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卿这才拉回思绪,她本能地向后退开一步,试图躲开他手指的碰触。结果她撞上身后的圆形椅子,由于向后退去的力道过大,被椅子一绊,整个身子就这么向后仰倒了过去。
赵御辰眼疾手快地将她拦腰抱了个满怀,这才避开她臀部和地面接吻的恶运。白卿卿因两人突然拉近的距离产生了危机感,虽然她对自己紧贴着的这具胸膛并不陌生,可阔别六载,她早就决定将心里那份对他的痴恋彻底遗忘。
待脚步刚刚站稳,她便迫不及待地挣出他的怀抱。
怀中突然失去记忆中的柔软,这让赵御辰的心生出一股空落落的。
但他很快就从这种失落中回过神,不管白卿卿到底是不是他等了六年的苏若晴,他都不能轻举妄动,把眼前这个好不容易寻来的人给吓跑了。
“白姑娘让我的眼睛重见光明,这自然让我感激不尽。但丑话我必须说在前面,咱们一个月的赌期现在还没过完,在我无法确定复明的双眼是否真的好全之前,我希望你能留在墨园,直到我确定眼睛不会再出现其他状况,再来商议你下一步到底是去是留。”
闻言,白卿卿气极道:“这就是你大张旗鼓的将我当成朝廷通缉犯抓回这里的最终目的?”
赵御辰笑着回道:“用那种极端的方式把你带回这里,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哼!好个不得已而为之!”
“白姑娘,其实这件事你也不能怪我。如果我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你觉得自己还会被当成通缉犯被人四处追捕吗?”
“说来说去,你是觉得真正错的那个人是我了?”
“不然你要如何解释,为何连话都不留一句就带着包袱偷偷溜走?”
“我……”白卿卿被问得无言以对,见他嘴角噙笑,满脸志在必得的样子,她真是有气无处撒,有苦无处诉。
赵御辰自然没有继续刁难她的意思,毕竟真把人给刁难了,到头来心疼不忍的还是他自己。
折腾了这么一整天,想必小丫头定是又气又怒,又累又饿。
他便吩咐门外的婢女,赶紧让厨房准备晚膳,不可怠慢了这位贵客。
起初,白卿卿对赵御辰独断专行的行为非常排斥,她也很想逆着他的意思不吃不喝,一个人躲在房里生闷气。
可墨园厨子的手艺实在是太过精湛,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一一摆到桌上的时候,她肚子里的馋虫立刻没志气的狂叫起来。
赵御辰被她小脸上那纠结的模样给逗得偷笑不已,但脸上并未泄露出半点的心思。
他好言好语地哄着白卿卿,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也不迟。果然,小丫头脸上的那层防备慢慢破功,虽然嘴巴还高高嘟着,小屁股已经迫不及待地坐到椅子上准备大快朵颐了。
折腾一整天的白卿卿确实饿得不轻,待饭菜好之后,她将满桌子丰盛的菜肴当成了赵御辰,狠狠咬、狠狠嚼,恨不能抽他的筋,拆他的骨。
赵御辰本就是个精明之人,自是一眼就看出她心底的想法。
对她这种孩子气的行为,他既觉得有趣,又觉得好笑,拚命给她夹菜的时候,还不忘亲自给她倒了几杯醇香诱人的梨花白。
白卿卿被他伺候得十分坦然,几杯醇香的美酒下肚,脑袋发沉,两腮通红,视线迷离,就连话也慢慢多了起来。
“早知道秦相爷让我治的那个人是你,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踏进墨园的大门,管你这个闲事……”说到这里,意识有些迷乱的白卿卿突然抬起纤纤玉指,不客气地指着赵御辰的鼻子。
“你……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和你立下的那份赌约?”
赵御辰被她那迷醉的眼神看得心神一荡,知道她现在正处于半清醒半迷惑之中,所以由着她的话微微点头,“当然记得。”
“记得就好,你可不要忘了,你还欠了我一句对不起!”
这话说完,白卿卿只觉得身子一软,脑袋晕晕的,整个人就要向饭桌趴过去。
赵御辰一把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小心翼翼地将她娇小的身子打横抱在胸前,轻声在她耳边道:“你醉了。”
“我没醉。”她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愿赌就要服输,你……你快跟我说对不起。”
赵御辰看着埋在自己胸前的那张诱人娇颜,发自内心地在她耳边道:“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说得很重也很真,语气中包含了太多的情愫。
六年前,他发誓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守候的妻子,因为他一时糊涂,竟被他给逼上了绝路。
他哭过、喊过、怨过、恨过,却终究改变不了已成定局的事实。
晴儿死了,连同他的一颗心也被带进了阴曹地府。
他知道自己欠了晴儿一句对不起,如果白卿卿真的就是晴儿的重生,那么这充满诚意的一句道歉,她绝对是受之无愧。
被酒气冲昏头的白卿卿并没有因为他亲口说了对不起这三个字而动容。
此时的她,头晕脑涨,神志不清。
迷乱的思绪被乱七八糟的回忆所占满,一会儿忆起身为苏若晴时,和赵御辰相识相处、相恋时的点点滴滴。
一会儿又猛然想起,现在的她已经是白卿卿了,她一定要严守这个秘密,不让任何人知道她心底的想法。
酒液的剌激让她浑身上下燥热不已,她双手死死抓着赵御辰的衣衫,脸颊在他宽厚的胸前蹭来蹭去,就像是一只在闹脾气的小猫,拚命寻求主人的怜恤。
赵御辰知道趁人之危并非君子所为,可眼前这小女人明显就是在勾引他犯罪。如果说之前他还对白卿卿是否是苏若晴心存几分怀疑,此时此刻,他已经有八成的把握相信,慧净大师的预言怕是成真了。
因为刚刚在陪她用膳的时候,他亲眼看到她吃到嘴里的饭菜皆是晴儿的心头好,包括她吃东西时的姿态……就连她喝醉时与他求欢的方式,都和晴儿一模一样。
是她,就是她!
他的晴儿,他清楚的从白卿卿的身上,感觉到了苏若晴的存在。
就在他为了这个答案而感到惊喜的那一刻,忽听耳边传来一阵干呕声。
没等他回过神,一股夹杂着冲天酒气的饭菜便从白卿卿的口中吐了出来,污了他满身。
隔天一早,从睡梦中醒来的白卿卿发现自己头痛欲裂,胃胀难忍,如果她没猜错,现在的情况,就是宿醉后的结果。
宿醉?难道说她喝酒了?
零零散散的记忆里,隐约记得昨天和赵御辰同桌吃饭时,的确是被他灌了几杯酒,难怪她此时头疼得厉害。
就在这时,房门“咿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拉开,走进来的正是赵御辰身边的大丫头怀月。
自从怀月见识到白卿卿的医术后,便抛开往日对她的成见,将这个之前自己看不顺眼的小村姑奉为神医。
要知道,自从主子眼睛失明之后,被请来的大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个,那些自视甚高的所谓江湖神医对主子的眼疾根本就无能为力,没想到白卿卿这个从乡下来的小村姑居然让主子重见光明。
这让怀月打心底对白卿卿生出了一股敬意,更是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不已。
所以当主子吩咐自己,待白姑娘醒来之后定要好生伺候的时候,她便带着满腔尊敬推开房门,做小伏低地向白卿卿说明她的来意。
坐在被子里的白卿卿并没计较怀月当日对她的不敬,她抚着眉心,虚弱无力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怀月轻声答道:“回白姑娘的话,现在已经临近午时了。”
“午时?”
白卿卿惊叫一声,一向习惯早起的她,居然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仔细一瞧,她现在身处的地方,并非她之前住的院子。
似乎看出她眼底的疑虑,怀月解释道:“这是盘龙阁,七爷的卧房。一大早七爷便出门了,临走时让奴婢好生伺候着白姑娘,若白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对奴婢说。”
听说这里是盘龙阁,白卿卿的脸色顿时变得通红不已。
虽然她和赵御辰上一世是夫妻,甚至还给他生过一个孩子,但重生之后的白卿卿,可是一个未出阁的妙龄少女,若是她随便睡在陌生男子床上的事情传扬出去,她这辈子就别想再嫁人了。
想到此处,她一把掀开被子,这才发现身上所穿的里衣并不是她自己的。
当下,白卿卿的脸色立刻变了。
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怀月见她露出满眼惊惶,急忙解释道:“白姑娘您忘了吗?昨晚您因为贪杯,结果一个没控制住,不但吐了七爷一身污秽,就连您自己也没能幸免。”
听她这么一说,白卿卿的脸色顿时红了,这可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
怀月见她面露红晕,笑着继续道:“没想到白姑娘平日里看着斯斯文文,喝多之后却是极不老实。七爷昨晚为了照顾您,可是整整一夜都没能入睡呢。”
这下,白卿卿是彻底糗大了。
她慌慌张张给自己套了件怀月送来的外袍,随意梳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脸都没洗,转身就要向外走。
怀月大惊,追过去道:“白姑娘,您要去哪里?七爷留下口信,说他回来之前,您最好哪都不要去……”
此时的白卿卿只想早点逃出这里,逃开赵御辰的掌控。
但正当她头也不回地向外冲时,忽觉鼻头一痛,迎面竟撞入了一个坚硬的胸膛里。
抬头一看,被她一头撞上的,除了赵御辰还会是谁?
他拦腰将她抱住,这才避免她向后摔倒。“白卿卿,别告诉我你又准备逃跑?”
“我又不是你的囚犯,你凭什么管我去哪里?”
“谁说你不是我的囚犯?难道你忘了,在你被抓进墨园之前,你身上已经被冠上了朝廷通缉犯的罪名了?”
白卿卿冷哼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是不是欲加之罪,一个月之后才能见分晓。”
“好吧,如果你真的信不过我的医术,我可以答应你继续留在京城不回临安。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我要住回丞相府,在赌期正式结束之前,若你的眼睛有隐患,只要差人去丞相府送个信,我立刻赶过来承担后果。”
“这么急着从我身边逃开,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怕被我知道?”
白卿卿被他那充满探究的眼神盯得心底一颤,难道说,这个男人已经在她的身上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
不可能!
魂魄附身对大多数世人来说根本就是天方夜谭,除非亲身经历,否则换作是她,也不会相信世间真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想到这里,她底气顿时足了几分,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你觉得我能有什么秘密怕被你知道?”
赵御辰投给她一记似笑非笑的眼神,“我并不会读心术,自然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过白卿卿,有些秘密,你不说出口,并不代表别人不知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
白卿卿被他逼得心里渐渐没了底,虽然早就知道他是个精明的男人,但他应该不可能精明到这么可怕的地步吧?
未等赵御辰答话,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走进来的正是明昊。只见他脸上挂着凝重的表情,低声在赵御辰耳边说了几句话。
闻言,赵御辰眉头一拧,沉声道:“病得严重吗?”
“李公公说,宫中的御医对此都束手无策。”
赵御辰将目光移向白卿卿,“咱们之间的事情稍后再议,现在有一点麻烦,需要你帮忙处理,希望你不要拒绝。”
白卿卿怎么也没想到,赵御辰居然将她带进了皇宫。
对于这里,她并不陌生,因为赵御辰真正的身分,就是大燕国的第六代君主,仁宗皇帝。
他是英宗皇帝的第七个皇子,母亲是已故多年的孝祯皇后,真正的皇族嫡传血脉。
据她所知,大燕国皇嗣血脉并不繁盛。
英宗皇帝膝下共育有六子三女,除了已经远嫁的几位公主之外,如今还存活于世的,只有次子赵御靖,七子赵御辰,以及九子赵御庭。
赵御靖的母妃是英宗皇帝身边的一个婢女,在他出生之后没多久就因病去世了。
赵御庭的母妃虽然是贵妃,但她活着的时候喜欢和后宫嫔妃争宠,所以并不受英宗皇帝喜爱。
唯有孝祯皇后所出的赵御辰,是整个皇族中最尊贵的存在。
从出生那天他就被立为太子,十八岁登基为帝,短短几年间,就将大燕国治理得井井有条。
而上一世的苏若晴之所以会从九皇子未过门媳妇,一跃成为太子妃,乃至最后被册封为大燕国的皇后,正是因为她嫁了一个完全不把世人舆论放在眼里的夫君,才有了她后来的命运。
大燕国赫赫有名的仁宗皇帝,的确有资格让天下苍生为之臣服。
当年苏若晴死掉之后,魂魄在距京城万里之遥的白卿卿身上重生。
对于自己死后朝廷里的变故她了解得并不多,只隐约听说大概三年前,仁宗皇帝宣布退位,新帝登基。
至于这个新帝究竟是何许人也,姓啥名谁,一心要远离朝廷是是非非的白卿卿并未深究。
于是当赵御辰将她带进皇宫,并且在她亲眼看到当今皇帝的长相时,顿时震惊不已。
只见那个躺在龙床上的是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生得粉雕玉琢,精致可爱。
仔细一瞧,那孩子的长相有七分像赵御辰,三分像苏若晴。
不,不可能!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在她的记忆里,苏若晴和赵御辰唯一的儿子赵睿,在他出生之后没多久,就被他亲爹怀疑并非自己亲生,一怒之下赐死了。
虽然她没有亲眼看到儿子的尸体,但赵御辰应该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可眼前这个躺在龙床上一脸虚弱模样的小皇帝,他又是谁?
看见白卿卿脸上的震惊疑惑,赵御辰再次在心里确定她的身分。
如果她只是一个乡下来的村姑,在被他带进守卫森严的皇宫时,不可能表现得如此镇定。
他们一路向鸣和宫走来的时候,奴才们纷纷向他跪地请安,口称圣帝万安。圣帝,正是赵御辰退位之后,百官给他的另一个专号。
做为大燕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太上皇,他并没有选择留在宫里居住,而是在京城东郊建了自己的宅院,取名墨园,免了宫中一切繁文缛节,并要求所有的人以七爷来称呼自己。
而白卿卿对此并未感到惊讶,由此不难推断出,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的真正身分。
龙床上虚弱的小皇帝在看到赵御辰的身影出现之后,原本落寞的一张漂亮小脸,顿时染上了几分神采。
候在鸣和宫里的宫娥太监以及众御医在看到太上皇大驾光临时,也全都撩袍拜倒,跪地迎接。
当然,最让众人意外的自然是太上皇失明了整整六年的眼睛,终于重见了光明。
小皇帝挣扎着从龙床上坐起身子,一双眼紧紧盯着被众人簇拥着踏进鸣和宫内室的赵御辰。
“父皇……”他眼底带着对亲人的期盼,对父亲的依赖,软软甜甜的语气中仿佛还夹杂着几分哽咽和委屈。
而他的那声父皇,让呆怔之中的白卿卿再一次激动起来。
他果然是赵御辰的儿子。
那么,这孩子的母亲,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