇扭打成一团,可是白薇没有成功打到她半分。
“——我是不是该给你鼓个掌?”韩霏霏抚了抚额,她才二十六岁,竟然就要姊代母职,处理一个都快从高中毕业才惹出问题的小孩。
“你还要回公司吗?”她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下午两点,姊姊身为艺人的经纪人,这个时段应该正忙着。
韩霏霏轻叹了口气,看来妹妹是打定主意不解释事情经过,以她对妹妹的了解,不想开口的事,旁人怎么逼问都是徒劳。
“你先跟我回公司吧,莫名其妙请假会让奶奶担心。”爷爷在一年多前过世,而她为求方便另外在公司附近租屋,家中目前只有妹妹和奶奶住在一起,如果妹妹请假待在家中,肯定会被奶奶追问原因。
韩深雪想了想,“我可以自己在外面待到放学时间再搭公车回家。”
虽然都是在同一座城市,但她们家的位置比较偏远,附近没有捷运经过,只能搭公车回家,因此姊姊才会另外租屋。从姊姊的公司到她们家,没有一个钟头是到不了的,更遑论遇到上下班的尖峰时段了。
如果跟着姊姊去公司,那她还得转车,想想就麻烦。
“不行,我不能放任问题少女在外头闲晃,一个未成年少女在上课时间到处溜达,如果被警察叔叔关切怎么办?或是遇到奇怪的人搭讪该怎么办?你一定得跟我去公司,在我眼皮底下待着我才能安心,否则我就告诉奶奶你跟人打架。”韩霏霏十分坚持。
韩深雪觑了姊姊一眼,她下个月就满十八岁了,又不是八岁,竟然还把她当成小孩在照看。
动手打人的确是她太过冲动,害得姊姊必须在工作中跑一趟学校,白薇已经不是第一次找碴,只不过她都没放在心上,没理会白薇三天两头的挑衅,但白薇今天所说的话彻底踩到了她的底线,实在忍无可忍。
不是故意想对姊姊隐瞒,只是她认为姊姊会比她更生气,别人想怎么说她都可以,可是绝对不能侮辱她所重视的人,而且她也不想拖累官知宜。
其实她更不明白,白薇为何老是看她不顺眼?明明两人没什么交集,更别说她会有机会去惹到白薇,这世上莫名其妙的人太多了。
“那个白同学的妈妈是不是有点眼熟?”韩霏霏十指屈起撑着下颚,若有所思道。
“现任立委。”她立刻帮忙解惑。
白薇能在学校横着走不是没原因的,白薇双亲的身分都不一般,所以在她打了白薇之后,学校才会这么迅速通报家长,就怕事情处理不好会惹上麻烦。
她反而觉得学校的担忧是多余的,这种身分特殊的家庭最怕惹是生非了,没看白薇的母亲根本一秒都不想多待,就怕丢人现眼吗?
韩霏霏倒抽了口气,“你确定打了立委的女儿不会惹上麻烦吗?”
“等你带出比立委更有名的明星之后,我们就不用怕了。”她的嘴角微扬。
“——”韩霏霏顿时无语,这是在讽刺她手下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咖明星吗?她这么年轻就混到经纪人的位置容易吗?总有一天,她也能带出天王天后级的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