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女人心目中都有一个英雄,他会在她受苦受难的时候凭空而来,及时出手,把坏人打得落花流水,把她呵护得安全无忧。他是她最坚实的依靠,最温暖的怀抱,最幸福的归宿。」礼部侍郎府里的大小姐裴清荷双手紧握,陶醉而向往地喃喃倾诉着。
「小姐,您说的那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不是男人吧?」大小姐的贴身大丫鬟紫鸢忍不住打断她一天发三遍的花痴和白日梦。
裴清荷被打断了美梦,忍不住白了紫鸢一眼,然後趴到窗台下的美人榻上,对着自己另外一个贴身大丫鬟碧鸢抱怨道:「我都这么悲惨了,小紫也不来安慰安慰我。你说,我要不要扣她的月钱?」
碧鸢轻轻叹口气,道:「小姐,紫鸢也是为了您好,总是在闺房里幻想,英雄是不会凭空而来的。」
裴清荷左看看紫鸢,右看看碧鸢,自家两个大丫鬟都太理智现实了,让母亲调教得太懂事了。唉,她们怎么会懂得她的「少女情怀总是诗」?
而且,母亲生前再三警告她,要她少出门,出嫁前尽量不要在人前露脸,否则一定会招来祸患,所以她才几年如一日地闷在闺房里,连京城中千金小姐们的邀约都不出席。
这样「大门不出」的大小姐,又怎能找到自己的英雄呢?
裴清荷忧虑地叹息一声,说道:「我听赵嬷嬷说,父亲打算为我订亲了,这可怎么办?」
紫鸢忍不住插嘴道:「奴婢特意寻人打听了,老爷为小姐选择的是怀远侯府的世子袁凤鸣袁大公子,据说袁大公子是京城着名的四大美男子之一,而且风流倜傥文武全才,是许多闺秀名媛的理想夫婿人选呢。如果真的成了咱们的姑爷,那是多好的事啊,小姐为什么不开心?」
紫鸢、碧鸢到时便会随着小姐出嫁,所以姑爷的身家背景也关系到她们的未来,陪嫁大丫鬟就是潜在的通房、姨娘人选,所以她们关心未来的姑爷人选也是理所当然。
裴清荷瞪了紫鸢一眼,再次觉得这个丫鬟年纪大了就越来越现实,真是不足以亲近。
倒是一贯细心的碧鸢隐约明白一点自家小姐的心事,可是小姐是裴家的嫡长女,是真真正正的千金之体,而「对方」却是世仆出身,就算现在已经爬到了总管之位,那也和小姐有着天渊之别吧?
别说自家老爷铁定不会同意小姐自贱身分去低嫁,就算她和紫鸢这样的陪嫁丫鬟都会心不甘情不愿。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家的千金小姐会看上自己的仆人?
哪怕他是总管!
可是这番劝说的话碧鸢不敢说出口,因为她没有这个资格,也因为她知道像这种闺中密事,她最好装作不知道,否则以後老爷发怒了,说不定就拿她们这种贴身丫鬟当替死鬼做惩罚。
大小姐的生母已逝,又有谁真正能为大小姐操心呢?
碧鸢是真的为自家小姐发愁。
大小姐自幼随她的母亲裴家主母在乡下老家长大,三年前,主母病逝前才拜托自己丈夫裴思谦将女儿接到京城的侍郎府,侍郎府里有裴思谦的侧室柳氏把持,裴清荷的日子并不算太好过。
三年前,就连自己的嫡妻病逝,裴思谦也没有返回老家送葬,他只是派遣了侍郎府里的总管牛之牧回家料理後事,以及把自己的嫡长女接来,可见裴思谦对自己的嫡妻和嫡女也不怎么样。
在裴清荷赴京的路途中,遇到了劫匪,危难之中是总管牛之牧舍身救了她,并且牛之牧还因此受伤,大概是从那时候,大小姐就对总管有了好感,并有了倾慕之思吧?
可是在碧鸢和紫鸢的眼中,那个一贯沉默寡言、古板木讷的总管可没半点英雄气势,虽然长得还算不错,身材很高,五官很俊,但看起来就是让人不喜欢,根本就是呆牛一只,木头一根嘛!
据说侍郎府里有姊妹喜欢他,偷偷为他做鞋子做衣服,都被他统统拒绝,还无情地斥责人家,甚至扣了人家的月钱,不解风情不说,还严厉又苛刻,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会喜欢?
更别说他也不过是个奴仆而已!
碧鸢和紫鸢是裴家主母生前为自己女儿特意挑选和调教的大丫鬟,聪明伶俐和忠心都没得挑,但是她们并不愚忠,反而在主母的再三叮嘱下,要看好自家小姐,不要让她因为「单纯和任性」而犯下乱子。
大小姐很美丽,碧鸢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见到一个比自家小姐更好看的人了,不说男人看了如何,就算她们内院里的丫鬟婆子,都经常看着自家小姐发呆呢。
就因为大小姐太漂亮,主母才甘心在乡下宅居了十多年。主母常说,红颜祸水,太过美丽了也未必是福,如果没有能力保护这份美,反而不如隐藏起来,别让人看见。
这样美丽高贵的大小姐,怎么可以嫁给一个奴仆呢?
主仆三人正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忽然小丫鬟来报:「启禀大小姐,二小姐来看您了。」
正躺在美人榻上的裴清荷闻言坐起了身,整了整自己有点皱的衣裙,又问碧鸢:「头发乱了没?」
碧鸢仔细打量了一下,说:「还好,今天小姐没压到头发。」
紫鸢说:「小姐只戴了一支玉钗太素净了,不如再加根步摇?那根梅花玉步摇很好看喔。」
裴清荷摇了摇头,说:「算了,戴了满头珠钗又如何?反正我的首饰不会比她的少,母亲为我准备了很多呢,只是我不爱戴。」
正说话间,裴府的二小姐裴清莲已经在两名大丫鬟的陪同下,摇曳生姿地走进屋里来。
十五岁的裴清莲刚过了及笄之年,就迫不及待地把能戴的金银珠宝都戴到了头顶上,她这么摇曳婀娜地走进来,裴清荷主仆三人都觉得要被她头顶明晃晃的首饰闪瞎了眼。
裴清莲的身材娇小,一如她的生母柳氏,且身软体娇,行动时就犹如弱柳扶风,楚楚动人,这也是柳氏得到裴思谦喜爱的法宝,所以悉数传授给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在裴清荷来到侍郎府之前,裴清莲一直觉得自己是裴家最漂亮的小姐,在京城名媛中也算名列前茅,可是在裴清荷踏进侍郎府的那一刻时,就算自傲如裴清莲也被震惊了,她真的无法相信世间还有裴清荷这样漂亮动人的女子,身材比她高,窈窕多姿,五官比她更细致完美,眼睛水汪汪的,任谁看了都会着迷,情不自禁地沉醉其中。
裴清莲本以为自己的嫡姊在乡下长大,会是一个乡下土包子样的傻妞,谁知道会来了一个天仙样的绝色佳人?
从那时候起,裴清莲就看裴清荷极为不顺眼。
而今天,在知道了父亲有意将裴清荷许配给怀远侯世子袁凤鸣时,裴清莲的这种愤恨不满与嫉妒几乎就要爆发了。
满京城里,有哪个闺秀不憧憬着能够嫁给「凤公子」呢?
裴清莲虽然自认自己外貌不如裴清荷,但是她自幼由柳氏悉心培养,琴棋书画皆通,各种风雅都懂,针黹女红也很能拿得出手。而她这位空有一副好皮囊的长姊呢?据说只认得几个字,没看过几本书,琴棋书画更是狗屁不通,每日里只会发发呆,绣花枕头虚有其表。
怎么看,裴清莲都觉得自己更适合做世子夫人。
裴清莲仗着父亲的宠爱,向父亲提出要自己代替姊姊嫁给袁凤鸣,但是被裴思谦严厉责骂了一顿,最後说:「丢人现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分!你配得上人家侯府世子吗?」
裴清莲这时候才悲痛地发现,父亲平素再多的宠爱都是虚假的,什么都比不过一个「嫡庶之分」。
世人重嫡,世情如此。
裴清莲这时候甚至连自己的生母都有些怨恨了,她为什么就没能上位成为正室夫人呢?那样她也会变成嫡女了。
此时裴清莲笑咪咪地对裴清荷道:「姊姊,妹妹是特意来向你贺喜的。过不多久,你说不定就成侯爷府的世子夫人了呢。」
裴清荷眨眨眼睛,说:「真的吗?我什么也没听说啊。」
裴清莲看到她那副傻样子就想掐她几下,可娘亲总说大小姐不简单,因为会装傻的女人都不简单,裴清莲却觉得她哪里是装的,根本就是真傻!
「姊姊,你总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知道这位袁大公子有多出名吧?他啊,又英俊又潇洒,而且文武双全,才华横溢,不知道是多少闺秀的梦中情人呢。」裴清莲笑得一脸扭曲,又说:「如果姊姊能够嫁给他,那是多么有福啊。妹妹可羡慕死了呢。」
裴清荷淡淡一笑,说:「如果他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倒不如让给妹妹吧,我对这种人可没什么兴趣。」
这样的男人最会招蜂引蝶了,嫁给他简直就是给自己添麻烦,心烦都能烦死。
就像她的老爹裴思谦,据说当年也是玉树临风,才华横溢,母亲嫁他时也是一片痴心、满心欢喜,可怎奈没多久这男人就纳妾宠婢,旧爱新欢弄了一大群,家里热闹得堪比唱戏,母亲伤心失望之下乾脆避居到了乡下老家,夫妻二人就这样一直分居,直到母亲病逝。
这样的男人,裴清荷一点都不稀罕。
裴清莲却大喜,几乎要跳起来,问:「姊姊说真的?」
裴清荷呵呵一笑,说:「自然还要爹爹允许才好。」
裴清莲眼珠子转了转,问:「姊姊真的舍得?三天後是碧云寺的庙会,据说袁公子他们也会去烧香拜佛,不如姊姊偷偷去看看他?毕竟爹爹也是费尽苦心才为你选了最佳的夫婿呢,妹妹就算再羡慕也不敢夺爱。」
裴清荷本想一口拒绝,她谨记着母亲的遗嘱,她不宜出门,因为她一出门总是容易惹祸。可是转念一想,如果她总是困守在闺阁之中,又如何走出目前的困境?难道真的如了父亲的愿,去和什么侯门世子联姻?
她想了想,最後才道:「我一介女子独自出门总是不妥当,不如妹妹陪我一起去吧?再叫上总管陪同,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裴清莲正有此意,立即点头,说:「好啊,好啊。」
两姊妹相视一笑,各自暗藏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