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是他够机伶的话,这暗器岂不是会射到她脸上?
她何时与人结怨了?或者是有人与他结怨,却因为她站在他面前,才险些成了箭靶?
“臭婆娘,总算是让我找着你了!”
数抹人影突然自房外的林地跃下,带头的那个男子,则是那一日在街上被司马邀煦一掌击昏的人。
“你——”这家伙是谁?
“别出来。”见她向前,司马邀煦立即上前一步掩护她。
喜恩瞪大了眼。“关你什么事?他们是来找我的,又不是找你的,你站在我前头做什么?”她看起来真有那么柔弱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在我面前逞意气?”他不禁微恼。
“什么叫做我逞意气?”喜恩挑起眉。“司马邀煦,你把我瞧得太扁了。”
“你在说什么?为何我们要在这当头争吵?”难道她就不能看一下状况吗?
“咱们原来就在吵了,不是吗?”只不过是现下有不速之客闯进来罢了。“我原本就要走了,倘若不是你拦着我,我会遇上这种事吗?”
“你!”她是蓄意同他杠上不成?
“怎样?”别以为来了不速之客,她就会忘了先前的事。
“够了!你们两个是当我们不存在吗?”带头的男子大喝一声,手上的长剑一闪,笑得极为狰狞。
“你是什么东西,没瞧见我正在和他说话吗?”喜恩张牙舞爪地吼着。
他是看不出她的心情很不好吗?
还是说他知晓她心情欠佳,遂刻意前来受死?
“死到临头还不知道……”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上前,长剑不由分说地刺下。
“你到里头去!”司马邀煦一手推着喜恩进房,另一只手则忙着见招拆招。
“我不要!”她硬是从房里窜出来,拿出长剑准备迎敌。“我的功夫也是名师指点过的,更何况,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多事!”
她能够保护自己,根本不需要他费事。
两年来,她就是这么过的,有他无他,对她而言一点差别都没有,倘若没有他,她说不定可以更自在。
“我叫你进去!”司马邀煦克制自己的怒气,抓着男子袭来的拳脚,不客气地用力摔到另一头。
“我不要!你叫我进去我就进去啊!”脚长在她的身上,她不想进去也不成吗?
“喜恩,听话!”
她到底要把他折磨到什么地步?
难道她看不出他忧心如焚?她看不出他快要被她给逼疯了吗?还是说,她根本就是想要把他逼疯?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他眼睛是瞎了不成?他难道没见着她的招式凌厉严,行云流水,别说自保,就算要她以一敌十都不成问题!
“你!”
“我怎样?”她的剑挥了几下,剩余的几个人也应声而倒。“瞧,不都解决了?不过是些花拳绣腿罢了,我自己可以处理得好,根本不需要你多事!”
看,她这不是把所有的人都解决掉了?
当然啦,有一些是他多事硬要帮忙的,不过她又没有求他。
“你……”他实在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但却发现眼角闪过一抹银光——“小心!”
司马邀煦甩开身边的人,飞身扑向她,想要替她挡去暗器。
“你干什么?”喜恩以为他要轻薄自己,蓦然推开他,那暗器便不偏不倚地射在他的胸前。
“你……”她一愣,见他缓缓地在她面前倒下。
“臭婆娘,我告诉你,我爹是邕王爷,我……啊——”话未完,他便让她一剑劈下,不支倒地。
“司马邀煦,你没事吧?”她轻轻地拾起他的脸,却发觉他的脸苍白得教她心惊胆战,而他的胸口则淌出黑血。“有毒!”
一发现暗器上头沾了毒,喜恩立即拔出暗器,吸出毒血。
“来不及了……”他低哑地道:“伤口就在胸口上,来不及了……”
“啰唆!”她啐了他一口,不断地吸出黑血。
“不过……你没事就好……”他艰难地喘气着,唇角依旧勾着笑。
把黑血吸尽,她用双手压在他的伤口上。“你很莫名其妙,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凑什么热闹?你尽管站到一旁不就得了,干嘛膛这浑水?”他不是很气她,既是如此,让她走不就得了?
“你或许忍心看着我死,但我却无法看着你死……”他轻勾起笑,声音十分虚弱。
“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忍心看着你死?你为什么要把我说得好像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倘若我真是那种人,我根本就不会再回司马府!”喜恩恼怒地吼着。
她明知道回来便会遇着他的,她怎么可能自找麻烦?她回来,一方面是探望长乐,一方面自然是想要瞧瞧他,好歹他们已经相识了十多年,她怎么可能真的对他毫不在乎?
她只是说不出口罢了,他非得要把她想得那般无情吗?
“那么你对我,其实不尽然只是手足之情,是不?”他气若游丝地低喃着。
喜恩一愣,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她从没想过这件事,她根本不认为自己对他除了手足之情之外还有什么。
见她只是动也不动地凝睇着他,司马邀煦不禁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合上眼。
“我本来是想,倘若你先死,我会觉得好过一些……”
“原来你希望我先死……”喜恩蹙紧眉、扁起嘴,“倘若你真是这么打算,又何必替我挡下暗器?”
他说的和做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我本来是那么想的,以为你若是先死,由我承担悲伤即可,总好过我先死,让你承担痛苦,但是……”他愈说愈小声,逼得她非得俯近他,才听得清楚他在说什么。“也好,我先死了倒也好,横竖……你也不会为了我的死而悲伤……”
“你说的是什么话?谁说我不会为你悲伤?”她怒不可遏地吼着。
路边一个不相干的人死了,她都会替对方感叹两声,更遑论是他?她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你会为我悲伤?”他微拧着眉,嘴角漾着一抹苦笑。
“我……”她当然会,而且她还会非常非常痛苦,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不管那些了,我先去叫大夫,我先……你怎么了?很难受吗?我叫大夫来,很快的,你等着!”
见他彷若快要失去意识,她才感觉到他真的有可能会在这一刻离开她:水远地离开她!
她的眼不由得发热,模糊了眼前的他。
“你能为我悲伤……这就够了……”感觉她的泪水滴落在他脸上,他轻敌着唇,最后缓缓地合上了眼。
“司马邀煦?”喜恩难以置信地瞪大眼,连忙拍着他的脸。“喂!醒醒,不能睡,千万不能睡,你要是真睡着了,说不准就会……”
天啊,倘若他就这样一路睡到黄泉,要她怎么对得起黄泉底下的老爷?
不对,不只是这样,她不只是无脸见老爷,她对他不只是一份责任和保护,还有……
“喜恩,这是怎么回事?”耳边突地听见怀笑的尖叫声,硬是拉回了她有些恍惚的意识。
她蓦地瞪大眼,放声吼着:“叫大夫来啊!”
不会的,她绝对不会让他就这样死的!
※ ※ ※
“嘘,小声一点,喜恩才睡下而已。”
迷迷糊糊中,耳边突地传来怀笑刻意压低的声音,喜恩想要张开眼,眼皮却沉重得让她掀不开。
“谁要她睡在这儿的,怎么不叫她回自己的房里去?”这声音倒像极了一向无情的二少爷……
“她说不要,我只好让她先在贵妃椅上躺着。”怀笑的声音有几分无奈。
“那是因为她担心我。”
咦?这声音……这不是司马邀煦的声音?
他不是尚在昏迷之中吗?
难不成他已经醒了?
但是就算他醒了,声音也不可能这般有力……还是她合眼便已睡上了几天几夜?
可是她方才听见怀笑说,她才刚睡下而已哩。
“可不是?”怀笑叹了声,又道:“三少爷,别再捉弄她了,告诉她实情吧!要不你不觉得喜恩这三天下来憔悴了不少?”
捉弄?仍睁不开眼的喜恩不禁微蹙起眉。
“是憔悴了,也瘦了些,我也知道自己不该让她这般担忧,但除了这时候,我要到何时才能感觉到她对我的情意?”司马邀煦苦笑了声。“还是我该想办法让自己不断地生病,好让她待在我身边?”
“傻了!”司马沐熏轻啐了一口。
“是傻了……”司马邀煦倒也不反驳。 “今生爱上她,是老天注定要她克我。”
“既然是这样,你得要让喜恩知晓你的病情早已无大碍,只是蓄意装睡吓她,要不然她……”
“你骗我?”怀笑的话未完,喜恩已强撑着沉重的眼皮跳起身。
司马沐熏和怀笑坐在一旁,惊诧地睐着喜恩一脸恼火,而司马邀煦则是摇头直叹自己命运乖舛。
“我只是想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是否和我想的一般,这不能算是骗。”坐在软榻上的司马邀煦现在就算想要再躺回去装病,似乎也来不及了,只好认命地据实以告。
“这还不叫骗?”喜恩向前几个大步走到床榻前,伸手取下挂在床架上的长剑。
“怀笑,咱们先走。”司马沐熏见苗头不对,拉着怀笑便往外走。
“二哥……”真是太不讲义气了,居然说走就走,“喜恩,无论如何,事实都已经证明了你对我并非只有手足之情。”
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我听不懂!”喜恩拔剑出鞘抵住他的颈项。“你可知道你受伤之后,我为了你两夜未眠、为了你不敢合眼、为了你心惊胆战、为了你柔肠寸断,而这一切,居然是骗我的!司马邀煦,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居然用这种下流的手段骗我,你到底是什么用心?”
他的气色好得很,压根儿不像快要撒手人寰的病态……可恶,他该不会打一开始就没什么事吧?
“喜恩,你真的很爱我。”司马邀煦咧嘴笑着。
她一愣。
“我听你在放屁!我一点都不爱你,我甚至很想要杀了你!”他没瞧见她手上的剑吗?
“不,你爱我。”他饮眼瞅了她手上的长剑一眼,不以为意地笑了。
“我呸!”她手上的长剑晃动了一下,却依旧没有动手。
他没提起,她还忘了先前尚未遇到那莫名其妙的人之前,她正打算要离开司马家哩,然他受伤之后,她只记着要照顾他,都忘了有那么一回事了。
不过不急,待她先砍他一刀再走也不迟。
“喜恩……”司马邀煦猛然站起身,压根儿不管她手中的剑,只是紧紧地搂住她。“倘若你真是一点都不爱我,甚至不在乎我的话,你在那时就可以乘机离开,但你却为我留下了……”
这值得救他感动,是不?
“今儿个就算在我面前倒下的人不是你,我一样会救!”不管是谁在她面前倒下,她都会救的。“况且,说什么走不走,我在两年前就离开过一次了。”
“但你现下却没走。”他仍是执着在这点上。
“我正要走,你放开我!”他没瞧见吗?她正要走,很想走,他若是识相一点,就该要放她走!
司马邀煦轻笑出声,“喜恩,你若是真要走,为何不挣扎?”
她永远不会知道他是恁地看重她,遂他时时注意着她,也早就看穿了她。
“你傻了?我要是挣扎的话,岂不是会伤到你?”她手上有一把剑呢,他真不怕她伤到他?
“伤了我又如何?倘若你真是厌恶我,就该要挥剑伤我,然后赶紧逃出司马府的,是不?”
“我……哼,你是想要害我被官府追捕吗?”
“你会怕那么一点小事吗?况且,你也该知道,我不可能会告上官府,遂若你真要走,只要挥剑,就可以走。”
“你以为我不敢?”
“喜恩,其实早在两年前你要离开司马府的时候,你根本就不需要逃到北方的开封商行去,照我所估算,你在府里所攒来的银两,绝对足够让你不用再倚靠司马府便能养活自己,但你尽管离开了司马府,却没有离开司马家……”
喜恩一愣,却没有多说半句话,只是不懂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他明明就在西冷山,自西冷山回来之后,也都窝在藏花阁,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又是怎么猜中了她的心思?
为何她老觉得他把她看得十分透彻,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那是因为你是被送进司马府的,你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丢弃一般地被送进司马府,甚至为了要进府而改了自己的生辰八字……相信倔强如你,肯定不会再回自己的家,于是你便把司马府当成了自己的家,遂就算你想要离开司马府,也不想脱去与司马家的这一层关系。遂我赌,你走不了,你放不下司马家,更放不下亲手被你救起的我。”
喜恩瞠圆了眼,感觉胸口一阵混乱。他是鬼,他肯定是鬼,要不他怎么能看穿她?
“倘若不是情爱,你何以为我掉泪?倘若不是情爱,你又为何为我乱了方寸?倘若不是情爱,你又怎么会为了我哭得柔肠寸断?”他顿了顿,轻叹一声。“喜恩,你该要明白了,是不?”
“你根本是吃定我了!”杏唇开了又闭,闭了又开,好半晌,她只说得出这句话。
“那是因为你爱我,你才会觉得自己被我给吃定了,要不你可以挣脱我,甚至痛快地朝我挥上一剑……”司马邀煦轻喃着,努力地想说服她。
喜恩鼓着腮帮子,怒目直瞪着他,硬是挤不出半句话来。
她哪里爱上他了?
她不过是心疼他,不舍他为了她受重伤,他凭什么这样颠倒是非,左右她的想法,搞得她连自己的心思都不清楚?
“因为我爱你,我当然了解你。”
“你……”
“掬雾只是同我开了个玩笑,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而且倘若你不准我再上藏花阁,从今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踏进藏花阁一步。”他举起手准备起誓。
喜恩闻言,瞠圆了眼。“你是鬼啊!为什么我什么话都没说,你也猜得出我要说什么?”
难道真是如他所说的,他是因为爱她,所以不时地注意着她,才会这般了解她的心思?
“自然是因为我爱你。”他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喜恩霎时涨红脸,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搂得死紧,放肆的唇舌更是毫无忌惮地往她身上索求。
“你别……”她想要抗拒,唇却被他封得死紧,说不出半句话。
他怎能恁地放肆无礼,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她?
可他向来就是个不拘礼教的人,而且他七弯八拐的肚子里头到底是藏了什么心思,她也是半点都不懂,但是……她并不讨厌他这样轻薄她。
倘若她真是不从,如他所说,她大可挥剑抵抗,然而现下,她手上明明拿着长剑,却全身酥软得连剑都快拿不住了……
“啊——”
两人正如交颈鸳鸯般地缠绵时,喜恩却突然听到他吃痛地喊出声,不禁掀开半眯的眼睇着他。
“你的脚!”
不会吧,她怎么会把剑给插上他的脚?
“喜恩,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他不敢置信地拾眼瞅着她。
“我……”她手足无措地睐着他,有点惊慌,有点仓皇地忙摇着手。“不是的、不是的,我去替你唤大夫!”
话落,她便拔腿往外跑。“大夫、大夫——”
司马邀煦哭笑不得地睐着她难得惊慌的背影,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
唉,是他自己选的,能怨谁?
“喜恩,快些!”好疼啊!
“我知道……”
*(童养媳)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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