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欺骗在先,后来反倒不知该如何启齿了。”她歉疚地抬眸,对上他不悦的黑眸。
还记得当时孟妤嬿告知她,他与慕容莹有婚约,并提到慕容莹是个药罐子,病弱到无法下床,当时她就心生疑惑,不解为何家人隐瞒孟家人,也打算在祭拜娘亲后回一趟灵山岛,哪知后来又生变。
“你回去祭拜你娘亲的路途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刘忠会死在荧县?又为何你会变成这样?”比起她是慕容莹的身份,他更关心她为何会变成这副苍白病弱的模样。
“刘大哥和我在离开白虎城后,在经过荧县时住了一夜。翌日一早就离开,没想到……在荧县郊外时会遇到……一名蒙面黑衣人追杀我,刘大哥为了救我,惨死在他的剑下。”喘了口气,气息虚弱,孟义鹏连忙先喂她喝口热茶,再让她含一块参片,轻抚她背脊,待她气息平缓再说。
“而我虽然在刘大哥的掩护下先行逃走,但仍被黑农人给追上。他一剑刺穿我左胸,那穿胸而过的痛楚,让我以为自己定是活不成了。中剑后,我坠落湍急的河流里,之后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也才知道救我的人竟是我大哥。他为了找寻我的下落,离开灵山岛,没想到恰巧救了我。”话一说完,忍不住又喘了起来。
孟义鹏心疼地轻拍她背脊,从怀里掏出用布巾包裹住的沾血碎玉。
“当我赶去荧县义庄要认刘忠的尸首时,守着义庄的老伯交给我这块我亲手送给你、却碎成两半的沾血祥鹤玉佩时,当时我真怕你早已发生不测。但若没有亲眼见到你的尸首,我绝不会放弃。这半年来,我没有一天停止过找寻你的下落。”
回想起当时见到这块沾血的碎玉,他差点崩溃,若非他坚信她绝非短命之人,绝不可能会支撑到现在。
这半年来找寻她的下落,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也让他彻底明白,原来他对她的用情并不输给她,只不过是自己醒悟得太晚。
“大哥说我伤得太重,那一剑穿过我的左胸,原该是活不成才对,可那剑尖却偏了一寸,才让我得以
活下来;许是这块玉佩令剑尖失去准头,救了我一命。我因伤得太重,失血过多,加上身体浸泡在冰冷的河水里过久,虽然侥幸捡回一条命,却重伤心肺。大哥说过,我这身子想要调养回以前健康的身子,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公孙静气虚地说完,唇角扬起一抹苦笑,加上自个儿在被救活后,一直没有食欲,才会让自己瘦成这副模样。
“为何你拖到现在才回到白虎城来?你可知为了找你的下落,我派了多少人找寻你,心悬挂了半年之久。”孟义鹏话里下无埋怨。为了她,他生平首次尝到何谓牵肠挂肚的滋味。
“对不起。”她抬眸望进他黑眸里的怨怼不舍。“那一剑伤得我太重,我复原的情况并不好,光是养伤就花了半年,就算现在伤口好了,仍是身体虚弱得要人扶持;加上大哥记恨你取消婚约,即使我解释过了,他仍不肯消气,所以不让我回来见你,最后还是因为我一直没有食欲,听我提起想念白虎城的食物,这才逼不得已同意让梅香陪我回来住一阵子。”
其实大哥心底真正气恨的是,她在娘亲过世后选择留在白虎城两年,而不是马上回灵山岛。加上让大哥找到她时,她其实已一脚踏进鬼门关里,若非大哥懂医术,即使救回了她,只怕她早已不在这世上了。
“好了。今晚就说到这了,你该睡了。”今晚她说了太多话,气息紊乱,太过苍白瘦弱的她,令他担忧不已,扶着她重新躺回绣榻上。
“二少爷,你明晚还会再来吗?”公孙静不舍他离开,勉强自己提起精神来。
“我明晚会再来的,快睡吧。”大掌轻抚她削瘦的小脸,黑眸有抹怜爱。
公孙静敌不过倦意袭来,在他的注视下沉沉地睡去,直到她睡熟后,孟义鹏这才一脸凝重地悄步离开。
半个时辰后,孟义鹏去而复返,拉着孟继允重新回到房内,以眼神示意老五上前为熟睡的人儿把脉。
当孟继允看清绣榻上人儿的模样,险些惊呼出声,还是早有防范的孟义鹏即时捂住他的嘴。在他为公孙静把脉完后,这才如来时般悄声拉着他离开。
“你还想逃到哪里?”
蒙面黑衣人手拿长剑,剑身不停滴落的血蜿蜒到剑尖,在地上流出一道道血迹来,犹如一条红色噬血的蛇,在她面前张牙舞爪。
她脸色大变,他杀了刘大哥一
“为什么要杀我?”她并未与人结怨,为何他要杀她?而刘大哥为了救她而被杀死。
“有人出钱要买你的命,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就认命吧!”
黑农人步步进逼,狭长的双眼含着噬血的杀意。
眼看身后是条湍急的河流,她退无可退,正当她准备跳河求一线生机时——
长剑无情地狠狠刺向她左胸,那毫不手软的力道穿过她胸背,剧烈的痛楚瞬间在她左胸炸开。在长剑抽出的同时,血花在她眼前飞溅,挂在她胸前的玉佩随着长剑抽出,碎成两半,在空中飞跃……
无力的身子直直跌落身后冰冷的河流里,她最后的意识是黑衣人冰冷无情的双眼,冷冷地看着她坠落河流里。
“啊……”
随着惊骇的惨叫声后,她瞬间惊醒,双眸底仍残留着恐惧,冷汗浸湿了衣裳,额际泌着薄汗,苍白小脸上余悸犹存。
“静儿,怎么了?”孟义鹏修长的身形迅速落坐床畔,掀开纱幔,在瞧见她脸上惊惧的神情时紧张地急问。
“二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公孙静惊愕地望着坐在床畔的人,他不是回去了吗?
“小姐,你怎么了?”
梅香在隔壁房听到她的叫声,匆忙间披了件衣衫就冲了过来,房门一打开,直奔内房,在瞧见坐在床畔的男人后,脸色愀变。
“孟义鹏,你为何会深夜在小姐房里,还坐在小姐床畔?”梅香手指颤抖地指向他。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不成这男人是个采花贼?
“梅香,快别嚷嚷了,过来帮我换件衣裳吧。”她一身冷汗,衣裳都湿了,很难受的。
“小姐,你又作恶梦了吧?我赶快帮你换件衣裳,免得又着凉,那可就不好了。”梅香急忙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月牙白单农,斜睨了孟义鹏一眼。
孟义鹏只好先行避开,走到小厅等候,俊脸深沉。
原来她是作了恶梦。方才听到她凄厉的惨叫声,令他心下一紧。由梅香方才的话里推测,莫非她时常作这恶梦?这恶梦又是从何而来?
梅香一面帮小姐替换衣裳,一面提防小厅里孟义鹏的举动,嘴也没闲着,不停地发问:
“小姐,他为何会出现在你房里?又是这个时候,明明取消婚约的人是他,他这么做岂不是存心坏了小姐的闺誉吗?”
“所以才请你别再嚷嚷到人尽皆知。”公孙静叹道。
“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梅香看小姐的样子,分明就是早识得孟义鹏这个毁婚的未婚夫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梅香,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在被大哥找到之前,曾在白虎城住了两年;就是在孟府产业之一彩云坊里工作,二少爷当时并不知道我就是慕容莹,他毁婚也是为了要娶我。”公孙静简单的告知,知道不说明白,这丫头是不会死心的。
“什么!”梅香听得瞠目结舌。小姐也真沉得住气,她在小姐面前不知说了多少孟义鹏的坏话,小姐竟忍到现在才说。
直到这时她才恍然大悟小姐为何要她去彩云坊订做衣裳,想到那特别订做的款式,还有彩云坊里那位姑娘奇怪的问话,小姐根本就是利用她去传递消息的。
太过分了!少主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饶过她的。
“梅香,我和二少爷相见一事,求你别告诉我大哥好吗?”公孙静早知梅香是大哥派来照顾她、同时也将她每日的情况回报给大哥知道。她不想那么快让大哥知道她和二少爷相见一事。
“小姐,你根本就是在为难我嘛,我……好吧。”梅香不忍看小姐乞求的脸,只好勉强同意。
“谢谢你。梅香,你先出去吧,我和二少爷还有话要说。”公孙静感激地抱住她,直道谢。
“可是……”梅香仍是不放心。
“没事的,你先回房去睡吧。”公孙静朝她安抚一笑,催促着她离开。
梅香只好不情愿地离开,行经小厅时,还一脸防备地瞪了孟义鹏一眼。
“这丫鬟对你倒是挺忠心的。”
孟义鹏不怒反笑,走进内房,来到床畔,望着坐卧在绣榻上的人儿已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就连额上的汗也擦拭好了。
“二少爷,你为什么又回来了?”他不是在陪着她入睡后就离开了吗?
孟义鹏黑眸复杂地望着她,大掌忍不住轻抚她苍白的小脸,一想到方才带老五来为她把脉后,老五所说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荡,才会令他无法入睡,不放心她,再度回来。
“二哥,静儿的心肺受创太重,外表的伤虽然好了,但她元气大伤,心肺都需再调养一段时间,不是短期就可以完全恢复的。加上她脾胃不开,才会瘦成这样。还有一点是最棘手的,那就是她身上还带着余毒未清,这毒我一时无法弄清是何种毒。”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二哥。半年前,你命石禄和石康从荧县运回刘忠的尸体,我在刘忠的尸体上发现他被人一剑穿胸而过,那剑上是抹了毒的。若我没猜错,静儿身上也是中了这种毒。”
“这毒依我把脉看来,一时之间不会危及静儿的生命,但未清的余毒留在静儿身上,以她目前的身子,只怕会有损害。照我看来,这个慕容彻开给静儿服用的药里都含有微毒,我猜他是想以毒攻毒。但这样一来,静儿身子的调养只怕要更费时了。”
“你常作恶梦吗?”他想知道她所作的恶梦是否与她受伤有关。
公孙静一楞,随即苦笑。“自从我受伤清醒后,老是梦到被黑衣人刺杀掉落河里那一幕,也因为如此,大哥才会命梅香住在我隔壁房里,随时注意我的情况。”
闻言,孟义鹏胸口一疼!到底是谁要对她下此毒手,又在剑上抹了毒,存心不让她有活命的机会?黑眸浮现杀意,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想手刃伤她的黑衣人。
“二少爷,你为什么又折回来了,夜已深了。”公孙静不解地望着他脸上沉重的神色。
“静儿,你可知你不只受重伤,身上还带着毒?”孟义鹏忍不住问。
公孙静惊愕地望着他。他为何会知道这件事情?她就是怕他担心,所以才会没有提及身上有毒一事。
“二少爷,你为何会知道?”
“看来你早就知道了。”慕容彻倒是没有瞒她。
“其实大哥会让梅香陪看我回白虎城,是因为他在找可以解除我体内毒素的血玉蟾蜍。大哥会负责治好我体内的毒,二少爷不用担心。”
提到大哥,她就觉得内疚。重逢后,她才知道大娘和爹早已过世,只剩大哥一人,她是大哥世上仅存的亲人,却累得大哥为她奔波费心。
“你大哥倒是对你挺好的。还有,你打算叫我二少爷叫到什么时候才肯改口?”他很不是滋味地说,想到这事,语气不悦地质问。
“呃?”公孙静一脸纳闷地望着他,她一直都是这样叫他的啊!
孟义鹏额上青筋微冒,长臂一伸,将她小心地搂入怀里,抬起她尖巧的下颚,让她目光直视他。
“不论你是公孙静还是慕容莹,都是我要娶的人,你还要一直叫我二少爷吗?打算要到何时才肯改口?”
公孙静羞赧地避开他的视线,羞涩地启齿:“那……我要如何称呼你?”
“就喊我名字吧!还是你想喊我夫君也行。”他存心逗弄她。
“……义鹏。”公孙静轻咳,小声地启齿,话一说完,小脸埋进他怀里,不敢抬头看他。
“睡吧。我会在这里陪看你,你要多体息才能养好身体。”大掌轻抚她一头柔滑的青丝,在她耳畔温柔地低喃。
公孙静闭上双眸,耳边听着他的心跳,在他的气息包围下,缓缓陷入熟睡。
而孟义鹏守着她直到天方破晓时,这才将已睡熟的人儿轻柔地放回绣榻上,替她盖妥锦被,黑眸深深地凝视她睡颜许久,这才不舍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