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鸿庆满眼难以置信,“你……”想不到那么多位名医治不好的病,在这人的手上竟如此简单就能化解了!
再次打断他,文弈宇兀自续道:“现下,在你准备东西时,就请刘少爷让人带我们到客房去,我累了,要休息。”
不习惯接受“命令”的刘鸿庆怔了怔,眼神一闪。“好。”他随即招来仆人吩咐,“带文大夫及这位姑娘到客院,小心侍候。”
“是,大少爷。”仆人应诺,随即对文弈宇和乔月琦躬身,“两位贵客请随小的来。”
文弈宇瞥了刘鸿庆一眼,跨前几步抓住乔月琦,转身便跟着领路的仆人离开厅室。
略微净净手脸,乔月琦随即又跑出厢房,越过客院的花园,跑去敲文弈宇的房门。
她不敢说自己很了解文弈宇,毕竟他始终不肯将他的事告诉她,可方才当他由那位刘老爷的寝房出来,全身都散发着一股不对劲的气息,她知道自己说感受到的绝不会错,再加上后来刘少爷对他说的那些话,她虽然听不太懂,却感觉得到有些事正在他们两人之间发生,而这种感觉令她担心。
她才举起手想敲门,就见文弈宇的房门只是虚掩,并未完全合拢,心中升起担忧,令她不假思索推门而入。
“文弈宇……”
她刚喊出声,随即见到直挺挺站在窗前,对着外头发呆的文弈宇,而他那挺直是背影显得十分僵硬、不自然。
“文弈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乔月琦走近,站在他身边悄声地问。
文弈宇身躯微震,没有应声,过了好半响才突然转头看向她。
“为什么问?你怎知有事发生?”
乔月琦眨眨眼,“从你由那位刘老爷的寝房出来,脸色就不对劲,还有那刘少爷对你说的话也很奇怪,还好像跟你有仇似地一直瞪着你看,所以我猜想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才会让你们两人变成这样。”
本来她还以为是刘老爷的病,连文羿宇也没办法医,他的脸色才会那么奇怪,可后来他又说可以救刘老爷的性命,由此可见,并不是他的医术的问题了,那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想不到我的情绪这么容易被你看穿。”文羿宇自嘲一笑,“那么,你应该也已经听出‘发生’了什么事了吧?”
“哪有。”乔月琦立刻摇头,“你们说了一些话,我就是听不懂,才想来问问你呀!”
文羿宇眼神沉郁地看着她闪动疑问的大眼中,充满着对他的浓浓关怀,心中蓦地一悸。
他倏地撇开眼,语气透着一丝严厉地问:“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是啊!”乔月琦连忙点头,表情很认真。
他目光再回到她脸上,“还记得你曾对我说过,你很想多了解我,是吧?”
“对啊。”可惜他始终不肯“配合”。
“那么今天就让你彻底了解一下我这个人吧!免得你老是看不清事实,真以为我是个大好人。”目光盯住她,文羿宇的语气阴森。
乔月琦不解回视,“文羿宇?”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
整个人由窗前回身,文羿宇靠着窗棂看着她,缓缓开口。
“或许你已经听郁人师弟说过,我是个孤儿,快病死时被师父天河老人捡回山庄,后来才会被赋予‘文’这个姓氏。”
“有啊!童郁人还说‘文’是你们师门祖师爷的姓,所以天河山庄,凡是被天河老人捡回来的孤儿,皆以‘文’为姓,对不?”
“没错。郁人果然跟你说得很清楚。”文羿宇冷勾唇角,“可有件事你并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嗄?”
“当年被师父带回天河山庄的我已满四岁,因为太过于瘦小,师父一直以为我不足三岁,且也病得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可他并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记得,什么都没忘。”
“文、文羿宇……”乔月琦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总觉得他此刻的表情十分奇怪,周身还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冷酷张力,令人心寒。
“我本出身富贵之家,可惜一出生身子便带着病根,延医诊治数年,花了大把大把银两,直到四岁还是治不全,所以我那不耐烦的爹,索性将始终无法痊愈的第五子往荒野之地丢弃,既省了事,也省了银两。”
轻描淡写的叙述让乔月琦震惊地瞠大眼,她看着他,终于明白他脸上为什么会有那种奇怪、近似冷嘲不屑的表情,原来他并不是孤儿,而是个弃儿,而那是怎样的亲爹,竟然如此残忍,为了省银两,竟抛弃生病的儿子于野地不顾!真是太可怕、太没人性了!
“当年我已四岁,就算年幼也已懂些事,怎么会听不懂大人所说的话,可惜当时的我病弱到无法抗议这种没人性的对待。不过就算我当时出得了声,我那位富有的爹还是不会让我继续留下来,浪费他的银两。”文羿宇对着她震惊的小脸继续说。
听着他讽刺的口吻,乔月琦依旧为他幼年的可怕境遇感到震撼,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来。
“富有的人一向重视自己的生命,胜过其他人,他们可以倾尽一切,寻找名医来为自己的性命努力,怎么也不会放弃,可他的孩子就不一定有那种好运了。三年五载,花费巨银,若仍是治不好,便毫不留情地放弃了!你说,像这种富人,就算医好了他的病,能医得了他那颗自私自利、残忍的心吗?哼!我倒觉得这种人不医对他反倒是件好事!”
“文羿宇!”被他偏激的言词吓了一跳,乔月琦期期艾艾出声,“不、不是这样的,并、并不是所有的富人都如同丢弃你的人那般……无情!这样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不太好啦!”
“是吗?”文羿宇带着浓冽寒意的眼,定定看进她的眼中。
“呃……”想再劝说的乔月琦,被他“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知道吗?”目光瞬也不瞬,文羿宇再道:“冥冥之中自有一条线,牵引我到这里来‘偿债’。”
“偿债?”乔月琦已弄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坚持我到刘家看诊,可现在我已知道自己为什么也愿意走这一趟了。血缘终是有所牵引,看来我学医的目的,便是为了来此替那个抛弃我的亲父医病,偿还他生下我及养育我四年,才将我丢弃的‘恩情’!”他蓦地笑了,“等我将他治好,我和他恩怨相抵,再无瓜葛!”话落,他的目光突然转向半掩的房门,唇角勾出讽刺线条,冷冷再出声,“所以,刘大少爷,不管我们的长相有多相似,我们也只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人,我不过是一个来赚取赏金的大夫,其它什么也是!这样的‘结论’,刘大少爷可满意否?”
室内顿时沉寂下来,过了一会儿,门外再无声响,文羿宇嘲讽的目光转向乔月琦,看见她满脸恍然震惊与……怜惜?
“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什么会订下不替富人看诊的条件了吧!”他轻笑一声,“另外,顺便告诉你,为何连当官的我也不诊的原因。那是因为方才我看诊的刘老爷,早年曾花钱买了一个官位……这样前因后果你全都明白了吧!”
看着他的笑容,乔月琦突然向前抱住他,语带哽咽道:“别把话说得这么刻薄、无所谓,我知道你的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原来他认出刘老爷是他的爹了!
文羿宇身躯僵硬,没有推开她,亦未回抱,“那么我是怎么想的呢?”垂眼看她,他的语调冷漠无比,可其间却又夹带着一丝怒火,“你是在同情我这个‘弃儿’吗?”
“才不是呢!”埋在他的怀中,乔月琦喊了声,然后再嘀嘀咕咕说起话来,语调仍是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哽咽,“其、其实我是想要告诉你,当‘弃儿’也没什么不好,像有些人即使有着亲爹、兄弟姊妹,他们却一迳视你为无物,彻底孤立你、瞧不起你,那种日子也不会比一个弃儿好到哪里去!所以,你是不是弃儿,根本一点也不重要!”
“你并非弃儿,当然可以说的很好听。”文羿宇冷哼,眼神复杂。
“我的话出自真心,你不相信?”
“要我去相信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文羿宇不客气地嘲讽,心中燃烧着一股莫名火焰。
乔月琦猛地抬头,瞠着大眼看他,“我懂的!我懂得就算身边围着很多人,却怎么也找不到归属的那种感觉……”
“别说了!”文羿宇猛地吼出,可才出声便立刻察觉自身情绪的失控,他努力以平静的声音再道:“这件事没有继续讨论下去的必要,一治好刘老爷的病,我们就离开。”他必须制止她,他无法忍受听着她那些仿佛已看透他的心的言词。
从没有任何人可以这般直接、清楚地看透他心中所思,而这种被看穿心事的感觉,令他感到难堪,也无法接受!
乔月琦一双大眼依然仰望他,“可刘老爷是你的……嗯,我想现下你的心中一定很难受,要不你……”
“说够了吗?”文羿宇粗鲁地打断她,俯眼瞪住她,“真以为你已经很懂了?”
乔月琦急了起来,“我哪有这么说,我不过是想安慰安慰……”
“那就真正的‘安慰’我吧!”话落,带着怒气的唇俯低,攫住了她的红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