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在喜乐骤停的瞬间响起,那吹弹可破的雪肌上,迅速浮现一个血红的手印,让人一眼便瞧出来,那一下当是使尽了吃奶的力气。
「你早就知道他会来,对不对?」
经过下人的通报,梁玉霞匆匆赶到门前,便见柴折霞与武员外对峙,她都还来不及开口排解,便见武员外连同迎亲队伍己被柴折霞的三言两语打发回去。
以为万全的计划如今全砸了锅,梁玉霞的愤怒可想而知,所以她带着满身的怒火冲到崔妙禾的小阁,二话不说直接甩了她一个巴掌。
这个该死的丫头简直就是冤家,以前她刚嫁进来时,为了讨老爷的欢心,所以用尽心力讨好崔妙禾,好不容易终于有了自己的女儿,以为有了依靠,这才渐渐冷落疏远她。
这回,她早己盘算好了,准备用卖了崔妙禾的银子填补兄长捅出来的大楼子,然后再用余下的银两将崔家稳住,到时再替女儿招个夫婿进崔府,这样她们母女俩的一辈子也终于有了依靠。
没想到,这一切竟然全被柴折霞那半路冒出来的程胶金给破坏了。
她气急败坏,认定一切都是崔妙禾暗地里搞的鬼,一时之间新仇旧恨全都涌上了心头。
「你在说什么?」被那猛然一掌打偏了头,崔妙禾很快地挺直了腰杆,直挺挺地瞧着一脸凶恶的后娘,淡淡地说道。
「你早就知道柴折霞今日也会上门来迎亲,对吧?」
是她大意了,其实她应该从那日柴折霞对崔妙禾的护卫就瞧得出来,这两人是有交情的。
可是那时候她以为崔妙禾既然这么强烈反对与柴家的亲事,再加上打她将崔妙禾关起来后,也不见柴折霞出面,她以为两人应该不过是点头之交,所以并未有所防范。
「他来了吗?!」闻言,崔妙禾的心蓦地一震。
他果真来抢亲了吗?
虽然知道他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可是他昨夜来采视的景况是那样的似梦似真,所以她对于他今日是否真的会出现,一直感到半信半疑。
没想到他真的来了,那他人呢?
「丁外,迎亲的喜乐又热热闹闹的响了起来,喜炮声震天价响,喜气洋溢。
这时,崔妙禾才终于感到一丝丝的真实,唇畔缓缓牵起了一抹释然的浅笑。
「你还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害得崔家万劫不复。」眸中迸出了阵阵的怨恨,梁玉霞再次挥手想要打掉她脸上的笑容。
花了那么多的心神和算计,就是想要让崔家能够躲过这关,结果竟被崔妙禾给破坏了,而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面对后娘的再次攻击,崔妙禾可不像初次那样措手不及,她轻巧地转了半圈,恰好避过。
「你还敢躲?」梁玉霞瞪着她咆哮。
崔妙禾一直以来没有同后娘正面起冲突,只是不想徒增事端,惹爹亲烦恼,不过在她几次三番这样陷害她之后,她对她早己再无任何一丝情分。
「为什么不敢?」崔妙禾不以为自己该静静的等看挨打。
「你……」就是这样目空一切的态度更教梁玉霞发狂,气疯了的她发誓今日非要好好整治崔妙禾一番不可。「环环,把你家主子给我捉住!」
环环的视线在两个主子的身上游移看,不知道该帮谁。
毕竟原本她是认定了小姐会嫁入武家,然后过看悲惨的一生,所以她才不顾一切的出卖小姐,可如今听夫人的话语,显然与武家的亲事己经砸了,而柴折霞也迎了花轿来。
如果崔妙禾能嫁进将军府,那么她……
正因为这样一丝的犹豫,环环一时之间倒也不敢有所动作。
见状,向来善于揣测人心的梁玉霞怎么会不知道环环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于是她柳眉一挑,对着环环说道。「你以为你背叛过的主子还会回过头去重用你吗?一次背叛就代表永远的背叛,只要你还待在她的身边,就断不可能有出头的一日,你还想指望看她吗?」
这句话就像兜头浇下的冰水,霎时冲去了环环的犹豫,脸上的为难蓦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六亲不认的绝然。
她冲上前去,帮看夫人捉住小姐,虽然同为女子,可是环环是个丫鬟,平时操持的事儿当然多些,力气也比崔妙禾这个闺阁千金来得大。
不一会儿,崔妙禾的双手己被箱制在后,梁玉霞见状,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狠狠地又掴了两个巴掌。
热辣辣的痛在崔妙禾的脸颊上爆开,疼得她是一阵的眼昏耳花,整个人晕得都要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环环,将她带走,明的不能卖,难道暗地里我还不能卖她吗?」
既然她不想做富人家的小妾,那么卖到远地花阁做花娘,到时候她人生地不熟的,她倒要瞧瞧她还能怎么逃出生天。
听到夫人的交代,环环倒是犹豫了,虽然依旧擒着崔妙禾,可是却没有移动半分。
「夫人,若是现在将小姐带走了,等会儿柴将军进来若是找不看小姐,只伯要拆了崔家啊!」
「就算他找看了这死丫头,你以为我们就有安生的日子可以过吗?」
这死丫头从小便心高气傲,从来不将她给放在眼底,如今她三番两次想要陷害她,只怕她早己记恨在心。
与其让她去将军府当个少奶奶,然后用柴家的力量来对付她,她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柴折霞找不着人,或许一时有着滔天之怒,可是男人嘛,哪有几个能将女人真正放上心的,只要时日一久,等到柴折霞忘了这丫头,那么崔家只要有钱,想要重振旗鼓应该也不是难事吧。
再说,凭这丫头的姿色,若是卖到花楼里,铁定值得上一些银子,为了这些钱,她再冒险一回也无妨,只要她能东山再起,谁都可以牺牲。
「夫人,咱们再想想吧!」
对于夫人这种铁了心的做法,环环还是深觉不妥,扬声要劝时,门外己经传来了脚步声。
梁玉霞一惊,仍想再做困兽之斗,可是却来不及了。
一副宛若天神般的昂然身躯踏入了房内,来人那浑身上下张扬的怒气,让空气顿时凝结。
环环一见到宛若修罗的柴折霞,哪里还敢再捉着崔妙禾,寸肖俏地将手一松,连忙退了好几步。
「你想带她去哪里?」
一进屋,柴折霞随即冷声朝看满脸惊慌的梁玉霞问道,可双眸仍不忘转向崔妙禾的方向,想要确认她是否安好。
只是这么淡淡的一瞥,他便见到她颊上鲜红的掌印。
锐眸蓦地一眯,他一个箭步抢上前去,心疼的轻抚看她红肿的颊畔,一转头,瞪向梁玉霞的双眸更在此时迸出一阵浓浓的杀气。
「你敢伤她?!」
「我……」面对盛怒的柴折霞,梁玉霞也吓坏了,浑身颤抖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柴折霞见状,头也不回地朝看身后跟随的侍从交代道。「去把崔家二小姐给我请来。」
闻言,向来疼女如命的梁玉霞登时急了,慌忙问道。「你想千什么?!」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敢伤他的女人,那么他就回报在崔云秀的身上,他个人向来不信以德报怨那套,他更相信的是以牙还牙。
「不……不可以,云秀这样娇弱,禁不起的。」
梁玉霞这话不说还好,此话一出口,柴折霞的怒气更是炽热得像是要烧起来似的。
她的女儿娇弱,难不成他的女人不纤弱吗?
胸口堵着一口恶气,柴折霞冷然看看手下找着了早己吓得花容失色的崔云秀,将挣扎不己的她给拖了进来。
崔云秀一进门,他二话不说便步上前去,高高扬起手,但那一巴掌却始终没有落在她那张早己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上。
「别这样,他们终究是我爹的亲人。」
崔妙禾只不过说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柴折霞原本的盛怒瞬间被浇熄。
「可是这样你甘心吗?」不在意自己的怒气,只在乎她的心情,他望看她的幽眸中,尽是毫无隐藏的疼宠。
「我当然也怨她们,只不过我不想我爹伤心难过。」朝看他展颜一笑,崔妙禾淡淡说道。
这个家她是待不下去了,可她也不能让爹孤老一人,所以再恨,她也不想用这样的手段报复。
「好吧,那咱们快些回去拜堂,要是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浑身的戾气尽褪,柴折霞还有模有样的让人去找来随行的媒婆,让她领看新嫁娘。
将军府崔妙禾是去过的,那里的雕梁画栋,曾经引来她的赞叹不己。
当迎娶的队伍在这座不如将军府气派辉煌的房子前热热闲闹地停了下来,崔妙禾俏悄掀开红盖头,只消一眼她便知道柴折霞这家伙又任性了。
柴家只怕并不同意这桩亲事,甚至很有可能不知道他今日上门抢亲。
任由他牵看下了轿,双手紧执红缎的她,静静地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却突然顿住。
其实以她现下的景沉,若能不理会流言蜚语,跟他拜堂,其实是最简单的一件事,可是她却不想这么做。
打从他第一次的出手相救,这段时间他为她做的每一件事,她都铭感五内。
也正因为如此她不能让这个任性的家伙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只能被动的接受,而不能报答分毫。
她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繁华似锦的前程,毁在那些流言之中。
崔妙禾任由前端的红缎拉扯看,就是不肯上前一步。
满心喜孜孜、以为就要抱得美人归的柴折霞过了好一会,这才发现原该跟上来的崔妙禾并没有跟上来。
顺看手中的红缎望去,两头因为一个人向前、一个人驻足,而被绷得紧紧的,中间的红彩更是在半空中转啊转的,转得人都发晕了。
以为经过了方才的折腾,崔妙禾的身子不舒服,这才驻足不走,于是柴折霞几个箭步冲上前去,丝毫不顾媒人婆的阻止,他的大手蓦地一掀,便让盖在她头上的红巾飘然落地,锐眸仔仔细细地瞧着她,然后温柔地问道。「你怎么了?是身子有什么不适吗?」
四眸乍然相对,崔妙禾静静凝看他望看他那盛满关心的眸子,她其实相信无论流言如何,他的骨子里绝对是个温柔的男人。
被这样的男人呵护看,是许多女人一生的祈求,这样的希冀自然也是她的。
可是……她真的不能那么自私。
「没事,我只是不能与你成亲。」她左思右想,知道唯有这个决定才是正确的。
对他,她其实是心动的、爱恋的,可也正因为如此,她更不能害他被摒弃于朝堂之中,更不能让他不见容于他的爹娘和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