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符合人体工学的椅子上,齐方榆闭上双眼试图放松情绪。其实来这里之前,她已经做过无数次的调适,比起早上离开关老板的别墅之前,她的情绪已经缓和了许多,但那也只是靠着仅存的一点坚强扮来的,她怀疑现在的平静只是风雨前的宁静,这样强装坚强的模样,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得了多久?
“谁回来了?”
温馨的心理咨询室确实能让人放松心情,这里的布置有家的感觉,偌大的空间里有吧台、躺椅及小客厅,墙壁粉刷成浅粉红色,上面还点缀着小碎花,很容易让人打瞌睡,只是一般进到这里面的人大概都不容易入睡,因为他们可能都有情绪失控的问题。
“那个男人!”双眼仍旧眯着,她用力地深呼吸再吐气,重复地做这个动作。
“什么时候?!”医生的情绪竟然比病人还要激动。
“昨天,我碰见他了。”虽然闭上双眼,他的影像却历历在目,一想到唇上还留着他吻过的余温,不自觉地以手指轻触着唇。
“他来找你?”
齐方榆看不到夏仲希脸上的惊惶。“不是,是在宴会上不期而遇,当时我昏倒了,然后就睡在他家。”
“睡在他家?!”一碰到齐方榆,夏仲希这专业的心理医生便失去平常的水准,全失了分寸。
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落在天花板的灯饰上,不自觉眼眶又红润起来。
“对,那场宴会就在他的别墅里,是福德关老板为他办的接风筵。相遇的那一刻,你知道我有多震惊!从没想过我会再遇见他,我那么努力地想忘掉他,想忘掉他带给我的羞辱与难堪,我都已经这么努力了,上天为什么听不到,还要让我遇见他,还要让我再次受他的侮辱?”说到这里,齐方榆已经泣不成声,方才的坚强全都化为泪水倾泻而出。
夏仲希上前将她拥入怀中,疼惜地说:“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在抽搐中,齐方榆断断续续道出了昨夜的种种,直到泪哭干,人也累了,就在他的怀中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才从遥远的梦境中醒来,这时夏仲希已不在咨询室里,她稍微整理衣容才走出来。
一出来,诊所柜台的护士微笑地说:“夏医生还有其他病人正在咨询,他交代请你在这等一会儿,他马上出来。”
“嗯,好的,谢谢你。”才道过谢、刚坐下,夏仲希就从另一间咨询室出来。
“你醒了呀,时间正好。再等我一下,我去换个衣服马上过来。”
话丢下人就走了,害齐方榆想问要做什么都来不及问。
齐方榆只好又坐下,在候诊室里等他。
自己是不是太依赖夏仲希了?有时候她也无法拿捏与夏仲希的距离。他们曾经是医生与病人的关系,现在又从医生与病人成为朋友,而且是非常亲近的朋友关系;他甚至是她的精神支柱,只要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几乎都会出现在她的身边。
她非常珍惜这份友情,虽然知道他要的不只这些,但她也只能给那么多;而因为他知道她能给的只有朋友间的友谊,承诺让彼此的关系到此为止,不会有逾越的要求,他们的友谊才能如此亲近,甚至超过普通朋友的密切。
迅速换下一袭白袍,夏仲希一身南欧风味的休闲服出现。“东区新开了一家法式餐厅,听朋友说厨师手艺不错,我已经订了位,现在去时间刚好。”说完又向柜台的护士小姐交代几句,也不理会齐方榆一脸疑惑的表情,夏仲希挽着她的手便往电梯的方向走。
“你不是还没下班?”
“再忙也要陪你吃个饭,而且现在已经是晚餐时间,医生也要休息吧!”夏仲希像安慰小孩似地摸摸她的头。
彼此已经很习惯这些小动作,看在外人眼里,他们像情侣也像兄妹,谁也猜不出他们只是普通的男女朋友,也许这份感情对夏仲希来说早已升华了,他也宁愿像个兄长待在方榆的身边,只要还能关心她、注视她,就满足了。
“仲希,你不用特别为我做什么事,我已经好多了。”电梯门开了,齐方榆先走进去,靠在电梯里的扶手上,她低头说道。
夏仲希按下停车场的楼层,身体也倚在墙壁上,语气却是轻松自在:“请你吃个饭也有负担吗?别对我这么苛刻吧!我都还没亲口向你称赞你今天美极了!这短发的造型很适合你,所以偶尔也让我们这种没女朋友的男人满足一下虚荣心,也有这么漂亮的女人陪我上浪漫的餐厅。”
满脸的愁容被夏仲希的话语给打散了,齐方榆忍俊不住地笑出来。“你不是没有女朋友,是你不要罢了。”
“什么我不要,是她们达不到门槛,所以统统被刷下来。我可是宁缺勿滥的男人。”
出了电梯来到车旁,绅士地为她开了车门才绕到驾驶座坐好。
他是心理医生,懂得如何引导别人走出黑暗,因此一路上用轻松愉快的话题与她交谈,慢慢地卸下她心头的那块石头。
“味道还不错吧?我的朋友味蕾可挑了,能让他夸奖的餐厅,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啜着餐后咖啡,夏仲希对今晚的法式料理还算满意,尤其看见似乎也挺合方榆的味口,他的心情便更愉悦!难得跟大忙人的她吃个饭,若是那个男人没有出现,他的心情应该会更好。
充满异国风味的布置确实浪漫,从小地方就看得出餐厅老板的巧思,墙上的挂画、厕所玄关的古典饰桌,在在吸引用餐者的目光;然而这些美妙的景致却挑不起齐方榆的注意,她明白夏仲希为了冲淡秦方洛的出现,特地带她到这地方来散心,但那份冲击若是这么容易冲淡,她也不必为那段过去所苦这么多年。
“谢谢你,仲希。”视线从桌上烛光挪到夏仲希的脸庞,齐方榆由衷地道着谢。
修长厚实的手掌越过桌面握住她纤细的手,夏仲希语重心长地问:“方榆,你打算怎么做,要勇敢面对那个男人,还是就此逃避不再见?但台北就这么大,如果想逃避,你认为真的躲得了他吗?”
该解决的事情还是要面对,关于这个男人,如果用逃避的方式可以解决,方榆又何苦受这十年的罪呢?既然那个男人已经出现,他宁愿鼓励方榆勇敢去面对,否则她这辈子永远无法脱离过去的那段阴影,甚至一辈子都得不到真正的幸福。
他的话勾动了齐方榆内心最脆弱的那根弦,被覆在他手心底下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我以为自己可以不再在乎他,我以为自己这几年已经训练得够勇敢,其实那是自欺欺人的假象,他一出现轻易就推倒我辛苦筑了多年的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对自己完全没了自信,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也只有夏仲希才能见到她脆弱的一面,谁又能晓得那个在人前充满自信与骄傲的女人,竟会为情所苦到这个地步?
看她这番痛苦的模样,他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告诉我,方榆,你还爱他吗?”
其实这应该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若不爱了,经过这么多年,伤口在岁月的抚平下也该愈合了;但她的伤口却愈来愈大,一点痊愈的迹象都没有,这又代表什么呢?那答案早已呼之欲出,只是不敢面对罢了。
她的眼眶又湿了,害怕被看穿眼眸里的秘密,连忙避开夏仲希犀利的眼。“我不知道”
“方榆,诚实面对自己我才能帮你,如果你一直逃避心里真正的想法,永远也走不出那个结,我什么也帮不了你。”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想将他的支持传递到她的内心深处。
抬起泫然欲泣的眼,“别逼我,仲希”突然,她的话打住了,目光也锁在夏仲希的后方静止不动,而那双被他紧握的手颤抖得更厉害。
几乎是直觉反应,夏仲希顺着她的视线回了头,仰头瞧见一个高大却优雅的男人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待他回过头来,齐方榆的神情更惊慌了,像是被惊吓到的孩子,不知所措地想躲起来,逃避那个令人惊骇的目标。
什么人会让方榆如此慌张他随即联想到那个男人!
“别怕,他伤不了你的,方榆。”不敢十分肯定,但直觉告诉他错不了,他很坚定地握紧她的手,强烈表达自己是她依靠的讯息。
世界就是这么小,早上才从他那里逃离,根本没想到这么快会再遇见他,老天是不是真的跟她过意不去,非得要这般地折磨她?
秦方洛在那里站了很久了,从那个男人伸手握住她的手,他就站在那里了。他胸口在燃烧,是那把妒嫉的火在烧,先是昨晚那个看似愚蠢的未婚夫,现在又出现另一个深情款款望着她的男人,她究竟是怎么样的女人,难道这十年来她都是这般将男人玩弄于手掌心吗?
秦方洛撇起讥讽的嘴角,一步步地走近她,毫不掩饰他那嫌恶的目光。
“是你的未婚夫太无能,还是他大方到容许你背着他跟别的男人幽会?”妒火让他失去原有的风范,只让他有强烈的欲望想扯开这男人的手,好好地揍他一拳。
霎时间,一只拳头飞了出来,轰然巨响的格斗,还有挨揍者摔出去撞倒桌面的声音,引来在场所有人士的惊呼与诧异目光。
被打的不是让秦方洛失控的男人,而是他自己。齐方榆惊讶地掩住嘴巴,虽然秦方洛的话很伤人,但夏仲希的举动更教她震惊,没想到一向斯文干净的他,会出拳揍了秦方洛一拳。
“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人渣!”出了这拳还不够,夏仲希立即冲上去扭住对方的衣襟狠狠警告着说。
秦方洛的朋友原本坐在墙角的位子,听到打斗的声音才站起来,一发现被揍的竟然是他,立即赶到现场,将夏仲希与他隔开。
“怎么回事,方洛,你没事吧?”
拭去嘴角的鲜血,秦方洛闷不吭声地摇头。
秦方洛的朋友仗义执言地问:“喂,有话好说,为什么要出手伤人?”
夏仲希嫌恶地拨开对方的手。“去问问你自己的朋友,他为什么会被揍。”
一旁的齐方榆早已泪眼婆娑,夏仲希的那拳不仅打醒了她,也打破了这么多年来的心结。为什么还要对那个男人念念不忘,他带给她的伤害己经够多了,难道只因为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自己就必须被他羁绊一辈子吗?爱他又如何、恨他又如何,他那咄咄逼人的模样还不能教她彻底忘了这个人吗?
齐方榆上前迎视一直注视着她的目光:
“秦方洛,就算过去我曾爱过你,但那也是十年前的事了,今天我们已经是毫无瓜葛的人,就算我背着未婚夫跟别的男人约会,这好像也完全不关你的事。请你别再打扰我的生活,别再靠近我,就算将来走在街上遇到,我也不会再看你一眼,因为对我而言,你已经是毫无意义的人。”
“即使亲生女儿对你也是毫无意义的人吗?”撂下这句话,秦方洛悲忿地推门离去。
他为什么会知道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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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什么会知道她曾经有个女儿,有个流着两人血液的骨肉?
一个早上全都心神不宁,秦方洛离去前的那句话一直萦绕在耳边回荡,她以为这件事应该只有最亲的家人以及夏仲希知道,为什么当时远在台湾的他也知道这件事?
是谁透露的讯息,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曾怀过他的孩子?
一个个的问题浮现脑海,她无法思考,无法将这一切理出一个头绪,原以为就这样结束了,除了这件事外,她真的跟他完全毫无瓜葛了;可是当这件事被挖了出来,那条看似切断的线似乎还是藕断丝连,好像她永远也别想跟那个人划清界线,不再交会。
才短短两天,她的生活全乱了,堆在办公桌上待批的公文仍旧原封不动躺在那里,而她的思绪还回不来,继续在飘渺的空间游荡着,这会儿连张倩怡什么时候敲门进来,也完全没有知觉。
“副总,你看!那个秦方洛竟然就是康城科技的老板。我的天!原来剽窃我们产品机密的就是他的公司。”走近齐方榆的办公桌,张倩怡将一本商业杂志摆在桌上。
瞥一眼杂志的封面,它以斗大的字眼介绍这位自美返台的年轻新贵。
秦方洛!为什么又是这个名字?这十年来全无他的音讯,突然间他的出现,然后又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与他都有关,难道这辈子她真的甩不开他阴影的纠缠吗?
“看不出来秦方洛是这种人,他看起来应该是正人君子才对,怎么会剽窃我们公司的产品?那晚副总晕倒时,他看起来好像比魏先生还紧张,抢在魏先生之前扶住你的身体,而且还是他抱你去客房休息。没想到这么热心的人会做种事,真是人不可貌相。”张倩怡在一旁奚落着。
她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抚着额头上的太阳穴:“倩怡,我头有点痛,请你先出去。另外麻烦你通知陈协理,下午的主管会议改由他主持。”
“是,我知道了。”瞧她心烦的模样,张倩怡实在惭愧自己不能替她解忧,只好默默地退下。
松开额头上的手,视线落在桌面的杂志上,秦方洛那张严竣不苟言笑的脸自然映入眼帘。
这张脸既遥远又陌生,深藏记忆的那张脸,应该是充满阳光与朝气,即使那张脸欺骗过她的感情,但绝对没有现在这张脸般的深沉,紧抿的唇、犀利的眼、严肃的脸,在在告诉别人他是不容轻视的对手,随时有能力反击任何的攻击。
对她也是吗?
他是回来对付自己的吗?
但她不是已经是他的手下败将,他还有什么理由来对付她?
难道是为了那孩子?难道他知道孩子的事,为了她让他的孩子夭折而回来报复?
如果真是这样,她还能做怎样的还击?孩子是夭折了,是她没能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如果他真的为了这件事而来,她又能说些什么?
再也压抑不住崩溃的情绪,齐方榆趴在桌上痛声哭泣,直到内线声响,她才慢慢恢复平静。
“副总,二线,是总裁。”
“谢谢你。”她先深呼吸稍作平复,才接起电话。“爸,我是小榆。”
“怎么了,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感冒了吗?”
“不是,只是有点鼻塞,没关系的。”
“多注意下身体,如果太累就休息几天,陈协理他会帮你的。”
“真的没关系,我不会累。”
“还说不累,刚刚张秘书已经告诉我了,说你前几天参加宴会的时候晕倒,幸好没大碍。发生这种事怎么没通知爸爸?我看你还是放个假到这边来好了,让妍颖替你好好补一补,我们不在你身边,你都不知道如何照顾自己的身体。”天下父母心,哪对父母不为子女操心?
“不用了,爸,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会照顾自己的,您放心!而且美国那件专利申请案的问题也还没解决,我暂时不能离开台湾。”想到这个案子,她就开始头痛,原本棘手的事情如今再扯上秦方洛,肯定变得更复杂!而且她相信秦方洛绝对不会轻易放手,更不会手下留情。
“小榆,这件事交给别人处理吧!”
“爸爸不相信我的能力?”她很疑惑。
“这件事我和美国的律师研究过了,他认为胜算不大,我打算放弃这件开发案。”
父亲的话让她惊讶,这不像是父亲的作风。“爸,我已经有线索了,目前情况对我们很有利;而且放弃这案子不仅将损失几千万美金,甚至会影响到与威尔史东的合作关系,我们根本没有放弃的道理。”
“几千万美金公司还承受得起,我会亲自向威尔先生解释,这个案子无论如何都要停顿下来,你别再坚持了。”齐德承的语气愈来愈坚决。
“我不明白,爸,这完全没道理。”齐方榆一急口气也快了。
“小榆,你的能力很强没错,但有很多事你还必须去学习。这件事没有你想像中的容易,停下研究案对公司来说损失可以减到最小,我们没有必要拿公司的名誉去做无谓的挑衅。”
“为什么是我们挑衅?这明明是我们开发的产品,若不是有人泄漏机密给康城科技,他们如何开发出几乎相同的东西?我不认为我们应该放弃,而且我也不想放弃。”齐方榆拗起了脾气,坚决的口气并不下于父亲。
“我说放弃就放弃,我不想你再跟秦方洛那小子有任何的瓜葛!”齐德承火气也上来了,脱口便说出他阻止的理由。
“爸!”齐方榆愣住了。
“不用再说,就这么决定了。”齐德承语气突然转软,而且急急便将电话挂了。
话筒还停留在齐方榆的手上,她的思绪却在父亲的一席话上打转。
不对!她从来没向家人提过那个名字,甚至连夏仲希也没有,父亲刚才的态度好像知道当年她逃避的人就是秦方洛,所以宁愿损失几千万美金也不愿让她再接触这个人。
怎么回事?仿佛有一些事她被蒙在鼓里,秦方洛知道孩子的事,而她父亲也知道秦方洛这个人,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为什么只有她像一团迷雾,怎么也绕不出那个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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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魏先生来了,他在楼下客厅等你。”女佣上楼敲门。
“我不是说今天不想会客,为什么还开门让他进来?”齐方榆从房门走出,虽然语气不好,但还不至于对待下人太凶。
女佣有点怯懦地说:“我已经这么说了,但魏先生硬是要进来,我拦也拦不住他。”
本以为找个未婚夫可以让着急她婚事的父亲安心,甚至就这样嫁给那个男人;反正她也爱不起来了,与其选一个爱她的男人而耽误人家,倒不如选择一个适合她的男人--一个不需要她的爱情,只需要维持表面夫妻关系的男人,所以她挑上符合这条件的魏子军。
她知道魏子军花心,但还不至于为了女人而倾家荡产、散尽家财,他那种男人顶多花点小钱包养小明星罢了,真正攸关前途时,为了顾全大局,绝对会抛弃那些爱慕虚荣的女人,往有好处的那边靠。
然而她自以为完美的安排,却愈来愈显得愚蠢!她忘了考虑自己是否能忍受对方的亲密要求,像魏子军现在有意无意地亲近她,就已经让她浑身不舒服,将来若要同床共眠,她该如何自处?就算如她所愿两夫妻可以有名无实,还是必须共同生活,她真的能忍受吗?
夏仲希说的对,她像只自以为找到自由的黄莺,当要振翅高飞时,才发现原来只是从这个鸟笼换到另一个鸟笼去,永远飞不到向往的自由天堂。
她真的错了,即使爱不起别人,她也无法与另一个男人共同生活!
“告诉魏先生说我出去了。”这两天她根本不想见到魏子军,为了不想碰到他,向女佣交代后便往书房走去。
秦方洛的出现已经让她够心烦的,她实在没那个心思去应付魏子军。
沿着榉木扶手上楼,自从父亲去了欧洲她便没来过这里,这个书房是父亲专用的,爱书成痴的他将整个三楼塞满各式书籍,这里衍然是座迷你的图书馆。记得小时候她也喜欢窝在这里看书,一方面是受到父亲的薰陶,另一方面是这里充满了父亲的味道,那些父亲不在家的夜晚,她都是躲在这里偷偷想着他。
赤脚踩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手指滑过桌柜里一本本的书籍,没有目标地挑起其中一本,随手翻了翻又放了回去。这些书大部份她都看过了,她自己的寝室里有个小书柜,最近买的新书都放在那里。
微微叹了口气,走到父亲的书桌前坐下来,心思凝重地发着呆。
她的童年是孤寂的,父亲虽然在物质上给她最大的满足,也尽量父兼母职的给她关爱与温暖,但那道缺少母爱的缺口,却是如何也弥补不了的。
思及童年就让她想起秦方洛的女儿萱萱,她的母亲为什么会早逝?她的母亲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这些年来秦方洛未再娶,是因为无法忘记那孩子的母亲吗?
这些问题都不是她该想的,不是说毫无瓜葛,不是已经说得斩钉截铁不再见面,为什么心头萦绕的还是有关他的一切?
漫不经心地拉开书桌旁的抽屉,发现有个核桃木制的精致盒子,她好奇地打开它,里面全是照片,是个小婴儿的照片。随手拿出来翻着,起初齐方榆以为是奷婷小时候的婴儿照,因为那小婴儿的模样确实与奷婷小时候有些神似,但随着年纪排列的相片中,小女孩的模样愈来愈不像奷婷,那脸蛋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像谁,直到看到最后的几张,她的手竟开始颤抖起来是萱萱!照片里的女孩,正是秦方洛的女儿萱萱。
这又是怎么回事?父亲的抽屉里为何会有萱萱的照片?
齐方榆跌坐在椅子上,思绪有点茫然也有点紊乱,她的心成了凌乱的拼图,答案已经摆在那里,只是该如何拼凑才能找到她要的答案?
突然间她冲下楼,慌乱地换了套外出服,再急急忙忙下到客厅。
“方榆,你不是不在家?”魏子军还在客厅等着。
老天,他怎么还没走?齐方榆拧着眉头,咬着唇走过他的身边,不发一语。
“你是不是刻意躲着我?这两天我都找不到你的人,你明明在家,为什么还骗我不在?你究竟在想什么,对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一肚子的火憋了好几天,现在又被这女人欺骗,魏子军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
相对于他的激动,齐方榆的态度还是一派的冷淡,她没有多加解释,只是淡淡地说:
“对不起,我现在要出去。”
魏子军伸手拉住她的手臂,一副不打算善罢甘休的模样。“我不准你出去!”
抬起倔傲的下巴,她的眼神冰冷而执着:“请你放手。”
“今天你一定要把话说清楚,否则我不会放手。”孰可忍、孰不可忍,他已经百般退让,这女人却还是一副倨傲的态度,根本没将他这个未婚夫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当初为何会跟他订婚?虽然他有点花心没错,但这段期间已经算对得起她了,除了前些时候被她抓到又包养女明星的小插曲外,他几乎都没有别的女人了;可是她还是这般冷漠的态度,他实在怀疑这女人不是冷感到了极点,要不然就是女同性恋,才会拿和他结婚当幌子。
齐方榆斜着头望他,懊悔替自己找了个麻烦。“你想要我说什么?”
“你到底为了什么跟我订婚?论钱,齐家比魏家更有钱;论情,我不认为你有一丝丝爱我的情感存在,如果这两个最重要的因素都没有,究竟你看上我哪一点?还是我有哪一点可以让你利用的价值?”魏子军几乎咆哮地问。
他还不太愚蠢嘛!知道自己的定位在哪里。也好,那就不需要她多费唇舌再找他谈。
“如果你不满意现状,我们随时可以解除婚约。”
“解除婚约?!你以为我魏子军这么容易就可以打发?”他魏子军在商场上怎么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岂能让一个女人随便这样耍着。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可以给你物质上的补偿。”
瞧她说话的语气,好像把他当成鸭店的牛郎似,喜欢就招来、不喜欢就赏几个钱打发掉。可恶,他出来混这么久,还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与侮辱,这女人算什么,竟敢这样对待他!
抓着她的两条手臂,魏子军粗鲁地抬高她的身子靠近自己:“你把我当成什么?我已经忍耐你很久了,不要以为我真的有耐性跟你耗,我要得到我想要的!”
说完,他凭着体格上的优势,强向她索吻,在挣扎中却被齐方榆咬破了嘴唇。
“可恶!”魏子军用力甩开她,抹去嘴角血渍的同时不悦地咒骂,完全没了绅士风度。
齐方榆踉跄地跌进后头的沙发,也处于忿怒的状态中,刚开始对于他蛮横的行为有些吃惊,紧接着便恼火了,因此在反抗中狠狠地咬了他的唇,才得以脱身。
“请你出去!”双眼瞪着他,眼底不是恐惧而是不屑。
魏子军像极了被惹毛的狮子,满眼因为勃怒而布着血丝,在离去前撂下狠话:
“我不会跟你解除婚约,我要得到你!”
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烦恼魏子军的事,脑子里想的都是萱萱还有照片,他前脚一走出齐园,齐方榆后脚就跟着到车库。由于假日司机小王放假,她只好自己开车出门。
不习惯自己开车,一路上险象环生,然而心系着困惑,她还是一路狂飙到秦方洛借住的别墅,并在门外打了手机问到他家的电话号码。
“我现在要见你。”找到他之后,齐方榆开门见山地说。
“见一个对你已经没有意义的人,有这必要吗?”电话那头是他嘲讽的声音。
“有些事情,我必须确认清楚,所以请你见我一面。”不论他的态度如何,齐方榆一定要见他,她一定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是你亲口要我别再靠近你,才短短几天你就忘了自己说的话吗?我们之间似乎没什么好谈的。”
秦方洛冷冷地回答,那天在餐厅,齐方榆所说的话让他受伤极深,除了再次证明她的冷漠与无情,更直接粉碎了他这趟回来台湾的美梦。
“求求你,方洛,无论如何让我见你一面,这对我真的很重要。”隔着玻璃望进庭院深深的别墅,她告诉自己要坚强,却管不住拼命涌出的泪水,只能一手拿着手机,一手不停抹去挂在脸颊的泪。
秦方洛不是铁石心肠,他也听得出来电话里的声音哽咽了。“为什么哭?对一个没有感觉的男人哭泣,这又代表什么?小榆,告诉我,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一声小榆,把她的心都拧碎了,那遥远的呼唤,隔了这么多年还是让她如此悸动。
“我要见你,求求你,我现在只要求见你一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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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丽堂皇的挑高大厅,中间有座从一楼延伸到二楼的黑色大理石阶梯,由下而上在玄关处又分为左右两条,分别通往不同方向,在尽头处又衔接上形成一个圆,依在扶手旁从二楼正好饱览大厅的景致。
客厅很大,大到可以让人放心地大声说话,然而厅上的人儿似乎不领主人家的这个情,以文弱细小的声音说:
“谢谢你还肯见我。”
她在偌大的厅上显得那么地娇小,方才看见她坐在客厅等他时的模样,让他想起了从前,想起两人曾经拥有的甜蜜回忆,而这些年来,那些回忆也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力量。当年听说她香销玉殒时,他曾经堕落到想自杀,若不是还有一丝牵绊羁住他,只怕这辈子都不知道黄泉路上根本找不到她的魂魄。
“说吧!你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难道是为了那件专利案?你想要我怎么做,将专利权奉送给你吗?好,也可以,不过要看你拿出什么条件来交换,或许我会考虑不采取法律行动。”
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事能让她放下身段回头找他?她不是那么冷漠无情吗?当年为了阻挠他来找她,竟然编造难产去世的消息,若不是亲眼见到她还好好地活在台湾,他不知还要沉浸在痛苦自责的深渊中多久,才能原谅自己的错。
看来康城科技早知道专利案闹双胞的事,但她现在无暇管那些事了。“我不是来找你谈这件事,我想请教关于萱萱的”
“你想做什么?现在想到她了,就想来要回她吗?”不待齐方榆说完,秦方洛即咆哮出口,他气愤地站起来,掏出菸盒猛抽了一口菸。
“我要回她?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方洛。”她也站了起来。
秦方洛嘴角扬起嘲讽的笑容。“不懂?你不是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是你女儿,是你冒着生命危险生下的亲身女儿!”
如五雷轰顶般,一时间她被震撼得失去意识,脑子空荡荡的,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
惊讶之后继起的是一阵晕眩,她跌坐回沙发,不可置信地呢喃:“萱萱是我的亲生女儿,怎么可能?”
她的失魂落魄不像装的,而且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必要在他面前装作不知情的模样。
“你不知道萱萱是你的女儿?”
哭干的泪水又被压挤出来,她一脸茫然地望着他凝视的眼,“我不知道我的女儿还活着,更不知道她已经这么大了,我甚至抱都没抱过她天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孩子明明夭折了,为什么会在你这里?”齐方榆双手捂着唇,双肩因过度啜泣而颤抖着,好是悲伤。
不只是齐方榆要问为什么,他当然也要问为什么,她怎么会以为萱萱已经夭折了?
捻掉菸头,秦方洛上前搂住她哭泣的身子:“看来有些谜题需要我们一起去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