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慕靖楠的主谋秣喀虽一直未落网。但近期边疆地区的治安却十分安定,人民与番邦和乐相处,并无争执与动乱的事情发生。但就在他们过著安乐的日子时,突从京城传来紧急诏书,命令慕靖楠回京向朝廷报到。
接获皇帝的诏书後,慕靖楠命人款待京城来的特使,随後并将此讯息告知贴身下属刘逸,与他商讨对策。
“今年夏分大人才刚向朝廷上禀益州概况,皇上怎么又要大人回京呢?我看这事实在有些古怪。”刘逸来到慕靖楠的书房,一副疑惑的表情道。
端坐在桌前,慕靖楠脸色有些凝重。“皇上不会无事召我回京。想必有要事发生。”
“京里如果有事,皇上应该在诏书中会提到;但仅是要您回京觐见。实在说不过去。属下斗胆猜想,会不会跟承庆亲王有关?”他们都知道上次的事,承庆亲王绝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刘逸当然会联想到王爷那边去。
其实圣上会突然召他回京,慕靖楠心里也有数,这多少与承庆亲王脱不了关系,因此他神情严肃地说:“无论如何,我还是得回京城一赵,但秣喀尚未落网,我担心他会伺机蠢动。因此这次回朝期间,我希望你留守在益州,加强边界巡防以及缉拿秣喀的行动。”
“大人,这——”他一向跟随在慕靖楠身边,当然想与他同行。
慕靖楠明白他的心意,拦下他的话说:“我知道你想随我上京,但此次情况急迫,我希望你能帮我负责益州城的安危。”
“属下明白!大人请放心,我会保卫益州城的百姓。”虽有些无奈,但对於慕靖楠的指令,他仍能欣然接受。
“两日後,我与夫人将一起启程前往京城,你帮我安排马车及船舶,还有几名随行的士兵。”他点点头,并再交代刘逸。
刘逸进言道:“大人既要带夫人一同前往,是否该多带几名身手矫健的将领,好照应夫人及您的安全?”
慕靖楠扬手一摆道:“此次回京,早去早回较好,人多反而明显,且容易延误时辰,就让苏冀、谢山、杨昆及何成四人陪我去即可;至於夫人那边,我会安排倩珠同行,好跟夫人作伴。”
“是,属下这就去办!”刘逸领了命节後,立即退不安排事宜。
刘逸刚退下,程湘绿便来到书房,她当然也是为诏书的内容而来。
“靖楠,皇上突传诏书,是否有紧急的事情?”她步履轻地来到丈夫身旁。慕靖楠走出书桌,牵著她的手来到厅旁的太师椅旁坐下。“皇上不令要我马上回京城面圣。”
“你要去长安?”程湘绿颇为惊讶与沮丧,因为,她一步也不想离开他。
慕靖楠看穿妻子的心事,温柔地低问道:“我想你愿意陪我上京一赵吧?”
“你要带我一起去?我以为你会把我丢在这里,自己一个人出门。”程湘绿的语气立刻转为兴奋。她当然愿意陪著丈夫,更何况还能亲眼目睹唐朝京都的风华。
他斯文地笑了笑,语带逗弄的口吻道:“我可不舍得将新婚的妻子独留益州城,然後得忍受近一个月的相思之苦,才能再见面。”
她甜蜜地微笑著。“我以为唐朝的男人都不带妻儿出门的。”
“的确是的,不过也有例外的男人。”他愉悦地望著妻子。
“几时出发?”
“後天一早启程,我们得趁霜降尚未来临之前赶至牛埔港,转搭船舶顺江而下。”慕靖楠说道。
想不到这么快又将看见长江!程湘绿的思绪有点恍然……她是从那条江水坠落古代的,不知此次再登上江船,是否还会发生什么怪异的事情?猛地,她又想起黛湖老道人若有玄机的话语——
怎么来就怎么去,一切都是上天注定。
莫非那句话有什么暗示?
不!她得再去赵黛湖,找到那道人问清这句话的含意。
“靖楠,出发前,我想再到黛湖一赵,可以吗?”
“为什么你突然想去黛湖?”
为了不想让他担心,程湘绿隐瞒了她的豫忧。“我想到黛湖湖心岛的寺庙去拜拜,祈求此次出门平安。”
慕靖楠似笑非笑地拍拍她的头。“我很想带你去。但只有两天的时间让我交代事情,所以只好跟你说抱歉了。”
程湘绿不死心地追问著说:“或者让刘逸陪我去好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深情地握著妻子的小手道:“没有我在你身边,我不放心让你独自出门。别为难我,绿儿。”
程湘绿明了他的爱护之情。为了不强求他,她只好点头答应:“我知道了。”
“我会让倩珠陪你同行,有什么需要,就叫她帮你准备吧!”他贴心地说。
没教丈夫发现她的失望,程湘绿脸上强抹一丝笑容。“那我下去,不打扰你工作了。”
“绿儿,你有心事?”他拉住妻子的手问。
“没有,你别瞎猜了。”她浅浅地微笑。
手掌抚摸著程湘绿的脸颊,他的嗓音低沉性感:“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别自己闷在心里。”
“我没有事,你别担心!可能是知道要出远门:心情有点紧张。”
从背後圈住她的身躯,他的下巴刚好顶在程湘绿的头上。“有我在,你什么都不必担心,我要你趁这机会,好好游赏江南及京都的风貌。”
益州城外东郊,有具面目全非的尸首横尸在山林小径间——那是唐皇派来传递诏书的特使。然而当他达成使命後,却再也没有机会回京向天子报到了;他已横死在秣喀的乱刀之下,成了异乡的亡魂。
久藏於东郊山林的秣喀得知慕靖楠将有远行後,发出一抹邪恶的好笑。他将在沿途暗布天罗地网,恭候剑南节度使的来临。
为了不引人注目,慕靖楠一行人皆作微服打扮。他们在整理简单的行李後,便驱车赶往牛埔港渡船口,准备搭乘客船顺江而下,预计抵达荆州後,再改走陆路北上乐都。
随行的倩珠生平第一次离开益州城,因此显得格外兴奋。“夫人,这江面好宽阔,急急的水流跟咱们城郊的黛湖感觉完全不同。”
依靠在船桅边,程湘绿脸上浮出一抹温婉的笑容,道:“倩珠,你别靠船边太近,小心摔出去了。”
没见过兴风作浪的江水,自是不了解它的厉害,倩珠天真地笑著回答:“放心,夫人,我会小心的。”她自得其乐地欣赏著江上的风景。
慕靖楠走近程湘绿的身边,单手拦著她的腰际,语气慵懒地低问:“赶了一天一夜的马车,累不累?”
“不会!”程湘绿摇摇头,迎向他笑容可掬的脸,随後问道:“这船可以直达荆州吗?”
“因为江水时而缓慢、时而湍急,为避开危险地带,我们有时必须改走陆路,接乘其它船只後继续东走。”
望著江水浮浮沉沉,程湘绿心里有众多的感触,她叹了了口气道:“不管景物人事怎么变化,长江永远都是长江,一千年前它是如此,一前年後亦是这番风貌,教人不得不为大自然的伟大而赞叹。”
“这江水又让你想起从前的事了?”他宠溺地望著妻子。
她失笑地摇摇头。“不,我只是在想,这条江联系了你我的缘分。若不是它,我们怎有机会相遇?”
慕靖楠也跟著笑了。“所以,我对这条江永远都怀抱著一颗崇敬与感谢的心。”
双手贴著丈夫的手背,程湘绿将头倚在他宽厚温暖的胸膛,但愿幸福能永远停留在此刻。
暮色已然低垂,船东在船舫四周点了灯火。此时冬月悬挂半空,朦朦半昏的月光映照江面波澜;烟水氤氲、山色空蒙,天幕时有夜归的雁鸟飞过。别有一番夜游江水的风味。
“甲板露水重,小心感冒著凉了!”程湘绿从舱内带来斗篷,为丈夫披上。
慕靖楠带著温柔的笑容蓦然回首。“我以为你已经睡了。”
“大概是你不在身边,所以睡得很浅,小憩片刻就醒来了。”虽只是初冬,但江面湿冶的温度,令程湘绿不自主地摩挲双臂,藉以取暖。
脱下披风,他体贴地盖在程湘绿身上。“瞧你自己都冷得哆嗦,还为我带斗篷出来,我们还是进去吧!我可不想看见夫人你为我伤风受凉了。”
她的脸庞漾起了笑容。“不,今晚的夜色很美,我想再多看一会儿。”
还记得搭轮船游三峡那几夜,也是在这样的夜空下与林俊浩促膝而坐,欣赏著江夜的美丽。如今,身旁的人是慕靖楠,也是林俊浩,他们是同一个男人,只是生长在不同年代,但都同样深深地爱著她。
望著前方的星空,她不禁地回忆起往事:“我跟俊浩也是在这江上认识的,那时我自己参加旅行团的活动,在游长江的轮船上邂逅了他,之後与他相知、相恋。当时不明白为何他有一股独特的魅力吸引我,让我情不自禁地爱上他。现在想想才知道,原来是因为缘分注定,让我认识你和他。”
“虽然他是我的来世,但他对我来说就像是个陌生男子,让我不由得嫉护他可以比我还早掳获你的芳心。”慕靖楠的话中虽然玩笑成分居多,但仍可听得出他微微的醋意。
程湘绿掩唇笑道:“哪有人自己跟自己吃醋的?”
他的身躯猛然转过来压住她的身子,双手环抱她的背及腰,眼露出促狭光芒。“谁叫我没有他的记忆,让我难以忍受你曾跟他的一切恩爱缠绵。”
程湘绿的脸上一阵绋红。“我跟他才没有……”她想说没有肌肤之亲,但话到嘴边,却又羞於说出口。
“没有什么?”他捉弄地逼近她的脸庞。
“你心里有数。”她又娇又羞。
他装蒜地眨眨眼。“知道什么?”
“讨厌!”看见他眼底的嘲弄笑容,她抡起拳头猛捶他的胸膛。
捶了好久,程湘绿才抬起眼帘望向他,四目在空中相遇的一刹那,瞬间她看到一抹更深的笑意出现他眸中,随後她的视线就教一片深情的脸庞遮住了。
慕靖楠低头吻了她,这一吻中包含了多少的爱意缠绵与缝绻深情。
“如果有一天你还是会回到你的世界,一定要唤醒我前世的记忆,让我们能继续相爱、相恋。”
他突然说出这句话,让程湘绿好生旁徨。“你不是说绝不让我回去,为什么突然会这么说?”
“我当然不愿让你回去,只是事事难料。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在这里祝福你,希望你能平安地与我的来世相聚。”
程湘绿猛然抱住他。“不要,我不要离开你!虽然我知道俊浩会等我回去,但现在,我只想爱你一个人。”
捧起她不施脂粉、却清秀动人的脸颊,他对她纵容地微笑道:“傻绿儿!我不会离开你,除非是我死了。”
她的心更慌了。“我不要听你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们一定会白头到老的!”
老道人的谶语开始像梦魇般的纠缠著她,程湘绿宁愿自己没见到那道人,现在也不须为他的话而狐疑惶惧、忧心忡仲。
“是的,绿儿,我和你会白头偕老的。不过,你现在大概累了,还是进去歇息吧!”他半逗半哄地扶她进舱。
未搭过江船的倩珠,在船头赏景没多久便晕船呕吐了,因此程湘绿很早便叫她回寝舱休息;至於随行的四名护卫,则轮流在船头,及船尾守卫。除了帮船家注意四方的状况外,最主要的目的——当然还是保护节度使夫妇的安危。
进舱後,慕靖楠正品尝著程湘绿为他冲泡的茗茶,忽地,船身一阵摇晃,差点将手中的热茶洒了一地。
“怎么回事?”程湘绿面有惊色。
不过她刚问完,马上又连续好几波的晃动,接著守卫在外的苏冀神色匆忙地入内禀告:“启禀大人!江岸两边皆有弓箭手向船舫射击燃火的长箭,我们可能遭遇埋伏了。”
闻言,慕靖楠二话不说,立即夥同下属奔出舱外。
果然,在江岸有两长排的人阵,各持火把及燃火弓箭对他们的船只展开攻击。
“告诉船东。要他加速前进。”慕靖楠神色凝重地发号施令,接著抽出长剑抵御,将射至船沿的火箭挥砍落江。
然而接踵而至的火箭愈来愈多,他们几人已经有些应接不暇,其中一名护卫大喊著:“不行,大人!前方江面愈来愈狭小,敌人的箭恐怕会更轻易地射中船身;再这样下去,整艘船会点燃的!”
“普通强盗在赃物还没得手之前,不会赶尽杀绝,但依此情况判断,对方肯定不是单纯的抢劫。所以大人您看,会不会是秣喀那帮人所为?”另一名护卫也附和道。
慕靖楠当然也猜到敌方可能与秣喀有关,并明白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但船上有他心爱的妻子,他不能轻易弃船离去。二刚方有处峭壁山崖,对方不可能在那埋伏。叫船家往崖下停泊,我们撑到那里再弃船躲避。”
护卫杨昆将讯息传达给船家,然而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船东,早已吓得屁滚尿流。“我在这条江渡船这么久,还没见到如此猖獗的强盗,我看这次八成死定了,就算船不烧掉,待会也会被土匪乱刀砍死的。”
“老船家,咱们一船的性命都交给你了,除了让船靠岸之外,我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行了。”杨昆说完,随即赶至船头与顽强的弓箭对抗。
程湘绿也吓坏了,事情来得太突然,她只能躲在舱门後,眼见丈夫为御敌奋战,自己却束手无策,一点也帮不上忙。
“啊!著火了,夫人,船著火了!”睡梦中的倩珠被寝舱迅速蔓延的火苗惊醒,她披上外衫,仓皇地往外逃窜。
“倩珠,别出去,外面更危险!”程湘绿先拦住她,再扯下船舫的帘幕扑火。
倩珠胆怯地缩在墙角。“夫人,发生了什么事?船怎么会突然著火了?”
“我们被强盗袭击了,慕大人跟护卫都在外面抵挡燃火的弓箭。”
但火势愈来愈大,不仅扑不灭船舨上的火,就连她手中的救火工具都著了火。
终於浓烟逼得她们不得不夺门而出,程湘绿冲向丈夫的身边。
“靖楠,船舱著火了!”
“可恶!”慕靖楠边扫开弓箭,边护住妻子道:“绿儿,只要船一靠岸,我们立即弃船上岸。”
程湘绿虽害怕,但却十分镇定。她亦不敢多言,怕影响丈夫的注意力。
在一阵剧烈冲撞後,船身偏斜下沉,船家首先跳江逃命。“各位爷儿,船已碰撞到山壁裂了,再不跳船,船就要沉了。”
这一带的山壁陡峭,根本没有停泊之处。刚才老船东是硬将船只驶进崖壁边的,所以自然会撞礁破船。然而虽然崖壁就在眼前,船下却仍是波涛的江水,还得靠自己奋力游上岸才行。
站在船边,倩珠的双脚直发抖。“夫人,我不会游水,我会淹死的!”
“倩珠,快跳,谢护卫他们会保护你的!”程湘绿急得大喊。
但倩珠却吓得脚软趴在地上。“不要,我不要逃了!我宁愿烧死,也不要跳江淹死!”
就快没有时间了,苏冀只好蹲下身扛起倩珠。“大人,属下先下去了。”
扑通一声,两人没入黑暗的水中,接著其他几人也跟著跳下去。
“绿儿,我不让你死的。”慕靖楠的手紧握著程湘绿。
程湘绿无言地望著丈夫,点了点头,然後眼睛一眯,让他的力量带她下水。
船下有许多暗礁,程湘绿落水时并没有受伤,只是吃了几口水而已。慕靖楠拖著她的身子奋力往岸边游去,唯一值得幸运的是——高耸的峭壁挡住了敌方弓箭,使得他们多了一丝生存的希望。
索性慕靖楠的手下都谙水性,他们六人一齐上了岸,惟独掌舷的船东早已不知行踪;想必是惧怕强盗的威胁,吓得他上岸後便先行离开逃跑了。
初冬的江水已冷得吓人,再加上夜晚的霜气,一身湿淋淋上岸的程湘绿被冻得毫无血色。冰冷的江水自额上的浏海滴滴滑落,她紧咬发紫的下唇,以抵御身上的寒气。
“倘若敌方真是秣喀,那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见所有人都平安上岸,慕靖楠马上说道。
於是毫不迟疑地,慕靖楠率领众人从崖边的歧曲小径往上爬,希望能比敌方早一步离开。不过他才刚起步,地上马上留下一摊鲜红的血水。
程湘绿瞥见惊呼:“靖楠,你受伤了!”
那是方才他为保护妻子,大腿任暗礁锐石所刮出的伤痕,其中一道深可见骨,因此才会涌出大量的鲜血,不仅染红了长裤,还渗至地面。
他隐忍著腿伤,脸上没有一丝痛楚。“我不要紧,赶快赶路。”
“不!我先帮你包扎,你这样会失血过多的。”感动的泪水不禁滴落。若不是为了保护她,以他的功夫,他怎会轻易受伤?程湘绿迅速撕下裙摆,的衬里,在他的伤口上稍作止血包扎。
他强颜欢笑地对她说:“想不到你还是个女华佗。”
“在我们那儿,这只是基本常识。”抹去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江水的水滴,她坚强地回答。
时间不容许他们稍有蹉跎,包扎好慕靖楠的伤口後,随即起程赶往山林中。
然而,林间短暂的静谧只是风雨前的宁静。当他们登上崖峰时,从四面八方倏地燃起通红的火光,虽看不清人影,但浑厚的男声自前方发出:“慕大人,我在此恭候大驾已久了!”
果然是秣喀!慕靖楠扬手令众人停止步伐。“秣喀,你想挑起蛮獠国与大唐的战火吗?”
对方在前方纵声豪笑。“不,你错了!慕大人,今天的恩怨是属於你跟我,我是为那枉死的弟弟仑库,前来向你索命的。”
“放肆!秣喀,蛮獠国乃是我大唐的臣国,而你却屡次向我边城人民挑衅,今日你竟又敢暗下埋伏,企图谋害我朝廷要臣!难道你不怕惹怒大唐天子,让蛮獠遭遇亡国之罪吗?”护卫苏冀挺身而出,对狂妄的秣喀教训道。
“有谁知道横尸山林间的剑南节度使,乃是死於我蛮獠人手下呢?这都得归功於你们朝廷派来的特使,将你回京的消息告诉我;只可惜他那人命太软了,捱下了我属下几刀伺候,便命丧黄泉路上了。”秣喀得意又嘲讽的笑声响遍林间。
“你竟敢杀了京城来的特使!”几名护卫同时勃怒。
“废话少说!慕靖楠,那把抹毒的弓箭射不死你,今天我看,你怎么插翅逃离我的弓箭阵!来人啊!放箭,一个也别让他们逃走!”眼露一抹邪光,秣喀手一挥,发号施令道。
“大家小心!”慕靖楠拔剑,扫落四方而来的长箭,并往秣喀的反方向杀出一条生路。
“大人,你们先走,我跟谢山在这儿挡一阵子。”苏冀说道。
“不,杨昆,你保护夫人及倩珠先走,我们随後赶上。”慕靖楠否绝属下。
程湘绿惊骇,央求著:“靖楠,跟我一起走!”
“绿儿,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你跟杨昆先离开,我才能专心应付敌军。”慕靖楠频频回头。“杨昆,快带夫人离开!”
程湘绿明白他并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只是她担心自己一离开,是否还有机会见到他?被护卫杨昆强行拉著走,她哭泣地呼唤:“靖楠,答应我,你一定要平安撤退!”
然而噩运似乎一直跟随著他们,程湘绿三人奔逃的路径并非一条生路,等他们惊觉有异时,前方已无去路,眼前竟是万丈深渊的悬崖边上。
前面没路了,我们必须转向往另一边去。”杨昆形色仓皇道。
当他们转向另一山路时,随後赶到的人马不是慕靖楠等人,竟是秣喀及他的属下。“慕夫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却自闯。来人,给我拿下那个女的!”
纵使杨昆奋命抵抗,但仍寡不敌众,被秣喀的部下节节逼退至悬崖边。
秣喀趁危乱之际,出手掳获了程湘绿,而惊吓过度的倩珠,则当场昏死了过去。
“杀了那男的!”秣喀单手紧紧箝制住程湘绿的手腕。
弓箭手接获他的命令後,朝杨昆的方向猛射乱箭。杨昆不仅中箭。并在失神之际往山崖下跌落,发出悲惨的哀叫声。
“杨护卫!”程湘绿凄厉地叫唤,也唤不回他的性命了。
接著她以仇视的目光狠狠地瞪著秣喀,丝毫不屈服於他的粗蛮残暴之下。
“你很有胆识,慕夫人,只可惜你是个汉人女子,否则我可以纳你当我的妻妾。”他邪恶的目光打量著程湘绿的美丽容貌,手指并刮抚著她光滑的脸颊。
程湘绿朝他吐了口口水道:“呸!你休想动我一根寒毛!”
“哦?”他不以为忤,反倒嘲弄地贼笑道:“如果我没记错,几个月前,你是跟承庆那个狗王爷在一起,现在怎么又成了慕靖楠的夫人?”
“你的嘴巴放乾净一点,要杀要剐随便你,不必多说废话!”程湘绿嫌恶地撇开脸庞。
秣喀突然露出狰狞的表情。“想死,可没那么容易!你是我手中对付慕靖楠最好的王牌,等我收拾他之後,自然会轮到你。”
迎上他残暴的眼神,背部不由得毛骨悚然,此时程湘缘宁愿慕靖楠别来救地。
“放开她,秣喀!”声音由前方吼出。
乍见慕靖楠,程湘绿忍不住内心的冲动,对他呼喊出名字:“靖楠!”
秣喀倒是好整以暇地说:“慕靖楠,看来我太低估你了。你竟然冲出我的弓箭阵,却毫发无伤,真教人钦佩呀!”
“放开她,秣喀!既然这是我们的私人恩怨,那跟女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如果是个男子汉,立刻放了她。”虽是全身而退,但他的衣衫凌乱,显然刚刚的格斗相当激烈。
“哼!若不是你,我确实是蛮獠国最勇猛的武士。不过三年前的那决战役,你却夺走我最宝贵的男性能力,让我成了没有生育能力的男人。这笔帐就算随著父王对你们投降,也无法勾销的。”
三年前,慕靖楠带兵征讨作乱的蛮獠族人,当时领军对抗大唐军队的先锋便是蛮獠王之子秣喀。那次战役,大唐军队获得全盘的胜利,因此蛮獠王从此归顺大唐天子成为臣国;然而秣喀却在与慕靖楠的交战中,让他不慎刺中腹部伤及下方,因而从此丧失了生育的能力。
秣喀之所以在蛮獠臣服大唐之後,不顾父亲反对,屡次偷袭慕靖楠,就是为了报当年的失育之仇。
听他一说,慕靖楠恍然想起三年前的事,也才明白秣对他的仇恨所在;不过,他却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情,正气凛然地说:“那些曾被你蹂躏过的汉人女子,如果知道这件事,或许可以减轻她们身心所承受的伤痛。”
“慕靖楠,你!”秣喀的脸扭曲成恐怖的表情。“死到临头,你还嘴硬!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刀子厉害!”
他抽出一把短刀架在程湘绿的脖子上。“用剑刺进你三年前伤我的地方,否则这把利刀马上,就刺进她的喉咙。”
程湘绿惊愕地大叫:“不,不要!靖楠,你别管我的生死,你快逃!”
“罗嗦!”秣喀不悦地横睨她一眼,反转刀柄刺向她的手臂。
鲜血立即染红程湘绿的衣袖,她痛得脸色惨白、双唇颤抖。
“绿儿!”慕靖楠不敢上前迎救,怕秣喀残忍的刀子真会要了她的性命。
秣喀不耐烦地再威胁道:“慕靖楠,你究竟做不做?再犹豫,下次我的刀子可不是只刺你女人的手臂而已。”
“不要,求求你,靖楠!你不要傻得以为他会放过我,就算你真照他的话,他还是会杀了我的……”程湘绿声嘶力竭地说著。慕靖楠头一次有如此的无力感,眼看心爱的女人被掳,而他却无法营救。“秣喀,我答应你,但你一定要放了湘绿,否则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闻言,秣喀再得意不过地狂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的女人死。”
不!地不能让秣喀的诡计得逞,她不能成为慕靖楠的包袱,她宁愿自己死,也不要丈夫受这种屈辱,程湘绿心里头只有这个念头。
秣喀的狂笑是最好机会。
她心中念头一闪,接著以肩肘用力冲撞他的胸膛,秣喀完全没料到她会突如其来地挣脱,於是松了手,程湘绿正好趁此机会奔了出去。然而,秣喀的身边都是他的人,程湘绿除了往崖边跑以外,她已没有别的退路。
或许是上天注定她不能爱上不同朝代的男人,所以要她走上绝路。程湘绿边跑边洒著泪水,直到她的脚步停在崖边,才回眸凝望深爱她的男人。“靖楠,不要让他威胁你。只要我死了,你就不担心,也就能逃离这里。”
这次换成慕靖楠惊惶,他伸长手指试图阻止:“别跳,绿儿,我们不一定逃不出去。”
滂沱的泪水不断地涌出,程湘绿绝望地摇著头。“靖楠,我爱你!你要为我好好的活着,希望我们来世能再见面。”一心求死的程湘绿,脑中已是一片空白;她伤心绝望地走近悬崖,还差一步便是万丈峭壁了。
“不!”慕靖楠像发了疯似的拔剑冲过敌阵,而三名护卫也跟著冲锋陷阵。
“射箭、射箭!”就在同时,秣喀发出夺命的指令。
那一刻,程湘绿回了头;在她落崖之前,正好看见一只长箭射中慕靖楠的身体。
“绿儿。”纵使中箭,慕靖楠仍奋力往前一扑。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勾住了程湘绿的手腕;虽单手抓住崖边的树藤,但他的身子却抛出了崖顶。
记忆又重回程湘绿的脑中了!是的,从游轮落水前也是这个画面,林俊浩不顾一切地拉住她的手,想挽救她掉下去的命运。
“靖楠,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你……”垂在半空中,程湘绿没有半丝的恐惧,她只求慕靖楠能继续活在这世上。
“绿儿,你太傻了,我怎么可能让你死呢。”他低切地呼唤。
“靖楠,有你的爱,我已死而无憾……你快放开我,我不要你跟我一起坠落山崖……”程湘绿柔肠寸断,她洒著泪水央求道。
“我不放手的,绿儿,我一定要救你上来。”
语毕,慕靖楠突然松开抓住树藤的手,与程湘绿一同向崖下坠落。但在半空踩上崖壁枯树头的同时,他则双脚借住树头的力量反弹,将程湘绿往崖顶上一送,将她安然地推了回去;不过,他自己却在树头断裂之後,毫无支撑地往崖下坠去。
“靖楠!”程湘绿趴在崖上惊愕地尖叫。她眼睁睁地看他坠落山崖,身体消失在漆黑的河谷之中。
不要!这不是她要的结局,掉下去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慕靖楠!
尽管她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然而,慕靖楠确实已摔到山谷底下。
“哈!哈!慕靖楠,你终於死了,可让我等到这一天了!”秣喀邪恶的笑声在程湘绿的身旁响起。
程湘绿抬头鄙睨著站在她身旁的男人。“秣喀,纳命来!”
她鼓起力量往他身上冲撞,打算与他同归於尽。
秣喀没料到程湘绿又有惊人之举,在毫无防备下,他跟程湘绿一起从崖顶上坠落。
结束了!她的生命、爱情、奇遇,都结束了。程湘绿闭上眼睛,任由身体往下滑落。她能亲手为慕靖楠报仇,她已死而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