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湄娇正在做针线活儿,见她来到,连忙露出如花笑靥起身相迎。
“大姊姊怎么有空来妹妹这儿?”说着,滴溜的眼眸便往宫湄卿身上细细打量。
从宫湄娇的眼里看出去,就见宫湄卿穿着金丝海棠绸缎衫子,袖口与领口都用金银丝线绣着繁复的牡丹,下身是月白色的百褶裙,梳了个坠马髻,虽然只插了一支点翠珍珠大凤钗,却显得淡柔婉约又透着一股嫡千金才有的气势,光是凤钗上那两颗硕大的东珠就够教她眼红的了,她首饰盒里的首饰加起来也没有那颗东珠的价值。
庶女在宫家比嫡女差了不知道几个档次,同一个爹的女儿,同是宁国公府的千金,凭什么她就矮了不止半点一点?众人都追捧着宫湄卿,说她是菩萨面前的玉女,把她捧上了天,她明明比宫湄卿美貌,为何嫁入荣亲王府的不是她?就因为她不是嫡出吗?
宫湄卿虽是保她们母女入府之人,也不似其它姊妹对她冷嘲热讽,但却是她最大的阻碍,她与其它姊妹都是庶女,就只有宫湄卿一人是嫡女,众人的眼光怎么都是放在宫湄卿身上。
不过,宫湄卿也莫要得意,世子爷说喜欢她呢,如今她身子已是世子爷的了,世子爷也答应了她,若她能让宫湄卿答应她做为陪嫁,等入了府,他一定会找机会将她收房,先让她做姨娘,待她怀上孩子,若生下儿子立了大功,便要让她当侧妃。
宫湄卿是嫡女又如何?是正经世子妃又如何?单单凭世子爷喜欢的是她就足以甩宫湄卿八条街了,既然宫家对嫡庶的差别几乎是天与地的界限分明,那么她自个儿的前程,就要由她自个儿来打算,也莫要怪她夺走宫湄卿的一切了……
“昨儿先上老祖宗那里,听几个妹妹说你染了风寒,今儿怎么也要来看看你。”说着,宫湄卿使了个眼色,晨露便让跟着的二等小丫鬟将礼品放下。
她笑盈盈地对宫湄娇道:“看看喜不喜欢。”
她同样打量着宫湄娇,一身杏桃色纱裙,举手投足皆是环佩叮当之声,身上能佩戴首饰的地方全佩戴上了,华美的玉饰和珠宝将她整个人妆点得俗丽不已。
元奕纶就这点眼光?虽贵为亲王世子,品味却实在不太高明。
不过,他们两人倒是挺相配的,也难怪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两人都纠缠在一块,日后也得让他们一道去边关流放才是道理,她一定会那么做的!
“哎呀!”宫湄娇一看便打从心里喜欢那些贵重的首饰跟绸缎,不过这也更叫她心里不是滋味了,只是来探个病,出手便这么阔绰,是想向她显摆她即将是世子妃吧?殊不知世子爷可迷恋她的身子,总说他几个通房丫鬟都没她伺候得舒服,让她永远都不得离开他呢!可见得她在世子爷心中的地位不一般。
打她八岁起,她娘便教她如何讨男人的欢心,她也用心地学,既然她娘一个卑贱的唱曲歌女都能摊上堂堂国公爷,凭她这美貌、这婀娜身段,还怕不能将世子爷的人跟心拢在手心里吗?而她也确实做到了。
说起来她会与世子爷相遇也是上天安排的缘分,适巧她去上香时被大雨困在寺院里无法离开,世子爷也在那里,当她得知他便是荣亲王世子,是宫湄卿的未婚夫时,她整个眼红了。
眼前那身姿挺拔、玉树临风的少年就是宫湄卿的未婚夫?宫湄卿都已经拥有了一切最好的,竟连那仪表堂堂的世子都即将是她的夫君,她心中的嫉妒便像火一样燃烧起来。
当夜,他们都留宿寺院,她主动叩了他的房门,而他也没拒绝……
成了他的人之后,她从没吵着要当世子妃,因为她知道自己庶女的身分不配嫁给他为妃,如果他娶她为世子妃,还会影响他的官职,她唯一能成为世子妃的方法便是依附在宫湄卿身边一起进入荣亲王府,然后再一步步的往上爬,等她生下儿子,而宫湄卿又生不出来的时候,她便可以理所当然压过宫湄卿了,到时他要休了宫湄卿改立她为世子妃,谁还能说什么?当然了,她自然有法子让宫湄卿怀不上孩子,她们“姊妹情深”,她只要随手送宫湄卿几个香囊、荷包,里面搁了避子草,谁也不会知道,又或者在她饮食里加些东西,更是神不知鬼不觉便能让她永远怀不上孩子……
“太贵重了,妹妹怎担得起?”宫湄娇叹息着一一抚摸那些首饰和绸缎,眼神是珍视的。
“你喜欢就好。”宫湄卿啜了口丫鬟呈上的茶,微微一笑。
她自然是不会被宫湄娇此时面上那毫无造假的欢喜赞叹给骗了,她深知自己对宫湄娇而言一直都只是一个供她利用的人,她对她从来没有产生过姊妹之情,她一直在用姊妹情深包藏她的祸心,让自己一步步走进陷阱而不自知。
“可找大夫来瞧过了?”她说罢,一边喝着茶,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房间摆设。
这房间与她前生时宫湄娇的房间相差太多了,前生雪姨娘得宠,宫湄娇也甚得她爹欢心,加上她这个笨蛋帮着她们母女打点府里人事,让宫管家也不敢怠慢她们,以至于宫湄娇一个庶女的房间竟是比她这个嫡女的还要华丽贵气,待雪姨娘生下宫家唯一的子嗣后,连带着宫湄娇的地位又提升了,她搬到了听花轩,那是比她祖母的拾华轩还要好的院子,还花了几千两整修,她爹眼皮子都不掀一下。
此刻,看着宫湄娇这间中规中矩到没一丝色彩的寝房,她觉得很是痛快,宫湄娇母女未入府前,她便交代过宫管家不需要给她们特殊待遇,给她们最普通的规格即可,如今看来,宫管家把她的话都记在心上了,这寝房甚至连普通也构不上,就像是一等大丫鬟的房间罢了。
“瞧过了。”宫湄娇同样喝着茶,眼眸流转,心里琢磨着要如何问出她想知道的事。
“大夫怎么说?”宫湄卿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宫湄娇想问什么,她也不急,等鱼慢慢上钩也是种乐趣。
“大夫只说好好休养,我没事,只是头疼了些,喝了几帖药便爽利多了,倒是祖母身子可还好?记忆恢复了没有?这几日不能过去探望,我心里可是挂记得很。”
老狐狸撞破了她与世子的丑事还逃得那样快,幸亏世子回府后立刻派人送来了青梅汁,让她设法加在老狐狸的饮食里,这才让老狐狸倒下,没把她与世子私会之事抖出来。
反正那老狐狸也没喜欢过她,死了她也不痛不痒,如今就怕老狐狸恢复了记忆将一切说出来,到时她肯定会依家法被活活打死。
“没呢。”宫湄卿有些烦恼地摇了摇头。
宫湄娇一听便放心了,嘴上连忙道:“大姊姊这回到江南学医有成,医术精湛,想来定能将祖母的病医好,让祖母恢复记忆。”
“祖母身上的毒我能解,但记忆……”宫湄卿重重一叹。“唉,恐怕是永远都无法恢复了。”
这不是才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吗?宫湄娇精神一振,忙问:“怎么会呢?想来毒都能解了,恢复记忆定然不是难事才对。”
宫湄卿一脸的愁眉不展样。“许是延误了医治的时间,我替祖母诊脉时发现那毒已侵入脑子了,加上祖母年事已高,心病太重,又因年纪大了,一身的毛病,若是硬要回想反而会落了病根,我已叮嘱祖母千万不要回想昏过去前的事,这样身子才恢复得快,再说了,过去的记忆有啥重要的,身子能好才是第一要紧之事。”
宫湄娇忙不迭地顺着她的话讲,“大姊姊说的是,只要身子健康,丧失了的记忆又有什么要紧,想来不过都是府里的小事罢了,真真是半点不值得想。”
宫湄卿又叹气道:“祖母虽然失了记忆,不过却同我说起了一件事,让我怀疑她不但失了记忆还混淆了记忆,平空生出了不存在的记忆,说的跟真的似的,让我好生担心。”
宫湄娇愣了一下,也不免好奇,“是什么事?”
宫湄卿苦笑道:“你听了一定也觉好笑,千万不要传出去了,以免被外人说长道短,说咱们宁国公府的老太君脑子坏了。”
宫湄娇此时好奇极了,忙保证道:“大姊姊放心,妹妹也不是那爱嚼舌根之人,大姊姊只管告诉妹妹,妹妹绝对会保守秘密。”
宫湄卿在心里冷笑。
你若不是爱嚼舌根之人,那普天之下便没有爱嚼舌根之人了。
前生她挑弄得公爹婆母嫌恶她,丈夫冷落她,下人怠慢她,还敢说不爱嚼舌根?整座荣亲王府便是她在兴风作浪!这个作恶多端的女人,今生她一定要她付出使坏的代价!
“妹妹,祖母竟说咱们国公府是建在一条玉脉之上,你说这荒不荒谬?”说完,她摇头哂笑,一副拿老祖宗没辙的无奈表情。
宫湄娇险险惊呼出声。
玉脉!
难道说,国公府当真是建在价值连城的玉脉之上?
世子曾问她知不知道玉脉之事,要她设法向她爹探听,可是依她的身分又哪里近得了她爹的身,就算能跟她爹说上话,问到这玉脉之上肯定会让人起疑的。
如今,可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这个笨丫头竟自己巴巴地告诉她玉脉之事,真真是连老天都帮她啊!
也是,这丫头保她们母女入府就已经够蠢了,现在会把这天大的机密告诉她也不奇怪,她肯定是不认为老狐狸的话是真的。
想不到老狐狸失了记忆还能帮到她!运要来时,真是什么都挡不住啊……
“你说玉脉吗?当真是太荒谬了。”宫湄娇一脸的不可思议,旋即又面色一整,慎重道:“这么说,祖母病得不轻啊,大姊姊,你千万不要将此事再告诉别人,否则他人真会误解祖母脑子不好使,出了问题呢。”
绝不能让宫湄卿将玉脉之事说出去,她要快些将此事告诉世子,那便是大功一件,保不定她可以马上做世子侧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