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市区绕一下吧,我想吹吹风。”抱着李思璐上车后,顾杰降下车窗,让空气流通。
“是。”司机坐回驾驶座,专心开车。
车子启动,带进一阵阵的清凉夜风,外头红灯绿霓,李思璐香暖暖的身子横躺在顾杰腿上,红唇微启,醉得不轻。
望着醉得不省人事的人,他眼神很温柔,见风吹乱她的发丝,他轻轻替她将乱发撩到耳后去,露出她酒醉酡红的双腮。
“傻瓜,喝这么多做什么呢?那些女郎哪一个比得上你……”他声音极为轻浅,呢喃着。
拇指摩挲过她粉嫩的唇瓣,眼中闪烁着淡淡的光芒,车子继续安静平稳的开着,司机由后照镜见到他逐渐低下头,脸庞在离她极近的位置顿了数秒,最后,吻上她的唇。
司机眼睛眨了一下,很快地又收回视线,专心开车,不敢再去偷瞄。
然而应该醉死的李思璐在被吻住后,心惊不已,事实上,他一抱她上车,她就已经有几分清醒了,可是这会她是完全惊醒!
刚上车时,因为想起之前自己丢脸丢到家的所作所为,让她没脸睁开眼睛面对他,所以索性装醉,但想不到,这家伙在抚了抚她的唇后,竟然就吻了她!
她的初吻……
他夺走她的初吻了!
她应该跳起来揍人的,偏偏她只是心跳失序,人却不敢移动半分。
不,她一定吓傻了,不然就是酒喝太多,酒精麻痹了她的四肢,让她没办法反应,否则,否则她一定会……会……
啊,他吻得更深了,她内心惊惶失措,但死都不敢“醒来”。
蓦地,有一股无法理解的刺激感由她的心底、脑里跑出来。她怎么了,病了吗?还是醉糊涂了?抑或者是,饮酒过度,伤着脑子?
不然自己被顾杰欺负了,怎么还……还能有这份莫名其妙的感觉?
就在她质疑自己疯了时,他终于离开她的唇。
他微喘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上,她能闻到他吐出的淡淡威士忌酒香。
这让她好像更醉了些。
红灯让车子停下,她应该趁现在打开车门落跑的,但她没有动,红灯过后,车子再次发动,她仍乖乖躺在他腿上装死。
但是一股怒气却逐渐跑出来了,这家伙居然趁人不备的占她便宜!
如果是开玩笑的,这玩笑开大了!
她越想越恼,闭着发热的眼睛,眼皮底下正在积蓄水气。吻一个不爱的人,夺走别人的初吻,这实在太过分了!
气候多变,前一刻还是好天气,下一刻闷雷乍响,不久啖答呐答的雨珠落下来,他立即将车窗关上,不让雨水溅湿她。
“先生,我已经绕了一大圈,要回去了吗?”见下雨了,司机马上问。
他看着落雨,皱了眉。“嗯,小璐不喜欢雨天,还是尽早回去吧。”
司机很快将车子开回顾家别墅,车子停妥后,司机下车为他撑伞。
司机才送他进到门内,顾显已经站在客厅等着他。
见到李思璐被他抱在怀里,那模样就像是喝醉的人,顾显登时火冒三丈。“你带她去喝酒?”
顾杰点了头,但是没打算继续应付顾显,抱着李思璐就要送她回房间。
顾显伸手将他拦住。“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带她去喝得酷酊大醉?你灌她酒做什么?”他不放人的质问。
“我没有灌她酒,是她自己喝醉了。”迎视着他,顾杰不耐烦的解释。
“自己喝醉的?小璐很少会主动喝酒,怎么可能自己喝醉,是你对她说了什么吗?这几天她应该缠着你帮她挽救彩妆事业,你该不是利用她有求于你,藉机对她——”
“你说够了没!我没这么卑鄙,工作与我个人感情是两回事,我不会公私不分!”顾杰打断他的话。
“个人感情?顾杰,别告诉我你是真心喜欢她,你这种人心是冰块做的,没有温度,不会爱人,所以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不可能真心爱小璐。”
“没错,就如你所说,我这人是冰块做的,但我不是没有温度,只要有人能融化得了我,我也会沸腾!”
“顾杰,你这些话可以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当年小猫的母亲救了你,你只是报恩,对小璐不是那种感情,而我,才是真正用心去爱她的人,请你不要再戏弄她了,她不是我们两个人的玩具,也不要再拿她来刺激我,当成你我竞争的项目,她是人,不是股票金钱,更不代表金字塔顶端的云端,她只是一个善良体贴,我们都看着长大的女孩!”顾显首次打开天窗说亮话。
顾杰面孔一僵。“我想你一直都搞错了,我从来没有将她当成玩具,她身上也没有属于我们所争夺的这些铜臭的味道,她不是我与你厮杀的箭靶,她只是一个我喜欢的女孩,我慎重告诉你,我对她的爱,不是报恩,是男人对女人的喜爱!”他宣示。
顾显闻言愕然,顾杰深沉的看他一眼后,绕过他,抱着李思璐回她的房间。
他轻柔的将她放上床铺,细心的为她盖妥被子,抚了抚她仍酡红的脸庞,几许温柔情意不经意的流露而出。
此刻不禁让他回想起自己十四岁那一年发生的事——
正值叛逆期的少年冲进父亲书房里,怒不可遏的朝父亲吼道:“你为什么要伤害妈,让那女人进门,这算什么?!你到底将自己的妻子摆在什么位置?你这个卑劣、毫无责任感的男人——”
啪!父亲打了他一巴掌。
“混帐东西,我是你爸爸,敢这样教训我,你这不孝子!”
他抚着被打红的脸颊,一脸的愤慨。“我就是要教训你,为了别的女人,你不顾妈的感受,她一个人离乡背井待在台湾,追求的是丈夫的忠诚,而不是让她一再忍受丈夫的外遇,甚至还想将外遇的对象连同私生子一起接回来羞辱她——”
“住口!”啪!啪!这次父亲用力的打了他两耳光。
“什么外遇的对象,什么私生子,那人是你的小妈,顾显是你的弟弟!如果再让我听见你对他们出言不逊,当心我再教训你,甚至连你妈我都不会放过,会让她负起好好教育你的责任,滚!”
他跌跌撞撞的走出父亲的书房,母亲是父亲在加拿大留学时认识的,曾经他对母亲、对自己都极为疼爱,但自从苏汉玉出现后,父亲不再是母亲的丈夫,也不再只是他一个人的爸爸,更多的时间父亲是待在苏汉玉母子身边的。
见不到丈夫,母亲天天以泪洗面,这还不够,想不到父亲还想将苏汉玉母子接回家里来住,让两人共侍一夫,这让自己的母亲情何以堪?
对着树干,他愤怒地狠狠的一拳打过去,顿时,他的手伤了,流出的血滴落在地上。
“你好笨!”他身后传来童稚的声音。
他蓦然回头,看见了一个八岁的女孩,他脸色极其难看。“去找你爸或你妈,别来烦我!”他知道她是谁,她父母是家里聘请来的特约厨师,她三不五时会随他们来这玩,自己心情不错时,偶尔会和她说说话,但大部分的时候,他都懒得理会她。
她嘟着可爱的嘴,抓过他受伤的手,热心的说:“我老爸和老妈正在厨房忙,我过去吵他们会挨骂,你受伤,我可以帮忙照顾你。”
“你照顾我?”他笑得很轻蔑。
不知道她是没看出来他的睥睨,还是不在意,仍对他笑咧小嘴,只可惜她正在换牙,门牙少了一颗,模样很可笑,但是,不让人讨厌就是了。
她解下绑在头上的发带,缠在他受伤的手上。“瞧,我可以照顾你的。”她得意的说。
“你以为在我手上随便绑条东西,就可以止住血?”他冷笑,看着血很快又从发带上渗出,只觉得她果然是个笨蛋。
“我当然晓得不行,不过我想你真正受伤的地方不是手,而是心。”她没有笑容的说。
“什么?!”他讶然。她怎么知道他心受伤了?
她像个小大人似的将手放在身后,抬头看着他。“你刚才走过来时脸很臭,应该是被大人骂了吧,不过没有关系,大人有时候骂人也不是故意的,他们只是爱逞强,骂过我们后往往会后悔的。”她一本正经的开导他。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后悔?”他冷声问。
“因为他们是我们的亲人啊,不可能想真心伤害我们——”
“无知!”没等她说完,他已送出这两个字。
她吃惊他怎么骂人,“谁说我无知,你这有钱的少爷才是真正的无知!”
他拉下脸来。“你说什么?”
她眼睛朝他瞪得大大的。“我说是你无知,才会一生气就捶树干伤害自己,与其让自己受伤,不如改变自己不要惹大人生气。
“你是这个家的大少爷,就算受委屈,只要忍一忍,等你长大了,别人想欺负你也不可能办得到,偏偏你自己想不开,这一拳打下去,树干不会痛,痛的是你,你才是傻瓜!”
都被骂傻瓜了,他竟然没有生气,因为他脑中反覆想着她所说的,等长大就能扭转一切,他就有力量保护母亲不再受到薄情寡义的父亲折磨。
而这,只要等自己长大……
他的手教另一只更小的手握住了。“杰哥,等长大后,我帮助你,你要找谁算帐,我都为你帮腔!”她很有义气的宣告。
收回思绪,他望着阖眼的她,笑容逐渐浮上他的脸庞。那一刻他终于注意到小小年纪有着缺牙的她,而当时受到伤害的心,彷佛瞬间复原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将她放在心上……
他静坐她床边,凝视了她好一会,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最后在她额头印上一吻后才离开,而他一走,她立刻震惊的睁开眼睛。
她不敢相信,他与顾显对她居然是认真的,顾杰爱她,顾显也是。
若敏老说她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幸运的被两个男人深深爱着,但她始终都不信,他们怎么可能爱她?
两个优秀又不可一世的男人,怎会爱上平凡的她?
他们是高高在上的云端集团的少东,而自己只不过是他们家厨子的女儿,天差地别的身分,就算能与他们站在一起,也会让她感到卑微。
她心怦怦地跳,脸庞热烘烘的,整个人像跌进一团火里,不敢去思考,但越不敢想什么,想起的越多。
脑子偏偏出现顾杰对顾显说的——她只是一个他喜欢的女孩,对她的爱,不是报恩,是男人对女人的喜爱!
男人对女人的喜爱……
一些藏在心底深处的东西,在这一刻悄悄的探出头来……她胸口发热,热得不得了。
突然,连唇也不由自主的烫了。他不是同她开玩笑的,车上的吻是认真的……
认真的……
她将脸埋进被子里,心慌意乱,甚至六神无主,居然不知该怎么办了。
既然顾杰与顾显完全没意思要伸出援手,那特别企划小组也不能坐以待毙,且既然有胆答应爷爷接下重责,就不能老想着拜托别人来帮忙,她们应该自立自强才对。
尤其时间只有短短的三个月,若在时间内她们没能有一番作为,那真是辜负爷爷的期待了。
没时间再浪费下去,李思猫找来两位组员共同商讨对策。
“虽然找那两个家伙拍广告重塑品牌形象的计画行不通,但广告一样要拍,只不过企划内容要变更,我们再想想还有什么人选可以替代他们。”她思考后说。
杨若敏一面做会议纪录,一面点头表示同意。“没错,那两个家伙无情无义,只打算袖手旁观,我们不要求他们了,自己想办法吧!”她也一肚子气,这几天厚着脸皮去缠顾显,可那小子就只会摆脸色给她看,死都不肯帮忙,气死她了。
“好,那我们重新拟定企划,除了广告人选必须重新物色外,公司也必须推出新产品,并且更换老旧过时的包装,务必让消费者对云端的彩妆有耳目一新的感觉。”李思璐积极建议。
“嗯嗯,还有我们现有的通路也太少了,只在自家百货公司设柜,普及率不够,必须扩大销售据点才行。”杨若敏继续动脑想突破现况。
“活动,我们的活动太贫乏了,缺乏与消费者互动的机会,我们应该配合新产品的推出,在全国甚至全球推出一系列活动,以促进购买力。”
“有道理,最近就是母亲节档期,我们应该利用这个机会办活动促销!”
两人如火如荼的讨论如何提升业绩,可在一旁坐着不时掩嘴咳两声的白媛秀,却皱着眉头。
“你们……会不会太费事了?”在听她们讨论了两个钟头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了。
两人这才想起还有她的存在。白媛秀是千金大小姐,又体弱多病的,她们根本没打算让她参与任何事,让她参加会议不过是尊重她也是特别企划小组的一员,但她现在开口,让两人都吓了一跳。
“费事?怎么说?”杨若敏挑眉问。
她并不喜欢白媛秀,虽然白媛秀心地不坏,也没伤害过人,但她就是对这位大小姐天真的言行很无言,加上她又整天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这让喜欢运动,热爱阳光的她看了很不习惯。此刻,她预计白媛秀又要说出令她翻白眼的话了。
白媛秀也知道杨若敏对她有意见,可是她这次真的认为她们讨论的这些都是没必要做的事。
“你们听我说,彩妆事业每年营业额约三十亿,但营运成本约五十三亿,算下来每年亏损二十三亿,照爷爷所说,我们的目标是提高目前业绩的百分之二十,也就是说,我们只要再多收入六亿,特别企划小组就算达成任务,而照我看来这真的很容易,只要找到人来买产品就好,我认识的人多,他们也都很有钱,让朋友来认购,如果还是不足,这笔钱就干脆由我拿出来也可以,明明事情很简单就能解决,我不懂你们为何还要搞得这么复杂?”
两人听完何止无言,简直无语问苍天!
果然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居然说出这种话。“大小姐,若开店做生意都自己掏钱来买东西,那还做什么生意?你干脆去开救济院算了!”杨若敏受不了的说。
“我知道做生意不能这样,但我们只是要达成目标而已不是吗,这是最快速的方法啊!”白媛秀涨红脸的反驳。
“媛秀,爷爷的心愿是让彩妆这块能重新在云端发光发热,所以我们争取的不只是业绩的达成,还要让董事会的人有信心,相信彩妆能继续为公司赚钱,成为云端旗下最重要且屹立不摇的事业。”李思璐告诉她。
白媛秀听了后立刻难为情的低下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粗浅幼稚。
“我明白了,这方法行不通的……”
“我拜托你,大小姐,事情能不能先由脑子想过后再说,别再好傻好天真下去了可以吗?”杨若敏忍不住挖苦。
白媛秀表情更难堪,咬着唇不说话了。
李思璐现在每天早出晚归,她与杨若敏协调好,形象广告部分她们一起进行,但督促新产品的问世以及商品包装的改变由杨若敏负责。而她则是负责扩展销售通路,以及执行母亲节的促销活动。
因此几天下来她几乎全台跑透透,拜访各个美妆通路,寻求设柜的可能,可是这么跑下来更让她挫折,因为过去云端的彩妆销路不好,很多热门的据点根本不愿意让云端设柜,她跑了四十个商场,好说歹说才成功说服一个据点肯让云端再试试,而这个据点还是在南部极为偏僻的海边乡下。
并且就连母亲节的促销活动也进行得不顺利,她们已经提出十分优惠的方案举办活动,但是消费者的反应并不热烈,预购组数寥寥可数。
这样下去,别说提升业绩百分之二十,连百分之一都达不到,还会因为她们砸钱推出新产品、办活动、拍广告而亏损更多。
她心急如焚,只能工作得更卖力,今天又一连跑了六个地方与人洽谈设柜的事,但是都被打枪,有人还态度恶劣不耐烦的将她轰出来。
七点回到公司后,她继续锲而不舍的打电话给那些她拜访过的人,请求他们再考虑考虑让云端设柜的事。
接着她连夜修改母亲节的企划案,希望能有更吸引人的方案好提升惨不忍睹的业绩。
这一忙就过了午夜十二点,她盯着电脑萤幕的眼睛逐渐睁不开,最后终于筋疲力尽的趴到办公桌上。
特别企划小组成立得仓卒,没有设置办公地点,暂时就以顾杰的秘书室为临时办公室,顾杰走进自己的秘书室,就见到她累瘫睡着的样子,而桌上放着只吃了几口的冷便当。
一股怒气油然而生,他脸色铁青起来。
爷爷够阴险,为了逼他与顾显扛起彩妆事业的成败,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他面色很沉。明知若失败会让自己在其他董事面前失势,但是,老头子完全戳中他的弱点,看见她身心俱疲、撞得头破血流的模样,让他想狠下心置之不理都不可能!
他将外套脱下披在她肩上,让她继续睡,自己则是拿过她的手提电脑,开始动脑工作。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惺忪睡眼时,居然看见顾杰就坐在电脑前,手指动得飞快的在工作。
她吓得由桌上弹起来。“你、你?”她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阵子她没有再去缠他,原因除了认清特别企划小组必须自立自强外,最重要的是,自从那晚他亲吻过她,又不小心听见他与顾显的对话后,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虽然他并不晓得她知道那件事,但是,她心里有鬼,见到他还来不及说什么脸就先红了,所以能避开就尽量避开。
“脸这么红,是热醒的吗?如果太热就将外套拿掉,我不想将冷气开太强,你这样睡容易感冒。”他瞄她一眼说,手上的动作没停,仍快速敲着键盘。
她扭头才发现自己身上披着的是他的西装外套,她不好意思说自己不热,热的是脑袋和心里。不想他看出自己的古怪,她赶紧将外套拿下来要还给他,一靠近才发现他在做什么。“云端成立五十年彩妆事业品牌改造计画!”她吓一跳。他这是熬夜帮她写企划案?
“快好了,再等我五分钟。”他说。
她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你愿意帮忙了?”
“嗯。”他懒得多说,一切表现在行动上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