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色才亮。
华苾,摀着胸口、急促地喘着气。方才的梦是那样地真实清楚,直到现在她醒来了,脑子和眼前却仍可以记忆起这个令她又妒又痛的「梦」……
她梦见封澈,那个只能令她的感情埋藏在心的深处再深处,什么也不能说出口的男子──她梦见他和一个有着一双紫色眼睛、绝艳得天上人间仅见,但也邪魅得令人忍不住战栗的女子,两人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梦里,他对那邪艳女子温柔爱恋地笑着,而那样的笑容和神态,是她从未曾在他脸上见过,也是……她今生最大的渴望、令生无法实现的梦。
梦里,她就站在一旁看着封澈对着那女人展现无尽的宠溺,她嫉恨地多么想冲上前将两人拆开。而在梦里,她真的这样做了──然后,她醒来。
此时,华苾的呼息终于逐渐平稳下来。
她知道梦里那个得到封澈的心的邪艳女子是谁。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就是知道!
她是──夜氏鬼族的夜!
为什么她会作这个梦?甚至为什么她会梦见那妖女的清楚面貌模样?明明她不曾见过她……
可这时,华芯的心却又是一紧,凤目冷沉了下来。因为她又再次记起来了封澈对那关在他屋内妖女的特别态度,和她当有过的猜疑。
突然,一股急涌上来、交杂着各种情绪的痛楚使她忿怒了。
「来人哪!」她蓦地扬声唤人。
而就在此同时,一抹巧妙地隐藏在黑暗角落的乌影,彷佛已完成一件任务似的悄悄淡去,再消失。不过乌影在消失前遗落下一声疑真似幻、若有似无的阴笑,令得毫无防备的华芯立刻泛起一身寒颤,差点惊跳起来。
她敏感又骇惧地转向那声诡异声音出现的方向──
「太后娘娘!」这时,寝宫门打开,两名宫娥奔了进来。
什么也没看见,却是被宫娥突如其来的声音猛然吓到的华苾随即尖叫出声。
听到尖叫,两名宫娥更是不安地冲上前去。「太后娘娘!您怎么了?」她们慌恐万分地伏倒在太后的床前,全身直发抖仰望着正又惊又怒瞪住她们的娘娘。
华苾在一阵疑神疑鬼的受惊过程后,心头的怒火更盛了。
一定是她!一定就是她搞的鬼!
思及这几日在自己周遭发生类似几起这种无法解释、也令她惊吓不已的异象,华苾的预感在此时忽然强烈地直指出某个最有嫌疑的罪魅祸首──
夜!
封澈养的那个妖女!
「立刻去替本宫把封先生请来!」她下令了。
此时,天已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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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的禁园,因为帝王的无预警驾临而起了一些骚动。
看到没事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烨帝,平涯惊讶地由守着的屋子外跳了出来。
「王!您要找我师父吗?他一早就被太后娘娘宣过去了。」他赶忙先声明。
烨帝的身后只跟了个水雁。而水雁正朝平涯无奈暗示地摇摇头,指了指他身后的屋子。
可还没等平涯会意过来,烨帝已经爽飒飒地对他一笑,直言道:「本王知道!所以本王不是来找封先生的,本王这回来是为了屋子里那鬼族人!」
听了他的话而同时懂得水雁意思的平涯,毫不掩饰目瞪口呆的表情。
「难道王还想……」上回王和太后娘娘坚持要看夜宿,结果一时受惊不轻的事,后来他曾听水雁说过,没想到他们这王竟然还不死心,还想再被吓一次?
烨帝这时看来不但精神奕奕,还兴致勃勃的模样。他对平涯点头颔首:「放心!这回本王自信已做足了万全的心理准备,相信此次再进去和鬼族的夜会面,本王一定可以坚持到最后一刻!」信心满满。
上回他只差一点就可以见到传言中的鬼族人。不过就是因为只差那么一点,他的好奇心才会愈燃愈旺。其实他也非故意趁封澈不在时来,只是他这时刚好是要忙国事的空档前,所以他才顺势转过来再继续完成上次未竟的遗憾。
平涯猛摇着头:「不好!就算王真的想进去,我看最好还是等师父回来再说,否则出了事,我们这些小子再有九个头也不够您砍!」他的心思虽然没江海、水雁细密,不过这等程度的问题光他的脑袋就分析得出来了。他突然看向水雁。
水雁哪不知道他那表情十足的意思。她对他耸了耸肩:「别看我!王要做的事我也拦不住。」从那天起她已绝口不提任何有关黑暗界、鬼族这类对普通人而言的异事了,哪知道烨帝的好奇心依旧不减。就像上次一样,她能阻止得了吗?除非她不要命了!
「本王只想见见一直和我天朝为敌千百年的异族人,而封先生这里刚好有这么样一个人,难道本王有好奇心不是应该的吗?」皱了皱眉,烨帝身为帝王的威严气势便已迫人而出。
就连平涯这除了怕师父,平日几乎可谓天不怕地不怕的野小子,也难得震慑在烨帝气势下地下巴抖了抖。
呃……而且他说的也是有道理啦!
要是他平涯呢,哪管谁挡在前面,说不定老早就冲进去了。
还有,师父好像没有明确地下达禁止烨帝来「探视」夜宿的指示给他们……
「阿雁,妳觉得怎么样?」嗯,是个需要费脑力的难题,丢给水雁好了。
水雁根本一点也不想让夜宿被人当稀奇的异类般观赏──就算那人是当今号令天下的帝王也一样。不过无可奈何的是,这个号令天下的帝王,同时也是可以决定他们的脑袋还能不能继续留在脖子上的家伙。
哼!也行!就让他再进去被吓一次好啦!
水雁很巧妙地掩藏住自己的小坏心眼儿。
「反正王都这样坚持了,我们还能怎么样?」她潇洒地一甩头,率先往关着夜宿的屋子走去。「来吧!师父不在,我们也足以保护王的安全了,怕什么!」
抓了抓头,平涯也被说服了。于是──
屋内,寒气逼人、黑雾翻腾。
尽管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做好准备,可一踏进这跟上回情景没两样的诡异屋子里,烨帝仍是忍不住心颤了一下。他悄悄深吸了口气。
不过没想到,这吸进来的一口带着寒冽低温的空气,却令他不习惯地猛然一呛。
「咳……咳咳……咳咳咳……」接下来就是一阵难受的狂咳。
早习以为常的平涯、水雁两人吓了一跳。而正巧站在他身边的平涯立即自然反应地伸出手拍拍他的背。
「哎呀!忘了提醒您,这屋里的空气寻常人一下子受不了,您得慢慢适应一会儿。」平涯想到了症结,立刻叨念着。
「咳咳…….咳……我……咳……」烨帝仍一时说不出话来地继续干咳着,不过让平涯替他拍了拍之下,倒是已经渐渐顺气多了。
水雁则在一旁意料中地偷笑着。她没说的是,上回有师父暗中替他和太后的周身布下一层结界,所以他们才没机会感觉到真正属于黑暗界的气,而这回师父不在,他当然有得受了!
烨帝好不容易终于挨了那段不舒服,也不再咳了,他才有些醒悟地记起这其中的差异。
「可是……本王记得上回一进来还好好的……」他惊疑,莫非是屋里这鬼族人……
平涯和水雁仍未及回应他。就在这时,两人却同时地神情一凝,抬头盯住屋子的深处──那最黑暗、最寒冷的地方。
他们迅速互看了一眼,再防备地一下双双闪到烨帝身前。
「你们……」好不容易才适应屋里的空气和黑暗的烨帝,还以为自己眼花。再细神一看,发现这两人还真的像无影无踪的鬼一样地背对着他杵在自己前方,他不由有些纳闷。
可他不必再多说第三个字,他的疑惑立刻在下一剎得到了解答──
「你们把他带过来,是要让我杀吗?」幽幽地,彷佛是自地底下第十八层传上来的魅然气音,突如其来地回荡在这原来就很鬼气骇人的屋里。
「不行!」水雁和平涯很是异口同声地大叫。
他们也想不到这种情形会发生──夜宿醒了!
奇怪!白日一向就是她、鬼族休眠不活动的时间,怎么她现在──亮晃晃的大白天,竟然会醒过来?
他们两人原本就是有估算到这一点,所以才放心地让烨帝进来,他们哪想得到会有这意外出现?
「夜宿,妳妳妳……再乖乖躺回床上睡觉就好,妳妳妳……不好好睡觉,晚上怎么有精神跟师父继续拼命呢?哈哈……」平涯差点咬到舌头。就算他孬啦!虽然他现在早已不怕鬼,而且也明知夜便是小时那可爱的小甜儿,可是只要再一想到她是鬼中的鬼,他还是忍不住先有点气弱三分下去。
至于水雁,对于夜宿向来就仍残存着一份怜心,此时也只是怕她深不可测的力量会不会突然有机会冲破师父封住她的咒印和屋内的结界伤害了烨帝而已。
「夜宿……」她也想知道她为何会于大自然的法则下脱去常序。
「是……是鬼族人吗?」这时,被那恍如将人拉下万丈冰窖的声音晃出了神的烨帝,终于回过神,也从两人的话语、神态中立刻把人联结出。他的视线跟着两人调到一样的方向定点,即使那里仍是一团团黑蒙蒙、什么也看不见的迷雾。「妳……就是黑暗界夜氏鬼族的夜?」他的声音里刚开始还听得出一丝的兴奋和紊乱,可很快地,冷静的声调再次回来了。「妳识得本王?」
黑云继续翻滚,不过仍被局限在屋子那一半之内。
「……」黑云内,似笑似哭、忽高忽低的魔音忽然开始折磨他们的耳朵。
当然,水雁两人受得了,可从没听过这种简直要人命的穿脑声音的烨帝,忍不住双手摀住了耳朵想阻止它的侵扰,不过却没成功。才一会儿,他就感到脑子好像正被千吨重的巨石辗过般难受。
吐出一口气,平涯突地伸掌在满脸抽白的帝王额上拍下一记。
彷如暮鼓晨钟,随着他那一拍,烨帝的脑子内也「轰」似的一撞,接着只在下一瞬,他的脑子再次恢复了清朗,所有可怕的声响立刻如潮水般消褪得一乾二净。他清醒过来,眼前也似乎跟着豁然开明。
水雁和平涯的两张脸,就写满松了口气的神情并列在他面前。
「唉!忘了鬼族的魔音普通人可受不起……」平涯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嘀咕着。对他笑了笑,他立刻转过头去。
至于水雁一发现烨帝没事,确定她不会因为渎职被师父骂,她早就专心去面对那真不是开玩笑的夜宿。
只见,原来黑色邪雾笼罩的那一处范围,此时的黑雾已完全消散无踪。虽然愈靠近里面的地方看来仍显得阴暗幽森,不过至少,坐在床上的人影已隐约可见。
这时,就连烨帝也注意到发生的变化了。他随即立起身,阔步走近,用心向那人影看去。
平涯和江雁及时在他遇上封界的阻碍前挡住了他。
「王!您不能再过去了!」水雁发现到他直盯着前方那震撼不已的眼神和表情了。
烨帝已看清楚半卧在床上的鬼族的夜真面目了!天!原来传言中夜氏鬼族的异眸和美貌果然不假……
「天朝的帝王?」夜宿的紫眸悄悄闪过一丝深思邪恶的火花。她蓦地一笑,朝那仍呆望着她的烨帝现出一抹充满挑逗意味懒洋洋的笑。而在转瞬间,她原本斜卧在床上的身影已移到了那一道封印的界线前──也就是几乎近在他的眼前了。
烨帝的神情更是明显的惊艳与惊喜。
不过水雁、平涯两人可就不轻松了,夜宿突如其来地一接近,他们的心也跟着不由自主跳了一下,同时飞快地闪到烨帝的身前。
「夜宿,妳可别像昨晚一样乱来哦!」昨夜师父默不作声地带她出去,她竟和另一个狩猎人大战的事,水雁今早都听流云说了。她现在又看到夜宿这样的笑,不知道为什么,头皮突然有点发麻。
平涯的反应也是差不多。他简直比看到恶魔的笑还恐怖地浑身用力抖了一下。「我有不好的预感!我看我们还是赶快带王离开好了。」
对不住!冒犯帝王一下!平涯说做就做,他转身一把拉了烨帝的手就要走。
烨帝却是不动如山。彷佛被催眠了般,他眼神迷蒙地痴望夜宿那双紫魅的眸。
「来!你再靠近我一点……」纤指朝烨帝勾了勾,夜宿轻柔如丝绸般的声音蛊惑地向他召唤。
烨帝二话不说,立刻向前又跨出一步。
平涯、水雁两人大惊失色,赶忙一个抱住他的腰阻止,一个张开双臂横挡在前方。
「夜宿!妳想做什么?」水雁一边转回头去对着夜宿急问。显然他们忽视了她的声音和眼睛也足有勾魂摄魄的力量。
「杀他!」夜宿不吝对她微笑,回她。接着就在她惊骇的目光下,夜宿的一只手,竟毫无阻碍地穿过结界──并且还越过她,抓向了她身后的烨帝。
惊变──就在这眨眼之间发生。恐怕在场除了夜宿,没有人知道她能够破越封澈亲手布下的结界的秘密。
而她的人也跟着她的手,在下一剎移出了结界外,并且毫不停顿迟疑地抓向她的目标。不过,她遇上了障碍──
乍然惊醒,也反应不慢的水雁正挡住了她的来势。而同时,平涯也很有默契地将烨帝用力往后拉退,尽可能地远离风暴的范围。
屋内猛地笼上一片更深沉的黑,连带一阵冰寒的罡气狂烈地袭上三人。
没时间查明夜宿的脱出结界和似乎也已恢复的力量是怎么回事,水雁拼全力地阻止夜宿打向烨帝身上足够令他粉身碎骨的束风。
「夜宿!妳不能对他动手……师父……师父绝不允许妳这么做……」水雁勉强单独应付夜宿一记强过一记的力量,还得费力开口劝她。
她知道夜宿已背离黑暗界,那么她不是就该不再以杀天朝的帝王为目标了?所以她现在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要攻击他?
糟糕!情况快无法收拾了!
师父!快回来呀!
「水雁……」突然,夜宿贴近了她眼前,只暂时停下毫不留情的袭击力量。她以一种充满引诱的低吟声道:「我让你们的师父成王,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人如何?封澈他可以!只要让我杀了这个天朝帝王,封澈还有什么不能成王的资格?」在她的眼里,除了封澈,全天下的人都是蠢蛋。原来天朝的帝王就该死,现在他更有该死的理由了。
没想到夜宿竟如此打算──脑际轰然一震,水雁一阵惊悚,心脏差点就要跃出胸口──
「夜宿!妳……妳……」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成王?他们的师父?
老天爷!她从来不当想过这样的事──而她恐怕也无法想象他们这神人一样的师父成为万民朝拜的君王形象……
可让夜宿这意外地一撩拨,她竟也受到影响,不由自主地脑中出现一幅师父威仪天下的景象。
不过这一幕也才出现了一下,水雁随即像要甩开害人蛇蝎地忙不迭用力摇头。
「不行!不行!」她瞠直了眼,再次对夜宿严阵以待。「师父他从没这么想过!」她十分确定。依师父的能耐,要是他有这心,只怕天朝的帝位他早坐上了。
「喂喂!妳再继续乱来,师父会生气,妳不怕他到时候真把妳打得魂飞魄散吗?」护住烨帝已退到门口的平涯早将两人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的反应倒是直接,想也没想就先训她一顿。至于幻想师父当帝王?嗟!他的脑袋又不是坏去了。更何况天朝的正主儿还在这里呢!
夜宿冷哼一声,脚边突然涌现团团黑雾直腾窜向烨帝。
在黑暗中仍看得明白的水雁两人,立刻一个再向她封去、一个则迅速拉着烨帝退出了门。
可就在这时──
一抹突如其来从门外闪进的光影越过了烨帝、平涯,直接切向屋内。
一阵清风拂面,封澈已站在夜宿的身前,并且双手稳稳地握住她的肩。
肃杀的气氛立刻一转为平静。
平涯两人皆目瞪口呆,接着松了一口气地看着师父的适时现身。至于烨帝,则是神色讳莫高深地望向那两人之间的奇妙交集。
「对不起!王受惊了!」彷佛已借着这短促的时间安抚住了夜宿那邪戾躁动的气息情绪,封澈转过身,适巧地将她遮挡在他的身后,他对着烨帝摇首。「您别再想这里的事,让水雁、平涯先送您回去喝口水、怯怯惊。」
烨帝没反对。只是在临去前深深看了封澈的身后、那探出一双紫妖眼睛的夜宿一眼,便无言地让水雁两人护送着离开。
三人一走,封澈再次转回身面对着夜宿。不过他首先看了看四周,俊奇的脸庞出现了一抹讶然,接着他端凝住眼前的夜宿。
「我的结界,对妳没有用处了。」他半是了然,半是头疼。
经过了昨夜的风波,也让他的心终于完全将夜宿纳进──就是因此,由他的力量设下的结界才会将她视为与他同体。换言之,她能够自由来去他封下的结界,就如同他一样。至于他会头疼,当然是他又察觉出了另一个大问题──
他原本打在她体内封住她大部份力量的光印,此时竟让他感应不到;而她的体内,另一股他似霞相识的能量气息,却似乎正在逐渐苏醒,增强中……
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就在这十年后再初遇她没多久,他就一直感觉到在她身上有着另一种深藏着,却正蠢蠢欲动、令他无法忽视的力量。他有好几次虽然无意间察觉到了想再探究下去,不过却都失败。直到现在……
就连他也摸不透她体内这股力量究竟是正是邪?又从何而来?不过即使如此,他倒觉得总有种熟稔而怀念的莫名感应。
这就是他感到头疼的地方──他到底要不要再将她这力量封住?封,他怕那力量会为了抗拒他的印记而对她造成伤害;不封,这股力量到最后不知究竟会大到何种程度?依她的性情,她会怎么运用它,他可不敢想象下去。
所以……难哪!
夜宿若有所思地低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掌心,再扬起艳色的脸庞来,对着封澈高深莫测地微笑。
「你也知道,现在的我,也许可以再和你多打上几场。」她已感觉到自己体内隐隐要跃出的力量。虽然她还无法确实掌控到它,可她就是知道,只要她再等等、只要让她找到关键的钥匙,她就可以得到这股力量──这股她以前连自己也不知道的神秘力量。
拧拧眉,封澈认真地道:「我倒希望,我们没有再对战的一天。」
夜宿的紫眸微转。她将自己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上。「如果这是你的心愿,我会永远记住,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事,我绝不会用我的双手与你对战。」这是她为他所发的第一个誓言──也是她今生不会再为其它人而发的誓言。
两人的视线无言地交缠片刻,然后,封澈这才缓缓握下她抵住他心口的手。
「夜宿……那么妳再答应我一件事可好?」他微笑请求。
「只要你别又叫我不杀某个人都好!」心底因他而生的暖意虽然仍在泛滥,不过她的好情绪也只对他。
封澈不由轻笑出声。看到夜宿这冷情依旧、不为谁而变的邪放性子,他自刚才由太后处离开便低沉郁结至今的心情,竟不禁暂时舒解了开。
他一边朗朗笑着、一边充满柔情爱意地轻抚她漆黑如夜的长发。
「可若是我真说了,妳就算万般不愿意,到最后还是会答应我,对吗?」他这小甜儿──即使他仍在适应别再把对眼前艳美大姑娘的记忆和十年前那可爱小娃儿套在一起,那老让他有自己正在摧残幼苗的罪恶感,不过他怎能不想?又怎能不更因此而怜爱她呢?
唉!看来他真的会为了她,连黄泉都敢踩下去了!
夜宿仔细看着他的笑,有些享受着他的手滑顺在她发背上的亲昵感。
「在你开口前,也许我该先把在你身边一些我早想除掉的人除掉……」微瞇了瞇眼,她一点也不玩笑地低哼道。「可是看起来,你现在要我答应的却绝不是这种无趣的事。」出乎他意外地,她看破了他眼底的另有别意。
微怔,接着封澈俊颜上的笑容因她而更见耀眼愉快了。
「不愧是捉住了我的心的夜!」他诚真意挚地赞许她,然后,他的笑倏地一敛。
顿了一下,他才终于开口说出要说的:「其实这也不是一件还需要我提醒妳的事……我只是要妳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任何状况,保住妳自己的性命一定是要紧的。懂吗?」
夜宿睨他:「我怎会不懂?」她的紫眸乍地冷寒下来。「你的意思是,就算未来整个人间界、黑暗界会战死到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还是得继续活下去……那么你呢?那个时候你会在哪里?你就在地狱往上看着我吗?」
难道他还不知道她对他的喜爱,对他的独占心已经强烈到了何种地步?
她生要有他,死也要他陪!
为什么,他会突然要她答应这样的事?
莫非……
「夜宿,妳怎会想到那里去?」封澈惊讶地挑眉。
夜宿直视住他。「天朝的老太婆一早把你找去,是为了什么事?」她敏锐地嗅出两者之间的关联。
封澈当然知道她所谓的「老太婆」是谁。他不由一下苦笑,同时也赞叹她灵敏的反应。
「我要妳好好保护自己,是因为我知道现在除了像十方一样的狩猎人原本就视妳为敌,欲除之为后快外,就连妳的族人也不会放过妳。昨夜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他是有感而发。接下来他的眉峰一皱,又很快松开。他对她笑笑,拍拍她的肩:「至于太后娘娘,她找我不过是为了请教我一些百姓的事,妳有兴趣?」
夜宿的疑心可没这么轻易便解除。不过,她却只是略勾了勾朱艳的红唇。
「你要我答应这件事,可若是我,只怕要让你失望呢?」她的眸底闪着两簇幽亮奇异的火焰。
封澈瞬也不瞬地凝睇着她,心一动。他抬手,掌心贴触在她的额上。
柔和的、温暖的银白光芒自他的掌心绽出,也将她的额整个围绕住。
「那么,我就请妳,尽力别让我失望……」他柔缓如清风的嗓音,再加上他手中带着舒暖的淡光,彷佛在诱哄着她往沉眠里跌。
夜宿清艳一笑,接受了他的温暖力量。她闭上眼睛,往他的胸膛靠偎。
「好!为了你……为了你,我绝不认输!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提前断结我的生命,就算是他们说的命运、就算是他们说的『那一天』也不行……」无意间,她吐露出了某个秘密的隐约轮廓。
封澈下颚的肌肉一跳。他已敏感地由她的字里间捕捉到了某些不对劲。
「夜宿,妳说什么?」低头看向她闭着眸、安详平静的容颜,他却只觉得莫名地不安。「『他们』是谁?『命运』和『那一天』又是怎么回事?夜宿!」撤下掌心的光芒,他要她先张开眼睛来。
而夜宿,缓缓半睁的眸底绽出浅浅凉凉的笑意地看了他一眼,无言地,她再次闭上眼,没给他任何解答,她随即在他怀里陷入属于鬼族休养的深眠中。
封澈,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最后,他还是将她抱回床上安置好。
漫漫黑雾,很快将她与他完全和外界隔离开。
而屋外,艳阳正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