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下山到现在,她也算见过不少人了,不能否认,眼前这个人是她见过最「美丽」的人了!
跟她师父实在有得比呢……这人真的会让她忍不住想到师父,他和师父的气息很像。
不过啊,这人是个男子——她猛一怔。他会不会也跟她一样,是女扮男装呢?
她走近一些,仰头仔细盯著一张俊美的脸庞瞧……虽然比她高了一个头,不过好瘦,皮肤好白,双靥透著淡淡红色,那双眼睫毛真是又长又翘,就除了眉毛粗了些,嘴唇宽厚了些……嗯,一定是为了掩人耳目。
是女子,是女子……「他」一定是个女子,就同她一样,肯定是了。
她的视线缓缓落到他胸膛……如果不是跟她一样胸部很平,就是裹得很紧,了不起。
是男子长成如此俊美,那也太荒唐了……肯定是女子错不了。
只是,虽然「她」跟师父一样有著冰凉凉的气息,但是却有很大的不同,师父就连眼神也都是冰凉凉的,但面前这双很美丽很迷人的眼睛却一直在笑……明明是在笑的,却为什么会让她联想到师父呢?师父从来不笑的。
「王公子,在下脸上有什么吗?」是女子他也习惯,如今却被一个小少年紧紧盯著看,他再不出声那就要引来误会了。霍青杨从一叠「帐单」里拉起目光,瞅著那双冷冷的澄澈的眼睛。
咦,声音比她低沉呢,是天生还是刻意压低的呢?如果是装出来的,那「她」真是比她还了不起。
「你有一张很美丽的脸呢。」她衷心的赞美道。「她」会刻意想当个男子,说不定也跟她一样有理由的呢,还是不要拆穿好了。嗯,以後就连在心里也要把「她」想成一个男子。
霍青杨不语。迷人的眼光一扫,在王药身後,那两张想笑又不敢笑的脸随即低垂。
「文五、文六,你们先去休息吧。」
「好——」文六正要告退,文五却站了出来。
「霍老板,你先叫这小鬼把劈天剑交出来,我……」他忍不住舔了一下乾涩的宽阔嘴唇,「我要拿到兵器房去,好好擦拭一番,这才不会对不起咱们庄主。」
「你明明是对阿天有企图。」她回头瞅著那双巴望著阿天发亮的眼睛。虽然她嫌阿天重,好歹在一起久了也有感情,怎能把阿天交给这个「奇怪」的大嗓门。
「你、你胡说!」那张黑黑的脸突然涨红了,急急的反驳,就要街过来——
她正准备拿阿天挡下来,还未有动作——
「文呈頵——」一个低沉拉长的声音。
冲过来的脚步马上停了。她回过头,望著霍青杨……他还是在笑。这人肯定武功高超,否则大嗓门不会这么听话。
「霍老板,那我们告辞了。」文六拱手。
文五不情不愿地走出厅堂,还不断回头「关爱」阿天……不不不,是劈天剑!那个天杀的臭小鬼,取那什么鬼名!
「哼,他要不是咱们镖主的大哥,我才不怕他呢!」这话,是走出了大门才讲。
「五哥,霍老板如今是过云庄的代理人,而且能力非凡,值得我们尊敬呢。」
「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笑狐狸,动不动就扣人薪饷……呜,这个月的薪俸都快被他扣光了……」
「……五哥,原来你不是忌讳他是镖主的兄长,而是担心你的薪俸又被扣啊。」
「你、你管我!……呜,庄主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玩兵器是很花钱的……」
文六摇摇头,缓缓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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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虹端了茶水进去又出来,外头已经围了一群仆人。
「快、快,你听到什么?」乔大婶一把拉过她。
「我——」
「那把剑是真的吧?那咱们庄主呢,夫人没事吧?」杜家嫂子扯了她另一条胳臂。
「呸,夫人当然会很好!小虹,你快给我说,他们现在人在哪儿?」老杜厨子给了儿媳妇一个白眼,自个儿凑近小虹。
「哎,我根本什么也没听到。」小虹推开一群人,边走边说,「那位王公子一直盯著霍老板看,一句话都没说,我看霍老板的脸色愈来愈难看,我根本不敢多嘴。」
「霍老板那张脸皮,初次见面的人都不免要看上些时候的……我说,这位王公子该不会以为咱们霍老板女扮男装吧?」 ·
「老杜啊,你这话千万别给霍老板听见,否则我们可保不了你哦。」乔大婶赶紧说。
老杜忍不住往後头瞧,「人这会儿在厅堂,你就别吓我了。」
「谁吓你来著,我看你是自己吓自己,谁不晓得霍老板这会儿人在厅堂啊。」
「……这霍老板人太精明了,老觉得说了什么话都会被他听到……」
「那倒是呢。自从霍老板来接管以後,咱们这过云庄好像一下子不得闻了。」
「以前庄主经常不在,这庄院好像咱们自己的,现在啊……哎,希望庄主早点把夫人带回来。」
一群人回头看一眼厅堂,都忍不住摇头叹息……但愿这位王药公子,带来的是好消息。虽说霍老板待大夥也不错啦……
「王公子,看够了吗?」
药儿眨了眨眼。她是还看不够啦,不过他都已经把脸转过去了,就是不让她看了。
「真奇怪,为什么我会想一直看你呢?」她把阿天咚地一声放落地。
「……那真是在下的荣幸。」他回眸瞥一眼,眼光低低地落在那把劈天剑上,扶著椅把缓缓落坐,「请坐。」
「好。」她看了看,挑了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来。咱地又一声,阿天搁到桌上。
霍青杨不著痕迹地微微攒眉。那把剑……有这么轻吗?
他的目光移到手里的一叠纸张,「听文六说,王公子——」
「药儿。」
「嗯?」
「我师父都喊我药儿。」
他,该不会也要他跟著他师父喊他「药儿」吧?
「王公子——」
「药儿。」她双眼直视著他。
「王——」
「药儿。」
「……药儿,这把劈天剑,你从何人手中取得?此人现在何处?可否请你详细告知?」
嗯,他的声音真的好低沉,真像个男子的声音呢。「你是要问云天驿对不对?我已经跟斯文人说过了。」
「斯文人?」
「咳、咳,就是文六。不过我不介意跟你重复说一次。」她清了清喉咙,努力的把声音压低,可是奇怪,就是没办法像他一样自然呢,还是他了不起,「我在一个山洞内遇到他们……」夫妻?对了,「喂,我问你,什么是夫妻?」
霍青杨眼望著她,「王——」
「药儿。」
「……药儿,山洞在何处?」
她攒眉直瞅著他,「云天驿说,只要我找到你,你就会回答我任何问题,他骗我。」嗯……她虽然不太高兴,不过并不会後悔走这一趟呢。真奇怪……为什么她会一直想看著他呢?
霍青杨微微紧握了手,缓缓一笑。「在下答应,待你把他们的去处说明以後,在下知无不言。」
「……好吧。」没有人能和她谈条件,但是奇怪呢,她觉得她可以接受他的任何说法……一定是因为他的气息像师父,她在师父面前,都只有「是,师父」而已。「你要找的云天驿,他在无命谷往西边翻过两座山的那一座山的半山腰,山洞外头有两棵大树,其中一棵树外头绑著红色布条。」对斯文人,她就懒得说明这么多呢。
如同文六所言,这少年果真……怪异。
「在下孤陋寡闻,不知无命谷在何方。」
「无命谷就在无命谷,怎么你们都不知道呢?真麻烦。」她端著一张冷冷的脸色望著他,只有那双眼睛透露著她正看他看得津津有味。
看情形,很难从这少年嘴里问出云天驿的去向了……就算现在查出那山洞所在……
「姑且不问去处,在下想知道,你见到两人时,可都安好?」
「我知道,你想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著对不对?」
「……正是。」
「有我的解药,那两人是死不了的。」
「你救了如柳姑娘?」他倾身向前,喜形於色。
「不是不是,我才不救人呢,我是拿解药和云天驿交换我要的东西。」急急忙忙的否认了。她是不能救人的。
「你能保证,两人都平安无事?」
「那当然能了,我师父说了,除了死得烂了的人,天下没有我想救而救不了的人——不过我不是救他,我是拿解药换回我师父需要的东西。」她握了握左手的手腕。她已经把驭石小心包裹起来,系在这儿呢。
确定云天驿夫妻果真无恙,霍青杨放下心中大石,松了一口气……开始攒眉。既然已经无事,云天驿却在外滞留不归,其心可议……
她望著那双眉聚拢,不知不觉眉头也跟著深锁。手里痒痒的,很想把他眉间的纹路抹平呢……真奇怪,看她师父在皱眉时,她都不曾有这么勤劳的念头。
「喂,你在想什么?」
霍青杨望著那把剑。「药儿,是云天驿委托你拿著劈天剑寻来?」
她的目光跟著回到那把剑。「阿天哦……是啊,云天驿说要交给你。」她伸手摸摸阿天。现在要交出来,还真有点舍不得呢,已经习惯了阿天的重量了。她掏出一把钥匙,「这也是要交给你的,他说……」她特意清了清喉咙,压低声音,学云天驿的口气——
「庄主之位就交给你了,我们夫妻去做闻云野鹤了,若是哪天倦鸟有归巢,就是再见之期。」
她眨了眨眼,望著霍青杨的表情骤变,脸色相当难看。「怎么,我学得不好吗?」真奇怪,为什么「她」的声音能够压得那么低,她就不行呢。
他瞥一眼,淡淡说道:「不,你学得像……像极了。可知他们两人去了哪里?」这会儿,就算问出无命谷,找出山洞的位置来,那对狡猾的「闲云野鹤」早已不知去向了。
「没说,我也不知。」原来他是想知道云天驿的下落啊……她站起来,走上前把钥匙递给他,「我的事情办完了,现在该你回答我的话了。」
「等一等。」霍青杨起身,连同钥匙握住药儿那只手,「在下不能收下这把钥匙。」
药儿愣住,被他握住的那只手莫名的传来一股奇异的温热直往心底钻……她讶异地张望著他。
霍青杨瞅著眼前少年瞪大著澄澈的眼瞳。这又是为了何故?……只是那张冷漠的脸也未免遇於面无表情。年纪轻轻,神色如此深沉,若非有交谈,听那语气稚嫩,言词生涩,还真会被他这张脸给骗了。
「你……真是高手。」药儿认真的说道,脸上依然毫无表情,却是打从心底佩服得紧。他肯定是有深厚内力,才能让她感受到奇异温热震心。嗯,肯定是如此了。
高手?霍青杨低头望著两人交握的手……著实难以明白此少年的心思。不过,这不打紧,眼前有更要紧的事情。
「这把钥匙代表庄主身分,在下非云家之人,岂能接下过云庄庄主之位。」他拱手退後两步。
……手上还有他的余温呢。药儿望著自己的手,手里还握著那把钥匙……「哎,不是发怔的时候。」她对自己说了。一双黑瞳又对上他,「你不收怎么可以,我已经答应云天驿了,就得交到你手上,而且,你还得回答我的话呢。」
「你与云天驿的承诺,定然与在下无关……」话一出口,眼角随即瞥到那张冷俊脸上的不悦。扯起嘴角道:「在下既已答应,定当回答你的疑问,只是,能否与你打个商量呢?」
望著俊美脸上的笑容,她怔了怔……真有点发晕呢。这人笑起来真的……莫非练的是笑功?
「好,你说。」不想、不想了。
「在下无意於庄主之位,眼前暂无合适之人,所以,请你暂时保管这把钥匙,直到在下找到云天驿为止。」若不是自觉亏欠如柳姑娘,他大可挥袂而去,任这遇云庄自生自灭。
「暂时帮你保管是可以,但我得回无命谷去,难道你叫我把钥匙也带回去?」
「你有急事吗?」
「急事?……没。」是没有,师父也没给她一个期限……嗯,那就是「不急」。
「那就请暂住过云庄,在下定派人尽快找到云天驿,如若三月之内还无消息,在下自当另做打算。」
「三个月啊……不知道师父是不是等著用驭石呢……可师父不急,那就是不等著用,应该是没关系……好吧,我就留下来。」想著、想著,一瞥到那张俊美的脸庞,她脑袋一片空白,头就点了。
「驭石?……那是什么?」记得,他听过……
药儿望著他,他似乎很想知道呢……药儿眨了眨眼,忍不住问道:「你想看吗?」
「如若可以的话。」传说中的驭石……莫非……已在这少年手上?据说驭石有神奇力量,能医治百病……
「……你要看的话是没问题。」内心莫名的鼓动,是为了什么?迫不及待想掏出来给他看,又是为了什么?换做是别人,她连提都不会提,更别说「可以」了。
药儿解下系在手腕上的蓝色方巾,在手上摊开来。
「……这就是驭石?」一颗红石在瞬间发出光芒。他不曾看过驭石,但听文家老大那个石头痴提过,传闻中驭石发红光,小如米粒,拥有者能驾驭其石,百病不侵,能令伤者好於瞬间,能增其功力——想不到竟在这名小少年手上!
瞧他眼里发著光芒,好奇地盯著驭石。药儿点点头,「是啊,这就是驭石。」
若不是师父交代要带回去的东西,她真有一股街动想送给他了。还好、还好,及时忍下了。
他……这是哪一门功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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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门院,亭台楼阁,一片竹林可供乘凉,满屋名贵的字画书香、古石玉器供她陶冶性情,这是贵客的待遇……
这过云庄大得讨厌!
药儿眉头一扯,抛下陈总管走出「书竹轩」,「阿杨呢?」
霍青杨、霍青杨,叫起来多生疏啊,她自己作了决定,以後就叫他阿杨了。
「阿……」陈总管急忙跟在身後,一脸错愕,满是狐疑,想了想该是唤霍青杨吧?步伐匆匆跟上了,不太确定地迟疑回道:「呃……霍老板有事情出门去了。」
「他出门下?」药儿停下脚步。「刚刚还在前厅说话,怎么一会儿人就不见了,我还有事要找他呢。」夫妻到底是什么,他都还没告诉她呢。
「王公子不妨先回书竹轩休息,等霍老板回来,老仆马上过来通知。」
药儿瞥他一眼,「我不喜欢书竹轩,不住那儿。」
陈总管一怔。这书竹轩除非庄主知交,还不是能随便开放给一般客人居住,他特地打开书竹轩的门,可想不到王公子居然看不上眼……「这……那么,我带王公子到柳院看看吧。」
「柳院?」
「是,那是敝庄留给客人用最宽阔的宅院了。」眼下过云庄内的人都已经知道,庄主夫人安然无恙,是这王公子给救下,眼前也是受庄主之托,前来过云庄报平安的。有劈天剑为证。既是过云庄的大恩人,那住柳院也是理所当然。
一听到「宽阔」 ,药儿眉头扯得更紧。「你不知道住得越大,打扫起来更不方便吗?我只要有得住就够了,用不著给我一户独立院落。」要宽阔,她不会回无命谷住吗。
「不、不,清扫工作自有下人去做,怎敢劳王公子贵手。」老总管赶忙说。
「那可不行,师父说了,自己住的地方要自己打扫,我虽是借住在此,也不能坏了我师父的规矩。」药儿望著老总管为难的神色,索性自己出主意,「你告诉我,阿杨他住在哪里?」
阿杨……还真是听不习惯哩。陈总管紧抿著忍不住抽动的嘴角,清了清喉咙,「霍老板住在流月轩。」
「他那里有空房吧?」
「啊……是。」
「好,我就住在那里了。」
「这……」这个,可不是他能作主的了。陈总管面有难色,「王公子想住流月轩,除非霍老板许可,实在……老仆也无能为力。」面对过云庄的大恩人,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告诉他——那是不可能。
「好,那我等他回来。」
……这少年真像一团谜。霍青杨瞅著一张冰冷无情的脸庞,偏黄的皮肤使他娇小的身子看起来更显乾瘦,料不到他却能拿起劈天剑毫不费力,猜他年纪顶多十五、六岁,手上却已经握有人人想争夺的天下至宝:所谓财不露白,何况驭石,本该小心翼翼藏起的珍宝,他却只是系在手腕,甚至毫不介意拿给他看……
「一间空房足够了。」
「……既是如此,你就随我去挑一间吧。」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却令陈管家瞠大了眼。霍老板住进来,就把流月轩列为过云庄里的禁地了,别说下人们,就连他都要有传唤才能进去。
陈总管愣在那里,看著霍青杨带药儿离开大厅,往流月轩走去……「唉,难为霍老板,他果真与庄主是异姓兄弟。」到底,这王公子是过云庄的大恩人哪!
流月轩,虽也是独立院落,规模却比书竹轩小多了,里头的摆设也朴实简单……
「这里还有三间空房,你可任选。」他带药儿穿遇厅堂,後面就是几间空房了。
「你住哪一间?」
霍青杨瞥他一眼,指向最角落的一间。
药儿点点头,很乾脆的说:「那我要隔壁那一间。」
……怪异的少年。「好。你有任何需要,跟陈总管说就可以了。」
霍青杨转身,走回厅堂。
药儿跟出来,「你要去哪里?」
「我还得派人去找云天驿的下落。」
「我跟你一起去。」
霍青杨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你若无聊,可在城里逛逛,我找文六带你出去。」
药儿扯起眉头,「不要斯文人,我要你。」
本要一口回绝,却突然一转念,「……好吧,你若不嫌无聊,就跟著我吧。」
「嗯。」没有笑容,没有表情,就连语调也冷淡。
……有何不可呢?多一个贴身保镖,他出门也更为安心了。霍青杨转身,扬起嘴角,深邃的眼神带著冷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