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五官俊秀,身高一七九,在一群刚进入发育期的青春少年里算得上出类拔萃,单就外貌来说,钟其汉长得十分不错,因为混帮派身上多了几分江湖味,为人也豪气海派,才十五岁,身边就时不时有小弟三两成群跟着。
学校里的男学生,功课好的离他远远的,不爱念书的有大半渴望成为他这样的小老大;至于女学生,无论功课好坏,几乎都偷偷喜欢他,说穿了,就是那张脸皮、那小老大的架式,吸引不少青春少女心,也多少印证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道理。
学校里,不少女学生为他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也不在少数。
十四岁的艾思思脸蛋清秀,身材颇好,这年纪的女学生不少人胸前还是两颗小笼包时,她已经有C罩杯,一双长腿更是大大吸睛,她脸蛋不是美艳型,但一双水盈盈大眼睛很勾人,是钟其汉喜欢的型,加上艾思思不爱上课,会跷课、爱玩,与他简直一拍即合。
两个半大不小的小大人,某个阴雨天同时来到侧门围墙打算跷课,遇在一块儿。
艾思思嚼着口香糖,桀骜不驯地看着钟其汉,说:“背借不借踩?”
钟其汉坏笑,轻佻的问:“借你踩,你拿什么还?身体?”
“有何不可?”她双手环在颇为丰满的胸前,一脸挑衅,“就怕你体力不够好,满足不了我。”
“试试不就知道,我抱你上去。”他看了眼不高的围墙。
“我要用踩的。”艾思思很坚持。
钟其汉又是那种坏笑,“没关系,现在你踩我,等上了床换我压你,公平!”
他蹲下,真让她踩。
艾思思翻至墙外,钟其汉轻轻一跃也翻出学校。
“想去哪儿?”他问。
“想吃冰。”
“请你吃冰淇淋,进口的,要不要?”
“贵吗?不贵的不吃。”艾思思故意刁难。
“一小盒一百多,你说算不算贵?”
“还可以。”
“吃完去我家?”钟其汉盯着她的胸前。
“你想要我的第一次,得找个灯光美、气氛佳的地点。”
“你还是处女?”
“怎么?不行吗?”艾思思凶狠瞪他。
“行,太行了!没问题,吃完冰,我带你去饭店。”钟其汉像中了乐透,眼睛闪亮亮。
不过他说的饭店只是廉价旅馆,休息三小时几百块。
事后,雪白床单上一抹暗红让他十分得意,他搂着她说,以后她就是他的女人了。
艾思思说不清楚当时的感觉,心里好像空空的,却又有点得意,让校花、小太妹争风吃醋,甚至不惜打架的钟其汉,成了她男人。
她第一次吃昂贵的进口冰淇淋,她的初夜给了好女生坏女生都喜欢的钟其汉,这样看来,她的人生好像也没那么绝望。
她躺在床上,对钟其汉说:“我还要再吃一盒进口冰淇淋。”
“没问题。”
后来她天天跟钟其汉厮混,跷课、打人样样来,钟其汉刺青,她在身上打洞,耳环、舌环、肚脐环……要不是鼻环她嫌难看,说不定也会尝试。
刚开始她的班导师叫了几次家长,但她的法定监护人叫不来,只叫来了外婆,了解外婆未婚生子、妈妈未婚生子,她们一家两代都是父不详的单亲家庭后,导师放弃了她,随她跟钟其汉厮混。
她不知道被放弃那一刻的心情该怎么形容,当导师语重心长问她“你外婆、你妈妈都是未婚妈妈,你也打算当未婚妈妈吗”,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痛。
是世界对不起她,她没对不起这世界什么,不是她选择被生下,不是她选择当父不详的单亲孩子,凭什么从小到大她都要忍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当未婚妈妈怎么了?你管得着吗?臭八婆!”她对年轻导师顶嘴。
导师摇摇头,一副她没救了的模样,丢下一句“随便你,反正你家人不管你,我也没什么立场管”。
从此导师再没管过她,外婆年纪大也管不了她,至于妈妈,说好听是在外面赚钱为了养她,其实在她眼里就是个赚快钱、吃不了苦的酒家女,一天到晚跟男人鬼混。
妈妈很少回家,小时候她还渴望母爱,妈妈回来时她总会非常兴奋,想粘着妈妈,可是妈妈嫌她烦、嫌她吵,总是叫她走开,不要吵,日子久了、她大了,不再渴望母爱,却开始仇恨起这个世界。
导师表明不管她后,她跷课跷更凶,最高纪录连续一个星期没到学校上课。
撇开钟其汉的好女人缘不说,他其实对她挺好,只要跟他在一起,吃的喝的都不缺,钟其汉说他家老头有钱,三妻四妾的,不缺女人、不缺钱,他是元配生的独子,外头的妾不知帮他家老头生了几个。
刚开始他也不太缺钱,混帮派只是想气死家里老头,不过家里老头没被气死,他倒混出心得,对她说将来要做台湾第一大黑帮帮主。
知道原来钟其汉家里有钱后,艾思思曾说她真亏,第一次竟然是在廉价旅馆,应该挑个五星级饭店。钟其汉哈哈大笑说,谁知她说的第一次是真是假,万一上五星级饭店,发现她不是处女,亏的就是他了。
不过后来钟其汉又说,有钱的是他家老头,不是他,他家老头早不给他钱了,他们花的钱都是他帮人送送货、乔乔事赚来的。
跟着送过几次货、乔过几次事后,艾思思有些茫然,钟其汉送的是K他命,乔事就是跟人干架,她去的话多半是隔一段距离看着,可是几趟下来,她觉得没意思,想着她真想这样活吗?
年轻人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况且她跟钟其汉算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渐渐地,他们不再天天同进同出,而且她发现钟其汉背着她跟几个女同学,甚至别校的女学生暧昧不清。
她不想拆穿,毕竟当小老大的女人还是有些实质上的好处,像是喜欢钟其汉的女同学虽然嫉妒她,明面上仍让着她,至于跟着钟其汉的小弟们则对她恭恭敬敬,她心里多少觉得威风。
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下去,直到有天妈妈突然打电话给她,要她陪同去警察局。
她没进过警局,心里很慌,自然找了钟其汉同行,他二话不说很有义气地陪她们母女过去,路上钟其汉问她妈妈为什么要接受调查,她才知道妈妈的同居人杨叔叔死了。
她见过杨叔叔好几次,都是过年过节陪着妈妈回外婆家,有次过年妈妈还带她去杨叔叔家小住,杨奶奶、杨阿姨都有在,她们还给了她红包,那是她从小到大,唯一一次过年有“家”的错觉。
她没想到杨叔叔居然死了。她问妈妈,杨叔叔怎么会死?
妈妈苍白着脸,声音有些颤抖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他们进了警局,两名警察请妈妈进侦讯室,妈妈在里头一待将近四小时,她以为只是陪妈妈过来配合调查,没想到,妈妈竟是杀死杨叔叔的人……
黑延棠再一次翻阅卷宗,案情线索并不多,尽管艾怡芳是犯罪嫌疑人,目前她的涉案动机也最大,但并无直接证据证明她是杀人凶手,毕竟现场未寻获犯案凶器,也无其他可疑指纹。
嫌疑人已经在侦讯室,准备接受测谎,黑延棠抱着卷宗,熟记她的背景资料,出办公室前,看见外头长椅上有两个青少年,少女一脸浓妆,旁边的少年低头滑手机。
“我想吃哈根达斯,抹茶口味的,你帮我买好不好?”
少女声音很清脆。黑延棠多看一眼,明明有着明眸大眼,却被浓妆弄得惨不忍睹。
“最近没什么收入……”少年为难了一下。
少女作势要从口袋掏钱,少年立刻说:“我能让女人掏钱吗!好啦,我去买、我去买。”
黑延棠没再看,直往侦讯室去。
三十一岁的艾怡芳保养得宜,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若不说,没人猜得到她是一位十五岁少女的妈妈。
黑延棠将仪器安置妥当,卷宗摆放在艾怡芳对面的位置,长方形桌子让他与艾怡芳的距离恰到好处,她看不到他卷宗里的资料,当他直视她时,这距离又足以给予一定的压迫感。
他对紧张的艾怡芳浅浅微笑,效果很不错,见他微笑,她似乎放松了些。
“我会先问一些基本问题,你只需要简单回答是或不是,机器取得数据后,我会再问需要测谎的问题,你没有犯罪的话就不用紧张,就算你犯了错,光凭测谎,法官也不一定采信。”黑延棠又是无害地笑了笑,很有安抚作用,“放轻松,深呼吸两次,准备好了吗?”
艾怡芳深呼吸两次,点点头,表示准备好了。这个年轻警官十分好看,笑起来温柔亲善,她自认阅人无数,眼前不时发出善意的他让她觉得无害。
“你叫艾怡芳,是不是?”
“是。”她有点紧张地瞥一眼机器在纸张上的摆动,忽高忽低的线条像会扑上来咬人的猛兽,紧张掐住她的咽喉,令她咽了咽口水。
“今年三十二岁……不好意思,我看错,是三十一岁,是不是?”黑延棠顿了几秒,有些懊恼的样子。
艾怡芳忍不住笑,点点头。
“请回答是或不是。”黑延棠也笑了,为自己刚刚不小心的“疏忽”。
“是。”她放松下来,觉得那些机器画出的高低波动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你看,没什么好紧张的,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很简单。”黑延棠墨黑的眼神诚挚温暖地看着她。
她也回望,然后点点头,明显又比刚刚更放松了些。
“你是女人,是不是?”
“很容易看出来吧。”艾怡芳调笑似的说。
“抱歉,请你回答是或不是。”黑延棠一贯地温和,对于她的调笑眨了眨右眼,表示赞许她的小幽默。
“是。”艾怡芳能笑着回答了。
“你有个十五岁的女儿,名字叫艾思思,是不是?”
“是。”艾怡芳听见女儿,微蹙,眉头。
“你母亲未婚生子,你也未婚生子,是不是?”
艾怡芳脸上没有了笑容,捉抿唇,好几秒没有声音,见那机器波动幅度加大,她眉头皱得更紧了。
“请回答。我必须核对你的资料,如果让你感觉不舒服,请你原谅。”黑延棠有些抱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