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窃私语、护骂鄙夷,无所不在。
传言中,莫问灵勾搭了庶子赫连苍云,意图谋夺赫连府所有的家产。
就连那日在厅里,她与他的拉拉扯扯,也被活灵活现地传了出来。
终于,流言传到了赫连老夫人的耳中,引得她震怒不已,她命人唤来了莫问灵,人还没进门,带着怒气的质问已经劈头而歪。
“你倒是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莫问灵低头,无言。
最近宅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莫问灵自然也听到了,尽管她再守本分,麻烦终究还是找上了她。
“老夫人,此事与问灵无关。”她深吸了口气,定了定自己的心神,这才朗朗地开口说道。
行得正、坐得端,因为一心想要保护赫连苍龙,所以莫问灵柔弱的性子一改,早已再无往日的怯懦。
“好一个无关。如非你的行为不检点,又怎会传出这样的流宵?难不成那日你没在厅里同苍云拉拉扯扯的吗?”赫连老夫人脸色铁青,语气严厉,任何人只消一眼就瞧得出来她这一气,气得不轻。
“那日是赫连苍云不顾身份,兀自骚扰。”别说老夫人气,就连莫问灵自己一想到那日赫连苍云张狂的言语和行为,也忍不住怒火又起。
事后,她找来了府里的管事,在最拙劣的旁敲侧击之后,这才将他们兄弟之间的恩怨给弄清楚。
原来那个男人,甚至还曾横刀夺爱。
只要一想到赫连苍龙曾在赫连苍云身上吃过的亏,一股护夫心切的勇气就全都一拥而出。
“你说是苍云行为不检,但却有人说是你贪图富贵。不会你嫁进了赫连府,才知道原来赫连府所有的产业都掌握在苍云手中,心有未甘,便挑弄唆使他们兄弟失和,好坐拥渔翁之利?”
这席话里有着最合理的怀疑、最污秽的心思,听得莫问灵杏一眸圆睁,简直不敢置信。
明明就是老夫人处心积虑,才逼得她不得不嫁进赫连府的,现在倒好,才不过短短数日,就变成了她贪图富贵嫁进赫连府,想要谋夺家产?
这样的说法不但冤,还让她冤到了极点。
本来她大可以守着她那间小小的如意绣坊,自给自足地度过余生,无牵无碍的,是他们硬要来搅进她的人生之中,硬是端着赫连府的威名逼她嫁人。
不嫁,只怕会连累到天璇和妙芹,所以她才只好咬牙二嫁。
但如果她不嫁便不会知道赫连苍龙的好,不会心疼他在这个家的处境,更不会遇上赫连苍云那个可恶的无耻之徒。
明明都不是她的帐,可却都硬算在她头上,莫问灵当然不服气。
“老夫人,我想行为不检点的人应该是赫连苍云,是他强拉着我的手。更是他没有遵守礼教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
如果不在乎这桩婚事,她或许会觉得这是离开赫连府最好的机会。可就是因为在乎了,所以她懂得不再无谓的忍气吞声,不愿再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被无端的驱离。
“你的意思是,这些流言并非你之过?”不同于以往的热切,赫连老夫人翻脸跟翻书一样快,这些日子以来笑意盈盈的和善面貌,现在已换成板着的一张冷脸,仿佛她犯下了滔天大错一般。
对此莫名的状况。莫问灵虽然不解,但也不想深究。
她只想专注在她能执着守护的人身上,对于其他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她不会,也没兴趣。
“是的。”她清朗的声音没有任何的心虚,迎着赫连老夫人的眼神更是晶亮得不含一丝虚伪。
“俗话说得好,无风不起浪。”老夫人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辩解,依然冷言冷语的说道:“你若是行得正,自然不会有那些流言蜚语传出来。原本我以为你是个心思单纯的好姑娘,所以才会不顾你寡妇的身份,让你风风光光的嫁进来,没料到此举却为向来家风严正的赫连府招来这些闲言闲语。”
“老夫人真觉得此事错在我?”
“现在我觉不觉得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族中的耆老对于你的所作所为很有意见。”
听到老夫人的话,莫问灵的脑海中蓦地浮现那日在宗祠,那些耆老们丑恶的嘴脸,再想到当他们一瞧见赫连苍云进门时那一片鸦雀无声的反应……她有十足的理由相信,这一切绝对是枉为兄长的赫连苍云搞的鬼。
她气得咬紧牙根问道:“他们意欲为何?”
“休妻!”
“夫君同意吗?”她会这么问,不是仗势着赫连苍龙的疼爱,而是不想教他为难,如果他也是这个意思,那么她自然会离去。
别人怎么想,她不在乎,唯有赫连苍龙的想法,她不能不在乎。
“他会……同意的。”赫连老夫人话虽这么说,其实也有些许的不确定,毕竟放眼整个赫连府,最难让人驾驭的就是赫连苍龙。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为了旁人的意见而屈从的人。
“如果夫君真的同意的话,问灵自然愿意接下休书。”话说得笃定,但莫问灵的心也是惶惶难安。在心底,她不断地偷偷向上天祈求赫连苍龙不会同意体妻,毕竟这世间再也没有人会对她这么好。
以前,她只能做个逆来顺受的小妻子,可在他的面前,她不论是迷糊也好、撒泼也罢,他从来都不曾嫌弃过,只是一个劲的对她好。
她本来以为,像他这样粗鲁魁梧的男人不会懂得疼宠女人,可出乎意料之外的,他却做得很好。
好得让她的一颗心……都溶了。
无欲无求的心开始有了贪渴,那种想要逃开,或者随时能走的潇洒,也已经全然变调。
“这可是你说的。”不让她有机会收回自己的话,赫连老夫人话说得极冷,但若仔细看她的眼神,其中却有一抹浓浓的不舍。
其实,她是真心疼宠这个丫头的,尤其是当这丫头入门后,苍龙即使出外办事,也总是很快便归来,那种归心似箭的模样是以前从来都不曾有的。
若不是真有苦衷,她哪里舍得这样对待这个丫头啊……
“当然,我说过的话,我自然不会忘记,只要夫君亲自开口,我绝不恋栈赫连府少夫人的位置。”
“那好,我这就让人唤苍龙,让他亲自来和你说清楚。”
望着老夫人脸上那副自信的模样,莫问灵的心惶然不安,忽上忽下的总落不着地。
昨夜的耳鬓厮磨、深情绪蜷,难道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吗?
不!
她猛摇着头,不愿也不能接受这样的想法,因为光是这样想,她就已经痛彻心扉。
纤细的身子不住地发颤着,可是她唯一能做的,却仅有无声的祈求……
事情很不对劲,在这寻常的空气中,赫连苍龙却似乎嗅着了一丝怪异之处。
眼前那成堆的账册,他在连续看过了几本之后,便突然停了下来。
这些东西是他今日遣人去向账房拿回来的,预备先了解情况。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既然他都已经铁了心要跟大哥奋力一搏,自然得先要从赫连府的财务下手,从中寻找间隙,想法子刨掉大哥深植在家业里的根。
他心知肚明,这事并不容易,尤其是对他来说。
之前因为不想兄弟相争,所以兄长学经商,他就坚持要学武。
及长之后,更因为看到了家族耆老对兄长的错待及丑恶的勾心斗角,所以他毅然绝然地投效虎冀将军皇甫傲凡的麾下,宁可报效国家也不愿蹚家里的浑水。
拿刀武剑他很在行,运兵行阵他也不差,可若要他拨算盘算账,那可就真教他头疼了。
要不是为了大哥竟对问灵有了觊觎之心,他也不会夸下海口,让自己现在对着这些账册苦恼头疼。
可就算再不济,看了头几本账册,他也很清楚大哥其实将整个赫连府经营得很好,所有的商行不但年年有花红,就连在赫连府做事的奴婢下人们,都没被亏待过。
会将这一本本账册整理得整整齐齐、清清楚楚的人,真的会是目中无人、想要侵吞家产的人吗?
他很怀疑。
再说,府里的人大多属于大哥的手下,他相信这几日他潜心在书房中研究账册的消息,只怕早已传到大哥的耳中。
只不过,大哥不仅完全没半点想阻止他的行为,甚至不曾再来打扰他?如果不是大哥太过自信,否则整件事看来根本疑点重重。
之前因为被心中的醋意蒙蔽了心智,所以有很多事虽觉得奇怪,但他也未去深究,可如今仔细想想,其实不但是他大哥,就连祖母的表现都很奇怪。
先是一向以赫连本家自豪的他们,竟然破天荒地接受了身为寡妇的莫问灵,甚至还处心积虑想要将他们俩给送作堆,就已经十分不寻常了。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是他该知道而不知道的事呢?
正当赫连苍龙想不透彻,正觉烦躁时,忽然之间,书门被推了开来。
被打扰的怒气正要扬起,他就听见一道温煦的嗓音伴随着轻轴转动的声音,徐徐飘进耳中。
“三弟。”
他一抬头,就见到二哥赫连苍穹坐着轮椅进了书房,他连忙喜出望外地迎上前去。
“二哥,你怎么来了?”
二哥幼时为救贪玩的他而摔伤了腿,从此以后便隐居在赫连府城郊的别院,很难得才会回到大宅来。
对于这个二哥,赫连苍龙心中总有愧疚,总待他一直比旁人好一些。
或许也因为伤了腿,赫连苍穹因此养成淡泊名利的个性,完全不似宅中众人总是勾心斗角,所以他们兄弟俩一向感情不错。
每每他只要得空回到京城,总会去窝在二哥的小宅子中几日,好好叙叙兄弟之情。
“前阵子二哥的腿伤复发,日日疼痛得紧,没能前来瞧你娶媳妇,你不会怪二哥吧?”
“这是自然。”赫连苍龙向来不是个小家子气的人,对于这种事当然不会计较。“二哥有伤本就该好好静养,我正盘算过些时候带我的媳妇儿去探望你,谁知你就回来了。”他笑着说道。
忽然间,一股异香从赫连苍穹的身上漫至赫连苍龙的鼻尖,他抽了抽鼻子,还觉得这香味挺好闻的。
“什么时候二哥也和那些文人雅上一般,喜欢熏香了?”
“这宅子里的丫鬟弄的,你也知道,我那里向来无人烟,丫鬟们也是无聊,就由着她们了。”
“二哥真是好脾性,对啥都不计较,这般宠着下人,都不怕下人爬到你的头上撒野吗?”赫连苍龙忍不住赞道,脸上的笑容真心实意,昂藏的身子跟着绕到了赫连苍穹身后,替他推着轮椅往室内走去。
“要不是有她们陪着我这个残废,这日子可就难过多了,我不待那些丫头好,要待谁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