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树潇潇然、飒飒然,似风吟、似叶唱,在疏疏漏漏的绿荫底下,阳光显得没有那般炽烈了。
静深老和尚清瘦驼背,身著乾净却半旧的袈裟,若非颈上挂著的佛门住持长念珠显露出他的身分,他看起来就像个云游踏尘的老和尚,而不是个知名大寺的当家住持。
秦关和静深老和尚对面而坐,在一方平整的大石上弈棋。
两人都是心思沉静之人,自然没有「弱而不伏者越屈,躁而求胜者多败」的顾虑,因此两人是高手对决,不但比棋也比心思和气度,黑子与白子厮杀之际又步步留招,片刻之间难分胜负。
玉洁静静地侍立在一旁,虽然不谙围棋之道,却也看得津津有味,几次三番好奇想发问,却还是忍著做那观棋不语者。
最後,静深老和尚赢得一子半,可是也赢得极为辛苦,就在老和尚将黑子点上最後一块腹地後,他们两人抬头相视,哈哈一笑。
「大师果然棋艺妙绝。」秦关爽朗地道。
静深老和尚笑吟吟,眉目间难掩激赏之色,「施主过誉了,老衲这一子半赢得可真是艰辛不易啊。」
「大师客气了。」
静深老和尚转头瞥了乖巧侍立在一旁等待的玉洁,微微一怔,随即颇有深意地点头证叹,「好,好。」
玉洁接触到他和善慈蔼的眸光,心口一热,觉得好像见到了久违的亲人长辈一般,可是她也不好意思太激动,只是害羞地点一点头,回以一笑。
「施主,你好福气啊。」静深老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窥破万法风波事,情缘远近君自知,但存一念真情在,云雾散去明月开。」
秦关一怔,若有所思地望著面慈莹然的老和尚,「大师,你……」
老和尚没再说什么,只是长笑一声,起身要离去,「施主还有要事,老僧就不打扰两位了,下次有缘再至般若寺,老僧必当挑帚扫叶煮香茶,共施主一尽余欢,老僧先行去也,善哉、善哉。」
「大师慢走。」秦关敛眉谦敬道。
玉洁也双手合十,嫣然笑送老和尚离去。
待静深老和尚去远了,秦关忍不住细细咀嚼著这四句禅偈——窥破万法风波事,情缘远近君自知,但存一念真情在,云雾散去明月开。
玉洁有些好奇地望著他,不知他在想什么。
半晌过後,秦关摇摇头一笑置之,淡淡地道:「你也该饿了,我们走吧。」
她点点头,窝心地跟在他的身後。
看著他伟岸若山的背影,玉洁觉得无比的安全和幸福。如果能够一辈子跟在他的身後走著,看著他的身影,嗅著他身上淡淡好闻的男儿气息,感受他沉稳挺拔的气势,那么就算是拿世上所有的金银珠宝堆在她面前,她也不换。
就算是在他身边做个随侍的丫头,也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快乐吧?
他一定会保护她的,就像杰哥哥待她一样,虽然他看起来比杰哥哥深沉了不知多少倍,而且怒吼起来像是会撼山震地,但是她心知他有一颗温柔且宽大的心。
玉洁想著想著,一颗心跳得越急,觉得脸蛋好热好烫。
呸呸,她在自作多情些什么啊?
公子虽是一身布衣,但是举手投足看起来就像是不平凡的人物,家里供使唤的丫头还会少吗?他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想要她这个船娘来做丫头?
我连当他的丫头都不够格呀。她想著,心里有一丝怅然。
秦关走著走著,突然回头一看,见她落後了足足十步远,不明白她是因为沉思才落後的,他心下一紧,情不自禁地放慢脚步等她。
她的身影好落寞,害他该死的心痛。
他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纵然被内心狂涛般的感觉吓著,却也不想再费心否认了。
和她在一起的感觉是那么自然美好,是他此生从未有过的,他不想在这么美妙的一刻用理智硬生生截断一切。
他豁出去了,他要尽情享受这一份舒畅自在的心动滋味,管这份感觉叫什么?
等到玉洁缓缓蹭到他跟前时,小手突然被一只温暖宽大的手掌包裹住了,她心儿一怦,猛地抬起头。
「待会儿坡险,我牵著你走。」秦关缓声道,彷佛再自然不过地握著她的小手,不由分说就半牵半扶著她一步步走上石阶。
玉洁脑门轰地一声,震撼和甜蜜感瞬间涌进了四肢百骸。
她是在作梦吗?在作梦吗?
这场梦太美太美,她希望永远也不要醒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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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著悸动的心跳,玉洁脸红红地来到了雅致脱俗的小晴院门口,她不时低头偷瞥秦关握著她手的模样,一见就害羞,却又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偷瞄。
她好像要一再地确认她不是在作梦,确认他的大手还是握著她的手。
玉洁知道这样很傻气,但她就是忍不住。
就像她怎么也忍不住唇角的那缕笑意,哎呀,给人瞧见了怎生是好?可她就是无法自抑。
秦关哪里想得到她小女儿家的心事?来到小晴院的门前,他看到里头的人声鼎沸,不禁皱了皱浓眉。
「看来今天生意不错,希望还有位子。」
他很想让她尝尝这里清爽可口的素斋,莫名地就极想看见她小脸上快乐与满足的神情。
他没有办法忘掉她脸上浮起甜甜笑靥那令人动容的刹那,他承认,他挺想时时见著她笑了的模样。
玉洁抬起头,看著里头有那么多客人,而且看起来又那么高雅的饭馆,她不禁有一丝怯意。
秦关举步就要踏进,蓦地察觉到她略显僵直的身子。
玉洁的脚像是定在地上生了根,明亮动人的大眼睛带著恳求怯怯地仰望著他,对著他摇了摇头。
「怎么了?」他纳闷。
她伸出自由的手,他极有默契地摊开大掌,让她的手指在他的掌心上写出心事。
这里很贵吧?我还是不进去了,公子,你慢慢吃,我在外头等你。
她望了他突然一沉的表情,心下一揪紧,急忙又写:我不会偷偷撑了船跑掉的,我一定会送公子回城里,你别担心。
秦关一扬浓眉,忍不住低吼道:「谁见鬼的担心这种事?」
她一呆,眼圈蓦地一红,慌乱地点点头,又摇摇头,用力晈著下唇强忍泪,不敢让泪水滚出而失态。
他胸口一紧,深吸了一口气,然後缓缓吐出,极力压低声音和缓道:「对不住,我不是骂你,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临阵退缩了?我不喜欢你这样委委屈屈的模样。」
他最想见她一扫眉宇间的怯色,大欢大笑,顾盼自得。她脸上的梨窝天生就像是为嫣然而生,眼波流转之处灿烂生动,有自然清新之气,为什么总是要将这些活生生打压了呢?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这么小家子气,这么处处配不上你的。她泪汪汪地在他手心里写著。
只是她没办法忘记自己的身分,她一直提醒著自己,不让自己失了规炬……她已经孑然一身了,剩下的只有骨气和自尊自重的原则,什么样的身分就该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她又怎么能逾越呢?
她怕极了被人轻蔑,冷冷地抛下一句: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到那时,岂不是更难堪吗?
秦关低头俯视著她泪眼迷蒙的神情,心已经软瘫成了一汪清水,再也没有办法对她稍稍大声了。
他温柔地搭握住她的双肩,真挚地道:「我说过,你我是平等的,没有谁配不上谁的道理,除非你不屑跟我这个人称莽夫的人一同吃饭。」
莽夫?
她倏地抬头,小脸茫然又愤慨。他在说什么呀?他怎么会是莽夫呢?他是个天大地大的大好人啊!
玉洁想也不想地匆匆抓过他的手掌,在上面写著:谁说你是莽夫?你并不是莽夫,你是天底下最善良、最好心,也最温柔的人了,那些说你是莽夫的太坏太坏了,他们一定是见不得你好,所以才这样欺负你,胡乱诬赖你。
秦关不过是稍稍一提,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激愤气恼,小脸被怒火燃亮了起来,乌黑的双眸也显得分外明亮闪动。
他从来没有被人如此严正捍卫过,尤其对方还是个小女人。
这种滋味实在太新奇也太美好了,以至於秦关飘飘然了好半晌才回过神。
他几乎是有些醺然欲醉,激动地握住她的小手,「你……你真这么觉得?」
玉洁郑重地点头,还是很生气,努力挣脱了他的手,又捉起他的手掌写著:是谁说的?我替你跟他们说。
「你要怎么帮我说呢?」他太高兴了,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她一愣,眼里闪过一抹受伤与失落。
秦关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给毒哑了,他满是歉意地道:「对不住,我又失言了,我并没有讽刺你的意思,我只是兴奋过了头,因为我很高兴你为我打抱不平。」
她的眼儿又亮了起来,满眼热切地看著他。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
他笑了起来,浑厚的笑声听在她耳里如同天上仙乐,她心头一热,情不自禁跟著傻傻笑了起来。
「为了这一点,就值得我们浮一大白。」他一把揽过她的肩头,难得如此开怀,笑道:「走吧,我们进去好吃好喝好好聊。」
玉洁就这样红著脸,满心热烘烘地被他给「揽」进小晴院里去了。
什么身分、什么顾虑、什么矜持,这一瞬眼间仿佛再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非常、非常开心。
玉洁突然觉得无比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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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刘员外大宅
「外公,人家不嫁,就是不嫁嘛!」
一名柳眉杏眼,身段玲珑却举止粗俗的女子,站在金碧辉煌、满屋字画古董的大厅里,恨恨地跺脚擦腰,对著一名瘦高白眉老者发火。
刘员外手上的汉玉扳指大得像是只官印,他习惯性地转著扳指,不悦地瞪著被宠坏的外孙女,「红屏,你也十八了,还是这么毛躁粗鲁,目无长上,跟外公也是这样说话的吗?」
刘红屏俏鼻一皱,一扭小蛮腰,「我不管,外公,难道你不疼我了吗?怎么忍心把我嫁给那个可怕的甄家莽夫,万一我要给他打死了呢?」
「红屏,你听外公说——」
「我不听不听,反正外公只是想把我当成货品卖给甄家,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猛跺著脚,口不择言地道:「人家是卖女求荣,你是卖孙女求富贵!」
「住口!」刘员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难堪地大吼,手上的扳指差点拍碎在案头。「你爹就是教你这样跟我说话的吗?成什么体统?简直跟个疯婆子没两样,你懂个什么屁?敢这样教训外公?」
红屏心一惊,畏缩了下,最後还是忍不住委屈地一扁嘴,「外公……人家……人家不是有心的,实在是著急呀……外公,你平常最疼我的,怎么忍心让我嫁进甄家那个龙潭虎穴呢?」
刘员外看著娇美刁蛮的外孙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满腔的怒火随即被挫败感打散了。
他又何尝愿意让刘家唯一的血脉嫁进甄家?可是他近两年大手笔投资经营挖金矿和人参买卖都失败,非但落了个血本无归,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现下的刘家只剩下个空壳子,若他没有找到足够的资金回补,债主一旦风闻他刘家败了,必定会争相涌来讨债,到时候别说这满屋子心爱的古董和字画了,就连他这把老骨头都会被拆得一乾二净。
光想到那副景象就令他从骨子里泛寒,所以事到如今,他也只好鎚而走险,忍痛走这步险棋了。
甄家富可倾城,光是聘金就可以挽救他於颓势中,到时候别说债务得以摆平了,甚至刘家都可以东山再起。何况跟甄家联烟,将来可以得到的好处简直说不尽,光是打著甄家亲家的名号,就可以横行南十二省,和各家大商号往来交易也没问题。
光是想就已经教他热血沸腾了,刘员外是怎么也不可能放弃这个大好机会的。
「如果你真的不嫁甄家少爷,那没关系,要不卑家,或是艾家都可以,总之你三个当中选一个。」刘员外坚持地道:「别说外公不给你自由选择的机会啊!」
红屏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些,闻言又气得涨红脸,跺超脚来。「外公,这三家我都不要!一个是爱打老婆的丑八怪,一个是娘娘腔的兔二爷,一个是不男不女的阴阳人,我又不是没人要,也不是倒了八辈子楣,惨到必须嫁给他们当中的一个!」
刘员外脸色一沉,「你说那是什么鬼话?什么叫倒了八辈子楣?这三家随便哪家的少爷将来都会继承庞大家产和全国知名的掏金商号,你若能成为其中一家的少奶奶,将来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让你坐著吃、躺著吃,起码八代都不用发愁。」
「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钱,再说有钱有势又长得俊的公子哥多得是,凭我刘红屏的姿色和条件,用得著这么委屈自己吗?」她犹不知情势逼紧,尚自洋洋得意。
「你……」刘员外差点气昏过去,却是满肚子有苦难言。「你敢跟我顶嘴?总而言之,这件事我决定了,明儿个我就亲自上门去跟甄老爷允下这门亲事,你就给我乖乖准备当新娘子就是了!」
「外公,你……」红屏又惊又怒,全身发抖,「我要跟爹娘说去!」
「你爹娘早就一千一万个肯了。」刘员外站起来,冷冷哼道:「你去找他们也没用,这个家是我说了算,你若还想当我刘家的子孙,就得听我的安排。」
「外公,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气哭了出来,尖声喊道:「我就是不嫁,不嫁不嫁不嫁……」
跟荣华富贵相比,她还是要她这条宝贵的命,再说她从小到大就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嫁过去甄家当受气包打?
无论如何,她是铁了心拒绝这门亲事,谁都不能勉强她!
刘员外看著外孙女气呼呼冲出厅外的背影,脸色阴沉了下来。
无论如何,他是铁了心要促成这门亲事,就算是外孙女也不能违逆、破坏他的计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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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洁坐在船上,难忍满心的期待,频频透过丝丝绿柳穿梭间的细缝,张望著伊人来否。
她和公子约好了要到城外的笑菱园采新鲜菱角。
一般红菱都是产於秋高气爽时节,然而春满城外知名的笑菱园主人有一手栽培好功夫,能颠倒四季,无论是春夏秋冬的各种果子,在他的园里四时都有,就连皇宫大内都指定他的鲜果进贡。
玉洁早已听过笑菱园的盛名,却无缘一入窥见,因为笑菱园并不是随随便便闲杂人等想进就进得了,听说和主人没有点交情,就算是非富即贵的老爷们也只能在门外碰一鼻子灰。
她今日真的非常非常兴奋,非常非常地期待。
并不全是为了能一睹笑菱园景色,最主要的是能够再见到公子。
她突然领悟了一件事——不管做什么、吃什么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陪在身边的谁。
只要能够跟公子一起,就算要她立刻下大牢、做苦工或是扫茅厕,她也会二话不说笑著往里跳。
够疯狂了吧?她也觉得自己挺疯狂的,可是却又很享受这种半傻气的快乐感觉。
揣著怦怦跳的心,她几乎是有些坐立难安地等待著。
为什么他还没来呢?该不会是忘了吧?
玉洁正揪心,突然船身微微往下一沉——
「对不住,让你久等了。」
是他!
而且他还瞅著她笑。
她整个人瞬间恢复了生气,眼眸亮了起来。
秦关微笑著拿过长篙,「今天还是我来吧,我想练一练,或许将来也可以同你抢生意。」
玉洁一怔,嫣然地笑了,慧黠俏皮地睨了他一眼,假意擦腰摇头,状似啧啧。
他极有默契地伸过手掌,她笑著在他掌心里写著字——
公子还真好意思呀,跟我们小小船娘抢饭吃,如此行径不似君子所为哟。
他双眸也明亮,笑吟吟地道:「我从未说过我是君子,不过我也不想当小人,大刺刺地坐在船上让个小姑娘气喘吁吁地撑船,於良心有愧。」
公子,你是好人。
「你真容易讨好,这样就欢喜了?」他含笑地取笑她。
我生性容易满足啊。她甚至敢跟他说笑了,朝他眨眨眼,眼儿弯弯。
他的大手揉了揉她的头,笑得好欢愉,「小丫头。」
公子,我们真的可以去采菱吗?她还是有一些忐忑。
「绝对可以。」他笑望著她,温柔地问:「喜欢吃红菱吗?」
她拚命点头,小脸红通通的。
「那你可以努力采,多采一些带回家慢慢吃。菱角最好吃是现采起时,稍用水冲净,剥开壳吃,又香又清甜,丝丝清爽沁入喉间,就算最上等的梨也比不上它的纯净美味。」
玉洁听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惭愧得很,她以前只吃过蒸熟的菱角,还不曾吃过生鲜清甜的,待会儿肯定要好好试试。
他们的船轻轻拨柳丝破水面,缓缓地离开了岸边,往那紫菱花片片的水菱田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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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要摘多少就可以摘多少呢!
笑菱园的主人并没有出现,可是他们的船却没有受到任何的留难,在香花阵阵的水菱田里摘到心满意足,还可以上岸到清幽的亭子里休憩,吃菱。
秦关手上提著一篮子的现采红菱,搁在石桌上,替她吹开了石椅上的落叶,微笑道:「坐吧。」
玉洁心窝里满满都是感动和温暖,轻轻地坐了下来,像个小孩子般好奇又期待地探看著篮子里红艳泛紫的菱角。
他取出了一只大菱角,大手毫不费力地一扳就开,露出了雪白晶莹的菱肉,递给她,「来。」
她摇摇头,指指他,意思要他先吃。
「怕有毒吗?」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聪明,我先来试试,半刻钟後我没事,你就可以放心吃了。」
她不知他在打趣,心一慌,急忙伸手取过菱肉往嘴里一塞。
就算要毒也是毒她,公子万万不可以有事啊!
「丫头……」秦关一惊,眼睁睁地看著她连嚼都没嚼就吞下肚去,他的眼眶不禁微微热了,沙哑地道:「傻丫头,我是跟你说笑的……倘若这真有毒,你还抢在我前头吞下去,你是怕我会给毒害了吗?」
玉洁双颊有些臊红,眼神却无比真挚,用手沾了沾篮里的水,在桌上写著:公子,我是个没要紧人,给毒了没关系,可公子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将来或许是要做大事的,要是我代你给毒死了,也是我的功德一件啊。
他心口又热又痛,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傻瓜,代我给人毒死了还是功德一件,你……怎么这般傻?」
这样的傻人儿教他如何能不心系她?又如何能不心疼她?
如果可能的话,他愿意用一生来好好守护她。
只是……他的手松开了,颓然地缩了回去,握紧拳头。
他是什么样的名声,一旦她知道了,她会愿意吗?
他不想看见她充满信任、崇拜与深情的眼光转瞬间变成猜疑、恐惧和揣度。
她会开始害怕他什么时候会凶性大发,下手打死她,或是毒死她?
外面的传言现在已经传成多么离谱了,他不得不心惊。
玉洁疑惑地看著他黯淡下来的神色,不禁有一丝惴惴不安。
怎么了?怎么了?她连续写问。
秦关摇摇头,眸光充满了矛盾的挣扎,勉强挤出笑。「没事,我们来吃菱角吧,放心,我可以肯定它绝对没毒。」
她眨眨眼,乖顺地点点头。
虽然,她还是很想知道他的心事,分担他的心情。
可有这么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