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块……呜……心好痛!
她会心痛,是因为来不及阻止魏刚付钱买下这些一套要价一万的手工内衣,然而更心痛的,是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钱……等我能回去以后,一定会还你。”她的心在淌血,十万哪!这数字等于她三个月的收入,而三个月的收入,居然不到十分钟就这么飞了?
噢!她头好昏,想到刹那间花了这么大笔钱,她自出门后就一直头重脚轻的感觉更明显了,神志也不禁有些恍惚。
“不用。”他按下电梯键。
“怎么可以不用?衣服是我要穿的,当然由我付钱。”要是他能穿,她也很想让给他,偏偏不行呀!
“就当是报答你救我的谢礼,不用你还。”电梯门开,他迈步进入,在按下B1键之前问向跟进来的她,“还要买什么?”
她连忙挥手,“没了,我没缺什么,其他的你都准备好了……”
其实她很想买些轻便的衣服,他准备的衣物虽然漂亮却都不实穿,她平时只穿牛仔裤和T恤,那些对她而言太正式的衣服她根本穿不惯。
可基于前车之鉴……杏眸再次心疼的瞥向那袋先提回来的内衣,要是她够聪明,就不该再继续买下去。
电梯门关上,和来时一样顺畅的下降,一路没半个人进出,趁这时候,唐心妍再度慎重的开口。
“魏先……”他一个眼神扫来,她马上很没用的改口,“呃,魏刚,很抱歉,我不喜欢让人破费,如果你真心感谢我,只要一句谢谢就成了,不需要付出这么多,那些钱……我坚持还给你。”
魏刚浓眉微拧,对她的固执感到无奈,正要开口说话,电梯却猛地一震,狭小的空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啊——”唐心妍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尖叫出声,脑袋更加昏沉,她连忙扶住铁制的扶把,稳住身子,“怎、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她心跳骤然狂跳,惶恐不已,对着一片黑暗恐惧的嚷着,“魏刚?魏刚你在哪?”
温热的大掌由漆黑中伸来,精准的握住她发颤的小手,接着她听见他沉稳低哑的嗓音。
“别担心,应该只是电梯故障。”
她像抓住浮木般紧握他伸来的大掌,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偎过去。“怎么会突然故障?完了!我们会不会死在这?”两泡恐惧的泪水盈满她眼眶,滴答滴答的落了下来。
她真的不想这么胆小,偏偏她控制不了,就是怕呀!
“只是故障而已。”他挪动身子,想要上前按下紧急故障钮,可他一动,马上就被身旁的女人紧紧拉住。
“你、你要去哪?”她哽咽的急嚷。
魏刚简直哭笑不得。都被困在这狭小的电梯里了,他还能去哪?可听到她呜咽的声音,他想笑也笑不出口。
才按下紧急钮,他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馨香,紧接着感觉背上贴来一团馥软,腰上环来两条发抖的细臂。
他倏地浑身紧绷,粗声说:“这有什么好哭的?别哭了!”
由身后抱住他的唐心妍整个人都在抖,她很怕黑,因为小时候和邻居玩抓迷藏时,她曾被反锁在不透光的铁柜里好几个小时。虽然还不到幽闭恐惧症的地步,可她从此就因此下意识排斥待在狭小漆黑的地方,恐惧的程度甚至不亚于怕男人,因此她才敢紧抱着魏刚。
“我、我控制不住……”像是印证自己的话,她泪水成群结串的落了下来,不一会就浸湿他的背。“我怕黑嘛……呜呜……”
魏刚被她哭得心烦意乱,不擅长安慰人的他,想也没想冲口就说:“你这胆小鬼,怕黑、怕鬼、怕男人,什么都怕,真不懂你的胆子怎会小成这样?”
这熟悉的话让唐心妍的泪水倏地一顿,脑中晃过一抹桀骜不驯的背影,那人似乎也曾说过一样的话——
“你这胆小鬼,哭哭哭!就只会哭,怕黑、怕鬼、怕男人,什么都怕,你妈究竟有没有生胆子给你呀……”
她困惑的攒起了秀眉,泪水在眼眶打转。“你、你说什么?”
“说你胆小鬼!”见她暂缓掉泪,他才松了口气。
“胆小鬼……”
唔?好熟悉……这绰号打她国中起就跟着她,她非常讨厌有人这样叫她,偏偏除了和她较好的同学以外,所有人都这么叫她。
可为何这三个字从魏刚口中说出来,她非但不排斥,还有着异常的熟悉?
眨了眨眼眶的泪水、吸了吸泛红的鼻子,她不懂,明明她和魏刚不熟,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产生熟悉感?
想了半晌,她的头又更昏了,她确定自己之前没见过他,应该不可能会有那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才对,可不一会,她就发现不对劲。
“奇怪,你怎么知道我除了怕黑之外,也怕鬼、怕男人?”自己和他认识的天数五根手指就数得出来,况且她也没和他提这些事呀?
魏刚一脸不以为然,很自然的又说:“不是‘也’,应该说除了这三种,你什么都怕。怕高、怕水、怕蟑螂、怕会飞的虫子、怕老鼠,甚至连蝴蝶都怕。”他想,这世上要找到和这女人一样胆小的人应该不容易。
唐心妍瞠大了眼,小嘴张得大大的,一脸惊奇。“你怎么会知道?”怎么可能?难不成她这么容易被看穿吗?
突然,电梯里的灯管闪了闪,下一秒恢复了运作,而她那蠢样,正好让魏刚看个正着。
冷然的酷脸闪过一丝笑意,他想也没想的伸出手,用力揉乱她梳得整齐的长发。
“笨蛋!你真的忘了我吗?”
***
唐心妍躺在铺着厚厚绵软床垫的榻榻米上,企图忽略身体的不舒服,很努力、很努力的想着魏刚的那句话。
“笨蛋!你真的忘了我吗?”
她该记得他吗?不对!是她应该没见过他吧。
努着嘴,她想破头也想不出自己到底何时见过他,可是……摸了摸早已梳妥的长发,她一双秀丽雅致的眉毛差点结成球。
她记得会这样揉乱她发的人只有一个,而那个人的模样、个性,和魏刚根本就天差地远呀!
他冷酷少言,那个人轻浮顽劣;他沉稳严肃,而那个人则老爱欺侮她……
唔……那个以欺侮她为乐、傲慢的男孩叫啥名字,怎么她一时想不起来了?
想着想着,她的眼皮愈来愈沉重,不知为何头也愈来愈昏,没多久,就坠入了梦乡……
“当!当!当!”
上课钟响,唐心妍抱着老师要她缴交的班级公费,奋力的冲往导师室。
怎么办?上课了,她来不及了!
杏眸着急的四处梭巡,最后望向走廊外一条狭窄的小路。
看着那条小路,她犹豫了起来。
那条路平时没什么人敢走,因为是一些不爱上课、素行不良的混混学生聚集的地方,虽然如此,它也是通往导师室的唯一捷径。
一心国中很大,校内学生将近四千人,占地自然也大,他们这年级的导师室在校园最角落的地方,光只有下课十分钟的时间,要由靠大门口的教室到班导师,对她而言根本不够用。
她懊恼的拧着眉,早知道就别先去上厕所,现在都上课了,而她甚至连一半的路程都跑不到。
又看了眼那条捷径,一想到只要花三分钟走过这条小路就能顺利到达目的地室,唐心妍豁出去了。她咬着牙,捏紧手中的公费,快步冲进被她列为危险地带的小路。
都上课了,这时应该没人了吧?
她侥幸的想着,怎知下一秒就被一群突然冲出的人影吓得紧急停下脚步。
“学妹,都上课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一个整头金发的男孩吊儿郎当的笑着,缓缓走向她。
另一个刘海染了一撮红的男孩也走过来,将手搭在金发男孩的肩上,对唐心妍吹了个口哨,“学妹,你长得挺漂亮的,刚好学长缺个女朋友,要不要和学长去兜兜风?”
“我、我不要!”她惨白着小脸,怯懦的往后退,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贪方便走这条小路。
“别走呀!”红发男孩似乎真的中意她,积极的绕道她身后,挡住她的路。“做个朋友嘛!干嘛这么小气?来!让学长看看你的名字。”说着,他就要拉开她挡在胸口的手,看她绣在制服上的学号和班级。
“我说了不要。你、你们能不能让让?”她红着眼眶闪过他的手,急得快哭了。
“干嘛呀?只是做个朋友,又不是要对你怎样。走嘛!和学长去玩。”他使劲拉过她的手,一个不小心,她握在手上的公费撒了一地。
几千块掉出来,周围的人全都眼睛一亮,手脚快的更直接冲上前捡起掉在地上的钱。
“哇!九千多块?够我们到撞球间打好几天了!”数着手上的钞票,一群人笑得好像钱是他们的一样。
“还给我,那是公费!”唐心妍甩开红发男孩的手,也顾不得怕了,冲上前只想抢回她的钱。
“抓不到、抓不到……哈哈哈!”拿着钱的男孩大笑出声,跑给她追,觉得这样逗弄她非常好玩。
“你们……我、我要去报告教官!”她又怕又无措,最后只好快速记下抢她钱男孩的学号班级,转身要跑往教官室。
“妈的!红毛,抓住你的马子,别让她去当抓耙仔!”
绰号红毛的男孩马上抓住她。“嘿!不是说好要一起去玩,做……干!”
红毛话才说一半,手臂便让唐心妍狠狠咬住,他痛得大骂一声脏话,反手将她挥开。
旁人见他吃瘪,马上幸灾乐祸。
“哈哈!红毛,你逊掉了,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就是说呀。人家不愿意就别硬来,小心被告唷。”
“谁说我搞不定?这妞只是在害羞,只要见识过我的好,哪还会跑?缠着我都来不及了。”红毛被一声声嘲笑气得脸红脖子粗,一把揽住要逃跑的唐心妍,嘟起嘴就要往她脸颊亲去。
“不要……呜……”唐心妍惊慌失措,伸起双手胡乱拍挡,却仍抵不过对方的蛮力,脸颊被他亲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红毛好不容易制住她乱打乱踹的手脚,为了在同伴面前保有面子,直接就要往她红润的嘴唇亲去。
就在唐心妍吓得脸色惨白,准备要尖叫出声时,突然,一团黑影飞了过来,将打算强吻她的红毛击倒在地。
霎时所有人都愣住了,傻傻看着被打昏的同伴及他旁边的书包。
“干!”一直在旁边看戏的金发男孩大骂一声,脸色有些古怪,看着缓步走来的人。“是你!三班的转学生……”
三班的转学生听说是个狠角色,在之前的学校将找他麻烦的学长打得重伤进医院,所以才被逼转学,来到一心国中。
穿着崭新制服的男学生从远处缓缓走来,弯腰拎起刚才扔出去的书包,随手拍了拍,一双长眸冷冷的凝着他们,眼神彷佛在看垃圾般轻蔑。
他那神情让所有人气得双眼冒火。
“妈的!你那是什么眼神?不过是个转学生,他妈的跩什么跩?看到学长还不快问好!”
不理会他们的叫嚣,转学生走到唐心妍身旁,轻声说:“走!”
唐心妍早吓得双腿发软,虽然不知道这人从哪里冒出来,可她想他一定比戏弄自己的那群人好,因为他方才救了她。
于是她鼓足勇气,跟在他后头,而那群人似乎对他有所忌惮,就算不爽也不敢对他怎样。
可走没几步,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惊呼一声,“我的钱!他们抢了我们班的公费!”
转学生身子一顿,回身看向他们,眼底的厌恶及轻视更加明显,他冷声说:“把钱还来。”
这下金发男孩真的忍不下去了,他臭骂出声,“干!管他是哪个帮派大哥的儿子,他那眼神我看了就想扁!想要钱!有本事就来拿!”他挑衅的将九千块收进裤子口袋里,然后比了个中指。
转学生眸光一闪,将书包扔给旁边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女生,“拿好,去旁边躲起来。”
“躲?”唐心妍紧张的拉住他,“你、你要干嘛?”
“帮你把钱抢回来。”他头也不回的说,接着一拳扁向比着中指的金发男孩。
***
“阿刚、阿刚——”唐心妍眯着双眼,对着坐在水塔旁的男孩喊着。“换药喽!你能下来吗?”
阿刚就是帮她抢回公费的转学生,她不知道他的全名,他制服上的学号和姓名因为打架被扯坏了一半,而他也一直没去补,残破的学号旁只剩下一个“刚”字,所以她就用阿刚称呼他。
睡得正舒服的男孩睁开眼,瞥向下头的女孩,没理会她。
得不到回应,唐心妍咬咬牙,拎着带来的简易药袋攀上铁制的垂直楼梯,颤抖地爬上水塔旁的一块空地。
好不容易上来后,她的小脸已经青白一片。
看着她像是要断气的脸色,他轻撇嘴角,“怕高就别上来,上来就别一副快抖到掉下去的样子,我可不会救你。”他对这胆小的女生感到很厌烦,自从上回路过顺手救了她,从此就被她给缠上,每天拎着她的小药包来找他上药。
唐心妍深吸一口气,可怜兮兮的说:“可、可是你又不下来……”
“我也没叫你来。”他白她一眼。
“我、我怎么能不来,你身上的伤要换药呀。”他为了她打架,事后不但被记了支大过,身上也受了不少伤。
那天他为帮她抢回公费,一个人打七、八个,而他也真的很厉害,那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不知为何墙外突然翻进几个不是他们学校学生的小混混,似乎和金头发的男生是同伙,一看见他就打。
尽管最后他打赢了,却也受了不少伤。而且他很固执,坚持不上医院也不去保健室,不得已,她只好天天来为她的恩人换药。
“来,我帮你换药。”她拿出优碘和纱布,令自己深呼吸,尽量别去注意目前所在的高度。
他双手枕在脑后,平躺在水泥地上,一点动作的意思都没有。“要换自己动手,别吵我睡觉。”
他试过拒绝这个胆小鬼,偏偏她胆小归胆小,却固执得很,软硬皆不吃。他好声和她说,她听不懂,他大声怒斥她,她就哭给他看,还抖个不停,看了就碍眼。最后,他只好放弃,反正伤口终究会好,让这烦人的爱哭鬼换个几天药就能甩开她,他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吧。
听他这么说,唐心妍红着脸、抿抿唇,羞涩的说:“那、那你能不能自己掀开衣服?”他的伤全藏在薄薄的白衬衫底下,她要怎么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