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倾抬起眼眸望向他,眼神中竟有害怕。
罗傲看着她那样的目光,竟笑了一笑,他不笑还好,这一笑,丑陋的脸就变得更加说不出的诡异:“可是……你知道吗?我那漂亮的母亲,她居然想背叛我的父亲!”
裴倾觉得心脏一下子收缩了起来,苦苦的味道渗满了全身。背……叛?!又一个关于背叛的故事?!他为什么这样说?为什么忽然说这个?为什么?为什么———
罗傲的手伸过来,牵起了她的手,哑着嗓子道:“来,给你看一样东西。”他把她带到墙边,裴倾放目看去,就看见了那七幅画,不禁整个人一楞。
罗傲盯着她,语音温柔:“夫人,你也许已经看过了吧?不错,这里挂的,都是曾经是我妻子的人的画像,她们每一个都很漂亮,和我母亲一样的漂亮……但是,”他忽然将脸庞靠近裴倾,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恶狠狠的,在灯光下,和魔鬼没有两样,“但是,她们都想背叛我!都想着要从我身边逃走,想杀了我,和另一个男人私奔!”
罗傲重重地推了她一把,裴倾惊呼一声,摔倒在地,全身骨骼顿时起了一阵巨痛!但更惊恐得是罗傲刚才说的那句话——背叛!逃离!暗杀!!天啊!
罗傲嘿嘿冷笑,指着第一幅画道:“这个,是我的第一个夫人,名门望族培养出的大家闺秀!长安第一美人!刚嫁给我时,还是温婉恭顺,就像个顺服的小绵羊……结果,她竟和岛里一个负责栽花的仆人有了私情,双双逃走,被我知道了,派人出去追赶,追了二天三夜,终于在海上追到了达不要脸的两个人!你猜我是怎么处置他们的?那个仆人,我命人剥去了他整个的脸皮,你知道吗?整整一张面孔上的皮,都被我剥了下来!然后像狗一样地把他从依罗岛上丢了出去!没了那张俊俏的小白脸,我看他还能不能再勾引别人的妻子!而我的夫人,我可舍不得破坏她的花容月貌,于是,我命人带下去,用鞭子打,她不经打,四十九下后,就死了。你看看,这是她死后我为她画的画像,是不是很漂亮?”
裴倾伏在地上,浑身痉挛,冷汗一颗颗地从额上滑下来,也不敢去擦。
罗傲似乎对她的反应非常满意,得意地一笑,指着第二幅画道:“这是我的第二个夫人,她快死了,她的父亲来岛上苦苦哀求,为她求药。我听说这江南第一才女不但文才出众,而且长得也很漂亮,于是我就开下条件说,要医好她没有问题,不过治好了她的病后,要把她许配给我。她的父亲没有办法。就同意了。她服下我给的药后,身体馒慢地有所好转,然后就嫁到了依罗岛来。不过,她见到我的样子后吓坏了,一病不起,第七天就挂了。这个女人,嫌丑之心如此严重,活该死掉!”他的目光转向裴倾,啧啧地笑了几声,轻声道:“我的夫人,你也在心里嫌弃我长得难看,是么?”
裴倾脸色苍白,双手紧紧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衫。
“这个,是我的第三个妻子——”罗傲说到史明明时,脸色柔和下来,目光中露出温柔之色,低声道,“你知道吗?这是我真心喜欢过的妻子,我救她时,她还是个孩子,躲在她父亲背后,惶恐得像只受惊的小白兔……后来,她父亲死了,我把她娶回了岛上,一开始,她很怕我,不过过了些日子后,她就不怎么怕我了,她的棋下得很好,人非常非常天真,好像不沾丝毫人间的俗气……可就这么个女人,居然背叛我!居然跑去对另一个男人主动说要他带她走,带她离开我!”罗傲的神情变得暴躁,一把撕下了搞上的画,扔在脚下践踏,狠命地踩着,边踩边大喊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对你那么好,百依百顺,你居然背叛我!背叛我!”
裴倾吓得连忙往后缩去,全身蜷缩成了一团,同时,她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痛,像有把刀子在里面不停地翻搅一样!
罗傲发泄过后,又平静了下来,冷笑一声,道:“她疯了,自己被自己吓疯了,便宜她了!不过老天终归是不会放过她的,前天她死了,自杀,呵呵,吞金死的。”
裴倾想起史明明,不禁眼眶一红,哭了出来。
罗傲冷冷地望着她,鼻里哼了一声,对着第四幅画道:“第四个夫人,叶菁菁。这女人,仗着自己有那么点三脚猫的功夫,居然想暗杀我!幸好我命大,没被她那一剑刺中,反而一掌把她给打死了!我每次想起来都在后悔,也许不该那么便宜她,一掌就让她死了,应该留下来慢慢地折磨,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裴倾紧咬着唇,不想听,却又不得不听,心中乱成了
“落雁——姑苏第一名妓,平生阅人无数,本以为她会与众不同一点,知道面貌长相只不过是臭皮囊一具,惟有真心方可依靠……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自己的欢愉和欲望,选择背叛我……呵呵,背叛,那就背叛吧!背叛我罗做岂是那么容易和简单的事?后来……后来……”罗傲凑到裴倾跟前,狞笑道,“你猜她后来怎么样了?你猜猜。”
裴倾紧咬着牙关,颤抖着硬生生逼出了一句话来:“听说……她,是……自杀……”
“不错!是自杀!上吊自杀死的!你知道为什么吗?”罗傲的眼中满是得意之色。
裴倾摇了摇头,于是罗傲又哈哈大笑,道:“不错,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上吊自杀,如果你能知道这其中真相的话,你今天也不会傻兮兮地跑来了……”
他面色一寒,眼中射出了怨恨之色,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你也想杀我,难道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看看那第七幅画——”
裴倾的眼睛往第七幅画上看去。
啊……啊啊啊啊啊!”
裴倾凄厉疯狂的尖叫忽然响彻了整幢楼!
** ** **
楼外,翠儿与碧儿束手而立,听得叫声,互相对望了一眼.脸上露出了悲哀之色。碧儿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果然……这样了……”
翠儿的眼睛看向地面,低声道:“第七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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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幅画,原本是空白的,但此刻,已赫然画上了裴倾的画像,她身穿白衣,在梅树下亭亭地站着……本是绝美的图画,但此刻看在裴倾眼中,却无异于催命鬼使!
罗傲站立着,揭穿谎言后的得意以及知道被妻子背叛后的怨恨,还有更多复杂的情绪,一一在那张丑陋之极的脸上绽现、扭曲。灯光下,已不单单只像个魔鬼般可怕,更像地狱中诅咒的使者,以最恶毒的语句来宣判面前人儿的罪孽!
“嫌丑爱美,为了自己的欢愉和欲望,就可以背叛一切!”
“不能饶恕,绝对不能饶恕……”
“我让背叛我的人全都慢慢,慢慢地死……哪怕是我的妻子母亲,也绝对不能饶恕!”
“想要用毒药来毒死我的你,也一样!”
“你以为你能够毒得死我吗?笨女人!你以为你和杨素的阴谋我会不知道?”
“你居然为了自己的私情,而想毒死我!”
“你以为我真的会喝你敬上来的酒吗?……只有有罪的人才该死——其实在我喂给你喝的那杯酒里面,才是下了真正的毒药,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叛情’……这个名字好不好?叛情,哈哈,很适合你,叛情!”
“现在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心很疼啊?就像是失去了最心爱的人时那种心里绞痛欲断地疼着?”
“可笑的女人——还准备着去梅树下告诉杨素好消息吧?哈哈哈哈!”
“你和杨素,这些背叛我的混蛋,全部都该去死!死在这种世上最痛苦的毒下!”
“杨素……杨素……杨素!你这个混蛋!”
“只是有着那样的一张脸,就指使一个又一个的妻子谋杀了她的丈夫!”
罗傲仰天大笑,不知道为何,在笑中竟然泪水纵横,拳头握得咔咔作响。
他什么都知道!他居然早就知道!那么,杨素现在岂不是——杨素!
在他大哭的时候,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痛得死去活来的裴倾忽然一跃而起:她一把撞开金楼的大门,飞奔了出去。
罗傲的笑声停止了,望着她背影的眼中,忽然露出了极度伤心的神色,仿佛看着另一个宿命,走向没落……
** ** **
提着衣襟,裴倾用尽了全力在游廊上奔跑着,沿着长长的廊道一直往西跑——那里,游廊的尽头,听雪小筑门上挂着的灯笼在暮色中寂寞地飘摇着,似乎在召唤着什么。
她奔跑,奔跑……很奇怪,居然没有一个侍女上来阻拦。
冬夜里,整个岛屿被淡淡的薄雾笼罩着,弥漫着说不清的诡异气息。
“呼,呼,呼……”四周静得出奇,沿着游廊奔跑着,只有她的喘息剧烈地回荡在空气里。
心继续剧烈地绞痛着,那种痛苦,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撕裂开来……叛情!好痛苦的巨毒!
门开着,听雪小筑的门大开着!
裴倾的眼睛里闪出了喜悦的光,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样,从门口冲进去,飞快地穿过昏暗的房间,撞开后门,奔入了后院。
“你看,她果然还是跑到听雪小筑去了……”看着院子里的一幕,翠儿轻轻地对碧儿说。
碧儿脸上露出个讽刺的笑容,淡淡道:“是啊……该结束了。这一去,就永远没有归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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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终于跑到了,梅树……梅花在风中摇曳,朵朵都向是今世的约定与期盼……
我来了!我来了!杨素,我来了!
裴倾跑到梅树下,突然怔住了——
没有人,梅树下什么人都没有!她转身,还是一样,四周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看不见!空气,仿佛像死了一般的静谧,只有她的喘息声,急促而响亮。
“杨素——杨素——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心中的绞痛难忍,裴倾终于抗拒不了剧痛而摔倒在地,但是,虽然意识和视线都渐渐模糊开去,可嘴里依旧用着最后一丝力气呼唤:“杨素!杨素!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说过在这等我的啊……”
她的身体重重跌下,扑倒在梅树下,震得满树的梅花纷纷颤动,落下了数十朵,在风中飘着,哀伤而绝望。很好……自己最后居然会死在梅树下呢!
梅花……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梅花……可她却背叛了父亲,犯下了一生的错误,大娘曾亲手把一枝梅花扔到她的脸上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也配喜欢梅花这么高洁的花吗?来人啊,把这株树给我砍了!”
梅花……高洁……母亲啊母亲,你可知道你的女儿沦落到与你同样的命运……
裴倾俯在地上,哭得一场糊涂,像只受了伤的动物。
“倾儿……”忽然间,她听见有人走过来,停住,呼唤她的名字——熟悉的,温柔的声音——杨素,杨素!
“快跑!少主知道了!他马上就要来……就要来杀你了!”挣扎着,裴倾用微弱的声音急切地回答,想回头看他最后一眼,却没有半分的力气,而且,视线也渐渐模糊成了一片,看不见任何成形的东西……
“你怎么了?”他关切地问,从背后抱起了她。
“我,我……中毒了……你自己快走吧……不然。来不及了……”她的眼前模糊成了一片,但是却急切地说,并用力想推开他的手。
“我带你一起走。”他在她背后说,但是脸上却露出了冷酷的杀意。远远地,灯笼在风中飘,偶尔将一束光荡过岩石照到了梅树这边,光投到他的身上,却映出了一张极端丑陋的面孔——罗傲?
听到他的回答,裴倾笑了,眼泪却一连串地顺着脸庞落下,打在他手上:“不成了……我不能连累你……我中了毒,走不动了……素,我真的好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啊,可是、可是——”
裴倾喘息着,把右手伸了出来,微微苦笑:“我、我真是个没有用的人……我下、下不了狠心投毒呢!他、他虽然长得丑陋,脾气又坏,但是……丑陋与暴躁并不是罪过——”
由于体内的叛情之毒,裴倾纤弱的手指都已经变成了青紫色,然而,在右手食指的指甲中,那药粉完好地保留在那里,一丝未动。
严严密密地填满了指甲的缝隙,一丝未动地完好保留着。
裴倾渐渐失色的脸上,忽然有无奈而凄凉的笑意——
“素,原谅我……要我为了自己的幸福……而让一个无辜的人死去……我实在、实在是做不到……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是你呢?如果……如果是素,长成那种样子,或者,或者有那样的脾气……我都无所谓……无所谓……真的无所谓……”
“但是我不爱罗傲,一点都不爱……素,你快走吧……快走……他、他就要来了!”
裴倾用了最后一丝力气,去推他,但是手伸到一半,就颓然地滑落了下去。
一阵狂风吹了过来,满树的梅花纷纷飘落,带着绝世的一抹惊艳,走向死亡的归途。
听到那样的话,漆黑色的眼睛里有震惊而不可思议的神色,丑陋的脸上带着近似于崩溃的表情,看着这个垂死的女子,来人忽然伸出了手,用所有力气拥抱住了裴倾,痛哭。
“——倾儿,倾儿啊!”
罗傲抱起了她,折下无数的梅花插在她乌黑的发问,让鲜红的花朵映若她惨白一片的脸。
裴倾已经陷入了弥留前的昏死状态中,苍白的脸上残留着痛苦的表情,但是唇角却含着一丝仿若解脱了的笑意。
罗傲抱着她穿过听雪小筑,走上那长长的蜿蜒着的抄手游廊,裴倾的粉色衣摆轻拂着地面,长长地拖着,随着脚步的挪动向前如浪花般一波波滚去。
长廊的尽头,金楼在目,罗傲横抱着裴倾,从大门进去,点燃了桌上的大红喜烛。
瞬间,整个廊道里所有吊着的宫灯,都一齐亮了起来!
那些不知从何处出现的仆人侍女,整齐地排列在长长的走廊上,恭谨地低着头,跪着等待。其中,一个年老的灰衣婆婆手里托着一个乌木盘子,盘子上一套雪白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
“请少主为第七位夫人更上出殡的丧衣。”
罗傲抬起头,望着盘上素白素白的衣服,缓缓地摇了摇头:“这个,用不着了……”
他淡淡地挥了挥手,然后,右手忽然在脸上一动,只听“嘶”的一声,一张人皮面具从脸上撕了下来,露出了原本俊美的容颜,黑亮的眼珠,秀气直挺的鼻子,和薄薄坚毅的唇——杨素!
杨素抱起裴倾,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对着跪满了走廊和庭院的侍女和仆从,一字一句地宣布:
“她,以后就是你们真正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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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手里横抱着的、虽然昏迷但是明显还生存着的裴倾,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极度的不可思议——虽然没有声音,但是低低的震动和神色之间的变换还是在人群中如风一样地掠过……相互交换着喜悦震惊的眼神,所有人狂喜地俯身下去。
“恭喜少主!贺喜少主!”
翠儿与碧儿双双凝眸对视着,握住了彼此的双手。
翠儿忍不住地低低叫了起来:“哎呀!碧儿姐姐,没想到,这位夫人,她真的是和以前那些夫人都不一样呢!她是不一样的!”
“嗯……”碧儿欣然一笑,如释重负:“真是没想到——少主居然被她打动了……以后,依罗岛应该会平静一些了吧?”
“老夫人曾经为了她青梅竹马的恋人叶淮穆而盗取至尊宝笺,后来被老岛主发现了,夫人禁不住良心谴责自尽而亡。”
“少主自从老夫人的事发生后,整个人脾气就变了,猜忌心变得非常强烈,不再信任任何女人。”
“总是对于嫁过来的新娘不放心,想出许多奇奇怪怪的法子来试探……”
”怕对方天性的不贞或者贪婪,才总是向外宣扬依罗岛主人其丑无比的谣言——然后,在那些女孩子远嫁过来后,又以其他的身份引诱那些女子犯下杀夫的罪行……”
“那六个夫人中,大夫人是被打死的;二夫人是被吓死的;三夫人却是发现原来自己所爱的男人和自己要背叛的丈夫是同一个人时惊恐过度疯了的;四夫人想杀少主,反被少主给杀了;五夫人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后选择了与老夫人同样的死法,悬梁自尽了,六夫人跑到海里也死了……”
“是啊,幸亏……裴倾小姐没有成为那墙上的第七幅亡妇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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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的双靥上余留着解毒后的暗青色,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美丽的眼珠,裴倾的胸口仍是极度微弱地起伏着。杨素——不,罗傲坐在床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温柔地轻抚着。
“倾儿,你没事了,叛情的毒我已经为你解了,再过一会儿,你就会清醒过来了,然后你就会发现一切都不同了……”
“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我就知道母亲的阴影永远地图在我心里、挥之不去了,怎么摆脱也忘不掉……六年前我费了很多力气抓住了叶淮穆,将他囚禁在晶楼之中,他在被关进去之前,对我说:‘罗傲,你的母亲能为私情背叛你的父亲,将来你的妻子也可以因私情背叛你,你等着看吧!你们依罗岛的新娘个个不忠贞!’……”
“我娶了六个妻子,每一个都没逃过那样的魔咒,背叛了我……我以为我的一生就这样完了,过得不明不白不死不活不入不鬼,得不到真心所爱和纯善之人……可是,可是……到底还是叫我等到你了。”
“在我收到裴家堡送来表示想联姻的书信时,我在冷笑,我告诉自己说,又一个女人要毁在依罗岛内了。于是我扮成总管的身份前去迎娶你,我没想到,我们第一次的碰面,竟然会那么巧,你的喜帕恰好飞到了我的面前……我抓住了喜帕,然后看见了一身新娘嫁衣的你,你知道我的第一感觉是什么吗?我以为自己见到了一株在寒冬中怒放着的红梅!
“我的妻子各个都很漂亮,而且其中好几个不但漂亮,更是才华横溢,温柔体贴……但不知道为什么,除了明明外,能令我一见心动的人,就只有你了……我见到明明时心动,是因为她太年轻,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天真,让我以为那样的一个小姑娘应该会有着不染纤尘的灵魂的。不过,她后来终归是背叛了我了,而且是主动地背叛我。其实一开始我没准备怎么诱惑她,我只是掩盖了自己的真实仪表,而试图以真心来打动她……我以为我成功了,不过有一次我没有戴面具时,她忽然闯入看见了真实相貌的我……然后就沉沦了!
“从那以后,我开始装扮管家来诱惑我的新娘,想试试看她们会不会真的为了自己的情爱而杀了自己的丈夫……一个、两个、三个……每个都那样,没人能逃得过杨素的诱惑与唆使……一个又一个的女孩犯了罪……那些撒下毒药的手都僵硬了……被画成了图像挂在了我的墙上。
“然后第七个就是你,我知道你的性格在裴家一向是以孤高与有主见而闻名的,想诱惑你并不容易。而后我意外地发现你的母亲竟有与我母亲差不多的经历,只不过我的母亲做错了事,我的父亲却依旧爱她,并更加疼我,可你……却被整个家族忽略与抛弃。迎亲途中的那次劫杀,是我事先布置好的,目的就是英雄救美,让你对我心生感激进而爱上我,顺便打发掉你从家里带来的那些随从,我要让你到了依罗岛后完全孤立。可是,当那个早晨你哭着告诉我你的身世时,我犹豫了。我考虑着自己该不该这样去对待一个和我同病相怜着的人,心中有了不忍的感觉。所以听说你喜欢梅花,我立刻飞鸽传书,让人回岛在听雪小筑为你移栽上一株梅树。做这件事,我完全是出于真心的,不是诱惑计划中的步骤。
“不过戏已经开场了,没有道理不演完,我抱着一丝希望,祈求着也许你会和其他女人都不一样,能够抵制得了杨素的诱惑……不过事实却是——到了后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对你动了情……我很怕,你知道吗?堂堂依罗岛的少主竟然会感到害怕,而这害怕竟是来自他对一个女人的爱情……我怕你和史明明一样,最后背叛我,辜负我的真心,于是我不停地告诉自己,我要考验你,如果你能通过考验,你就是我真正的新娘,如果你不能,那么——你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那个晚上,我用热情征服了你,在你答应毒死我的那一刻,你知道我心里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吗?一方面我有点得意,那种计划成功后的正常反应,你终于被我诱惑了要去杀阻碍我们在一起的人了;可另一方面,我觉得自己的心在不断地滴血,我的妻子竟为了一个男人要杀我……这种痛,你知道吗?我冷冷地笑,对自己说,罗傲啊罗傲,这个女人终归是和其他女人没有区别,你看,她终归是答应了要来毒死你!你最后的一线希望也应该破灭了罢!所以,在你把酒递过来的时候,我看见你的手指在杯上轻轻摩擦着,我以为你终于还是在酒里下了毒……
“倾儿,我错怪你了,我错怪你了!我应该相信你的,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你的为人,我应该看得很清楚的,你虽然很高傲,对下人们也不亲昵,有时候还会摆出女主人的架子来教训她们,但那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你想保护自己……你一个人孤身来到了陌生的地方,丈夫又是个对你粗鲁的男人,冷漠自然是你最好的保护伞……其实,只要看你是如何对待明明的就可以看出,你有颗多么善良的心。而我……不管是罗傲也好,杨素也好,都一直在吓你,在骗你,让你担惊受怕,受了很多委屈……倾儿,原谅我,原谅我的自私,让你受了那么多苦,还差一点死在了我手上……我向你保证,以后以后都再也不会了……我会全心对你的,你是我依罗岛上惟一的真正的新娘——”
也许是真诚的倾诉惊扰了沉睡着的灵魂,裴倾的眉头皱了皱,发出了“嗯咛”一声轻响。
罗傲又惊又喜,急声道:“倾儿,你醒了?”
裴倾的睫毛轻颤着缓缓睁了开来,眸子里面是隐隐的泪光。
“倾儿。”罗傲将她揽人怀中,又怕弄疼了她而放开,让她靠坐在床上,他的一只手却一直一直地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凝视她的眼睛中,隐藏着说不出的深深爱恋,一种近似于痴迷的爱恋。
裴倾定定地望着他,目光似水一般的柔和,所有的话她都听见了,一切心结全解开了。没有埋怨,没有委屈,没有气恼,只有欣喜,只有爱怜,只有温柔。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对她做了那么多,布了那么个惊天迷局来考验她,可她一点都不恨他,相反的,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只有更爱更爱他了。
“身体好一些了吗?那些毒还让你觉得难受吗?”罗傲万般怜惜地看着裴倾病弱的脸,伸手,轻轻摩挲她水一样的乌黑的长发,“都是我害的……都是我不好……”
“素是最好的。”忽然间,她微笑着,截断了他的话,抬手抚摸他的脸,看着他深黑色眼瞳里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重复着以前的话,“我喜欢素!……只要是我喜欢的,就是最好的……哪怕是丑八怪也好,是魔鬼也好——我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一辈子都不会改变吗?”
“是的,直到永远……”裴倾微微地笑着,将自己投入了他的怀中,感受着自他身体上传过来的脉脉温意,轻声地唤道:“夫君……”
罗傲一颤,缓缓抬起眼,看定了,定定地,一字字地道:“倾儿,我的妻子,依罗岛的新娘!”吻上她丰润的双唇,把那一声承诺送入她的舌间。
这一刻,海誓山盟,幸福将二人细细地包拢,诉说着关于甜蜜,与温馨。一切的一切,苦尽甘来——
裴倾的手腕上,“天缘”闪烁发亮,似乎也为这样的结局而欢快欣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