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礽还是无法接受,看着沈夕曛道:“可是她一个姑娘家,把自己清白的身子和一切都给了你,你居然这样伤害她,难怪她会选择逃避,毕竟有哪个女人可以面对这种残酷的事实?又有哪个母亲愿意将自己幸苦怀胎十月所生的孩子给你拿去做试验?”
“我知道,但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都太迟了,孩子已经被夺走了,而小光也……”他说不出沈夕曛已经疯了这样的话,因为在他心底,始终不愿相信她已经疯了。
沉默许久的煜祺这时才开口:“还不迟,如果已太迟的话,我何必和十四弟千里迢迢地从京城赶来?早就亲自动手捉人去了!”
“老五,你是说你们知道兰馨和肇英的下落?”
“没错,鄂敏查到通州一带有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刚满月的孩子,形迹很可疑,我猜想应该就是他们。”
三个兄弟于是凑在一起,低声讨论著要如何捉到兰馨和肇英、如何将孩子救出来。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坐在一旁椅子上,那个他们以为已经痴呆的沈夕曛,眼中竟射出一道光芒,那光芒混杂着悲伤、绝望与痛苦。
深夜时分,趁着所有人都入睡的时候,沈夕曛一个人离开房间,独自朝马房而去;她想找一匹马,一匹可以载她离开芜湖,到通州的马。
其实她并没有疯,她的神智、感觉都很正常,只是过度的惊骇与痛苦,使得她不愿意去面对煜祌,面对一个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自己的男人,所以才会把自己封闭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不言不语、不说不想也不哭。
有人说过度的痛苦会使人失常,但反之,痛苦过度了,却可能使人更坚强,而沈夕曛正是后者。
她早知道煜祌要自己为他生孩子的动机不单纯,也知道煜祌身为皇子,竟然把自己藏在十笏园里必有原因;可因为爱他,让她愿意忍受外人的羞辱与歧视,相信他,守着他、顺着他,无怨无悔地交出自己清白的身子、交出所有的一切。
想不到她的守候,却换来一场梦幻;她的付出所得到的,净是心碎和痛苦。
所以她看开了,在知道煜祌竟要阿伦泰和肇英来杀自己时,她离开了煜祌,宁可一路乞讨,也要一个人带着孩子回到凤阳。
但上天对她的考验并没有停止,就在她对煜祌死心,想独自抚养孩子长大成人时,她的孩子、她的心肝宝贝却被人抱走了。
为什么上天要对她如此残酷?是她沈夕曛不该自不量力,错爱煜祌这个皇阿哥吗?还是她从头到尾就不该接受煜祌的条件?或者是她根本不该跟着爹爹到京城来,那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一切事情的发生?
但如今想这些又有什么用?现在最重要的,是用鸳鸯玦去换回孩子。
想到鸳鸯玦,沈夕曛又想到煜祌送鸳鸯玦给自己的情形,当初他是怎么说,又是怎么爱自己、占有自己的,而今鸳鸯玦依旧,可却人事已非。
如果知道他要自己怀孩子是为了滴血试玉,那就算要她死,她也不会答应;如果知道接受这个鸳鸯玦,会让她失去仅有的孩子,那她说什么都不会接受!
曾经她很珍惜这块玉玦,因为这是除了孩子外,煜祌给她的唯一一样东西;但和孩子比起来,她宁可不要玉玦,纵使这是皇帝给的她也不要,她只要她的孩子!
想着,沈夕曛牵出一匹马来到月光下,正思索着该怎么上马到通州时,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地来到沈夕曛身旁。
“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沈夕曛一惊,忙回头,一块沾着迷药的帕子登时捂上她的口鼻。沈夕曛没有机会多作挣扎,身子一软,随即倒了下去。
当沈夕曛再度睁开眼睛时,迎接她的,是一张俊美却阴沉的男人脸庞,她认得,那是正肇英。
“你醒了。”
沈夕曛翻身坐起,慌张地注视四周,彷佛在寻找什么似的。
肇英洞悉她的想法,冷冷地开口:“你在找孩子吗?”
“孩子在哪里?把我的孩子还我。”
“可以,但你得先把鸳鸯玦给我!”
沈夕曛现在只想找回孩子,哪里管得了那么多,随即解下鸳鸯玦丢给肇英,“你现在可以把孩子还我了吧?”
肇英接过鸳鸯玦,仔仔细细看了又看,似乎不很满意。“我听说这鸳鸯玦本有一对,怎么你身上只有一块?”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身上就只有这一块,请你快把孩子还我!”
肇英静静地瞅着她,心里算计着是不是要把孩子还她。
这时,兰馨抱着孩子走了进来,“还她吧!这小东西成天哭闹不休,再教我顾下去,我一定会发疯的!”
说着,不管肇英有什么意见,她便把孩子还给了沈夕曛。
沈夕曛抖着手抱过孩子,又哭又笑地看着,而后禁不住低下头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孩子,我的孩子,娘终于看到你了!”
兰馨嫌恶地瞪着他们,“你快想想办法,叫这孩子别哭了成不成?从傍晚哭到现在,教人连觉都睡不好,烦不烦啊!”
沈夕曛不理会兰馨,她把孩子放在桌上,先检查了他的身子,确定孩子一切无恙后,这才背过身子解开衣襟,让哇哇大哭的儿子吸奶。
果然,孩子一开始吸奶就不哭了,小小的手紧挨着母亲,小嘴用力吸吮着,一副好满足的模样。
沈夕曛见状不禁又热泪盈眶。儿子,她的儿子啊!她终于找到她的儿子了!
可不待沈夕曛喂完奶,肇英竟又一把抱走孩子,教沈夕曛大惊失色,“你做什么?把孩子还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肇英面无表情地瞪着她,“等我确定这块玉玦就是鸳鸯玦后,自会把孩子还你。兰馨,把她绑起来!”
兰馨手拿着绳索上前,瞬间将沈夕曛绑得动弹不得。
“你们……你们想做什么?把孩子还我,把孩子还我!”
肇英冷冰冰地道:“少啰唆,我说过会还你的,不过我得先试试这鸳鸯玦到底是真是假。”
“你要怎么试?你想把我的孩子怎么样?”
肇英蹲下身子,看着她美丽却惊慌失措的脸庞,“记得我说过,等孩子出世你就会明白鸳鸯玦的作用,不是吗?我现在就让你明白。兰馨,把刀子拿来!”
兰馨笑了笑,递过一把寒光闪闪,极为锋利的匕首给肇英。“妹妹,别怪姊姊狠心,要拿你的孩子来试玉,实在是姊姊的肚皮不争气,生不出儿子,否则我自己来就好,何苦拿你的孩子来试呢?”
看着肇英手拿匕首一寸寸逼近儿子,沈夕曛霎时连心跳都要停了,“不!不要杀我的孩子,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求求你,不要杀我的孩子!”
可肇英仍不为所动,他捉过孩子按在桌子上,一手拿着匕首往孩子手上一扎,顿时孩子疼得哇哇大哭。
沈夕曛见状几乎昏了过去,“不要,不要这样,不要杀我的孩子,不要!”
面对沈夕曛的哀求和孩子的啼哭,肇英仍旧面无表情。他眉头皱也不皱地取来玉玦,用力按住孩子不断淌血的小手指,将鲜红的血滴在玉玦上。
一滴、两滴、三滴,鲜血一滴滴地落在玉玦上,将玉玦完全覆满,然后肇英和兰馨静静等着,等待玉玦出现变化。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过去了,那鸳鸯玦依然如旧,并没有出现任何变化,甚至原本翠绿的色彩还因为鲜血的浸染而显得失色。
兰馨诧异极了,“没有!难道我们试错方法了?”
肇英摇摇头,“不可能!我曾经偷听煜祌和阿伦泰的谈话,应该就是这样没错。”
“那为什么没有用?”
肇英凶狠地回过头瞪着沈夕曛,“我问你,你给我的真是鸳鸯玦吗?”
沈夕曛又不舍又难过,泪汪汪地看着儿子因疼痛而啼哭不休,“我身上有的就是这一块,如果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肇英一步步来到沈夕曛面前蹲了下来,猛地揪住她的头发往后扯,“是吗?到这时候你还不肯交出真正的鸳鸯玦,难道你不想要你儿子的命了?”
沈夕曛早已泪流满面,“我不知道,四爷给我的我已经给你了,求你把孩子还我好不好?他正在流血,如果不赶紧治疗的话,我怕他——”
一旁的兰馨早已捺不住性子,走过去一巴掌便甩在沈夕曛脸上,“流血?如果你再不交出真正的鸳鸯玦,只怕到时候你儿子不只流血,还会连命都没了!”
“我没有,我真的已经把鸳鸯玦给你们了!”
兰馨哼哼一笑,“喔?我还以为这回煜祌会找到一个多伟大的女人来生孩子,想不到他找到的仍旧是个看待金钱财物,比看待儿子还重要的人。不过这也难怪,毕竟你出身贫贱,从没看过一堆白花花的银子,也没遇过像煜祌这种满口花言巧语的男人,被骗了也是情有可原。但煜祌骗你,姊姊我可不会骗你,告诉你,如果你再不交出真正的鸳鸯玦,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快,把鸳鸯玦交出来!”
沈夕曛欲哭无泪,“我没有,我已经给你了,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如果有我会不拿出来吗?”
肇英脸一寒,“既然没有,那就用孩子的命来抵,反正这也是煜祌欠我的,谁教他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女人、我的儿子!”
说罢,他举起匕首就要往孩子身上扎去。
忽地,一道冷得令人发抖的声音响起——
“住手,鸳鸯玦在我这儿,你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