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许多不该存在的感情便是朝夕相处磨出来的,更别说自己还做饭给他吃,为他缝衣裳做鞋的,还手把手地为他换药,包办他一日三次汤药,说自己是他奴婢也说得过啊。
气人的是,那小子不知哪来的上位者气势,总是指使她做东做西,做了饭菜给他吃还不够,还要使唤她做点心,而且只吃甜点心,幸好她正巧有一手做甜点的好手艺,难不倒她,否则她岂不是要为了他这吃货的口腹之欲天天上点心铺子去买点心了。
“好吃、真是好吃。”有人塞了满嘴,双手还各拿一块炸花生馅的花卷,不断的点头称赞。“你这做甜点的手艺是跟你娘学的吗?”
宫湄卿白他一眼。“不然跟你娘学的吗?”
以为这么说他会感到自讨没趣,没想他却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却又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我娘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肯定会快乐许多。”
这是他第一次谈起“身世”,她忙问道:“你娘不快乐吗?”
“一个丈夫拥有许多妻妾的女人又怎么会快乐?”他的眼睛蓦地冰冷孤傲,眼底深处闪动着一抹桀骜不驯的神色。“因此我早早起了誓,若是有了心爱的女人,只会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宫湄卿的心蓦然震动了。
前生的她又何尝不是饱尝元奕纶拥有众多妾室之苦,除了得宠的宫湄娇,她未过门前,他已有两名贴身的通房丫鬟,有个叫丰儿的丫鬟特别受他宠爱,后来又纳了几房姨娘,饶是她不断说服自己要大度,不断告诉自己每个女子都是如此过的,但寂寞终究还是骗不了人,她过得很寂寞。
“你当真这么想?”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貔貅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露出白晃晃的牙齿一笑。“不信的话,你做我娘子不就知道了。”
宫湄卿顿时鼻子气歪,想将他拽下椅子使劲儿挠几把,再夺走他手中的花卷,让他看得到吃不到!
他老是叫她做他的娘子,真不知存了什么心,当她做牛做马地在这里照顾他便好欺负吗?她是走了什么怪运才摊上他这只笑面狐?竟打从在药林山见到他起便一直与他形影不离到现在,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奇怪缘分,她甚至连他的身分背景也不知道……
“瞧你气的,不如咱们来掷骰猜枚,赢的人可让输的人做一件事,输的人要绝对服从,愿赌服输。”不等她犹豫深思,他立即祭出激将法,英气逼人的剑眉一挑,挑衅道:“如何?你敢不敢?”
宫湄卿心想,好啊,就掷骰猜枚嘛,有何难的?她也经常与晨露、流芳玩这个,这靠的是运气,可没什么秘诀,也不怕他使诈。
她便挑眉道:“猜就猜,才不怕你。”
他就等她这句话,黑亮的眼里顿时闪过一抹邪邪笑意,但面上不动声色。
宫湄卿取来一只捣药的钵,倒了一碗绿豆进去。“为求公平起见,咱们两人各抓一把,就两人手中加起来的数量来猜单双。”
貔貅耸耸肩,故意说道:“你说怎么便怎么,不要愿赌不服输就好。”
他这是在挤对自己,宫湄卿不屑地哼道:“本姑娘才不会不服输哩,倒是你,可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才好。”
她打算赢了便要他不许再卿儿、卿儿的叫她了,要叫她“救命恩人”,而某人的野心自然是大上她许多的,才瞧不上眼那“口头之利”,他要的是“实际行动”。
两人各有盘算,分别往钵里抓了一把,又同时看向钵里剩下的绿豆来估算对方跟自己手中的绿豆数量。
“我是男人,我让你,你先猜吧!”貔貅很大器地道,眼睛看着她那小手掌心攒得紧紧的,只觉可爱透顶。
宫湄卿可没他那欣赏的心情,她在心里计较了一番之后说道:“我猜双。”双是吉利,讨个吉利嘛,肯定比较有胜算。
“那我就是单了。”貔貅嘴角微微绽出一丝笑意。
他那笑容会不会太有把握啦?宫湄卿看得很是碍眼,她将下巴一扬,“我数一、二、三,我们同时将手掌展平,谁也不许动。”
她那认真的小模样看在他眼里就想笑,他跟着一本正经地道:“谁也不许动。”
宫湄卿数了一二三,两人同时摊开拳头,宫湄卿连忙拨看子儿算,最后两枚一拨,竟只剩下一颗绿豆在自己掌中。
貔貅将手中的绿豆掷回钵里,嘴里的笑意更扩大了。“一局定江山,你输了。”
宫湄卿虽然很想赖皮说一开始也没说一局定江山等等,但那等厚颜之词她实在说不出口,便哼了哼。“我是输了,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慢慢地一笑,宫湄卿心里一跳,两世为人,她还没见过那么邪恶的笑容,这小子究竟想要她做什么啊?
貔貅慢条斯理的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道:“过来亲我一口。”
“什么?”宫湄卿瞪圆了眼,被噎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亲、亲他?他现在是说亲他吗?
“没听清楚是吧?”貔貅悠然地看着她。“我说你过来亲我一口。”
宫湄卿皱着眉,没好气的瞪着他,他这是要卸磨杀驴是吧?
这个要她命的煞星,真真是无耻卑鄙下流!他怎么能对恩同再造的救命恩人做这种要求?也不看看她是不是肯吃素的!
“难道你不想履行约定?”貔貅用一种鄙视的眼光看着她。
宫湄卿心里都快吐血了,但为了不永远被他说嘴是个不服输的人,她起身,莲步移动,一步三挪地走到貔貅身边。
“要亲哪?”她的心跳乱了拍,脸涨得通红。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她心里都快呕死了,他根本是黑心大灰狼一只,跟他过准讨不了好儿。
他很“善良”地说:“就亲脸颊吧。”
宫湄卿松了口气,若叫她亲嘴,她真是办不到,可能会夺门而出。
她飞快地亲了他脸颊一下便丢下他逃去做饭了。
跟他在一起,她往往忘了自己是重生之人,还想过若能永远跟他在这小户里过寻常人家的静好岁月那有多好。
可是,身为宁国公府的嫡长女,权贵联姻是她的责任,与尊贵的荣亲王世子成亲,这份亲事还是皇上指的,她又岂能置之不理?
寝房里的貔貅咧开嘴无声大笑,虽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却也教他回味无穷,他日自有他好好征服她樱唇之时。
直到第二口,宫湄卿见了他还是脸蛋发烫。
她亦是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变化,自己心里老是有他,做饭会挑他爱吃的做,为他做甜馅点心甘之如饴,还一门心思都在钻研如何做出更好吃的甜味点心,这分明是对他上了心。
她已有婚约,可不容许喜欢旁人,这是不贞的,是不守妇道的,看来必须忍痛将他赶走的时候到了……
“其实,你伤也好了,我师傅也没说你一定得留下来见他们两位,你大可以走……”这日用完午饭,她一边做他的衣服,一边轻描淡写地说,垂着眼眸,不去想自己说这些话有几分真心。
“这里有得吃有得住,还有你可以看,我为什么要走?”貔貅不待她说完便截口道,旋即又挑了挑眉毛。“还有,不要净低头,你看着我!你是真的想我走吗?我走了,你不会想我吗?”
宫湄卿错愕了片刻,这才慢吞吞的抬眸。
一见着他黑沉双眸,她的胸口便蓦然一阵悸动,想来想去竟只是想到自己若不在他身边,他又中毒了怎么办?没有自己给他解毒,他要是死掉怎么办?自己这不是摆明对他上了心吗?
“不必回答了,你的眼神已经说了,你根本不想我走!”他起身,不由分说的夺了她手中的针线活往针篮里一扔,拉着她起身。“违心之论我不爱听,现在你得跟我去一个地方。”
被他这么唐突的拉起身,宫湄卿不由低呼了一声。“去哪里啊?”
“到了便知道!”
品饕楼乃是江南第一酒楼,虽然来江南这么久了,宫湄卿也是头一回来,就见座无虚席,每桌都在高谈阔论,倒是没人注意到她和貔貅,两人都是青布粗衣,又扮做了小户夫妻。
稍顷酒菜上来了,她看着坐在她对面的貔貅,实在好奇要见什么人,他要把自己肤色弄黑,还在脸上弄了个大胎记。
为何要易容?难道他怕被什么人认出来?
她瞅着他,蹙着柳眉,很认真地问道:“老实说,你仇家是不是很多?”
“你怕吗?”他眼睛一眯,玩世不恭的反问:“怕跟我一起闯荡江湖会被仇家追杀吗?”
“我才不怕……”见到他似笑非笑的笑容,宫湄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上不由得出现一抹红晕,连忙改口哼道:“我为何要跟你一起闯荡江湖?净说些不着调的混话,也不怕嘴巴疼。”
他好整以暇的一笑,黑而晶亮的眸子闪动着势在必得的光芒。“是不是混话,日后你自己验证,我说要你做我娘子,便一定会让你做我娘子,你只管等着我三媒六聘迎你入门便是。”
听着他的话,她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惆怅,自己已有婚约在身,不久便要嫁入荣亲王府,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前世,她有心做元奕纶的好妻子,一门心思也放在他身上,更在洞房之夜芳心暗许,奈何宫湄娇从一开始便介入他们之间,宫湄娇的挑拨,致使她与元奕纶渐行渐远……
“你在想什么?”貔貅抱肘当胸,蹙着剑眉,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她。“知不知道你挺常出现这种悲伤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