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凉的纤手轻抚着眼前的一切,她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可这一天却这般真实的降临了。
该感谢谁呢?
弘凉仰首瞧向唐瑶佳,眸中的感激是那么深、那么沉,隐隐的一层泪光浮现。
「傻丫头,妳可别哭,否则等会儿那新郎官来找我算帐,我可受不了。」唐瑶佳打趣道。
「他才不会呢!」弘凉带笑咕哝,原本心中的紧张已经因为唐瑶佳的打趣而消散了不少。
「不会才怪,妳可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日这小阁中天天晚上都有贵客来报到。」
「轰」地一声,弘凉的脸儿爆红,她不自在的转动着眼珠儿,就是不敢去瞧唐瑶佳眸中的那抹取笑。
「小姐……」
「咱们是姊妹,妳可别再来什么主子、丫鬟那套的。」
唐瑶佳落坐在弘凉的身畔,执起了她微微泛着凉意的手,紧握。
「不管怎样,我得谢谢妳。」
「别谢我,妳只要给我平平安安的拜完堂、成完亲,了了爹娘的一桩心愿,那就够了。」
这个要求对别的姑娘来说,或许简单的就像吃饭喝粥一般,可是对她来说,或许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想望。
能不能和心爱之人相守,还得靠老天爷的成全呵!
弘凉扯出一抹笑容,回握住唐瑶佳的手,说道:「如果我有幸能拜完堂,那么我将来还当小姐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鬟。」
「只怕妳的他舍不得啊!」唐瑶佳轻笑地揶揄。
堂堂一个大将军会容净他的爱妻当人家的丫鬟,这弘凉的想法也未必太过天真了吧!
「才不理他!」
弘凉浅浅的一笑,但当耳际的喜乐和鞭炮声响起,她的笑容也跟着沉凝了下来。
不由自主地她喃道:「或许,以后也不会有理他的机会了。」
「何必这么想,只要妳别忘了,妳可是有着唐家和上官家的护持。」唐瑶佳的话中明显另有玄机,但心情沉重的弘凉却压根没有察觉。
她只是忐忑不安地任由喜娘将红盖头罩上,然后再像个娃娃似的任由旁人簇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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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花轿,一待喜娘放下轿帘,她便轻掀红盖,然那妆点细致的脸上却完全没有丝毫的新嫁娘该有的喜气。
怎能笑得出来呢?
她很清楚的知道,今天不会这么顺利的过去。
现下的她等待的可是另一场胜负难料的腥风血雨。
她战战兢兢的等待着,可是随着花轿的摇晃,她等待的事一直没有发生。
难道……弘凉的心中骤升了一抹小小的希冀,可随即她头上的珠花便因她那猛然的摇头而频频作响。
一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被女婿活生生的折磨至死,只因为那个女婿比女儿能带给他更多财富权势的男人,怎么可能轻易放手呢?
若是他会放手,当初她也不用带着姊姊的希冀,拚死地逃了出来了。
她是不该奢求的!
弘凉的唇畔才泛起一抹苦笑,她端坐着的轿身便猛烈地摇晃着,耳边的喜乐也戛然而止。
算算路程,应该还不到将军府。
弘凉屏气凝神,心知该来的还是会来,该是彻底解决一切的时候了。
轿停了,一片嘈杂取代了喜悦声在她的耳畔轰然作响。
白皙的手轻掀轿帘,果不其然的见到了「他」,一个头发早已泛白,但双眸中的贪婪之色却不曾稍减的老人家。
「你终究还是来了?」弘凉望着他的眸子,没有一丝怯意,她弯身步出花轿,环视着那些被挟持的轿夫,心下一阵的不忍。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说服了上官临别亲自来迎娶新娘,她说那是她家乡的习俗,而他也点头应允。
「跟我回去!」威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也让她调回了目光直视着他。
「不可能!」
「妳该知道凭我的能力,要摧毁上官家和唐家是一件轻易的事。」威胁一向是是他惯用的伎俩,所以他用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没那么简单的。」弘凉摇了摇头,在这半个月以来,她凭借着唐瑶佳的倾力相助,不着痕迹的做了很多事,显然逐渐年老的他并没有发觉。
「放妳出来玩了三年,妳的胆子变大了?」那直接的拒绝,彻底的惹怒了慕容青,阴沉的眸子怒视着自己的女儿,斥道。
「这辈子要我回去,不可能!」彻底断了他的念头,弘凉斩钉截铁地开口,「自从姊姊死在我眼前的那一刻起,我就舍弃了慕容这个姓氏。」
「妳选择死?」慕容青咬着牙低问。
「我以为那日在街上,我已经将我的意念表达得很清楚了。」弘凉冷冷地说。褪去了惯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此刻的她看起来冷然的完全不似平常的弘凉。
「是吗?即使我摧毁了妳心爱的男人,妳也不在乎。」
女人嘛,拿什么威胁最好,当然是用她心爱的男人威胁,以前他对付她姊姊时,也是用这个方法的。
慕容青对这两个庶生的女儿,从来便没有什么慈爱之心,若非弘凉与生俱来就有一种经商的天份,能助他打造一个更加繁盛的慕容家,他不会这般委曲求全的同她说尽好话。
对于怨恨他的人,他通常一刀杀了,好斩草除根,免留祸患。
「现下的你,没有这种能力。」要不是做了周全的准备,她不会这样自若的站在这儿和他说话。
「慕容家权倾一方,连朝廷都要看我的脸色,妳想我要弄垮一个处在太平盛世的将军,是不是一件难事?」
「依然是权倾一方吗?」弘凉不禁扬起一抹冷笑,是太平安逸的日子过太久了吧,竟让向来精明锐利的他连那足以摧毁慕容家的危机都未嗅到。
「妳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心中的警觉心陡起,慕容青手一挥,他手底下的那些爪牙已经将弘凉团团围住。
「我很清楚,你为什么会这么急着要我回到慕容家。」
「你以为我非妳不可?」
「我没这么认为,但我若是你,我会放手,否则你的坚持只会加速慕容家的败亡罢了。」
虽然恨他残忍地对待自己的姊姊,但她也同样顾念着自己的身躯里流窜着的血夜有一半出自于他,所以她劝。
「妳以为凭妳能奈我何,就算有唐家替妳撑腰,但瞧在我眼底,那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更别说是上官临那个男人了,男人嘛,只要芊芊出马,还有不手到擒来的吗?」
面对他的骄傲,弘凉只是感叹的摇了摇头,看来是劝不醒了,既然这样,那么多说也无益。
她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说道:「如果我是你,就会立刻打道回府,或许慕容家还有一线生机,否则……我不会顾念任何情份,你该知道我的能力的。」
该还的,早就还光了,该说的,也早就说完了,她与他连陌路都不如,她不想再浪费任何时间。
似乎意识到她的坚定,慕容青也懒得再同她多说,直接朝着手下命令道:「把这个死丫头给我抓回去!」
反正只要人在他的手里,还怕没法子要她屈从吗?
执迷不悟!
弘凉摇了摇头,握着喜帕的手儿才要往半空中挥舞,一记冷冽低沉的声音已经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响起。
「谁敢动她?」随着这声沉喝,一道颀长的身影已自半空中落下。
看到他的出现,弘凉心下微微一惊,他来的速度太快,而且脸上对这件「意外」没有半点的惊讶,该不会……
「妳胆敢瞒着我?」冷冷地,上官临咬着牙对她低吼,那怒气是那么的直接而明显,让弘凉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懒得理会两入之间的暗潮汹涌,慕容青嚣张且得意地说道:「来得倒快,来了也好,至少让我省事些。」
「来人啊,杀了上官临,押走二小姐。」
他张口命令,然后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可是等了许久,身旁的那些手下却没有一丝的反应。
「反了吗?你们。」权倾一时的慕容青,哪能容忍这样的轻忽,他怒目而视,但那些平日唯命是从的爪牙矿依然不动如山。
「我娘子说的话你不信,她说你们慕容家要改朝换代,你的皇朝已经亡了,那就是真的亡了,你瞧你现在是不是连爪牙都驱使不动了?这人老了就要认老,否则可是会晚景凄凉的。」
紧紧地握着弘凉微微发冷地小手,上官临在那一记狠瞪之后,就小心翼翼地将地护在了身侧。
「这是不可能的!」向来呼风唤雨的慕容青哪里能轻易接受这样的结果,他抬脚想要踹动自己的手下,但是响应他的却是另一记清冽的嗓音——
「这世上没啥不可能的事!从今而后慕容家当家的是我慕容芊芊。」
随着这话一出,慕容青惊愕的抬眼,一双苍迈的眸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她……怎会……
像是要印证自己的话一般,慕容芊芊的手一挥,那些围在弘凉和上官临身侧的黑衣人,就全都散去。
谁才是慕容家当家的主子,已经昭然若揭。
「你老了,该休养生息了。」依然是那抹冷笑,即使是面对着自己的爹,慕容芊芊的态度也没热络几分。
「妳……怎么可以……」意识到自己被背叛,慕容青原本气焰腾腾的身形似乎在转瞬间萎靡了不少。
「如果你都可以眼睁睁的瞧着自己的女儿死在你的眼前,甚至毫不手软的对另一个女儿下达必杀令,那么我又有什么不能做的。」
她的话宣告着她的冷血承袭于他,甚至只会青出于蓝,而不会有丝毫的逊色。
「妳……」
还不等慕容青的话说完,慕容芊芊就又先一步地开口,「如果要我眼睁睁地看着慕容家因为你对弘凉的执念而毁坏,我不如取你而代之,至少这样慕容家还有喘息的机会。」
「芊芊,妳别听这丫头胡说,她饶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毁去慕客家的。」
「是吗?」对于爹亲的说法,慕容芊芊颇是不以为然的反驳着,「你知道吗?光是这短短的半句月,弘凉已经为上官家和唐家蚕食了多少慕容家的生意。」
「我……」慕容青被质问的哑口,因为他是真的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异样。
「你老了,该享清福了。」慕容芊芊一句话,再度让慕容青的脸色泛起了死白,但他知道自己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
因为上官临捍卫弘凉的态度是如此的坚定,至于那个曾经差点死在他手下的女儿,望着他的眼神却较之陌生人还不如。
他……佝凄的身躯晃了晃,颓然跌坐,一生的风光,竟落得如此的下场。
「走了!」
没有兴趣再多瞧一眼慕容家那教人不齿的权力更迭,上官临用着毫不温柔的手劲扯着弘凉,几乎是用拖的将她给拖了走。
「等……等一下……」充份意识到他的怒气,弘凉忍不地瑟缩的想要阻止,但上官临此时此刻的意志,却不容许她撼动半分。
「喂!」用说的没用,逼不得已的弘凉只好用吼的。「你等等行吗?」
「不行!」上官临紧握着她的手,把她扯上了轿。「现在什么事都别说,我们要成亲。」
不赶快压着她去成亲,他很怕自己会失手掐死这个恣意妄为的女人。
「是你说服了她?」弘凉还是不敢相信,一切竟然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轻易。
「不然呢?」上官临气呼呼地反问。
要不是他打从一开始就觉得事情不对劲,再加上唐瑶佳的通风报信,他才能暗中护持,她永远不会晓得,这半个月来,他是怎样的战战兢兢。
「所以……」
「没有任何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成亲。」上官临松手放下了轿帘,挥手示意轿夫起轿。
他决定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纳为已有。
要是再这么任由她胡搞瞎缠下去,只怕他的寿命会硬生生地少了三十年。
透着轿帘,弘凉的眸子透着水光,她低声轻问:「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世?其实我只是一个没人要的庶出之女,甚至对我爹而言,我只是个能替他赚钱的人。」
「我管妳对他而言是什么,我只知妳对我而言是宝。」他粗声粗气地说着,可这话却比任何温言软语更教弘凉动心。
「我的命是我姊拚死换来的,其实该活下来的不是我。」她又哽咽地说道。
「我明儿个去替妳姊造个大坟。」上官临心存感激的许诺,心中忍不住私心地想,还好当初死的不是弘凉。
「我……」
「妳别再我啊妳的,现在妳给我闭嘴,咱们先成亲再说。」已经有过两次差点失去她的经验,上官临发誓不想再尝一次那种滋味儿,所以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听,只想用最快的速度压她去拜堂。
可要是弘凉能那么听话,那么她便不是弘凉了。
她的嘴没闭,依然故我的说道:「我……其实……」
「叫妳闭嘴啦……」轿帘猛地被上官临不耐烦的掀开,可是当弘凉的话窜入了他的耳中,原本的低吼就跟着卡在了他的喉间。
这个该死的女人,总是不按牌理出牌,她怎么可以……在他这么生气的时候说出这句话。
该死地……该死地……
上官临嘴里低咒着,却仍不敌听见那话时的激动,他气急败坏的倾身,精准无比的衔住了弘凉那红艳艳的菱唇儿。
将她口中的爱封在了彼此的口中,在这一刻,他很肯定的是,不只是她,其实他也早就爱上了吧!
辗转缠绵的热吻中,上官临最后索性翻身上了轿,将她密密实实的搂进了怀中。
在她入怀的那一刻,他知道这辈子要他对这鬼灵精怪的丫头放手,那是再也不可能的了。
他的弘凉……小红娘呵!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