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她的条件是结婚?”陈玉欣一走,庄柏生就不请自来地闯进齐铭的办公室来打听消息。
齐铭略颔首,一边忙着操做桌上的电脑。
“你一定直接拒绝她了吧?我真没想到像她这样……嗯……保守的女人竟然会提……”
“我答应了。”
“……会提出这样荒谬的!什麽!?你说什麽?你答应了?”庄柏生吓得从摔下来,下巴几乎掉到地上去了。
他这副吃惊的模样让齐铭忍不住哈哈大笑。
庄柏生挣扎地从地上爬起,眼睛怀疑地盯着齐铭嘀咕着:“你是故意说来吓我的吧?”
“不是。”齐铭按了对讲机,吩咐秘书说:“齐秘书,这个礼拜你帮我排个时间,叫公司的律师来见我。”
“是的,总经理。”刘汉妮干净利落地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
“齐铭,你说‘不是’,是什麽意思?你不可能真的答应娶……”庄柏生锲而不舍地追问。
齐铭不管他,径自下着命令:“我要一份陈玉欣全家的调查资料,还有一份陈玉欣这个人的详细资料,我要知道她从小到大经历过的每件事。”他丢了个档案在庄柏生身上。“这份资料太笼统了!”
“这需要很时间的;为什麽你……”
“尽快!”齐铭又打断他。
庄柏生怪异地看着他,嘴巴忽张忽合,好像没办法决定该说什麽。
“你还不走,太闲了吗?”齐铭又对他打趣一笑。
“真是太奇怪了!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刚被迫答应婚事的人!到底在搞什麽鬼?八成是神经错乱了!”庄柏生自言自语地朝门口走去。
齐铭听见了他的话,只是笑着摇头……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敛起笑容正经地嘱咐庄柏生:“这件事我不打算让别人知道。”
庄柏生回头瞪了他一眼,表示他心中的不满。
这件事?是哪件事?是结婚的事,还是调查人家祖宗八代的事?连一丁点内幕都不肯告诉他,他拿什麽去告诉别人?他自己都欠人家告诉他!他气愤地喃喃自语。
过一了个礼拜,陈玉欣才接到齐铭秘书的电话,通知她到齐氏公司去跟他签约,在这之前她一直提心吊胆地怕他随时会打电话告诉她他后悔了,他要取消这个约定。
当陈玉欣打算要告诉她母亲,齐铭正在追求她时,还担心她母亲不会这麽轻易相信;没想到张秋霞一听是齐氏总经理,爱攀龙附贵的旧习性又马上复发,开心得不得了!根本没注意到这其中种种的矛盾,只一心庆幸她这个条件不怎麽样的女儿竟然能得到齐氏这等大公司总经理的青眯,也不管齐铭是老是少,是善是恶,一戏催着陈玉欣要好好把握机会。
在张秋霞心中,财富就等於是幸福的保障,只要女儿能捉住机会想办法嫁给齐铭,那她就可以心安了。
陈玉欣不忍看到那麽灿烂喜悦的笑容从她母亲的脸上消逝。她每天祈祷上天不要让齐铭改变心意,同时不断鼓舞自己,毕竟他已经答应,就无须担心了,现在只要让母亲,还有大哥、大嫂有心理准备,她或许很快会结婚就行了。
因此她每天在外面待到叁更半夜才回家,还常常自己买花当做是齐铭送的,当她大嫂不信任地问她时,她总是红着脸编造些约会的情节。
只要一提到齐铭,陈玉欣难以自制地脸红心跳、心神混乱,看在金佩萱的眼里,倒增加几分可信度,不过精明的她仍然有几许怀疑,不断催促陈玉欣,要她带齐铭回家来吃饭,跟大家见见面。
陈玉欣知道这样一直推托也不是办法,她打算趁着去齐铭公司签约的机会,跟他提提这件事,不管他愿不愿意,至少也要他跟她母亲见一次面才行。
“对不起,我跟齐……总经理有约。”陈玉欣对上次匆匆见过一面的秘书说。
“陈小姐,请等一下。”刘汉妮按了通话钮通知齐铭,一边端详着陈玉欣她对陈玉欣印象深刻,她很好奇陈玉欣跟齐铭的关系。
这是她第二次在这里出现,而且还是总经理吩咐自己安排的约会,她看起来也不像总经理会中意的那型女人,为什麽总经理约了她还跟……刘汉妮纳闷地想着。
“刘秘书,什麽事?”
“总经理,陈玉欣小姐来了!”
“请她进来,还有叫律师过来。”办公室内除了齐铭以外,还有一位穿着时髦的妙龄女子,顶着一头狂野的短发,她正贴服在齐铭的背后,一双柔荑亲密地爱抚过他结实的胸膛。
齐铭跟秘书通完话,她立刻咛声地问:
“陈玉欣是谁?为什麽你要见她?”
齐铭转过身来面对她,脸上挂着一贯的莫测高深。要不是他需要藉助她来对付陈玉欣,他绝不会耐着性子忍受她以这种占有的态度跟他说话的。
那名女子,整个人依偎在他身上嘟着嘴说:“是你自己要我今天来找你的,我不管,你要陪我!”
齐铭一把抬起她的下巴,快速地攫她娇艳的红唇,她立刻忘了抱怨,像只章鱼一样地紧攀着他,两人的身子紧贴至无一空隙,满室只听得到她的急促喘息声,和她缓缓贴着他摆动的衣物摩擦声,两人彼此交缠——这就是陈玉欣一开门呈现在她眼前的画面。
她愣在那里不知该进该退,突如其来的刺痛感传遍她的全身,眼里只有相拥亲吻的两人……
齐铭确定她看见了之后,就粗鲁地推开李仙蒂,冷冷地对陈玉欣说:“你来得正好,这是我的女朋友——李仙蒂。”
像他这样的男人,当然会有许多的红颜知己,自己不应该感到惊讶的,陈玉欣告诫自己,她没有权利介意,齐铭跟李仙蒂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壁人,只有这样容貌出众的女子才配得上齐铭。
猛然被打扰的李仙蒂正待发作,听齐铭这一说立刻示威地瞄了陈玉欣一眼,轻蔑地问:“你是谁?”
陈玉欣在相形见绌之下,不知该如何说明她跟齐铭的关系。
“她是陈玉欣,我未来的老婆。”齐铭冷笑地说。
“不可能!”李仙蒂冲口而出。
她鄙夷地瞪了陈玉欣一下,挥着双手激动地说:“不可能的!像她这样古板、没有品味的女人,你怎麽可能会娶她?齐铭,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陈玉欣听到她对自己的评语后,不禁低头打量自己——黑色的低跟皮鞋、深咖啡色的窄裙、宽松的素色毛衣;虽然跟李仙蒂贴身的红色羊毛针织短洋装、及膝的红色皮靴截然不同,但也算是正常的上班穿着呀!为什麽她说自己是没有品味、古板?陈玉欣心里感到一点儿委屈。
齐铭注意到她受到伤害的神情,心里突然对李仙蒂跟自己有说不出的厌恶,他特意忽略这怪异的感觉,口气突兀地对陈玉欣说:
“你打算站在哪里多久?进来吧!”
经他这麽一说,陈玉欣才发觉她一下站在门口,她嗫嚅地说声对不起才走了进来,轻轻地关上门。
李仙蒂敏感地察觉到齐铭对她的态度不寻常,不禁怀疑难道齐铭说的都是真的?她小心翼翼地轻碰齐铭的手臂:“齐铭,这是怎麽一回事?你是认真的吗?你真的要娶……她了吗?”
“没错,但她只会是我名义上的太太,对我们的关系不会有任何影响的。”齐铭搂着李仙蒂暗示着两人亲 的关系。
“那你为什麽还要娶她?”听齐铭这样一说,她已经放下一半的心了,只不过得不到“齐太太”这个名分她是不会满足的。
“这是为了公司,不得已的决定;最多只要一年,我就会跟她离婚了。”齐铭说话时好像当陈玉欣不存在似的,其实她始终注视低着头默默站在一旁的陈玉欣。
“到时候你就会娶我了,对不对?”李仙蒂沉醉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
齐铭不置可否地推着她到门边打开了门,不带感情地说:“你先走吧!今天晚上我去接你,我们出去吃饭。”李仙蒂还来不及回答,就被他关在门外了。
齐铭趁着陈玉欣没注意,双眼紧盯着她——她深锁着忧虑,脸上有着静肃的神色。齐铭告诉自己,她一定正在为自己的失策懊悔,经过刚才精采的表演后,她应该了解他是如何的迫不及待想跟她离婚,如果她硬是用土地来威胁他,最后只会落得人财两空。
或许她正考虑取消结婚的要求,乖乖地把地卖给齐氏才是上策——不知怎麽地,齐铭不想如此轻易地放过好,他尝试说服自己,像她这样不择手段投机拜金的女人,他当然得好好地教训她。
“如果你想改变主意,那块地我愿意用半价五百万卖下。”他说。
“我不会改变主意的。”陈玉欣蓦然抬头。
“五百万是最高的价钱了,如果你坚持不卖,日后你休想从我这里拿到半毛钱!”齐铭语气强硬地恐吓着。
陈玉欣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怯声地问:“你……你反悔了?”
“不是。”他不懂自己为何这般快速地否认。
陈玉欣松了口气,露出浅浅的微笑:“那我们就照约定办吧。”一阵沉默后她安抚地对齐铭说:“你放心,我们……结婚以后,我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的;我也不会藉机要分你的财富,我会尽量不去打扰到你原本的生活。”
她的这番话,并未让齐铭感到安心,反而心中生起更多的疑窦,直觉地认为她一定有更大的阴谋。她是不可能斗得过他的,他已吩咐律师拟好一份契约,一份保证他的权益不受点滴侵略的契约。
吴朝雄紧张地透过文件夹的细缝,观察眼前这对迥然不同的当事人。
他到尖锋律师事务所两年来,第一次独当一面处理案子,这还是拜多位有绿卡的资深律师,利用圣诞、元旦的假期赴美探亲所赐,才能轮到他出面代表事务所处理大客户齐氏公司的案子。
不过这个案子实在太奇怪了!上个礼拜,当吴朝雄得到齐铭的指示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竟然脱口而出:“哪有这种结婚契约的?这对女方实在不公平!”
齐铭听到他的话,只冷峻地看他一眼,就让他打心里生出寒意、结结巴巴地保证他一定会按照他的吩咐拟好契约。
吴朝雄不想因为正义而断送了自己一生的前途,而且他只是负责拟定契约,又不必强迫双方签约,对於这样的契约,女方自然会提出异议,他实在不必操心。
吴朝雄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尝试用经验丰富的口吻说:“这份契约书是一式叁份,分别由双方及本人保有,如有需修正的部分请现在提出——”他征询的眼光忍不住飘向陈玉欣,期待她会提出反对意见。
陈玉欣察觉到吴朝雄的注视,略抬起头对他嫣然一笑,轻晃着脑袋说:“我没问题,我们可以签约了。”
“等一下!”吴朝雄快速地瞥了齐铭眼,确定他的脸上并未出现愠色,才接着说:“陈小姐,你应该再仔细地看一下合约!”
“我已经看了!”陈玉欣说。
吴朝雄慌张地朝坐在前方的齐铭望了望,贴近身旁的陈玉欣小声地说:“你应该更……仔细地去了解契约上每一条细则。”
她茫然地看着他——
吴朝雄无计可施,只好硬着头皮说:“为了确保双方清楚了解契约内容,我……我想由本人来重述一次——”他略作停顿,询问地看着齐铭。
齐铭闭紧双唇,面容僵硬地点点头,心里顾着揣测:她为什麽没对契约的内容提出质疑,那麽爽快地就答应签约?
“结婚协议书”
立约人齐铭(以下简称男方)、陈玉欣(以下简称女方)
契约内容:
第一条:
婚姻关系自结婚日起至女方母亲张秋霞去世日止,女方需立即搬
离男方住所,不得以任何理由拖延。并於当日提出离婚申请,女
方不得提出公产、赡养等要求,亦不得由男方住所携出任何非属
女方之财物,否则依法送办。
第二条:
婚姻期间男妇双方经济独立,男方不需负担女方生活所需,且女
方对男方的财产无使用权利。
第叁条:
婚姻期间女方如怀孕产子,男方概不承认,且女方需代其子女签
下放弃继承权同意书。
第四条:
婚姻期间女方不得做出有碍男方名誉、齐氏公司权益之事,否则
即立刻中止婚姻关系。
第五条:
女方不得未经男方同意擅自对外发表其婚姻关系。
第六条:
若男方未能在婚姻关系成立后一周内有效取得女方嫁妆(市地A
3088号土地)则女方需赔偿男方叁千万台币且取消其有关协
定。
吴朝雄边念着手中的契约书,边注视陈玉欣,希望她能立即提出反对意见,任谁都看的出来这份合约所保障的仅是男方的权益,她应该争取自己的权益;无奈的是,直到吴朝雄念完契约书,陈玉欣一直只是安静地聆听。
“陈小姐,你真的没有意见?”吴朝雄难以置信地再问一次。
“没有。”陈玉欣发现她的回答不仅引起律师长吁短叹,连齐铭都瞪大眼看她:“我……该提出什麽意见吗?”她看看律师又看看齐铭困惑地问。
齐铭恢复冷淡的神色,对吴朝雄说:“既然她没问题,我们可以签约了。”
“哦!好!请两位在契约书下方签名、盖章,还有这是离婚证书……”吴朝雄尴尬地递给两人:“也请在上面签名、盖章。”
这是有史以来最奇特的婚姻协议,双方还没正式结婚就先预备好离婚同意书!吴朝雄心里嘀咕着。
齐铭心里也正纳闷陈玉欣葫芦里到底卖着什麽药,她应该知道只要签下了这合约她就别想从齐家拿到一分一毫了!莫非她真的不是冲着齐氏的家产而来?他看错她了?
忽然,陈玉欣想到什麽似的:“对不起,请稍等一下——”
齐铭跟吴朝雄两人同时抬头看她。
她终於开窍了!吴朝雄欣喜地想,自己不必受到良心的苛责了。
她终於忍不住了!齐铭高兴自己没看错人,她确实是个贪婪的女人,他早料到她不会签约的,他得意地看着陈玉欣。
“你可以答应我,每个月陪我去探望我的母亲一次吗?”陈玉欣的话引来齐铭一阵错愕。
陈玉欣误以为齐铭不肯答应,低声地强调说:“不必很长的时间,半个小时就够了!”
“嗯。”齐铭看似牵强地点头,实则内心一片混乱,他愈来愈迷惑了!
“谢谢你!”她安心地对他灿烂一笑,旋即低下头在协议书上签下了名。
“齐先生!齐先生?”
呆了半晌,齐铭才听到吴朝雄叫唤他的声音。
“什麽事?”齐铭用严峻的口气来掩饰内心的疑惑。
“我想我们应该把陈小姐刚提的要求,载明在契约上。”吴朝雄提议道,既然这是陈玉欣唯一的要求,他这个做律师的好歹也要帮她载明在合约上,免得她以后吃亏。
“不必了,不必这麽麻烦。”陈玉欣说。
“陈小姐,这种事口说无凭,最好是白纸黑字写清楚。”吴朝雄没料到陈玉欣会反对,焦急地劝诫她。
要不是确定吴朝雄是尖锋律师事务所派来的,齐铭还真会以为他是陈玉欣的私人律师,看吴朝雄为了她的权益使尽浑身解数、着急地额头冒汗,齐铭突然觉得不耐烦,他这样护着她有什麽企图?
“我相信他,他答应了就不会反悔的!”陈玉欣对他的信任如一股清流穿过他的心中,化解了所有的烦躁。
“可是……”吴朝雄还想劝她改变主意。
“她说不必就是不必!”齐铭刻意不去理会心中的得意感,快速地截断吴朝雄的话。
两人签完名后,吴朝雄也在证人处签下了名。“这是两位的结婚协议书,由你们各自保管,其他的文件由我负责保管。”他收拾好东西,对齐铭说:“如果没什麽事,我先走了!”
齐铭示意他可以离开,两眼研究地投注在陈玉欣的身上。
吴朝雄突然多事地问:“陈小姐也要走了吗?我可以送你。”
原本还坐着的陈玉欣,猛然站起来说:“哦,谢谢你,我也要走了!”匆忙抛给齐铭一句:“再见!”就朝着门口走去,吴朝雄立刻冲上前去帮她开门。
齐铭实在看不过吴朝雄对陈玉欣殷勤的态度,脱口而出:“陈玉欣,等一下!我还有事跟你商量。”然后对吴朝雄下了命令说:“你先走!”
陈玉欣折了回来。“还有什麽事吗?”
“下个礼拜六,我们在法院公证结婚。”他突然开口。
“可是你还没跟我妈见面。”他的话并法治让陈玉欣感到惊讶,因为他已经说过“翡翠园”这个案子很紧急,至多他只能给她两个礼拜的时间去想办法让她母亲相信这个骗局。
“我会找出时间跟她见面的。”
“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到我家来吃饭,这样比较正式。”
“后天晚上。”他有如壮士断腕地说。
“玛丽!你还不赶快把饭厅的桌清一清!客人都要来了!”金佩萱叱骂着。“太太,我马上弄。”玛丽急忙从厨房跑出来,黝黑的脸庞已经挂满了大小的汗珠。
“动作快点!真没用!”金佩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指指客厅说:“这里也要整理整理,到院子去搬盆花进来。”
“是的,太太。”玛丽恭敬地说。
“还不快去!”金佩萱不耐烦地喊道。
“太太,我厨房里正在烧菜,等一下我再……”
“等一下?等一下就来不及了!没看过这麽没用的 人!做个事慢慢吞吞的,你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呀?”金佩萱唠唠叨叨地念了一长串。
“我来帮忙吧!玛丽,你先去看厨房烧的菜。”陈玉欣还没进家门就听到了她大嫂的嚷嚷声。
“玉欣,你回来了!”金佩萱一看到她热络地说:“哎哟,你自己的时间都不够了,还想帮忙?你快回房间去换件衣服、打扮打扮!待会人家就来了!”
陈玉欣当然知道她所指的“人家”是齐铭。“我跟他约的时间是七点,他不会这麽早来的。”
“不管怎麽说,你快去打扮就对了,这里的事交给玛丽就行了!”金佩萱推着她进房间。
陈玉欣无可奈何地进房去换下了上班穿的衣服,考虑了片刻决定还是穿简单的长袖上衣、牛仔裤再套件背心就好了,她再怎麽打扮也比不上齐铭惯於交往的名媛淑女,所以何必多费心思呢?还是自己的舒适较为重要。
当她对着镜子梳理绑了一天的长发时,不禁担心起齐铭对她家人的看法,希望大嫂不要太过逢迎巴结,造成齐铭的困扰,为了那块土地他真是付出了庞大的代价;不但得娶她,还得到她家来受罪。陈玉欣觉得太对不起他了!
她简单地把一头长发束在脑后,鼓舞地对镜中的自己笑一笑:打起精神来!没什麽好担心的!只是吃顿晚饭嘛!她把一个红绒小盒塞在牛他裤的口袋里,拍拍自己的双颊,轻快地步出房门。
“你怎麽穿这样?”金佩萱聒噪的声音立刻响起。
“大嫂——”她无奈地停下脚步。
“你没衣服穿也不早说!我拿件衣服借你好了,你等等……”
陈玉欣拔脚就跑:“不必了,大嫂!我到外面去搬花进来。”
齐铭跟庄柏生下车时,正巧看到了陈玉欣瘦削的身影正在跟一盆大盆栽博斗,她半蹲着身躯嘴里喊着:“一、二、叁。”奋力想举起大盆栽。
庄柏生喊道:“需不需要帮忙呀?大力士来喽!”
她惊讶地回头:“你……我怎麽来了?”她只注意到庄柏生,没看到他身后穿着黑西装的齐铭。
“原来我是个不速之客!”庄柏生露出受伤的表情,回头责怪地对齐铭嚷着:“都是你害的,硬拉我来。”
陈玉欣这才发现齐铭的存在,两人四目相交又特意地错开。
庄柏生发觉到他们互相回避的眼神,好像发现了什麽秘密似的,露出了精明的笑容:“没有人留我,那我要走了!”
“庄先生,你别走,欢迎你来我家吃饭。”陈玉欣困窘地说。
“既然你这麽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他当然得留下来看好戏。“不过无功不受禄,我不帮你搬盆栽吧!”说着他解下西装外套递给陈玉欣。
她顺手接过外套后,才如梦初初醒慌张地说:“那怎麽好意思,会弄脏你的衣服的,我自己搬就得了。”奈何庄柏生根本不理睬她,一把抱起盆栽往前走去,她只好求助地望望齐铭。
“让他搬吧!难得他派得上用场。”齐铭走到她身边陪着她往大门走去。她狐疑地看他一眼,不确定他是否在开玩笑?隔了一会儿她才说:“你们来早了!”
齐铭还没有机会说话,金佩萱已经从屋里跑出来了,她急扑扑地冲到齐铭面前自我介绍:“齐先生,欢迎!欢迎!我是玉欣的大嫂——金佩萱。我父亲是金耀堂,花莲石村的大盘商,或许你曾听过他的名字。”
齐铭不置可否地对她点个头。
金佩萱不受他冷淡态度影响,仍然热和地说:“你从事的是建 业,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我先生——就是玉欣的大哥——开了家小小的贸易公司,要是有我们可以效劳的地方,你尽管吩……”
“大嫂,有什麽事进去再说。”陈玉欣勉强插进一句话。
“哎呀!我真是失礼,都忘了请你进去。”说完,朝屋子走去,嘴里嚷着:“玛丽呀!客人来了,还不泡茶!”
“对不起。”除了抱歉以外,陈玉欣不知道她还能说什麽。
“没关系。”齐铭简短地回答。
他应该因为金佩萱的表现而更加确信陈玉欣是个贪图财富的女人,可是今天早上庄柏生交给他的报告上,却清楚地告诉他陈玉欣是一个孝顺的女儿,而且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她母亲张秋霞的确因为子宫癌复发,只剩下不到一年的生命;令齐铭不解的是她为何愿意牺牲一切,只为了让她母亲看到她找到了归宿?报告中特别提到了陈玉欣父母向来只宠爱她的大哥,对待陈玉欣并不尽心,为什麽她还心甘情愿为这样的父母付出?对齐铭来说这是难以理解的,他的爷爷对他有恩,所以他敬爱他;但,他的父母对他所照成的伤害,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有件事,我要麻烦你……”陈玉欣柔弱的嗓音将他从仇恨的情绪中唤回。
他停下脚步,等她说明。
陈玉欣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盒子,羞怯地说:“这是我买的戒指,等一下吃饭的时候,我想跟他们宣布下个礼拜公证结婚的事,请你假装这是你买来送给我的戒指。”
齐铭接过她手中的盒子,严峻的脸庞虽不露一丝情绪,眼神中却浮现出诧异。
陈玉欣噗哧一笑,自嘲地说:“这不是头一次了,我还用你的名义送花给自己;还骗他们我每天晚归是因为跟你约会,其实我都待在公司里加班,根本没有约会,谁会想跟我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透露太多,尴尬地耸耸肩:“我们快进去吧!要不然我大嫂又会出来喊人。”
望着她垂首快步走去的背影,齐铭愈加迷惘,自己对她虽已没有先前急欲报复的心理,但是也不能轻易地放过这件事;这虽然不是她为了齐氏家产而策画的阴谋,纯粹是为了她母亲,可是他却得赔上一年的时间。
他有权利感到愤怒,也有权利让这一年不好过,这是她应得的,没有人能从他这里拿走任何东西而不付出代价的!齐铭试图点燃心中的怒火,因为他发觉到她带着歉意的笑容正一点一滴地融解他用来包裹自己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