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韵凝原本是不想去的,不过,当她看到在人群里发光的荆楚墨时,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生了几分骄傲的心思,毕竟眼前这个让万众敬仰的英武男子,就是她的夫君啊。
只是,当她看见荆楚墨身后的郑海生时,心情陡然不好了。哼,既然是得胜归来,那定是将他身边紧要之人也一块都带了回来吧?那那个女人也跟着他回来了?
李韵凝心里不舒服,悄悄向皇帝靠近,嘟着嘴低声说道:「皇上,我的身子不太舒服,能否先回家?」
皇帝淡淡一笑,「凝儿不舒服?先忍着,乖,一会逬宫朕让御医给你瞧瞧。」
正说着话,队伍忽然停了下来,荆楚墨下马大步走到御前,解下佩刀,屈膝行礼,「微臣荆楚墨拜见皇上。」他身着甲胄,一举一动之间,甲胄晃晃作响,一股铁血气息扑面而来,带着让人心惊的煞气。
皇帝屏了屏呼吸,笑道:「爱卿辛苦了,兔礼。」说罢,携着荆楚墨的手走向御辇。
只是,荆楚墨的眼神却直勾勾地扫向李韵凝,火辣又炽热。
李韵凝面色一红,心中一荡,又是一恼。哎呀呀,这人怎么这样,扮出这副样子来给谁看呢?难道他就不怕那个女人见他用这副要吃人的饥渴眼神看着她,恼了他?欸,他的眼神好可怕,要不要、要不要待会开溜算了?
皇帝走过李韵凝身旁时,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李韵凝打小就跟皇帝一块长大,当然很了解他了。皇帝哥哥瞄向她的这一眼,情绪可复杂了,总之就是让她乖乖的,不许乱跑。
李韵凝没办法,只能歇了回家的心思,乖乖随着宫人的安排,进宫参加庆功晚宴。
晚宴上的事情无非就是那些个无聊的流程,她应付了一会,便以醉了为借口,向皇后告了罪,先行离席回家去了。
宫中不能坐轿子,李韵凝被云芍扶着,慢慢地往宫外走去。
夜风微凉,李韵凝猛然被冷风一吹,浑身瑟缩了一下,感觉有些冷。云芍忽然想起披风落在大殿里了,于是连忙回去取。
李韵凝有些浅醉,就扶着廊柱,低下头揉着盾心,舒缓头晕。忽然,她感觉身上一暖,于是笑道:「你这回倒是跑得快。」定是云芍取了她的披风回来了。欸,云芍这丫头,倒是跑得挺快的。
一道清冷中带着笑意的熟悉声音响了起来,「娘子这是嫌弃为夫回得来晚了?」荆楚墨从她身后绕到面前,低头望着她笑。
李韵凝一呆,抬眼看去,见他还穿着软甲,越发晁得身姿英伟不凡,而且眼睛也亮晶晶的,正含着温柔的笑意,宠溺地望着她。
李韵凝才发现自己身上披的是他的外袍,袍子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带着酒气和熏香气息,想来他也是刚从前殿出来。
「匀匀,你这是要出宫吗?」
李韵凝面色一肃,她将身上的袍子脱下来,扔到他的怀里,冷淡地道:「与你无关。」说罢绕过他走下台阶,打算往宫外去。
荆楚墨愣了愣,追了下去。
谁知李韵凝走得很快,他追到台阶下才追到她。他一把捉住她的手,道:「匀匀是我的娘子,自然与我有关。」
李韵凝气笑了,回过头恨恨地盯着他的眼睛道:「难道我留与你的和离书,你竟不曾见到吗?那也没什么,待会子我与你写上十封八封的,只等你荆大将军得了闲,咱们御前见。你荆大将军另有所爱,我李韵凝绝不耽误你。」说着,她已是泫然欲泣。
「匀匀……」荆楚墨哭笑不得,正要解释,忽然听到云芍的叫声。
原来,云芍急匆匆出来,却不见了自家夫人,吓了好大一跳,连忙四处寻找,大声呼唤。
李韵凝连忙伸手想要推开荆楚墨,不料荆楚墨却连忙将她拉向他,还低头用唇堵住了她的口,一面揽住她的腰,不但将她推到了玉阶旁边的角落里,而且还将他那雄壮的身躯重重地抵住了她软软的身子,教她动弹不得。
那玉阶足有阶一丈多高,阶梯旁有白玉石栏杆围着,加上荆楚墨穿着深色衣裳,两个人躲在角落里像隐形了似的,云芍从旁边经过,愣是没看见。
云节越走越远,李韵凝挣扎了半晌,根本不能撼动他分毫,反而将自己累得直喘气。她俏脸微红,胸口起伏不定,身上淡淡的香味随着她的挣扎一丝丝逸出,断断续续钻入荆楚墨的鼻腔,惹得他心痒痒的。
荆楚墨见李韵凝停止了挣扎,吻够了方才放开她,与她额头抵着额头,呼吸相闻。两人贴得极近,四肢交缠,胸腹相贴,密不可分。
「匀匀,我们回家去?为夫自会与你说个明白。」荆楚墨心里像被羽毛扫过,轻飘飘,却让人想入非非。他的身上带着淡淡酒气,眼神在昏暗的角落里显得异常明亮。
李韵凝与他做了几年夫妻,当然知道他在喑示什么,脸顿时滚烫不已,加上浑身有些发软,她几乎站不住。
荆楚墨轻笑一声,低下头吻了吻她的脸,「匀匀,为夫好想你啊。」
「将军请自重!」李韵凝倘脸一板,冷冰冰地开口道。
荆楚墨痴痴地看着她:「娘子生起气来也这样好看。」
李韵凝冷哼一声道:「哪个是你的娘子?你的娘子不是在若峰镇的将军府里替你宴请八方来客?你的娘子难道不是留在你身边,与你同生共死?你的娘子难道不是替你操持家务、生儿育女?」说着,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连声音也变得哽咽了起来。
难道她不想当贤妻?难道她不想为他操持家务、洗衣做饭?但他一年到头的,十二个月里倒有十个、十一个月不在她的身边,她倒是想当贤妻……可哪有机会当?
皇帝哥哥要防着他,把她和儿子扣在京城,她就是想去他身边也无能为力,所以他就在外头找了一个「贤妻」了?他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见娘子气苦,荆楚墨只觉得心如刀割。他何尝不知娘子自嫁了他起,就没得过他的照看,反而还要独自带着幼儿待在京城,替他撑起了一个家?只是,她娇气归娇气,却很识大体,以往从不说这些话,这是伤了心,才会说出口的吧?
荆楚墨心疼不已,一时间竟无话可说。见李韵凝努力想要挣脱他的禁锢,他连忙加重了手下的力度,又解释道:「匀匀,我写的信你可有收到?」他相信,若是她看过了信,应该会明白的。
李韵凝并没有收到他的信,此时什么都不想听。现在的她只想立刻离开皇宫,不要再看到这个让她觉得伤心的男人,然后回到她温暖的房间去,好好地泡个热水澡、睡个觉,兴许心里就不那么难受了。
「娘子你听我说……」
荆楚墨刚要开口解释,忽然李韵凝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扬声叫道:「云芍!」
原来,云芍找了一圏没找到人,吓得魂飞魄散,又哭又喊地惊动了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那太监总管一听说她是大将军荆楚墨夫人的丫鬟,登时十分重视,亲自带了几个小太监帮她一起寻找。一群人快速在周围各处悄悄找了一番,没找到,后来,那太监总管猜测李韵凝并未走远,于是领着云芍等人重新返回大殿附近寻找。
云芍听见李韵凝的声音,惊喜地抬起头,果然在玉阶旁看到了自家主子,连忙奔了过来。
荆楚墨见来了一大群人,想着宫中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只好放开她,陪着她走了出去。
李韵凝走了两步,感觉他还跟着,回过头杏眼一瞪,凶凶地说遗:「你站住,不许跟着我。」
看着她一脸的恼怒、面上还带着些羞涩,又掺着些故意做作的嫌弃,荆楚墨又无奈又好笑,他的小娇妻啊,还真是……傻得可爱。
两人走到院子中间,云芍迎了上来,一见到李韵凝就扑上来抱着她就哭,「郡主,您可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把您给丢了,回去肯定被王妃扒掉皮。」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一会吵到皇后娘娘可不好。」李韵凝拍了拍云芍的后背,宽慰了两句。
太监总管是个人精啊,一见李韵凝身上披着荆将军的外袍,又见两人面色绯红、气氛怪异,便立刻猜到,大约是这对夫妇久未见面,宫宴尚未结束便忍不住跑出来相见了。也难怪,荆将军与夫人常年分居两地,人都说小别胜新婚,这许久未见的,跟那干草遇见了烈火似的,可不得……嘿嘿嘿。
太监总管是个聪明人,于是堆起笑容,上前见礼,「咱家见过荆将军,见过夫人。」
李韵凝放开云芍,颔首淡淡地道谢,「有劳马公公了。」
「应该的、应该的。夫人可是要出宫?奴婢着人抬了轿子来送夫人可好?」
李韵凝刚想说好,荆楚墨开口了,「不必,马公公,麻烦你回头给皇上禀告一声,就说我家夫人不胜酒力,烦你替荆某告个假,先护送夫人回家,荆某下回再陪皇上喝酒。」
李韵凝眼珠子一转,连忙道:「不必了,你还是回去陪皇上吧。锐王府的侍卫就在外面,我自个回去就行。皇上今日正在兴头上,你别扫了皇上的兴。」
李韵凝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将荆楚墨的外袍塞还给他,然后披上自己的披风,扶着云芍,袅袅娜娜地往外面走。那藏在萝裙下的一双莲足还迈起了快节奏的小碎步,就像踩了风火轮一般,急急地往宫外走去。
马公公连忙吩咐了小太监跟着送送,他又对荆楚墨道:「荆将军。」
荆楚墨想了想,今日是皇上为他摆的接风宴,他这个主角要是先走了,岂不是落了皇上的颜面?所以他确实不方便早早离席。于是他笑了笑,道:「酒醒得差不多了,是该回去了,一会皇上该派人来找我了。」
马公公连忙笑道:「那是,将军可是皇上跟前第一人啊,皇上日常念叨将军的英勇事迹,咱家听得也是佩服不已……」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转身上了台阶,往大殿走去。
荆楚墨站在高处,回头看向李韵凝的方向,直到亲哏见到穿着锐王府服饰的侍卫过来迎向了自家娘子,这才安心回头进了大殿。
因着荆楚墨立了大功,皇上心里高兴,一时竟饮多了几杯。他喝醉了酒,脑子不清醒,就赐同样醉酒的荆楚墨在宫里留宿一夜,还给他安排了两名美人作为赏赐。
第二天当君臣俩醒了酒以后,都齐齐被昨晚的荒唐给吓了一跳。尤其是皇上,心里过意不去得很。一来李韵凝就跟他的亲妹子并没有什么两样,给自己的妹夫塞女人?他是不是脑子里长了草?二来最近李韵凝正与荆楚墨为了子虚乌有的女人在闹和离,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居然塞了两个女人给荆楚墨?
于是皇上赶紧让马公公去打听,还吩咐他务必要嘴巴紧些,等下了朝再禀报给他。马公公不敢怠慢,急忙提审了昨夜被派去服侍荆将军的那两位美人。
结果那两位美人哭着对马公公说道,昨天夜里她两人原要服侍荆将军歇下,不料荆将军虽然醉酒,却警醒得很,她们一近身,荆将军就以为有敌袭,直接就从榻上跳下,劈头盖脸地揍了她俩一顿,两人当场就趴地上,动不了了。
两美人感觉她们快被荆将军给打死了!她们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大半夜以后,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准备赶紧出去,找个太医来救命,不料两人一动,荆将军又以为有敌袭,又从榻上跳了下来,又打了她俩一顿。
直到一大早,荆将军醒来,见自己榻前卧着两个鼻青脸肿的人,不由得十分错愕,还逼问她俩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要不是到了上早朝的时候,他还准备揪着她俩来面圣呐。
美人哭得凄凄哀哀,那鼻青脸肿的样子也分外可怜,但不知为什么马公公就是很想笑。
等皇上散了朝以后,马公公将这事一五一十地报与皇上知哓,两人还躲在御书房里闷笑了好久……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