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琵琶已打定主意绝不受他影响,十天后便能彻底摆脱他。
“跟我单独住在一个地方,真不怕?”
“我都答应前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若怕,压根不会来。
虽然总骂他卑鄙无耻,不过事实上他还不曾强逼她什么事,只除了两次的吻之外。
比起那两次的吻,她更在意的是当她今天早上对冯大哥说要暂时住在亲戚家的时候,他竟然不似平常担心她的模样耳提面命,反倒是简单说了一句小心而已。
如此与她保持冷淡的关系已经好几天了,自从西门凤霄在凉亭吻她之后。莫非他不守信用偷偷跟冯大哥说了?
“很好。”和她私下相处,便是要她对自己卸下心防。
“西门凤霄,你没将事情告诉冯大哥吧?”
“单儿,我真伤心,难道我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她不客气回应:“没错。依你的表现,我实在很难相信你。”
他笑,“看来得顺便让你信任我了。这十天内,不准你提起冯定睿的名字,提起一遍多留一天,如何?”
“若你提起便少一天,如何?!”她绝不吃亏。
“你真懂得谈判,成交。进来吧,这里是我刚买下的别院,你是第一个进来的客人。”他伸手欲迎。
看了他的笑脸一眼,她拒绝握住他的手,诡异的是,她竟又自他眼底看见一抹受伤,是不太担心他会伤害自己,可前车之鉴让她实在很难相信他不会又耍计谋。
西门凤霄不动声色欲收回手,佯装不介意的神情却露出一丝破绽,下一瞬,单琵琶还来不及思索为什么,手已经伸了出去,主动扣住他的大掌。
他神色一惊,注视着她,唇微弯,“跟我来,我带你逛逛。”
朱红大门开启,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又一处精致的庭园造景。屋子并没有特别装饰,重点是摆在外头,小桥底下流水潺潺,鱼儿悠游于水中,自在逍遥;走在由石子铺成的路上,两旁尽是栽种的植物,有的正盛开,有的正等待明年初春绽放美丽。
石子路弯弯曲曲、正好绕过整座别院一周,走了一圈,美景一览无遗。单琵琶十分喜欢这座庭园,其中最满意的是里头竟有种植梅树,所有花卉之中,她最喜欢梅。
“还没开花,因为这儿偏南,相信再一、两个月梅树便会开,到时候若你喜欢,可以再过来欣赏。”
怎么听起来像是他特别为自己栽种的?
“你喜欢梅树?”
“是,我喜欢它的坚忍不拔,小巧的花朵却蕴涵无限的力量,仿佛也在告诫我,不该太早放弃,坚持方能得到我想要的。”最后一句话他是望着她的侧脸说。
单琵琶有所察觉,继而缩回手,更不敢回视。
“坚持是好事,并不代表事事都能如你所愿,有时候放手才是最好的。”她意有所指。
“可若不坚持,又怎知这次不会如我的意呢?”
“总之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若你真要坚持到底,谁也挡不了你。”
“单儿……”西门凤霄轻轻将她的脸扳过来,欲看透她的心。
两双眸子难得交缠在一起,应该厌恶的感觉此刻竟找不到半分,就好似她未曾讨厌过他,气氛融洽得好似他们本该如此相依。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莞尔,俊美的脸更添一丝魅力,深深震荡她平静的心湖。
不!她不该受影响。
“那个……上回你说我与冯大哥的姓氏是有什么问题?”她杀风景地问。
他神色沉落,“我随口胡诌你也信?”
“你不是那种会胡乱说话的人。”
“这时反倒如此捧高我的人格,太看得起我了。”
“你到底说不说?”终于能把话题转开,她才不轻易罢手。
“那……真的没有什么,我的意思只是想说他只要姓冯,便曾是你们的仆人,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即使你有多喜欢,重视门当户对的单老爷也不会轻易同意。”
“爹不会这么在意的,只要我喜欢,又没人破坏的话……我们成亲不是不可能。”
“多一天。”
“什么多一天?”还没自刚才的问题回神。
“你刚刚提起他的名字了。”
“这是问问题、怎能算?”
“若你不想认帐,我也不能如何。”
说得她一副摆明要耍赖的样子,她才不是这种人。
“多一天就多一天啦!”她十分委屈。
“我带你去看你未来要住的房间。”
逛了圈,没看见里头有半个人,她不免心生疑惑。“除了我们之外怎么没半个人?那谁要负责准备我们的饭?”说到饭,她肚子确实饿了。“该不会要我煮吧?先跟你说,我不懂下厨的,让我去厨房只会一团乱,还是说……是你要下厨?”若真是西门凤霄下厨,可有趣了。
“可惜你没机会尝,因为我只煮给一个人吃。”
是谁那么可怜,得被迫吃他煮的?
“有人走动我不喜欢,所以只命令他们来煮饭、打扫而已,放心,不会让你饿到。”
“谁?”
“什么?”
“你只煮给谁吃?”
“怎么,你很介意?”
“才……才不是!只是好奇罢了,不说也无所谓。”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原来是另有其人,她还以为……可恶,她是在胡思乱想什么?
肯定是跟在他一起,才让她连思绪也混乱了。
本以为和西门凤霄待在别院,会见识到他使出什么手段,哪知一晃眼六天过去,他什么都没做,仅是天天陪她逛庭园,每一日都在优闲中度过,也见识到不同一面的他。
除了要求用饭的时间必须看见她以外,其他时候他并不会要自己刻意待在他身旁,不知何故,她反而会站在远处盯着他每一个举动。
西门凤霄不挑食,却对吃也没多大兴趣,好似只要能填饱肚子的都成。不过说实在,他吃的每一道菜都是精致料理,味道很好,要挑也不知如何挑起;他对穿着倒是十分重视讲究,好像非得如此才能彰显他的身分。
其实他的性格挺懒散的,他能整个午后都斜坐在凉亭内喝茶发呆,有时半天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比庭园的假山还要更像一座山。用过晚饭后,两人会闲聊几句,然后各自回房,等亥时一过,他会待在月光下的凉亭内,一手执酒壶、一手执箫,他懂得吹箫,而且吹得十分流畅。
本以为他应是高高在上,在听过他凄凉的箫声后,方察觉他似乎是寂寞的,若不寂寞,箫声便不会反应他的心情。
也许这时她不该介入他,免得愈陷愈深……
脚步欲往后退,远离他。
“单儿,过来啊。”他早一步发觉她。
他的声音在夜里显得特别沉重,冰凉如水,直透她心坎内,教她不自觉迈步走向他,一步步拉近彼此。
“吵醒了你?”
“不……很好听,只是有点哀伤,不过你吹得很动听,想必学了很久。”
“我娘教我的,这箫……也是她临终前送我的。”
“霄儿,娘此生都不得自由,生前没能好好照顾你,盼你在娘死后能真正展翅高飞,别再受限于此。这里的诡谲一点也不适合你,若你想走,就走得远远的,千万别再回来了!富贵荣华眨眼即逝,得之也不知是不是幸,还是找个能与你厮守的姑娘在一块才能长久。”
这些大概是自他有印象后,娘对他说过最多话的一次了。
“我很喜欢这首曲子。”
旋律忧伤,他亦藉由曲子抒怀,正好让她看透他的心,总以为他冷漠无情,其实也是有心人。
“谢谢。”
“你做的?”
“很奇怪?”
“不,只是没想到你也会有闲情逸致。”还以为他成天想着赚钱。
“我是个人,自然懂得放松。若你喜欢的话,我能教你。”
“还是不了,我虽叫琵琶,却不懂任何乐器,爹为我请过师傅,不过最后都说我难教,需要另请高明。”
“谁替你取这名字?”
“是娘取的,大概是希望我能成为一般的大家闺秀,懂得琴棋书画,可惜她来不及教我便已撒手人寰。”
他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她坐下。
许是夜晚确实令人不想孤独一人,单琵琶乖乖坐在他身旁,只见他手臂轻扬,原本披在他身上的白羽氅也盖住她。
她注意到颈边有着白色羽毛的氅衣是西门凤霄经常穿在身上的那件,如此注重衣着又喜变化的人,不应该会保存一件衣服太久,可这件白色氅衣她年年见他穿,应是对他有特别的意义。
“何时的事?”他问得自然,好似在问今天天气如何,她答得也理所当然,并没有想太多。
“十岁那年仲夏,大家都以为娘只是一般的风寒,结果不到一个月,她就病逝了,快得让我们措手不及。”肩膀无力地垮下,她甚少提及娘的事情,毕竟是伤心的回忆,提了,旁人也只能劝她别太伤心如此而已,这类话听多了总会嫌烦。
“你比我好一些,至少你清楚自己的娘是怎么死的。她死的时候,我完全不知情,以为她只是睡着而已,因为她总说女人多睡一点会变得更美,而且醒来也不知做什么好,所以她最喜欢睡。
“那天我以为她还没醒,去她房里想叫醒她的时候,才发觉她已经死了。她那模样如同睡着一般,外表看不出异状,我喊了许多声,不见她有反应,推了推她……她冰冷的身躯吓到了我……”
之后他静静伫立在床沿,神情未变,过了一会儿又伸手抚摸娘亲,并仔细将娘亲美丽的最后一面映入眼帘,从此不忘。
“西门凤霄、西门凤霄,你怎么了?”他顿时不语的冷漠表情使她有些担心。
目光由遥远的过往缓缓调回,落在身旁的单琵琶脸上,注意到她脸上有抹忧虑,他笑了。“放心,我没事,只是一下子又想到过去的事情。”
西门凤霄的模样有些阴鸷、残冷,她下意识想逃,念头方形成,他仿佛洞悉她的意图,迅速扣住她的肩头。
“别逃。”
“我没要逃。”不愿在他面前认输。
她的逞强模样挺可爱。“单儿,你似乎很怕我?”
“才不怕,少胡说了。西门凤霄,你就不能好好喊我的名字吗?”
“我不喜欢跟别人一样。”他要的是独一无二的地位——在她心中。“这样喊可有妨碍到你?”
“是没有……”可听来好似他们有多亲密似的,连冯大哥喊她琵琶的时候,她也没这种感觉;偏偏西门凤霄无论喊她小姐或是单儿,总让她有种酥麻入骨的异样感受,如羽毛一般搔着她的肌肤。
“那还有什么问题?”
经他一说,始终令她困扰的事情顿时没有影响。
“没了,放开我吧,我才不会逃。”
“可惜!还以为能一直搂着呢!”
他的一句话促使她想起一件事。“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讨厌你了。”
“愿闻其详。”他莞尔聆听。
“你外表看起来似乎真心,其实很假……你只是让旁人看见你想让他们清楚的那个部分,至于不愿示人的,一分也不会泄漏,藏得很好,教人很难分清楚你这一刻究竟是真心或虚情,我最讨厌的就是像你这种表里不一的人。”
西门凤霄错愕一怔,很快又敛住一丝喜悦。“单儿,你真的很了解我。”
“你根本不让我看你的心,这样哪算是了解?”
他勾起她的下颚,含笑。“若想看清楚我,你得靠更近一点,先空出你的心,只能容下我一个,如此,你才能看清楚我是个怎样的人。”
“我……我一点都不想了解你……”他靠她太近,喷出的热气直接侵入她的鼻间,在她的体内流窜。
“真不想?”
他的嗓音怎能如此勾魂,撩得她的心儿怦怦跳。“不想……”
“听起来一点都没有说服力。”
“你……你……别靠我这么近。”
“单儿,我答应你,往后在你面前绝不欺瞒,保证真心以对,如何?”
“用不着对我特别。”他对她太好,令她难以招架。
“我只会对你一个人好。”
“是因为你想要得到青苑茶行是吗?”
西门凤霄眼眸黯下,似乎不太高兴。“在你心底就只有这个答案而已?若是这问题,我不会回答你,想知道自己去找答案。”
“你不是说不欺瞒?”
“不欺瞒并不表示非要实话实说不可,我也能选择不答。”
“小人!”
“太严重的指控。”
“小气!”
他但笑不语,迳自品茗。
这晚,西门凤霄似乎不那么讨人厌了,可也不到心动的地步。或许她能试着将西门凤霄当作一般人,没有特别喜欢或讨厌,这样未尝不可。
是夜,幽暗的星空下,两道相叠的身影散发着淡淡的甜蜜。
尚未察觉之际,他们都已让彼此深植自己的心湖内,一圈又一圈荡漾在湖面上的涟漪柔柔包围了他们。
容不下第三人。
第七天,天气虽冷,暖阳却自云层穿透,泄了一地的金黄,难得的好天气,西门凤霄带单琵琶到湖畔,说是要她体验下厨的乐趣。
“钓鱼?!”她有没有听错?他说要钓鱼当午饭?“饿死应该比较快吧,用不着体验了。”
“偶尔自己动手煮午饭,不是挺有意思?”他兴致勃勃。
一点也不有意思,还挺麻烦。
“敬谢不敏。”她提不起劲。
“这样吧,今天是第七天,还有四天,我们来比赛,如果你多钓赢一条,就可少一天,如果我多钓则不算数,如何?”
存心放水啊?“这么好,有没有使诈?”
“我不是小人。”
听出他故意调侃,她也默默接受,毕竟是她有错在先。“好啊,既然你无所谓,那就来比,你可不能不认帐。”
“单儿,我在你心底的评价真有这么低吗?”
“我是怕你输给我又不认帐。”
“放心,我不是小人。”
“别一直刻意提起‘小人’好吗?我都说不会再胡乱说你是小人了,用不着讽刺我吧?听久了也很……”声音蓦地停住,“烦”这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望着他那张笑脸,她终于明白自己老给西门凤霄冠上莫须有的罪名确实更严重,他都没吭声,她哪有权力嚷嚷?
“也很如何?”
“对……对不起!”她的确欠他一个道歉。
“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图,只是好玩逗逗你罢了!”
“可我终究伤害了你,明明没有的事情,是我一味认定错怪你。”诚心诚意献上她的歉意。
他浅笑,将鱼竿递给她,“让我瞧瞧你有多厉害。”将话题带开。
厉害?一点也不。反正只要他钓的不算数,她就不算输,才不怕。
西门凤霄简单教她钓鱼的方法,她很聪明,没一会儿便学会,还学得有模有样,将鱼竿轻松甩出去。
“别看我好似弱不禁风的模样,小时候我也调皮得很,经常爬树、跳上跳下。”总让娘为她捏了把冷汗。
“小野猫。”
“我才不是!我属虎,假使我没记错,你也是吧?”记得西门凤霄整整大她一轮,对她而言有点老,不过就外表而论,一点也看不出来。
“我晓得我很老,用不着提醒我。”他似有感叹。
单琵琶急忙安慰,“我没有这么说,你看起来也不老,就跟冯大哥差不——”哎呀,糟!她连忙噤声,注视着他,希望他没听见。
西门凤霄也似乎真没听见,专心钓鱼。“钓鱼需要耐性,看我们两人谁的耐性足。”
原来他真的没听见,单琵琶轻吁了一口气,可不知怎地,又觉得有些怪怪的,“冯大哥”三个字说得如此大声,他怎可能没听清楚?
可西门凤霄不愿说的事情,她应该也问不出答案,只得乖乖钓鱼。
就在他的鱼竿才甩出去没多久,有名年轻男子朝他们这儿走来,以为是这儿附近的人,不过看他笔直走向西门凤霄,便知他们应是认识。
“凤爷。”
“我不是说别来吵我?”
“有几位大人急着要见您,属下挡不住。”
“挡不住……便杀了吧。”到哪儿都有麻烦。
杀?!赫然听见这个凶残的字眼,单琵琶吓得差点握不住鱼竿,她非常确定自己没听错,人命能如此轻贱吗?
年轻男子闻言,似是真要去执行命令,转身便走。
单琵琶连忙开口:“不过是见几个人而已,用不着杀吧?你去见见他们,我会在这里等你。”轻易便说杀,西门凤霄以往究竟是过什么日子?眼看年轻男子愈走愈远,她紧张起来。“不要杀人,好不好?”
她满是担忧的小脸使西门凤霄难得软了心。“墨衣,不必了,我去见他们。”
十几步外的墨衣停下,转身。
单琵琶这才放心。“快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单儿,我很喜欢听你说这句话,倘若能换成更中听的便再好不过了。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将他们打发之后便回来。墨衣,你留在这儿。”
“是,凤爷。”
等一脸不高兴的西门凤霄走远之后,她才有机会打量这名叫作墨衣的年轻男子。主子生得什么样,属下大概也不会差到哪去,墨衣的长相也不错,不过她认识西门凤霄这么久,怎么不曾见过他?
“你在西门凤霄身边多久了?”
“十余年。”墨衣清楚单琵琶在主子心中的地位不同,照实答覆。
“我怎么未曾见过你?”
“我只负责保护主子的安危。”
“你主子他……是不是经常要你杀人?”她小心翼翼地问。
墨衣斟酌了这问题的严重性,最后回答:“单小姐,请别当真,主子并非真残忍,那只是玩笑话罢了!”
她听来一点都不有趣,还有种胆战的恐惧。
“你主子以前是做什么的?”
“这……恕墨衣不能代替主子答覆,请单小姐询问主子比较妥当。”他谨守分寸。
“他不会告诉我的。”
“墨衣也无能为力。”
“你有能力的,告诉——”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全教手中鱼竿的晃动给打断。“有鱼上钩了!怎么办?”
“鱼竿拉起来。”
单琵琶照做,果真拉上一条小鱼,虽小,却已经赢过西门凤霄。“太棒了,我的第一条鱼。”
“单小姐!”单琵琶正在兴头上,他喊了她。“或许你会认为墨衣逾矩了,有些话墨衣仍不得不说,如果你不讨厌主子的话,请你别离开他,主子他不擅表达自己,墨衣看得出主子很喜欢单小姐。”
西门凤霄……喜欢她?!
“你一定是弄错了,西门凤霄不喜欢我,他只是喜欢捉弄我、逗我而已。”更贴切的形容根本是以见她出糗为乐。
“墨衣不曾见过主子在他不喜欢的人面前笑过。这五年来,墨衣只见过主子对单小姐真心露出笑容,仅有你一人而已。”
随着墨衣吐出的事实,单琵琶心头逐渐混乱。
从没想过他俩会有这个可能性,因为西门凤霄对她总是似近似远,又似真似假,她都弄不清楚他在想什么,自然不曾想过他或许喜欢自己,这会儿听墨衣提及,有些事情串连起来才恍然大悟。
他对她确实是好的,有体贴、有温柔,虽然这两者都不多见;难怪她从不认为他会伤害自己,原来是她太迟钝,但这也不能怪她,是他的行为太奇特,毕竟他总是表现出对茶行的兴趣胜过自己……
就在她陷入一团乱的思绪中,手中的鱼竿再次晃动,是第二条鱼上钩。
她应该高兴的,如此一来,他们只剩下两天的相处时光,望着在桶子里悠游的小鱼儿,她顿时觉得很困惑。
单独相处七天而已,还不够去了解他,对她而言,他仍有太多谜,相信即使他们日夜相处,也不见得能看清。
真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根本是他。
“你在做什么?”
听见西门凤霄的声音,她转过头。“放生。”
“为什么?”
她的战利品是两条小鱼儿,当不了午饭,却能减少两天的相处,她因何要放生?
“只是不喜欢吃活生生的东西。墨衣呢?”怎么转头一会儿就不见他的身影?
“他负责保护我,不负责出现在我面前。”既然她不想正面回答这问题,他也不强逼,反正这情况他也乐见。
“刚刚那些人是谁?”
“不关你的事,问这么多做什么?”
就是这种口气,让她根本不相信他喜欢自己,肯定是墨衣服花看错了。
“不说就算了。”她也不想听。
西门凤霄对她似乎就像是在钓鱼。先用鱼饵引她上钩,等她想吃饵了,他却猛地收回鱼竿,让她望饵兴叹,因为心底有了饵的存在,令她更有吃的欲望,偏偏他就是不肯喂饱她,似是要钓足她的胃口。
如此真是喜欢的表现?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不是不想说,真的不关你的事,听了又能如何?你既然帮不上我,知道也是个麻烦罢了!”有些事情他并不想牵扯上单纯的她。“既然没有半条鱼,中午你想吃什么?”
“西门凤霄,墨衣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收拾鱼竿的动作稍停,他继而说道:“没错。”
“那为何你总不让我看见你真实的那一面?”
“若让你看见我的真心,你就会爱上我?”他不认为,因此不打算做,见她不语,他神色一敛,“若你喜欢我,便会晓得该如何了解我,而不是要求我必须以真面目示人。单儿,相信我,我最真实的那一面,你此生都不会想看见。”
明明他的神情带有一种震慑人心的肃凛,为何她却看见他眼眸里不意泄漏的悲伤?沉重得解不开,也压迫在她胸口上,眉心轻轻皱起。
她似乎终于踏进了他欲隐瞒的另一个天地之内。
门,就在她面前。
该不该推开?该不该去了解她其实毋需了解的人?
单琵琶首次感到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