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她想清楚了。以前的她太单纯,一昧地只想早日出嫁,却从未想过自己的行为是如此不孝,如此伤人。
而自己又太傻了,居然还真的爱上了连震永。既然她拒绝不了与连震永成婚的命运,也无法让他爱她的话,那至少,让她做一件对的事,那就是换她来娶他。
没错,她决定了,除非是连震永入赘曲家,否则,她俩的这纸婚约,只能等著解除了。
曲同心知道要实行这计划绝不简单,但她绝对要证明,她可不是如连震永所说的,没有大脑只有美貌的女子。
信心坚定後,曲同心朝曲老爷子走去。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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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昆阳在城内的酒馆中找到了连震永。当午膳时刻,厅上只见冷著一张脸的曲同心,而不见连震永时,吕昆阳心中便有数了。
看著连震永一口一口地直朝嘴里灌酒,吕昆阳没有阻止,直接就在连震永的对面坐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会连哄个女人都不会吧?”吕昆阳不理会连震永投来的威吓眼神,依然若无其事地笑著说:“你只要告诉她,她对你多重要,你有多爱她,这不是很简单吗?”
“我不爱她!”连震永愤怒地将酒壶往桌上重重一放,好似如此才能显现这句话的真实性。
“你不爱她?”吕昆阳大笑了起来。“你不爱她的话,会如此不知所措?你不爱她,又怎会如此在乎她的感受?你若真不爱她,解除婚约又有何难?你到底在怕什么?”
是啊,他到底在怕什么呢?
直到这个时候,连震永才愿意承认,原来他不是害怕女人及小孩会让他失去自由、让他有所牵挂及羁绊;也不是害怕那种舍不得放开的软嫩肤触,还有无条件的信任眼光;自曲同心的身上证实,连震永还相当喜爱这两项特质,但既然这些都不是他所害怕的,那他到底是在怕什么呢?
没错,原来他是害怕“爱”,他怕爱上曲同心後,自己会变得软弱;爱上曲同心,会毁灭他自己。
但是,来得及阻止吗?
“你爱她。”吕昆阳笑得笃定。
是的,一切早已迟了,早在不知不觉中,他便已爱上曲同心了。
连震永苦著一张脸,仰头又灌下一口酒。
“不是这么可怕吧!”吕昆阳大笑。“要不,你就真把同心妹子让给我吧。”
“不许你靠近她!”连震永脸色一变,手中的酒壶已朝吕昆阳的面门掷去。
吕昆阳笑了笑,身子一倾,单手一带,酒壶轻松落人掌中。
“这样便动气了,还不承认你爱她吗?”
“爱她又如何?”连震永冲口而出。
“是啊,爱她又如何呢。”吕昆阳手持酒壶,翮然起身。
“你的脾气一点都没变啊。”吕昆阳笑著对连震永说完这话後,转身悠哉地离去了。
是啊,爱她又如何呢?
再次思考吕昆阳的话後,连震永终於豁然开朗。
爱她又如何呢?他连震永还是连震永,没变啊。
“哈哈哈!”连震永忍不住大笑了数声,此时他心里只想快些见到曲同心。管他什么鬼!真是自寻烦恼。
连震永一路大笑狂奔而去,根本不在乎旁人诧异的眼光。此时他心里,真的只有曲同心了。
“我不嫁你了。”曲同心瞪著直闯她闺房的连震永,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说什么?!”本来还满心欢喜的连震永,在听到曲同心这话後,忍不住一股气又往脑顶上冲了。
“你以为我会容许你拒绝?!”
连震永绝对没有想到,在他终於想通之後,居然又要面对这种考验。
“我可以不嫁。”曲同心努力忍住泪;如果这个时候连震永能表现出一点点爱意,她绝对会抛下所有在气愤之下所作的决定,毫不犹豫地嫁给他。
“我们可是有婚约的。”连震永可不接受曲同心的理由。
“那就取消婚约吧。”气愤之下,曲同心说出了气话。为什么连震永不能爱她?他就不能对她好一点吗?他就一定要这么明白地表现出他的不耐吗?
“你爹不敢!”连震永恫吓地望著曲同心。
避开了连震永摄人的目光,曲同心坚定地开口道:“不,我爹同意不让我嫁了。”
“那死老头竟敢退婚?!他不怕对不起你娘吗?!”连震永忍不住大吼了起来。
“我爹不会对不起我娘的,因为我爹并没有退婚。”曲同心尽量维持平静的口吻,但心里其实是害怕又伤心的。
“那就对了。准备好当你的连府二少夫人吧!”连震永虽然松了口气,但火气却没有降下来,他只觉得莫名其妙,女人真是让人难懂。
面对连震永不耐的口气,曲同心差点就要忍不住掉泪了。难道连震永不能哄哄她吗?只要连震永能抱抱她,她就会愿意抛下一切了呀!
强忍住悲伤,曲同心深吸了口气道:“我说我不会嫁。”
“这可由不得你,只要你爹不退婚—一”
“我说过爹不会退婚,但我也说了我不会嫁你。”
“你到底在说什么废话!”这女人疯了不成?他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鬼话。
“你的位置。”此时曲同心好想对他吼叫。
“什么位置?”连震永已快耐不住性子了。
“我替你想好了你将来的位置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连震宇突然感到全身发冷,似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不会退婚,但我会成为你的妻子,只不过不是我嫁,而是你嫁。”曲同心吸了吸鼻子,忍住泪水,大声说道。
“不可能!”连震永终於忍不住大吼了起来。
“那就等你愿意的时候,再成婚吧。”曲同心转身,不愿面对暴怒的连震永。虽然曲同心口气听来是如此淡然,但她心里其实害怕连震永会真的不要她。
“你不要逼我。”连震永气得握紧了双拳。
“那你就可以逼我吗?”曲同心愤然转身面对连震永,终於忍不住掉下泪来。
连震永闭上了眼,努力要自己平静下来,但因气愤而抖颤的双拳,却完全泄露了他的情绪。
“你不要再胡闹了。”
“我没有胡闹,我再认真不过。”曲同心缓了缓又道:“我俩是有婚约没错,却没约定你不能嫁我。”
“不准你用‘嫁’这个字!”连震永差点没气红双眼。
“那要用什么字?你喜欢的话,要说我娶你也行。”
连震永终於忍不住一拳击向了桌面,接著便转身大踏步离去。只见片刻的静默後,厚重的桌子竞碎成一地。
看著连震永愤怒地离去,曲同心以为连震永打算放弃她了。
曲同心没有被连震永的怒气骇住,却怕连震永会真的抛下她。他怎么能真的就这样离她而去?她所说的一切都不是真心的,她只是要连震永能哄哄她罢了,为什么连震永不懂她的心思呢?
又气又悲伤的曲同心,忍不住朝愈走愈远的背影放声大叫道:“你考虑考虑吧!未来的曲家老爷,就是你将来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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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是浑蛋,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但连震永还是有股想要掐死曲同心的冲动。
开玩笑!冠妻姓?有没有搞错?!他可是大丈夫一名,绝对不会做这种有辱男子气概的事。
连震永心里这样想著,却挥不去曲同心占据他心房的身影。
自那天他一气之下离开曲府後,他已有三日没有见到曲同心了。何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算是体会到了。
不过,说到底,一切都要怪他自己。是他没能及早认清自己的感情,才会一而再的对曲同心造成伤害。
连震永烦躁地耙著发;三天下来,他已冷静不少。他知道曲同心是爱他的,从曲同心表现出的依赖,还有完全信任的眼神,他知道,她是爱他的,她非得是爱他的不可,因为接下来,他的计划非得曲同心配合不可。
只要曲同心是爱他的,那他唯一要解决的问题,依然还是只有曲老爷子这一关。
没错,他绝不会“嫁”进曲家,但在曲老爷子联合曲同心要他入赘的情况下,他只能一件事一件事来解决。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如何让曲同心原谅他。
连震永想起了吕昆阳的话。“你只要告诉她,她对你有多重要,你有多爱她,这不是很简单吗?”是啊。连震永苦笑。还真是简单啊!简单到他都不知要如何说出口了。
他不想承认,但他的确变软弱了。心里接受爱上曲同心是一回事,但要对曲同心说出口,那又是另一回事了。若曲同心知道他有多在乎她,是否就会以此控制他?最可怕的是,他不但不因此而生气,还会像条狗,只要她摸摸他,他便会满足地想要发出呼噜的叫声了。
连震永马上明白,他绝不可能放任自己沉伦下去,否则,很快地,他将会成为她的俘虏,而那时,他可真要跟著她姓了。
只是,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连震永一叹。看来是没有。他的确害怕,但他没得选择,除非他愿意失去曲同心。
连震永颓然起身,他必须去投诚:至於他此时受伤的自尊,婚後,他会要回来的,到那时,他绝对要教会曲同心什么叫出嫁从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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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顺利到让连震永差点没放声狂笑。
他才一走进曲同心房内,曲同心便哭著冲入他怀里,不需连震永说出在乎与爱的那些话,曲同心就已软化了。
他就知道,曲同心是爱他的。
连震永不知有多得意,但得意之余,他还是必须哄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曲同心。这可真是大改变啊!若是以前的他,绝对无法忍受女人的眼泪,但此时他发现,当曲同心为了他而伤心掉泪时,他其实是暗自心喜的。
“你怎可以就这样离去!”当曲同心知道连震永离府後,几乎马上就後悔了。“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我了?”此时的曲同心早就忘却了当初的愤怒及坚持,这几日,曲同心几乎是在眼泪的陪伴下度过的。
连震永离开的第一天,曲同心开始恨起他,想起连震永说过的话,更坚定她若他不入赘便悔婚的信念。虽然痛苦不已,但她还是要自己坚持下去。
到了第二天,曲同心开始痛苦地反覆问自己,为何连震永不能爱她?从小,她所接触到的,便不是这样,为何连震永不能像她阿爹对待她娘那样对待她呢?
到了第三天,曲同心已经不在乎连震永是否爱她了,只要连震永愿意娶她,不爱她也没有关系;只要连震永有一点点喜欢她就够了,一点点就足够了。
所以,当连震永出现红她面前时,没有任何考虑地,曲同心直接哭著跳人了连震永怀里;这个时候的她已经不在乎了,只要连震永还要她,那就够了。
见著曲同心哭肿双眼的模样,连震永苦笑著。他一边擦著曲同心的泪,一边道:“我怎可能不要你,我只是在思考,该如何才能把你娶回苏州去。”
一听到这,连震永感到怀中的曲同心瑟缩了一下。曲同心的反应,让连震永有了质疑;他想看看曲同心的表情,但曲同心直将脸往他怀里藏,让他根本不知她到底是如何想的。
“你会嫁给我吧?”连震永想再次确认。
非连震永不嫁的话语,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
曲同心当然想嫁给连震永,虽然她已向自己妥协,就算连震永不爱她,她还是要嫁给他,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在意。在不确定连震永是否爱她的情况下,她实在害怕会再次受连震永所伤,加上此次她的确成长了,想起阿爹孤单的背影,她真的无法孰这样抛下,於是已与阿爹有了要连震永入赘的计划。
一想到此,欲出口的话含在嘴里,曲同心畏怯了。
这次连震永没有错认,曲同心明显的又是一缩!到底曲同心在逃避什么?连震永厌到一丝不祥。
“你会嫁给我吧?”连震永拉开怀里的曲同心,强迫她抬首看著他。曲同心胆怯地避开连震永严厉的眼神,却避不开连震永紧抓住她双臂的掌。
“你不想嫁我?”连震永开始沉不住气了,脸色也暗了下来。他忍不住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痛得曲同心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连震永要自已不可操之过急,於是他缓了缓口气,再次对曲同心问道:“嫁给我吧。”
曲同心面对连震永的进逼,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虽然三天来的折磨,让曲同心痛不欲生,但她没有忘记,现在已经不是她要不要嫁的问题而已了。
当她与阿爹提起要让连震宇入赘後,整个情势就已不再单纯了。
自娘亲过世後,她就再也没见过阿爹为了什么事如此意气风发、如此积极地想去进行什么计划,但入赘这个点子,却让她阿爹整个人活了过来;因此,她没法对阿爹开口说她後悔了,她做不到。
“到底怎么回事?”连震永不敢再强逼,他压不满腔火气,他可不想这次又如同上次一般,最後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我……我不想丢下阿爹一个人。”怯怯地,曲同心间接回答了连震永的问话。
连震永心里松了口气。若只是曲老爷子的问题,那他已有解决的方法,只要不是曲同心不愿嫁他,那就没有不能解决的事。达震永再次将曲同心拥人怀中,试探地道:“若能不丢下你阿爹一人,你就愿嫁我了?”
“可以吗?”曲同心喜道。她当然不会傻到认为连震永会愿意入赘曲家,但听连震永这么说,似乎是还有转圜余地,难道……
“咱们婚後可以继续住在曲府?”欣喜之下,曲同心脱口而出。见到曲同心欣喜的模样,连震宇也笑了。“我有更好的计划。”
於是,连震永将他的计划告诉了曲同心。
首先,必须帮曲老爷子找个老伴。而最适合的人选,不用说,就是曲昭娣了。
若能成功地让曲老爷子娶曲昭娣,最好是能让曲老爷子老来得子,这样的话,不只他能轻松将曲同心给娶回连府去,他更不用再面对招赘的窘境。
但要怎样撮合这两人呢?先决条件就是要让曲昭娣搬回曲府,好让两人有机会能相处。
但光是这样实在太浪费时间又不保险,万一这两人一拖,就拖上个几年,那他与曲同心的婚事,不就得一直延宕下去吗?
所以说,在这计划施行之前,必须先将整个曲府以及曲家染坊搬迁到苏州,只要连府与曲府近在咫尺,那曲老爷子应当就不会再坚持要他入赘曲家的这件事;接下来,搬迁到苏州後,据连震永的计划,是将曲府及染坊设在一起,以增加曲老爷子与曲昭娣的相处机会,如此一来,就皆大欢喜了。
整个计划完美至极,曲同心忍不住开怀地捧著连震永的脸又亲又笑。
连震永享受著曲同心的吻及赞美,心满意足地拥著曲同心;此时,连震永心想,就算是当条狗,似乎也没差到哪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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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将了一军了!连震永抖著乎,将手中的信揉成了一团。
这个死老头,竟然先下手为强!
在他与曲同心闹翻的这段日子里,曲老爷子已将希望连震永入赘的消息连日送到苏州连府;而连府的回应,也有没让曲老爷子失望。没错,他娘及大哥简直是兴高采烈地将他拱手送入曲家,不仅不在意他直接在建州成婚,还毫不犹豫地同意将他嫁给曲同心!
嫁?!他们居然将“出嫁’两个字用在他身上!连震永愤而将信团随手一扔,差点砸中房内的吕昆阳等三人。
“火气别这么大啊。吕昆阳依然笑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连震永眯眼往三人的方向望去;难怪他这几日不见这三人来烦他,原来是去帮曲老爷子送信回苏州,替曲家当说客去了。
所有的人全都是帮凶,包括他自己在内。如果他不是如此在意曲同心,如果他不是非曲同心不可,他大可屁股拍拍地抛开这一切,直接走出曲家大门。可他偏偏就是走不出去。实在是太可恨了!不过他告诉自己,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哼!他不需用三年,他相信,只要计划得好,说不准短时间内,他便能带著曲同心回苏州了。
看著吧!死老头。虽然这一切差点打乱了他的计划,但他还没输。连震永暗暗发誓,他绝对会让死老头再“嫁”一次,否则的话,他就跟他姓!只是,连震永忘了,若他真失败了,不需立什么誓言,他也会跟曲老爷子同姓了。
连震永冷笑了下。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决定忍辱负重,先与曲同心成婚後,再继续完成他的计划。
对他来说,成婚不等同於入赘,他现在只是虚与委蛇,就让大家认为他是入赘吧!等计划成功,他就能一吐怨气,回复他连二爷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