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要进去吗?”银杏小声地问道,不着痕迹地擦手掌心的湿汗。
咏蝶奇怪地看了脸色怪异的银杏一眼。
每天来林中散步已快成为她的习惯了,若她不进去干嘛要走到这里?
“有什么事?”
“没有。”银杏迅速地回答。“我是怕泥土混着霜雪,您不好走。”天气寒冷,可是她的额际竟布满薄汗。
进入深秋后,京城已飘下第一场薄雪,薄薄地覆盖在大地树梢上,呈现另一种银白色的美丽景致。
“不会的。”咏蝶微微一笑,身上包裹着纯白的毛裘,温暖而且舒适无比。“走吧。”率先踏进一片只剩枯枝的树林,枝头上还承载着皑皑的细雪。
“下雪了。”透明六角雪花刚巧停留在银杏的肩上。
“真的。”她抬头望天,果真一片片白雪降落。咏蝶张开手心盛接白雪的飘落,银钤似的笑声从她口中散出。
今年的初雪是在她睡梦中降下,清晨醒来就停止了。而这一次才算是她今年亲眼所见的第一场雪。
可惜刑天刚没有陪在她身边,否则这一场雪会更加有意义。
“夫人,我们回去吧,您会着凉的。”银杏拚命的想劝咏蝶回去。
“我穿上貂毛皮裘,一点也不觉得冷。”秦咏蝶好心情的回答。
下雪了,她更不想进去屋子中。
“还有一顶同款的帽子,我们回去拿,说不定还能请王爷一道出来赏雪。”银杏不放弃的提议,打动了咏蝶的心。
沉吟半晌。
“王爷忙于公事,我看还是不要打扰他。颜护卫,麻烦你回房帮我取来皮帽。”咏蝶看向一旁沉默魁梧的男子。
“这种事叫银杏做比较妥当。”颜劲恭敬的回答。
他的重要职责是保护夫人的安全,一刻也不能离开她身边。
“你施展轻功,一眨眼就能来回一趟了,遗是你去比较好。”咏蝶颇为坚持。
其实她被颜劲跟的有些烦闷了,即使是一阵子,她也能稍微透一口气。
“这……”颜劲考虑再三,还是觉得不妥。
“如果派银杏去,等她回来时已经太晚了。不如你速去速回。有银杏陪我,不会有事情的。”
银杏不安的视线在咏蝶与颜劲两人间来回移转,正想提出她去时,颜劲却已经开口。
“请夫人别走远,有事唤属下一声。”
“你放心。”她颔首应允。
咏蝶满意的一笑,在银杏伴护下一同走进枯木林中,而且俞走俞远直至不见人影。
“我明明说过不要走太远……”颜劲喃喃自语,眉心打结,心头隐隐不安。“看不见人影算近吗?”他自己问着自己。
半刻后——
“我还是跟上去看看。只要不让她发觉就行了,她满意我也心安。”至于皮帽,等会再说好了。
点了点头,脚步迅速跟上她们。
颜劲愈行愈快,甚至在不知不觉间用上轻功。心中那股浓重的不安紧紧攫住他,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夫人!?”顿时,银杏的尖叫声响彻林间,颜劲心中一紧,急忙前掠。
“夫人!?”尖叫声再次发出。
颜劲循声立刻抵达现场,只见一抹雪白人影从半空中重重趺落到地面,银杏惊恐地捣住小嘴,不可至信地望着另一抹雪白身影。
“夫人?”颜劲同样震惊。相同绝美的脸孔出现在他坠刚。
咏蝶直挺地站在巨树下,眼望着另一名与她长相一样、服饰一样的女子,同样感觉到惊讶且不可思议。
“颜劲,她是刺客,快杀了她!”倒在地上的咏蝶嘴角噙着一丝鲜血,对颜劲大暍。
“不是,我不是!”咏蝶慌乱的摇头,急着想取得颜劲的信任。“我是真的秦咏蝶,她才是假的。”手指向另一个咏蝶。
颜劲沉着脸站在中间,来回望着两位争执不休的咏蝶。
“她打了我一掌,你还不肯相信她才是假的吗?”“咏蝶”怒喝道。
咏蝶看见颜劲眼中的怀疑,退怯地往后退一步。“银杏,你快告诉他谁才是假的,快呀!”
她求助地望着一直待在现场的银杏。
“银杏,别让她的易容迷惑了,快告诉颜劲谁才是刺客!”另一位“咏蝶”也望着犹豫不决的银杏,眼中闪动警告的意味。
“我!?”来回望着声音、神情皆一模一样的咏蝶夫人,银杏咬着唇不语。
“银杏,求求你快说呀!你一直待在我身边的。”
“我……”银杏垂下头避开咏蝶的目光,欲言又止的模样。
“别吞吞吐吐的,该如何做你应该晓得。难道你想背叛我?”“咏蝶”锐声质问,咄咄逼人。
“银杏,你快说。”颜劲也开了口,面对敌人才会出现的紧绷一触即发。
“她……”银杏抬起小脸、坚定地指向咏蝶。“她是假的。”
咏蝶脸色苍白,不敢相信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银杏竟然指控她是刺客。
“银杏你疯了吗?你明明看的清清楚楚。”咏蝶倒退一步,感觉到颜劲的肃杀之气。
“别再想要混淆视听,你扮成我的模样一定是意图加害王爷。”
“不是,不是,”咏蝶摇头,面对颜劲的步步进逼感到绝望。
“快杀了她,保护王爷的安全。”另一位“咏蝶”噙着诡笑,在颜劲的背后缓缓站起,一把冷剑从袖口落到手心,闪动青芒。
“你听我说,天刚一定会认出我的,你快带我去见他,他一定会知道我才是真的!”慌乱的辩解。
咏蝶脸色惨白,临死之际,才明白时间的可贵。这一死,她再也无法将尚未说出口的爱意传达给他。
她爱他啊!她不想抱着这个遗憾死去。
“别听她的谎言,她想诱你带她去见王爷,然后趁此机会玉石俱焚。”另一位“咏蝶”冷道。“不要装成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我不会让任何危险接近天刚的。”
在颜劲的背面扬起得意的眉,将青芒剑藏于背后,缓步接近颜劲。
半途中银杏伸手扯住她的衣袖,恳求地摇头,“咏蝶”柳眉一敛,不客气地甩开银杏的阻挡。
“快杀掉她,颜劲。”“咏蝶”继续命令道。
“我看,还是先带回王府,等王爷发落。”颜劲不确定地说。“说不定有其他处置。”
有银杏的指证,他应该立刻痛下杀手才是,可是见到和蝶夫人一摸一样的容颜哀求时,他就兴起不确定感,仿彿她才是真的咏蝶夫人。
“你被迷惑心思了吗?颜劲。”站在他背后的“咏蝶”轻声问道。“把她的假面具撕下来,你应该就能确定了吧!”适时提出绝佳办法。
他认真地盯着眼前完美无瑕的脸蛋,终于将手中的锐剑垂下,全神贯注地伸出手……
“颜劲,小心背后!”咏蝶恐慌的尖叫。
当颜劲反射性地想转身时,一道锐利的光芒立刻直透胸口。
“颜劲!”
抽出锐剑转身一挥,“咏蝶”噙着微笑退到安全的距离。
“银杏,你!”巨痛袭来,颜劲远远地看见丫鬟满脸惊骇。
“对不起,对不起……”银杏又慌又乱,泪珠不禁掉落。“我是不得已的,我的父母、弟弟们全在他的手中。”
“夫人,快……快走……”
他太大意了,竟然轻信丫鬟,犯下严重的错误。
颜劲转身,拚着全身内力集中于左臂,想将咏蝶送出林外,没想到敌人看出他的意图,迅速靠近,将没入他胸膛上的毒剑一口气拔出,内力顿时消卸,颜劲委软倒地。“夫人……快逃……”
红色鲜血飞溅,湿黏的血珠沾到一身雪白的貂毛皮裘,那张和善黝黑笑脸变成痛苦的挣扎。
“快逃……快……”
咏蝶震惊地发不出任何声音,双脚像木桩钉在地上,无法动弹,她不敢相信前一刻还满脸无奈的颜劲,现在已倒在血泊之中。
“逃得了吗?”连嗓音都模仿的维妙维肖。
“你杀了颜劲。”咏蝶屏息低语。
“如果不是他太相信银杏这丫头,想对他下手还得费一番工夫呢。”“咏蝶”漫不在乎地道。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他?”咏蝶恍如走进一团迷雾,找不到出口。
“啧、啧、啧,看来刑王爷对你保护的真周到。不过你问错人了,正主儿在等你呢。”
闪电伸指一点,咏蝶立刻坠入黑暗的深渊,耳旁银钤般的笑声久久不绝。
“下一个就是你爱的刑天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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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独自待在书房批文的刑天刚突然感到一阵烦闷,目光从案上栘到窗外。
窗外依然一片宁静,仿佛世间的污浊全被洁白的柔雪洗掉,大地回复到最初,色彩单调却是最美的时刻。
刑天刚起身,走到窗前静静地观赏雪白的世界。
最近李仁煜的动作愈来愈大,有些更是明显到张狂的地步。
不过这并不像李仁煜的作风,小心翼翼隐藏本性十多个年头,为何反在关键时刻嚣张起来?
除非他已经有足够的把握,否则依他的个性,绝对不会鲁莽行事。
这代表……危机早已潜伏在自己的身边,伺机而动?
其实在众位皇子中,刑天刚首先注意到就是李仁煜,因为他的贤能远超过任何皇子,几乎让人无法找到一丝缺点。
每个人都认为李仁煜才应该是下一位江山的统治者,贤明的君王。而现任太子表现平平,虽然有完整的治国理想,却缺乏卓越坚决的办事能力,有时候甚至会过于正直,下手也不够俐落狠绝,与李仁煜的坚毅深沉难以相比。
太子能当个体恤百民的好皇帝,却无法当整治毒瘤的开刀者。
在考虑很久之后,皇上才将辅佐太子的大任交予当时纵行声色的刑天刚,期望能藉由刑天刚的力量,将太子规画出的理想一步步完成,也期盼亲妹子的独子有一番非凡的作为。
在皇上的委托下,刑天刚答允协助太子逐步完成他的治国理念。虽然所用的手段并不磊落,但至少是达成目的,不负皇上交托,而且太子的地位也逐渐巩固,但唯一不乐意的人,就是李仁煜了。
快到手的权位被刑天刚从中破坏,李仁煜气极、也恨极。但他仍保持完美的形象,对待刑天刚如手足一般,好的没话说。
而刑天刚也逐渐体察出李仁煜的真面目,近几年来更明白他强大的野心,处处刺探他的庭。
两人对时的时间终于来临……
就在这几天,刑天刚即将搜集好所有的罪证,准备往上呈交,让皇上亲自发落,李仁煜的气势快尽了。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在得到刑天刚的回应后,一抹纤细的人影推门而人。
“王爷。”巧笑嫣然地柔唤,双手端着放置酒菜的盘子。
“咏蝶?”她从未进过他的书房,今天怎会如此突然?
咏蝶走到桌旁,忙碌的双手布好一壶酒及四盘鲜美可口的小菜,再放好酒杯、碗具等等,然后含笑地走到刑天刚面前拉住他的右臂。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让你那么开心?”点点她的鼻尖轻笑道,似乎也被她的喜悦所感染。
“刚才有一件事让我很开心。”咏蝶神秘地眨眨眼。
“哦?”刑天刚扬眉,待启问,却被纤指阻止。
“别问,等一下你就知道。”咏蝶撒娇道。
“这么神秘。”刑天刚被她挑起兴致了。
随着咏蝶,刑天刚被拉到桌边坐下,咏蝶亲手为他夹菜、倒酒,殷勤的像一位体贴丈夫的好妻子。
刑天刚看到桌上精致的小菜,有些不同于以往厨子做菜的手法。
“你做的?”怀疑地问道。
“我忙了整个下午呢!你先尝尝味道好不好。”以牙筷夹了一口雪笋,送到刑天刚的嘴边。美眸盛满被夸奖的期待,菱唇笑的甜蜜无比。
刑天刚报以相同的笑容,大掌搭上她的纤腰,旋身拉近,咏蝶尚未来得及惊呼,整个人便坐倒在他怀中。
“比较起来,我更想尝尝你的味道。”刑天刚性感低沉地说道,似乎未注意到咏蝶瞬间的僵硬与戒备。
鼻息喷在吹弹可破的雪肤上,刑天刚邪气地勾起唇角,意图明显。
“这里是书房……”她害羞地往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不太好吧!”欲拒还迎地说道。
“有什么不好的。”勾起精致的下颚,刑天刚轻挑道。“最近忙着公事冷落你,你一定很寂寞吧!”
“不要紧的,王爷应以公事为主。”
“要是每个女人都像你一样识大体就好了。”刑天刚沉声称赞,可眼中却没有任何欣喜之情。
咏蝶正对他笑,为何他兴不起一丝喜悦?
“怎么没见到颜劲和银杏在你身边?”刑天刚随口问道,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有些不对劲,但又难以抓出头绪。
“他们整日跟在我身边,烦都烦死了。我放他们空闲,换你陪我。”咏蝶两手环住刑天刚抱怨。“可不准说不。”
刑天刚沉笑,捏了她的俏鼻,表情宠溺。
“求之不得。”
是他太过敏感了吧,咏蝶依然是咏蝶,何来不对劲?
或许是他只见过咏蝶抗拒疏离、被迫柔顺的一面,所以对于她的主动迎合,才觉得不适应。
但若回头一想,她肯为他花费心思,柔顺的侍奉他,不正是代表她已经把心放在他身上了吗?他应该高兴才对,怎么会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似真又似假。
咏蝶坐在他的怀中,先撇下牙筷,斟上香气四溢的美酒。
“你上次打发掉的珠宝商明天还会再来一趟,这次我不许你看也不看一眼,就把他们全部赶回去.”
“明天?”贪婪的神色一闪而逝,几乎让人察觉不出。
刑天刚眯起锐眼,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会吩附下人将他们遣回。”他的语调轻柔无比。
不对!她不是咏蝶,他的直觉没错。
真的咏蝶到哪里去了?难道已遭人毒害!?或者正倒在某个角落等待他的救援?
各种的猜测让刑天刚下颚绷得死紧,体内巨大的嗜血野兽叫吼着欲破闸而出,毁灭眼前假扮咏蝶的女人。
竟敢伤害连他都舍不得伤害的宝贝,唯一的后果,只有死路一条。
“不用,我是说不必遣回他们。”她连忙摇头说道。
只要做的漂亮,她还可以有一份意外之财。
她迅速升起美丽的笑靥以掩饰刚才的贪婪神色,只要有钱,多冒一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里面的奇珍异宝是你连见都没见过的,只要你高兴,要留多少就留多少。”
刑天刚伸手探向桌面,把玩着酒壶,出色英挺的俊容正噙着一丝邪魅的冷笑。
他相信里面的琼浆玉液,绝对能毒死全府邸的人。他从不敢小看李仁煜的狠辣。能成大事的人。是不会对敌人手下留情,就像自己一样。
“王爷,你对我真好,咏蝶敬你一杯。”咏蝶柔柔地依向他,软声说道。该是动手的时刻了。
“我来。”刑天刚温柔地说道,大手探向稍嫌粗糙的右手。
她不露痕迹地反掌微微缩起,只让刑天刚握住她的手臂,揣测的目光立刻投向他。
刑天刚毫无知觉地拿起酒壶,单手帮她斟上酒杯,一丝异色也无,嘴角犹噙着愉悦的笑意。
心头放松,咏蝶笑得更加妩媚动人,以未被握住的左手伸向放在桌上的酒杯……
“呀!?”女子尖锐的哀嚎传出,立刻让一群戒备在附近的守卫冲进书房,持剑警戒。
他们个个瞠目结舌地停在原地,目光全集中在倒地扭动、痛苦无比的咏蝶夫人身上。
咏蝶夫人得罪王爷了吗?大伙冒着冷汗猜测。
阵阵焦烂腐臭的味道从掩住的脸庞散出,让人几欲作呕。全场唯一脸色平静的人,只有刑天刚一人。
“我的眼睛……我的脸……快给我水、水……”她可以感觉到毒酒正腐蚀她的脸蛋。
不,怎么会这样子?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情况?该死的人是刑天刚才对,怎么可能是她?
护卫们默不出声地看向刑天刚。
“告诉我咏蝶在哪里?还有颜劲。”
“先给我水……我的脸……”她痛得睁不开眼,只能在地上打滚。“好痛……”
“你的脸该毁,这世上没有第二个咏蝶。快说,否则我立刻取你的命!”他阴沉如地狱爬出的恶魔,冷冽的寒气连痛苦无比的她也感受的到。
她惹上不该惹的人了,区区一千万两根本不值得她冒这个险,难怪整个杀手门的人都不敢接这件生意。
只有她……瞎了狗眼,以为凭着精妙绝伦的易容术,就能扳倒威震四方的刑王爷……
她悔不当初,悔不当初!
“糟了!”
刑天刚剑眉凝聚,一掌探向松倒在地的女杀手,一丝沭目惊心的鲜血从她的嘴角流出,焦臭且面目全非的脸孔使人不敢瞧上一眼。
“爷,她已经气绝身亡了。”
侍卫们在做一些简单的测试之后,确定她咬破藏在牙内的毒药,回天乏术了。
众多双眼睛不约而同全投注在刑天刚身上,室内寂静无声,巨大的压力让每一个人喘不过气来。
邪魅冰冷的目光扫过,他们不禁爬满一身的冷汗,绷紧所有神经。
“去把颜劲找来。”
刑天刚缓缓吐息,不含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