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热闹的扬州城,除了秀丽如画的景致之外,更有许多别具特色的商家、店铺,而若是扬州人要向外地来的好友介绍扬州城最值得一去的地方,绝对少不了“童记酒庄”。
说起这“童记酒庄”,在扬州城已经经营了数十个年头,一直是城里最大、最老牌的酒庄,而如今的老板童青竹则是第四代的经营者。
由于拥有数十年的好口碑,“童记酒庄”的生意一直相当兴旺,童家的日子因此相当富足安定,家中气氛也一向非常和乐。
只不过,这几日童家却是十分反常,从早到晚,不时可听见童青竹颓然叹气的声音,整个童家也笼罩在一股前所未有的低迷气氛中。
“唉……这可怎么办才好?”
一声叹息,在阒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凝重。
童青竹伫立在庭院中,望着天边的明月,显得心事重重。明明只有四十多岁的他,却因为苦恼忧愁的神情,瞧上去有些苍老。
“要是酒庄真的摘了招牌,我怎么对得起童家的祖宗?可是……唉……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唉……”
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气,让夜风也似乎变得沉重起来。
在回廊的转角处,一抹纤细的身影望向庭院。
皎洁的月光映在她的脸上,让那白皙似雪的肌肤散发着宛如上等美玉般的光芒,也让她整个人瞧上去更加精致、姣美,尤其是那弯弯的柳眉、盈盈的水眸、嫣润的红唇,无一不是上天最精巧的杰作。
今年十七岁的她,名唤童馨儿,是童青竹的独生爱女。
从小,她在良好的教养中长大,除了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之外,言行举止更是温婉得体、端庄优雅,可以说是个无可挑剔的千金闺秀。
此刻,她听着爹爹一声声的叹息,细致的柳眉不禁蹙了起来,忍不住莲步轻移地走上前去。
“爹。”她开口轻唤了声。
童青竹回过头,一看见女儿,原本还想压抑住忧愁的情绪,然而沉重的心事却让他连一丝勉强的笑容都挤不出来。
“唉……馨儿……都怪爹太冲动了,一口就答应了‘蒋家酒庄’的挑战……现在……唉……”
前些日子,从外地来了新的酒庄,对方老板约莫三十来岁,名叫蒋顺峰,是个气焰极盛、目中无人的家伙。
甫到扬州城的“蒋家酒庄”,连名号都还没有打响,蒋顺峰竟然就对外放话,宣称他们即将取代“童记”,成为扬州城最大、最好的酒庄。
除了发下这等豪语之外,蒋顺峰甚至还狂妄地当众向童青竹下了战帖,要与“童记酒庄”的酒一较高下,而比输的一方不仅必须摘了酒庄的招牌,从此还不能继续在扬州城里卖酒。
童青竹被对方嚣张狂妄的态度给惹恼,一口答应了对方,并且订在下个月十五公开比试。
对于这场比试,童青竹起初有着满满的自信,毕竟“童记”数十年的老字号可不是浪得虚名,对于自家出产的佳酿品质,童青竹有着相当的把握。
然而几日前,酒庄的一名老伙计基于好奇之心,托友人前去品尝“蒋家酒庄”的酒,结果友人一尝之下大为震惊,立刻打了几瓮酒回来。
童青竹在喝过老伙计送上的酒之后,脸色为之骤变。
身为酒庄老板,童青竹对于酒的品质优劣再清楚不过,即使他的心中再怎么难以置信,也不得不承认“蒋家酒庄”的酒远优于自家所产的酒,即便是端出“童记酒庄”最上等的佳酿,也比不过对方。
难怪那蒋顺峰如此嚣张,胆敢当众发下战帖,甚至以酒庄的招牌当赌注,原来并非夜郎自大,而是稳操胜券。
“唉……这下子咱们酒庄真的完了……想不到数十年的家业,就要毁在我的手里……我真是童家的罪人啊……”
听着爹颓丧的叹息,童馨儿的心狠狠揪紧。
自从得知“蒋家酒庄”拥有比自家酒庄更好的酒之后,爹就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整天在家中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那让她的心里难受极了。
从小,爹在她的眼中总是意气风发、自信满满,除了五年前娘病逝时,爹曾经度过一段伤心悲痛的日子之外,她几乎不曾见过爹如此委靡丧志的样子。
“爹,或许事情没那么糟,毕竟都还没正式比试呢!”她轻声安慰,无奈根本起不了半点作用。
“要怎么比?就算拿出咱们最好的酒,也根本比不过人家啊!”
“真的有如此悬殊的差距吗?”童馨儿忍不住问。
尽管她不喝酒也不懂酒,但再怎么说,他们酒庄也在扬州城经营了数十年,贩售的佳酿一直拥有不错的好口碑呀!
“爹也不希望比不上人家呀!可是……唉……事实摆在眼前,爹想不认输也不行……”
看着爹束手无策的模样,童馨儿的心绪也跟着大乱。
“可……或许……或许还能想得出什么办法……”
童青竹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现实是残酷的,这场比试,咱们‘童记’是输定了……或许现在该想的是,一旦咱们酒庄的招牌摘了、不再在城里卖酒之后,咱们一家子该怎么过活……好好的酒庄就这么毁在我的手中,我真是……唉……”
童青竹愈想愈颓丧,最后自暴自弃地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或许这是命中注定的吧!到时候酒庄收一收,再把你许给郑公子,爹也就没有什么好烦忧的事情了……”
一听见爹提起“郑公子”三个字,童馨儿的脸色微变,细致的柳眉也立刻蹙了起来。
那位郑公子名叫郑德烨,今年二十二岁,是城里一名富商的儿子。
或许是自幼在富裕的家境中长大,再加上双亲过度的宠溺,郑德烨的本性虽不坏,却总爱摆阔、四处显耀自己的财富。
自从几个月前,她在丫鬟的陪伴下上街,偶遇郑德烨后,从此他便缠上了她,三番两次地向她示好。
尽管她总是巧妙地回避,没给他半点回应,他却完全没有打消追求之意,甚至还几次送上珠宝首饰等礼物,意图讨她的欢心,如此热烈的追求,着实让她暗暗烦恼不已。
倒也不是她真有多么厌恶郑德烨,只不过她对他真的没有半点心动的情愫,完全不曾想过要接受他的一片心意。
此刻一听爹有意要将她许给郑德烨,童馨儿不由得心里直发急。
“爹,您可别乱点鸳鸯谱呀!馨儿不是说过,对那位郑公子……”
“爹知道,上回爹问你时,你就说过对他无意了。可说实话,他除了性情稍微浮夸一点之外,家世背景倒没什么好挑剔的,也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归宿了。”
“可是……”
“唉……馨儿,爹这也是为你着想呀!要是咱们酒庄真的摘了招牌,不再卖酒,往后恐怕没法儿像现在过这么好的生活……倘若你能有个好的依靠,至少爹可以少操一些心了……”
一想到即将面对重大的挫败,童青竹的心情异常凝重,忍不住又是叹气连连,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儿了。
“唉,爹累了,想去歇着了。这会儿时候不早,你也快回房就寝吧!”
望着爹的背影,童馨儿的一颗心直往下沉。
光是稍微想像一下和郑德烨一同生活的情景,一股强烈的抗拒心情便油然而生,然而瞧爹刚才的神情,又不像是随口说说而已,倘若郑德烨真的上门提亲,说不定爹真会答应这门婚事。
“不……”童馨儿蹙紧蛾眉,无助地咬着唇儿。她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嫁给郑德烨呀!
尽管婚姻大事自古皆由爹娘作主,然而她的心里却隐隐存着一份憧憬,期盼能够遇上让自己芳心怦动的男子。
即便目前尚未有这样的一个人出现,但她始终相信老天爷已有安排,那个人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来到她的身边。可现在……若是爹真的执意将她许给郑德烨,那该怎么办才好?
她总不能违抗爹爹的安排,任性地离家出走吧?这样叛逆不孝的事情,她也实在做不出来呀!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助,狠狠揪住童馨儿的心,让她方寸大乱。
“该怎么办?能怎么办?”她心绪纷乱地想着。
为了保住“童记酒庄”的招牌,为了自己将来的幸福,看来她一定得想办法让自家酒庄赢得下个月的比试才行。
“可是……爹都说了酒庄的酒比不过‘蒋家’,又怎么能取胜呢?”童馨儿努力让自己的脑袋瓜冷静下来,认真地思忖。
眼前除非能够取得比“蒋家酒庄”更好的酒,否则绝对会输,但……她又能去哪儿找到能够为“童记”赢得胜利的美酒佳酿呢?
童馨儿垮下了肩,一股强烈的沮丧涌上心头。
她既不会喝酒,更不懂酿酒,又怎么知道该上哪儿去找好酒呢?
正当童馨儿感到绝望之际,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让她的美眸也跟着亮了起来。
“对了!我记得以前爹曾经提过,有个顶尖的酿酒师……”她一边低语,一边仔细地回想。
约莫去年年底时,爹曾经有意扩大“童记酒庄”的规模,并试图让“童记酒庄”的评价更上层楼。
为此,爹计划要多延揽几位技艺精湛的酿酒师傅,而在四处打听之下,得知有位顶尖的酿酒师傅名叫乔晏呈,就住在扬州近郊的一座山上。
据说,乔晏呈的师父魏皓曾经是御用酿酒师,后来因故退隐山林,而乔晏呈则是魏皓的嫡传弟子,不仅传承了一身的好技艺,更因为拥有独家秘方,而能酿造出宛如天上佳酿的美酒。倘若能够延揽这样的人才为“童记酒庄”效力,肯定能让“童记酒庄”更加扬名天下。
只可惜,乔晏呈对名利十分淡泊,无意受聘于任何一家酒庄,甚至就连酿造的酒也几乎不对外贩售。
据爹说,乔晏呈所酿造的美酒,除了少部分赠给知心友人之外,主要供应的对象是京城里身分尊贵的荣安郡王。
荣安郡王李兆勤不但是魏皓生前的恩人,同时也最爱魏皓酿造的美酒,毕竟在尝过极致的佳酿之后,谁又会愿意屈就于一般的酒?
由于荣安郡王对师父有恩,在师父身故之后,乔晏呈遵照师父的嘱咐,继续供应郡王府上等美酒,而荣安郡王也相当慷慨,支付的酒资让乔晏呈根本不需再另外卖酒,也能过上比一般商贾还要富裕优渥的生活。
或许正因为如此,当初爹祭出重金想要延揽乔晏呈到“乔家酒庄”时,他根本不为所动,而爹在几度游说不成之后,也只好放弃。
“既然那位乔老板是这么厉害的酿酒师傅,酿出来的酒应该不会输给‘蒋家酒庄’才对。要是我能够想法子说服他,前来担任‘童记酒庄’的酿酒师,那么‘童记酒庄’肯定就能获胜了!”
尽管当初爹提出邀约时,乔晏呈拒绝了,但是此刻的情况和那时并不相同。
这一次,是为了拯救“童记酒庄”,而不是要赚取利益,说不定他会愿意帮这个忙。
即便他仍无意在任何酒庄底下做事,她也不会强求,只要他愿意帮助“童记酒庄”度过难关就行了。
“好,就这么办!”童馨儿下定决心地说。
也许想要说服乔老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既然她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自然也只能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