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陪伴他出席公开场合的美女不只罗曼光一个,但是她却是历时最久,也最受楚河呵护的宠儿。
「晚上有个新片首映会,去不去?」楚河下午回总管理处开完会后,打电话给罗曼光。「听说主角和导演都会到场,还有许多明星会去捧场。」
「不去……你别再诱惑我了。」她有气无力地回说。「为了赶这批夏装,我已
经连跷三天课了,到现在还没睡觉。」
罗曼光自大三起在课余接了几间成衣厂的设计工作,因为连着几季的销路太好,今年厂商都不约而同要求她增加设计量,原本她还能够负荷,只不过最近老是跟楚河混在一起,只好压缩睡眠时间熬夜赶工。
「没关系,我找别人陪我去。」
「没关系,我找别人陪你去。」她像鹦鹉学他说话。「想让我吃醋没那么容易,激将法对我也没用,我要工作。」
「呵……我可没你那么多心眼。」就算有,他也不会承认。
「看完电影买宵夜来给我吃,我一整天只啃了一包饼干……」
「现在马上去吃。」
「不要……出门要换衣服好麻烦,而且我昨天没洗澡,现在整个人蓬头垢面,会吓到路人。」
「那你就不怕吓到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她说话,他总是感觉特别轻松,特别愉快。
「真爱是绝对禁得起考验的,如果你爱我就不会被吓到。」
「我不爱你。」她总是在闲聊中不经意地试探他爱上她了没有,不过,答案总是简洁且毫不隐瞒的否定句。
「我知道。」她一点也不感觉气馁。「如果你还没爱上我,根本不会注意到我吓不吓人。重点是——记得宵夜啊!」
「好……」他拿她的无赖没辙,因为他也想见她。
「没事我挂了,再见。」
这个世界上,除了楚贯中被楚河气到摔电话外,也就只剩罗曼光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敢先挂他电话。
「饶河夜市的药膳排骨现在开了没?」楚河问司机。
「应该开了。」
「载我过去。」
「少爷想吃的话,我待会儿开车过去买,您忙了一天,要不要先回旅馆休息一下?」司机体贴地询问。
「不必,现在去。」楚河知道罗曼光喜欢小吃胜过大餐,决定在晚上的电影首映会前先买晚餐过去给她。
平常他根本没有机会逛夜市,若不是罗曼光经常念着好久没吃哪里哪里的牛肉面、鱿鱼羹、大肠面线、大饼包小饼,他也不会知道台北市竟有那么多小吃。
当他向她推荐各国的顶级料理值得一试时却往往遭她白眼,说什么用顶级食材做出顶级料理有什么稀奇,那种只嘉惠少数有钱人的东西无法留在一般人的记忆里,就称不上文化的一部分。
「我们记忆最深刻的永远是小时候最经常吃到的豆花啦、鸡蛋冰啦、巷口刚出炉的菠萝面包、热腾腾的烧饼油条,它们才真正存在我们生命之中,不是过客,不是偶尔为之……」
他还鲜明地记得她说这些话时,多像个已经六、七十岁的老者,一副倚老卖老样,训得他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少爷,到了,我下车去买,您稍等一下。」司机对着后视镜里的楚河说。
「我去买。」他说完便打开车门。
他选择亲自去买是免得她一时兴起,考他一碗药膳排骨多少钱,考他附近还有哪些摊贩。
这小女子很难缠,总是深恶痛绝他的安逸奢靡,总是认为人生少了汗水、少了奋斗的过程就不够精彩。
然而,她并不知道为了生存,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但,他喜欢她有话直说的正义感,因为亲密,所以无须刻意讨好,无须在言语上多加修饰。
他们从相遇,就那么理所当然地亲密了起来,对他来说,这实在是段很特殊的奇遇。
或许真如她所说,她是万能的天神派来他身边的小天使。
楚河提着热腾腾的晚餐,要司机尽快开车到罗曼光住处。
他无法想象她单薄的身子挨了一天饿,会扁成什么样子。
车子停在巷口,楚河独自步行至巷内尾端,登上没有电梯的公寓,按下罗曼光
住处的门铃。
过了好久,里头都没有回应。
他开始担心,她是不是饿昏了?
当他再次抬起手,铁门开了,一双骨禄的大眼睛瞠目结舌地瞪着他。
她身上裹着一条超大的紫色披巾,赤裸着脚丫子,一头柔软的发丝随意束在脑后,眼睛里布满睡眠不足的血丝,是有点吓人,但……楚河只觉得心疼。
才几天不见,感觉她瘦了好几圈。
「你不是有约会?」她就这样半开着门,把自己塞在门缝中,丝毫没有要让他进去的意思。
「嗯,马上就走。」他将晚餐递给她。
「你专程来就为送晚餐给我?」
「不好吗?这不是好男人该做的事?」他笑问,她的表情十足像见鬼了。
「你惨了……」她眯起眼,打量他。
「什么惨了?」
「你爱惨我了。」她嘿嘿两声,很白目,很讨打。
「没有。」
「你有。」
「完全没有。」
「至少,你开始喜欢我了。」山不转路转,换个词而已。
他顿了下,没有否认。
若不喜欢,他不会让她待在身边那么久,这点倒没什么好否认的。
「谢啦!快和美女去看电影吧!」
「你还没忙完?」说实在的,他觉得带她一起去会有趣得多。
「这个星期肯定都要这样晨昏颠倒了。」
他微拧起眉。「你可以不必那么辛苦。」
她知道他绝对有能力负担她的学费,也愿意帮助她。
「这是学习,是经验累积,不辛苦。」她笑笑说。
楚河凝视着她,本想再说服她,末了却只是摸摸她的头。「走了。」
「嗯……等等,」她拉住他的手。「记得,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哟!」
他差点笑岔气,这是什么话?
「拜拜。」她挥挥手,门,就在他眼前关上了。
有时候,他会觉得,她说喜欢他,似乎是看心情、挑日子的,并不是那么持之以恒。
不过,若不是如此,这游戏又怎么可能吸引他?
罗曼光又饿又困,腿软兼两眼昏花,跌跌撞撞地提着塑胶袋,从橱柜里翻出个海碗,将晚餐倒进去。
汤汁还热着,药膳的香气顿时充斥这小小斗室。
她幸福地笑了。
决定,赶快把今天的进度赶完,也许,她还来得及在电影散场前给他一个惊喜。
罗曼光拨开桌面上散乱的色笔和图稿,快速解决掉晚餐,手上的笔没停下来过。
此时,她脑中灵感如泉水般涌出——夏天,该是女人解放自己,尽情挥洒色彩的季节,让耀眼的阳光变成伸展台的投射灯,为女人一身的美丽打光。
笔下的纸沙沙作响,墙上的钟滴答滴答一刻不停地走,桌边的立灯映着罗曼光专注的侧脸,这是一张为心仪男人而发亮的姣美脸蛋。
「好了!」画完最后一张图稿,罗曼光迅速整理桌面,一面打电话给唐龙云。
「哈罗,我是罗曼光,请问楚河今天参加的电影首映会在哪里?」
电话里的唐龙云迟疑了下,通常他不会将老板的行踪告诉任何人,但是他知道罗曼光对楚河而言是特别的,可是,今晚的活动,楚河身边已经有了女伴……
「拜托啦……告诉我嘛……」罗曼光撒娇。「我想请他吃宵夜。」
「可是老板约了……朋友一起去……」
「我知道,跟美女去看电影嘛!」罗曼光立刻解除唐龙云的疑虑。「我不会让他为难的,相信我。」
唐龙云深吸一口气,决定告诉罗曼光。
这是他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冒这种险,他可能会失去楚河的信任,也可
能丢了工作。
这一刻,他不是楚河的部属,而是一个衷心希望楚河幸福的朋友。
「谢啦!你不能偷偷通知他喔,这是个Surprise!」她得到想要的答案后,立刻换装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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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曼光身穿紫红色短大衣,毛料膝上裙底下是一双白色长靴,倚在电影院外的柱子边,等待电影散场。
附近许多媒体记者也和她一样在等待,等待采访首映会结束出场的明星,几个较年轻的摄影记者,不时回头偷瞄她。
换作平常,她会给他们一个笑容,也许闲聊几句,她总是喜欢结交新朋友,但此时,她心里惦着的,只有楚河。
等待的时间感觉应当是漫长的,但是罗曼光却甘之如饴,她眼睛在笑,唇角在笑,脑子里装的全是当楚河看见她时,会出现什么反应——是惊讶?还是不悦?是假装不认识,还是大方地向她介绍他身边的美女,或者笑着敲她的额头,骂她这么冷的天站在外头吹风?
她贪玩、好奇、鬼灵精怪,想捉弄一下楚河,但,她也确实想早点见到他。
这是一股压抑不住的冲动,是情人间按捺不住分离的甜蜜,她被他的神秘与孤傲吸引,被他不经意流露的温柔与宠爱融化,被他不可能爱上她的把握给挑起好胜心;他冷冽无情的性格,什么都不在乎的洒脱,是个绝对适合爱情游戏的强劲对手。
被他打败的机率恐怕不低。
但是她不怕输,不怕爱上他,因为,他们的相遇,必定是为一股不可知的力量牵引着,她想知道那是什么。
年轻时,多摔几次跤,多几道伤疤无所谓,反正复原能力强,若是凡事瞻前顾后,什么都不敢尝试,那么这样的青春又能留下什么让年老时的自己回味呢?
「出来了、出来了。」
媒体记者一阵骚动,纷纷挤至出口——电影散场了。
罗曼光站在人群后方,确定自己不会遗漏任何一个走出电影院的人,按捺着雀跃的心情,继续等待。
出口处渐渐拥挤了起来,罗曼光踮起脚尖,昂首眺望。
她找到他了。
楚河挽着一位身材高姚的模特儿,身处于记者镁光灯急于捕捉的众明星间,他依旧是最耀眼的男人,风度翩翩,卓然不凡。
罗曼光以一种赞叹的目光追随他移动的步伐,这个男人,俊美得教人屏息。
忽然间,她的视线和楚河对上了,她立刻咧开嘴笑,小动作地挥挥手,只是要让他看见,她在这里。
不过,她是不是看错了?楚河似乎没有发现她,因为他和他身边的女伴直接朝他的座车走去,没有迟疑,更没有回头。
他身旁的女伴紧搂着他的手臂侧耳倾听他说话,不知听见了什么,笑倒在他肩上。
他说笑话给女伴听?
罗曼光的笑容凝结在冷空气中,所有等待时的时间都比不上这一刻目送他离去的背影漫长。
她知道他看见她了,他注视她的眼睛绝对超过两秒,只是为何他面无表情,犹如瞥见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她还没白目到特地来破坏他的约会,故意让他难堪,她只是爱玩,想感受一下在人群里看见彼此时那种眼神交流的默契。
他会明白她的玩心,但也会明白她的分寸,也许朝她眨眨眼,也许微皱个眉头暗骂她顽皮,或者干脆朝她走来,敲她一记脑袋。
就算他最后还是和今晚约会的对象坐车离开,她也不会为此难过。
但……他什么反应都没有,结果是她心血来潮自导自演了一场没有观众的独角戏……
罗曼光退回柱子旁,不觉湿了眼眶,心,拧成一团。
她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特别的,至少在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经过亲密的关系,现在才发现……原来,在他心目中,她什么都不是。
他的笑容、他的温柔、他的宠爱,并非她专属。
还是一厢情愿,从一开始到现在,她忘了,他们还在游戏中。
「不冷?」
蓦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罗曼光抬起头,看见一双促狭的眼。
「楚河……」泪水夺眶而出,在看见楚河站在面前时,她的所有理智已然瓦解,仅存的最后一点好胜心也荡然无存。
她好喜欢、好喜欢他,毫无理由,明知他是恶魔一般的男人,明知他的脚步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她还是爱他。
原来,发现到爱情的存在,往往是因为心痛。
「好玩吗?」楚河勾起唇角,捏捏她冰冷的脸颊。
先前,唐龙云已经传简讯告诉他罗曼光会来。
他知道她爱玩,故意陪她演戏,其实是先让司机送女伴回家,再折回来找她。
「不好玩!」她扑进他怀里,掩饰泪水。「你吓到我了……」
她顿时明白原来自己早就输了,而且后悔了,后悔当初的赌注,她不想这么快就承认,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他。
如果,她再拖延一段时间,也许他可能会爱上她,若是两个人都输了,那其实就是都赢了。
他低头勾起她的下巴,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见她的眼眸里闪着异样的晶亮。
「晚餐没吃饱,又来讨宵夜?」
他明白看见的是什么,明白她此刻异常的反应是为了什么,不过,他不动声色,当作不知情。
「当然……那一点点,怎么够我填饱饿了三餐的肚子……」她的脸在他胸前蹭着,佯装抱怨。
「想吃什么?」
「想吃你。」
「什么?」他应该是听错了,这句话,要说也应该是他说。
她抬起脸,直视着他。「我说,我想吃掉你。」
楚河怔了怔,哑然失笑。「在这里?」
「用最快的速度找间最近的饭店。」她渴望他的拥抱,紧紧的拥抱,用汗水与温度填满她骤然涌上的空虚。
她吃醋、愤怒、不安……这些情绪对一向自信的她来说是全然陌生的。
爱情,是会因为生命接纳了另一半而让人更完整,还是会将一个原本完整的人,一点一点地掏空,让人变得愈来愈不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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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店电梯内,罗曼光十指紧扣着楚河的,紧到掌心微渗出汗。
楚河感觉得到她平静的外表下翻腾的心境。
许多女人说爱他,她们在他面前哭泣、崩溃,甚至以寻短的方式企图得到他的关注,挽回她们自认为存在的爱情,就是不愿相信他从来不曾爱过。
他不知道罗曼光将会如何。
此时,楚河有些矛盾,他并不想伤害她。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人,一开始根本也没有顾及她的感受,只是自私地被这个感觉还满有趣的挑战吸引。他自信自己不会是输家,不过,冷眼旁观手下败将的垂死挣扎也是一种乐趣,尤其是挫折自信满满,跟他一样自认为是最后赢家的对手。
他曾经给过她机会从他的游戏人生中逃开,但她却布下更大的网留住他,事实上,他不必为日后她的心伤负责。
那此时又为何犹豫?
「几号房?」电梯门开启,罗曼光弯身探看楚河手中握着的房门钥匙。
「曼光……」他想盖住房间号码。
「我们走吧!」她比他还急,拉着他就往外走。
楚河在迈出脚步的那一刻,将那一点不属于他性格中该有的犹豫抛到脑后。
凡游戏,必定有输赢,她早晚要体认成人世界里的残酷,也许,下一次,她就会懂得在尚未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前,别急着掏出自己的心。
楚河打开房门,将钥匙插入门边的钥匙座,房内的床头灯,亮了起来。
在门自动阖上的同时,罗曼光踮起脚,环住他的颈,吻住他。
她热情、急切,但技巧仍生涩,忙了半天,他的衬衫第三颗扣子,还没成功解开。
「我来。」他笑着握住她的手,带她到床边,拉起被单,而后低头寻找她柔软的唇办,温热的舌尖挑开她的齿贝,湿润她因心急而干燥的小口。
大手在她因他的吻而晕眩时纯熟地褪下她的衣物,而后解开自己的。
「现在可以开动了。」他离开她的唇,促狭地眯起黑眸,看看这饥饿的女人下一步想怎么做。
昏黄的灯光映着全身赤裸,毫无遮掩的她,而眼前坏心的男人明知她笨拙却仍好整以暇地等待她主动。
她该感到羞赧,或许还应该生气,他明明可以温柔待她,明明可以轻易征服她的情感,但他连这点心思都不肯花,可她,偏偏又无法对他生气。
因为楚河就是楚河,一个不会让人看见真心,压根儿不打算做好人的男人。
楚河坐在床沿,欣赏罗曼光处变不惊的镇定,如果她想长长久久的吸引他,是得比一般女人更特别些、坚强些。
罗曼光缓缓地踏出一步,往楚河走去。她伸出细白的手臂,轻轻地梳过他的发,抚过他的耳、他的眉心和好看的鼻粱,如同触摸一座巧夺天工,令人赞叹的雕像。
最后,她贴近他,将他拥入怀里,让他的脸靠在自己温润的胸脯上。
就像母亲抚慰受伤的孩子。
「你在做什么?」楚河发出干哑的声音。
她闭着眼温柔地说:「融化你的冷漠,滋润你干涸的心灵。」
「滚开!」倏地,他强拉下她的手,嘶吼。
罗曼光吓得倒退一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站起身来,用几近愤怒的速度将所有衣物穿上。
「楚河……你怎么了?」她冲过去挽住他的手。
不料,楚河奋力甩开她的手,毫不怜香惜玉,罗曼光一时受不住冲击,险些摔倒。
「不要自作聪明,更不要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楚河扔下这句话,留下一脸错愕的罗曼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