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系的装潢、蓝色调的灯光,让这间名为「K·E」的PUB弥漫著一股优雅中透著神秘的气氛。
季澄澐一个人独自坐在吧台边,穿著水蓝色套头毛衣和深紫色及膝格子裙的她,和这间PUB的感觉十分搭调。
现在虽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而她又是一个年轻的单身女子,但她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这间「K·E」PUB的格调和其他PUB不同,并没有放著震天价响的摇头舞曲,也没有充斥著血气方刚、精力过剩的毛躁青少年。
到这里的客人,多半只是来喝点小酒放松一下,并享受著这里独特的气氛,而她来这儿也从不卖弄风骚,更不会对陌生人抛媚眼、送秋波,因此也从不会引来无聊的搭讪和不必要的麻烦。
刚毕业於艺术学院的她,从小就很喜欢绘画,甚至还立志当一个画家,而她之所以喜欢这间PUB,除了喜欢这里的装潢和气氛之外,最重要的是受到PUB里挂的一幅画吸引。
「老是看你盯著这幅画入神,这么喜欢呀?」酒保将调好的酒送过来时,忍不住问了声。
季澄澐点了点头,扬起一抹微笑。
「我的确是很喜欢这幅画,你也知道它吗?」
酒保耸了耸肩,笑道:「我不懂画,这是我们老板挑选的,我只是一直觉得它很特别而已。」
「这幅画的名字叫做『Judith』,是奥地利画家Gustav Klimt所绘的。」季澄澐轻啜了口她所点的「玛格丽特」,微笑地说。
「啊?什么……咕呼哩呣……?」
季澄澐被酒保那一脸困惑的表情给逗笑了。「不是『咕呼哩呣』,画者的中译名应该是叫做『古斯塔夫.克林姆』。」
她一边说著,一边著迷地盯著那幅画。画中是个美丽的女子,而右下角有颗男人的头。
「喔?既然你知道画这幅画的人是谁,那一定也知道它的典故喽?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画中的女人旁边会有一颗男人的头?她是变态杀人魔吗?」
听见酒保的猜测,季澄澐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才不是呢!这个女人就是这幅画的名字,叫做Judith,她是『旧约圣经』中一个美丽、虔诚而坚贞的犹太寡妇,在亚述军队攻打犹太的时候,她盛装打扮地前往亚述军队的阵营,顺利迷惑住了亚述军的统帅Holofernes。」
「喔?然后呢?」
「Holofernes邀请她参加宴会,然后趁著那男人酒醉熟睡之际,Judith成功地刺杀他,割下他的头,解救了犹太之危。」
「哇!女人真可怕!」酒保盯著画中的美人,啧啧地说。
「才不是呢!是男人一直以来,都太轻忽了女人的美丽与力量。」季澄澐的红唇噙著笑,眼底闪烁著美丽的光芒。
她之所以喜欢这幅画,除了古斯塔夫.克林姆的绘画技巧之外,更让她著迷的是这幅画的故事和涵义。
男人哪!就算再怎么强悍,再怎么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也终究会因为过分的自大与傲慢,最后败在美丽而聪明的女人手中!
她的爸妈在她四岁那年分居、六岁那年离婚,跟著母亲一起生活的她,由於自幼就没有父亲的庇护,因此她很努力地让自己活得独立而坚强,期许自己也能成为一个美丽而勇敢的女人。
「女人哪!是不可以轻易得罪的!」酒保笑笑地下了这个结论之后,回到吧台继续忙碌。
季澄澐微微一笑,一边啜饮著手中的「玛格丽特」,一边欣赏著眼前的画,整个人显得优雅自在。
就在她喝完酒,付了帐,正打算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PUB里传来一阵喧嚷吵杂声。
到这间「K·E」PUB已经好几次了,季澄澐从没有见过客人在店里头吵闹,因此她不禁好奇地转头一看究竟。
当她看见有个打扮和神情都像是混混的男人缠著一个女人不放时,不禁厌恶地蹙起了眉心。
「小姐,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我不想喝你请的酒,请不要为难我。」
「不想?那你刚才干么一直对我抛媚眼?抛爽的喔?」混混的音量因为不悦而提高了许多。
「我才没有对你抛媚眼!」女人红著脸反驳。
「你就是有!我早就注意到你一整个晚上都一直在偷瞄我!」
「你误会了,我才不是在看你。」
「我不管,反正这杯酒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眼看这两人一个坚持要请酒,一个却怎么也不肯喝,场面显得十分尴尬,气氛也很紧绷。店里的其他客人有的在偷偷地看热闹,有的则怕事地不敢吭声。
季澄澐皱紧了眉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尊重女性,自以为是的傲慢男人了!
「人家小姐都说根本没有在看你,也不想喝你请的酒了,你干么强人所难啊?有风度一点嘛!」季澄澐忍不住跳出来说话。
她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自讨没趣到这种地步呢?
「你少管闲事!」混混凶恶地叱喝。
请酒却遭到拒绝,已经够让他脸上无光了,现在竟然还有人不长眼地冒出来指责他,让他顿时更加火大。
他恶狠狠地转头,想要好好教训这个多管闲事的女人,却讶异地看见一张美得令人失神的容颜。
混混的眼睛一亮,当场转移了今晚的目标。
「好吧!只要你帮她喝了这杯酒,我就不再为难她。」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想要请喝酒,别人就一定得赏脸吗?」真是莫名其妙!这世上为什么有这么多无聊又自大的男人?
眼看刚才的女人已经乘机开溜,季澄澐也懒得再蹚这趟根本与她无关的浑水,转身就想离开。
「等等,你别想跑!」混混眼明手快地拉住了她。
「你干什么?放开我!」季澄澐无法忍受地使劲将手抽回来,混混手中的酒因此泼洒了他一身。
他那狼狈的模样,引来店里客人的一阵窃笑,而这让混混顿时恼羞成怒,当场只想狠狠地教训眼前的女人,替自己扳回一点颜面。
「该死!你简直欠揍!」
他扬起手臂,正要赏季澄澐一记耳光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沈的嗓音。
「住手。」
这个声音虽然不带有怒气,却充满了威严,原本凶神恶煞似的混混,竟立刻乖乖地收手,吭也不敢再多吭一声。
季澄澐讶异地转头望去,就见昏暗的灯光下,伫立著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再仔细一看,只见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镜,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咦?不对呀!在这种地方他竟然还戴著墨镜,有没有搞错?
难不成……这男人是黑社会的大哥?戴墨镜是因为怕被仇家认出来?
季澄澐悄悄吞咽了一口口水,心里虽然有些害怕,却不许自己表现出胆小怯懦的模样。
「你的手下实在太不像话了,请你好好管教一下!」
丢下这句话之后,她佯装勇敢地挺直背脊,转身就要离开,不料那男人却忽然一个箭步挡在她的面前,速度之快,让她的心蓦然一凛。
「你……你想怎么样?我告诉你,别仗著你人多,就可以胡作非为喔!我可不怕你们!」
男人没有因为她的话动怒,反而饶富兴味地挑起眉梢。
「你真的不怕?」
怕!她当然怕!
这男人不仅足足高出她一个头,浑身还迸发出一股慑人的气势,仿佛只要随便一出手,就可以像捏死蚂蚁般,轻轻松松地掐死她!
不过,尽管心里害怕极了,季澄澐却很努力地装出毫不畏惧的模样,因为她相信自己愈是表现出怯懦的样子,对方就愈是会吃定她,到时候她就只能被人玩弄在手掌心上了。
「笑话!我有什么好怕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听了她的话,男人的唇似笑非笑地扬起。
「你这是在挑釁,还是在对我宣战?」
季澄澐一阵错愕,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刚才的那番话,竟会被这男人解读成是在刻意地挑釁。
糟糕糟糕,她该不会是弄巧成拙,因为不想示弱,结果反而让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了吧?
「我没有挑釁,也不是在对你宣战,我只是想提醒你……这里的人这么多,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看著,你要是敢对我怎么样,小心警察很快就会找上你!」
男人唇边那抹笑意蓦然变得诡谲莫测,他用著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你真是个涉世未深的天真女孩,我如果真要对你怎么样,又怎么会笨得在这里下手呢?你说是吗?」
听见他这番话,季澄澐的心霎时涌上一股惊慌。
他他他……这个男人……该不会是打算在她离开这里之后,悄悄尾随她,然后出其不意地「盖她布袋」吧!
「今……今天这里有……有这么多人看到你们……要是我真的出……出了什么意外……你们绝对也脱不了干系!」季澄澐的话虽然说得勇敢,可结结巴巴的语气,仍旧泄漏了她的心慌。
她懊恼地咬了咬唇。眼前这男人实在太过危险,浑身充满了慑人的压迫感,和他站在一起,简直快让她喘不过气来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还是赶紧离开得好!
「我要走了,懒得理你们,哼!」扔下这句话之后,季澄澐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是在参加竞走。
虽然这样的举动有点「落跑」的意味,但她到底不是那种只顾著逞强的蠢女人,她知道目前保护自己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禹哥,你就这么让她走了?」被酒洒了一身的小喽罗不甘心地想拦阻,却又不敢造次。
「不然呢?我们是来这里喝酒,不是来闹事的,不要随便惹是生非。」男人的语气透著一丝警告,而他的话才刚说完,身上的行动电话就突然响起。
他回到座位上,取出手机接听。
「喂?我是楼皓禹。」听见电话另一端传来的讯息,他立刻变了脸色。「什么怎么会这样?好,我马上回去!」
「禹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义父在国外出事了!」楼皓禹的语气和脸色一样凝重,两道浓眉更是狠狠地纠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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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朗朗,凉爽的微风吹得人心情也跟著愉快起来。
季澄澐从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大型连锁书店走出来,手里拎著一袋书。
提袋虽然沈甸甸的,但她一点儿也不觉得重,美丽的脸上有著飞扬的神采,红唇甚至还噙著开心的微笑。
「太好了,今天真是大丰收!」
趁著闲暇无事的星期天,季澄澐特地跑到这间书店来,经过一整个上午的认真「寻宝」,她不仅买到了几本她一直想买的外国画册,还顺便带回了好几本与艺术有关的书籍。
离开书店后,季澄澐等不及回家再看,一走到公车站牌,她就立刻拿出一本画本,兴冲冲地翻阅。
「哇!这些画家的作品实在是太棒了!真希望我有朝一日,也能够拥有这样的功力。」
季澄澐一边翻阅,一边忍不住赞叹连连。过了约莫五分钟之后,一辆公车稳稳地停在公车站牌前。
随著人群上了车之后,她幸运地找到了一个位子,坐定之后,她又继续翻开那本画本,整个人再度沈浸在那一幅幅令人赞叹不已的大师作品中。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她在翻页的同时,转头朝窗外投去一瞥,想知道自己还差几站就必须下车,然而映入眼廉的景色,却让她错愕地愣住了。
「咦?奇怪?怎么会呢?」
这辆公车的行经路线,她搞不好都已经搭乘过上百次了,沿途哪边开了什么商店、哪边有什么住宅大厦,她都十分地清楚熟悉,然而此刻她所看见的景色,却是全然的陌生。
既然这些大楼不可能在一夕之间重新改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不小心搭错车了!
「糟糕!我真是太粗心了。」
季澄澐蹙著眉心,抬头左右张望,看见了车厢内的公车路线图,上头标示的公车号码果然和她原先要搭乘的不一样。
「唉,真是伤脑筋。」
都怪她刚才看画本看得太入迷了,也没先确认一下车子到底对不对,就不假思索地跟著大夥儿一块上了车,这下子可好了,竟然坐上了自己从来没搭乘过的公车,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算喽!好在发现得早,不然还真不知道要坐到哪儿去呢!」
她连忙按铃下了车,正打算到对街去坐同一号公车返回刚才的地点,却意外地瞥见附近有个像是跳蚤市场的地方,聚集了许多的摊贩和人潮。
「咦?那个地方是在办什么园游会吗?好像挺有意思的哩!」季澄澐只犹豫了不到五秒钟,就作出了决定。「既然都已经阴错阳差地到了这里,干脆就过去逛逛吧!」
她兴趣浓厚地走了过去,在众摊位之间穿梭,每一样质感精细的物品和有意思的小玩意儿,都让她爱不释手地把玩了许久。
「对了,既然这里有这么多别致的东西,不如我来找找看有没有特别的珠宝盒好了。」
原本只是打算随便逛逛就走的季澄澐,被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勾起了兴致,开始一摊又一摊地逛著,找著她一直很想买的别致的珠宝盒。
只不过,她虽然在不同的摊位看到了几个样式不同的珠宝盒,却都没有让她光看一眼就有立即购买的冲动。
就在季澄澐逛得有些累了,打算要离开这里搭公车回家的时候,忽然瞥见了一个位在角落的小摊位。
「好吧!就逛这最后一摊了,要是这边再没有看到我喜欢的珠宝盒,那也只能算喽!」
打定主意后,季澄澐走了过去,在摊位里东张西望的。
这个摊位的老板,是个年约四十岁的高瘦男子,他不像其他摊位的老板,一看见有客人上门就立刻热络地上前招呼,反而先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仿佛在观察著顾客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后,老板像是终於观察够了,总算走了过来。
「小姐,你是不是在找珠宝盒?」
「咦?老板你好厉害唷!怎么知道我在找珠宝盒?」季澄澐惊讶地问。
老板微笑地说:「那当然了,我一看就知道了。」
一看就知道了?难道她的脸上有写著「我要找珠宝盒」这几个大字吗?
季澄澐满心困惑,而且……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老板的笑容透著一丝诡异,是她太多心了吗?
「我刚才看了一下,这里好像没有珠宝盒耶,老板是不是没卖呀?」
「我这里当然有珠宝盒,只不过像那样的好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放在外头呢?你稍等一下喔!」
「喔。」
季澄澐一边等著,一边暗暗感到奇怪,既然老板是在摆摊,怎么会没把东西全部摆出来呢?难道那个珠宝盒是什么特殊的珍藏品吗?
就在季澄澐胡思乱想之际,老板已经拿出一只珠宝盒来。
「哇!」季澄澐一看见老板手中的东西,便忍不住发出惊叹,就连双眸也立刻亮了起来。
那只珠宝盒有著精致的木制雕花、美丽的玻璃彩绘,看起来不仅十分古典雅致,还相当有质感。
这种设计、这种质感,就是她一直在找却找不到的!
老板观察著她的表情,问道:「你要的就是这个东西吧?」
「对!我就是在找这个!」季澄澐用力地点头。
「这个珠宝盒也已经等你很久了。」
已经等她很久了?老板的意思……是指这个珠宝盒一直在等待识货的人来买它吗?
季澄澐扯开一抹笑,心里却开始暗暗烦恼了起来。
「呃……请问一下,这个珠宝盒要卖多少钱?」既然它是老板从里头拿出来的,肯定价值不菲。
虽然她真的很喜欢这个珠宝盒,可毕竟自己在画室里教素描的薪水称不上优渥,要是老板开出的价钱超出她的预算太多,那她也只能忍痛放弃它了。
「钱?不用啊!你直接拿走吧!」
听见老板慷慨的话,季澄澐诧异地愣住了。
「不用钱?这怎么行!」
正当她还想要再问个清楚时,刚好有其他客人进来,而老板一反刚才一开始的从旁观察,立刻热络地上前招呼。
「两位需要什么?慢慢看喔!」
季澄澐拿著那个珠宝盒,有些不知所措。
就算她并不清楚这个珠宝盒究竟值多少,但是再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个便宜货,而老板竟然说要送她?
「老板,你确定这个珠宝盒……」
「当然确定,快拿去吧!」
季澄澐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眼看一旁还有其他的客人在场,要是让别人知道老板送了她这个珠宝盒,说不定也会开口「拗」老板送些什么,这样老板的损失可就更大了。
「那……老板,谢谢你喽!」
季澄澐一手捧著美丽的珠宝盒,一手拎著书,开开心心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