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爷竟然对我们摆出这等阵仗,岂不是存心要刁难我们的吗?看来这趟咱们是谈不拢了。」乐清平冷眼扫了一圈把这大厅围得水泄不通的一千打手,眼尾极其冷静地给「贼窟」的同伴使个眼色。
「咱们谈不拢的只是价钱,买卖的情义可是一滴也没少,乐姑娘就爽快地翻个小手吧!这『宇波心经』肯花大钱去收藏的人可不多,我给的价钱已经是同好里最高的了。
「你们『贼窟』做的又是无本生意,只要有客人指定,用抢、用偷,甚至用骗的,你们都能拿到指定的货,对价钱又何必太计较。」外表肥教的季老爷脸上两只斤斤计较的老鼠眼,被肥肉挤得只剩两条缝。
「季老爷是不是喝多了酒,竟然讲了这么多废话?不过您佬既然要讲,我们做晚辈就乖乖的听,只是听来听去就是没听到事实真相,怪教人疑惑的,对吧?」乐清平投给同伴一个「又来了」的表情,再继续说:「这『宇波心经』当初可是季老爷跟我们下的订单,当初价钱要是没谈拢的话,我们窟里的小贼是不会动手寻宝的。
「而报酬分两期付,这也是行规,怎么可以趁我们把宝物拿到您面前了,才来要求重新议价?这不合规矩。」她摇摇头,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这规矩下就是人订的吗?听说乐姑娘的手段一向圆融,怎么今日就这般不知变通呢?」肥脸很嚣张地给一干打手下指令,杀气又更逼近一步。
「哼!季老爷恐怕是消息有误,谁都知道窟里的人物就属我这一号最不屑圆融那一套,所以,指望我变通是没有可能的事。」
这么硬的话一出来,厅内杀气又腾上一重,而乐清平就好像瞎了眼一样,照说她的,「变通是没有,要变把戏的话,本姑娘倒愿意试试。」
「变把戏?」季老爷肥满的圆脸被打折的眉头沁出油光。
「就是这三个字,反正第二笔款子已经拿不到了,照行规,第一笔款子我们也没义务归还,那这宝……」亮出铁木盒内珍藏的心经。「于情于理,我们『贼窟』是有权转卖出去的,不过,通常遇到这种不上不下的情况时,我们喜欢用另一种方武来解决。」
一知道他们不会把心经转卖出去,季老爷还以为赢了谈判,肥脸笑得完全看不到眼缝。
「震北,老规矩。」乐清平唤了身边的同伴。
当乐清平身边这个长得很像石头,脸色更是硬得跟石头有得比的男人应声伸出一只蒲扇大掌时,所有人都还搞不清这两人在变什么把戏,直到那只掌忽地由肉色变成赭红色,并且发出能让空气都融化的热度时,这才晓得两人变的是超水准的把戏。
等到原本被乐清平拿在手上搧风的心经,即将香消玉殒于那只热情如火的大掌时--
「喂,妳这女人想做什么?!等……等一下……住手!有话好商量啊!」
「怎么好意思再浪费季老爷的时间呢?」
「傻姑娘说什么傻话!我今天就只见妳这么一位贵客,时间全是妳的,看妳等一不要到我旗下哪个产业逛,我都奉陪!」
「季老爷处事作风果然比我这傻姑娘圆融得多了,就不知接下来会是怎么的变通法?」
「给钱!当初议好的价……」季老爷已是满头大汗。
傻姑娘打断他,「不太好吧!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此一时……彼一时也。」
嘿嘿,换她斜眼看人了。
「那就……请乐姑娘开个价吧!」季老爷圆脸咬紧牙关。
「好说,首先,季老爷不觉得这厅里好像挤了一点吗?」空气好像不太流通呢!
「你们全都给我退下!」
马上净空,大厅突然空旷得像大殿。
「再来,这茶也冷了,超想念我家老三的神农茶,不过,听说真正的茶中极品当是南方茶后--百花茶,听说是用上百种名花花瓣精挑细选、烘焙而成……」垂涎啊!
「奉茶!把我珍藏的百花茶全都拿来!」
季府的手下手脚果然麻利,没过多久就把好茶捧了上来,而本来一脸菜色等着让乐清平割肉放血的季老爷,则是趁那手下退开前,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暗示,却不知两位贵客就等着他的表演。
乐清平和同伴交换了个眼神,心知精采的要来了。
小震北,你说我要不要再继续玩下去?她的眼神有点小怕。
如果我的意见妳会听的话,我会叫妳马上收手。震北硬是不上当。
我当煞会听啊!等我玩过瘾之后,一定听。乐清平也不想压抑自己。
小心没命走出季府,别看这肥猪眼睛小,其实鬼得很。抽到跟这女人同出任务的签,震北早有陪死的决心。
小震北,想不到你也是毒舌派的,等一下若有状况,由你带心经走。她贼笑。
那妳呢?妳要留在这边做客?他不信。
当然不,由你拿着心经引开他们,我一个弱女子逃起来才轻松。她坦白让他知。
「这果真是香啊!只不过,喝茶总要配个茶点什么的,对这种事我家老三就很讲究了,硬说茶香要再配上上好熏香,才算是懂得人生。」懂了吗?
财大气粗的季老爷果真很懂,马上命人送来一堆享受人生的东西,宫廷小点、南方各式小吃,再加上龙涎熏香阵阵飘散,整个大厅的排场可比皇室招待国宾。
「看来乐姑娘也是懂得享受的人,幸好敝府内长年网罗了南方最红的戏班子,就连全朝第一名琴手也被老夫签了下来,乐姑娘听完曲,可要评个分给点意见。」
「评分?震北你会吗?」她挑眉问。
「不会。」俗人一枚,根本听不懂。
「刚好我也不会,那不如就请他们别卖弄了,还是拿出真本事来大家见招拆招吧!季老爷子。」乐清平明目张胆地取笑。
「哼!妳也知道这些不是普通的戏班子?他们可是我重金聘来的顶级杀手,加上那熏香被我掺了迷香,你们是赢不了的,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你听到了吗?有迷香耶!」她转头问震北。
「问题不大,只是让我们的功力减弱一半。」他冷道。
「那样还不大?!」
「对付这些足够了。」
季老爷再也忍不住气,肥手一挥,所有杀手全冲上前。「看你们两个还能狂妄多久。」
乐清平和震北在杀手攻上来的同时,已飞身破出屋顶,两人站在屋顶上等着里边的人冲出来。
「季老爷真的对我们『贼窟』打听得不够详细,我们窟里还有另一条规矩,有鉴于我们都是对赚钱非常执着的怪胎,所以,对第一次交易失败的客户,我们还是秉持诚意,很愿意再给第二次机会,而很不幸的,季老爷刚才已经把那次机会浪费掉了,所以……」
乐清平当着下面一群专心听讲的观众面前,把「宇波心经」递给震北,然后就听到屋顶下季老爷的哀号声,「不要啊……笨蛋!那东西价值连城啊!毁了……毁了……」
「真漂亮。」乐清平欣赏着一页页着了火的心经飘在夜空中。
啧!真是美呆了,季老鬼的表情也很美。
「可恶!杀了他们!」肥脸暴怒。
反正这一架是避免不了的,乐清平和震北也没打算不战而逃,想早点回客栈休息就得认真打,还好这几个杀手虽然身手不错,她也知道全身而退绝对没问题,直到--
两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蒙面人,突然加入战局,改变了一切!
这两人一出现,就像鬼影一样紧紧锁定乐清平,其中一个一上来就毫无顾忌地见人就杀,身手俐落狠劲十足,没几下就把那几个围攻她的杀手清理完毕。
而另一个所做的又完全相反,他一上来就在乐清平尚分不出敌我并且分身乏卫之际,近身打了她一记,还好有震北这个强力支援,才没让她出糗。
「还好吗?」震北撑着她。
「退。」再不退,她就要吐血了。
不管这两个黑衣人是谁,也不管她到底被盯了多久,最重要的是今晚的任务已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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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真的想不出打妳的是谁?」
「很抱歉,等你在『贼窟』混到和我一样的年资之后,你就会知道记仇人的名字是一件多费心的事。」因为实在是太多了。
「那怎么办?」小震北刚入窟半年,还很嫩喔!
「唉!请你别用看扫把的眼神看我,反正任务也算结束了,就让我在此休息一晚,你先回去做报告吧!」
「妳一个人没问题?」震北有点担心。
「问题不大,看来这南方不是你的风水宝地,即使是你,也震不住这边的妖魔,早知道我就该等到北方有生意时,才选你当搭档。」扼腕。
「不是抽签的吗?」他闻言感到一阵错愕。
「你还不知道窟里有多少女人为了能和小震北单独出任务,出了多高的价码贿赂做签的老家伙。」她贼笑。
「我不相信妳会出钱买我的签,妳不是钱母吗?」他死也不信。
「这是投资,你的石头脑袋是不会明白的,反正你只要记住,回程的旅店我全都订好了,你就照着预定的日期按时去住,包你每晚都有不一样的艳福可享。」
「妳……」不敢相信这女人竟敢逼他接客!
「别太兴奋,要好好接待她们喔!她们付出的银子还满高昂的,别让我太难做人。」
本来是很想关心她的,但,震北相信眼前这个女人即使在狼群中肯定也可以活得很好,搞不好还会卖起人肉也不一定,这叫祸害遗千年。「那妳自个儿小心点。」
唉!真是个外表冷硬内心火热的极品野男人!
难怪姊妹们这般趋之若骛,和那种阴沉冷酷,连笑起来都会阴风阵阵的酷男比起来,还是野男人比较可爱。
说到酷男,她就想到一处专门出产酷男的地方--九幽宫。
心中隐隐有着不太妙的预感,刚才那一击,因为近在眼前,所以她看得一清二楚,那个击中她胸口的乌乌沉沉的东西,若没猜错的话,那东西她曾在某个地方见过,那是一把墨黑的尺,戒尺。
可能吗?
半年前她被老家伙扛回「贼窟」后不久,江湖上曾有传闻九幽宫宫主已逝的消息;但也有不一样的传闻,像是九幽宫重选五太长老,或是九幽宫宫主四处云游四海寻找资质佳的徒弟……什么都有。
不过,她似乎一直深信滕翼真的死了,要不然,他早找上门了。
可,如果他没死呢?
他怎么没有到处找他的清平呢?是很气她?气到再也不想见到她?还是笨得不知到哪找?或是那两个护法把他关禁闭了?
唉……胸口闷痛得难受,她的伤比想象中的严重,要想早点回去就得勤劳点,静心调息吧……
只可惜,今晚好像注定了跟宁静无缘。
当乐清平好不容易收复心神,运功调息晋入最后阶段,耳边似乎听到隔壁酒楼有人拨弄琴弦之声。
琴声悠悠地传来,又像是近在这客栈内,让人忍不住想把曲子听个仔细。
败家子中的小九是爱好乐器之人,她自然也听多了乐曲,知道这曲子名「高山流水」,随着琴音的清灵幽雅,乐清平顿觉心旷神恰,彷佛亲身体验到高山之幽邈和流水之欢畅。
一曲将毕,琴风又转,竟是一段段的诗经,只是每一段均能产生令人难以抗拒的情绪。
前半段让人觉得郁郁不乐,气机阻滞,到了中段又使人心情转为悲凉,险些潸然泪下;及至后半段,更令人愁肠百结,千思不解。
琴曲未到尽头,乐清平已感到一阵气血翻涌,猛地呕出了一口血,唉!今晚算是前功尽弃了。
抹去嘴角的血渍,她带着无奈自嘲地笑道:「是我太大意了,这么美的琴音、独一无二的指法,美妙之处,有如天籁;凶险处,却又能索命的琴艺,天下间再无其他可比的了。」
「虽是谬赞,却也差之不远。」门外有人回应。
「原来这九幽仙曲并不局限在固定的曲子内,只要熟知指法和琴诀,任何仙曲都可成为勾魂曲。」害她一时失察,着了道。
「乐姑娘说得一点也不差。」
「这,清平可有点担心了,仙曲这般出乎人意料的厉害,若是盘丝也有如斯的活力,不仅琴弦能盘出千重丝,连乌发都可绕出万重云的话,难怪魔尊之名会套在历代的九幽宫主身上,也难怪……」
「呵呵……」门外的轻笑声打断了乐清平的揣测,也算是回答了她的疑问。
「难怪宫主的命会这样硬。」像九命怪猫一样。
被她害了几次都害不死,而此刻又能弹出这般有杀伤力的九幽仙曲,这只意味了一件事!
这个滕翼就是那个没有遗失掉任何记忆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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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许久不见了,为何不出来让我看看?」怪想念的。
「这能怪我吗?刚才那美妙的琴音把我本来就不太好的身子伤得更加严重了,现在正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着,宫主若是不信,大可进来瞧瞧。」哀叹。
「清平这是邀请?」挺大胆的。
「宫主是来探病的,总要让你看到病人吧!还是宫主比我这姑娘家有更多的顾忌?」纳闷。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
话一落,一道人影像鬼魅般从房门窜了进来,却让乐清平几个鞭子给打了出去。
「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外面的人漫哼。
「你放进来的又是哪条狗?」她也不甘示弱的跟着哼。
「总要让人探探路的,清平身子不太好,在下的身子更是破烂不堪,加上身边小人不断,防着点总是对的。」
那现在怎么办?他不进来,她又不出去,耗着吗?
「既然如此,那就不送了。」里面的人是缩定了。
「别急,我还有很多可以探路的人手,加上今晚月色凄迷,隔壁酒楼的百花酿算得上是极品,趁着难得的机会来个月下饮酒,也算能自得其乐。」
这一次,闯进来的人还真不少,并且各个都是高手,被打出去的马上又有人补进来,乐清平身上带伤,早就是强弩之末,不多久的工夫就弃守「龟」房,心不甘、情不愿地翻出门外,一落到客栈中庭,即见到那正在月下饮酒访客。
再看看他既有椅可坐,还有小几可靠,身前摆了把木琴随时都能拨弄几下,摆明了正在享受戏弄她的乐趣,教她差点气得吐血。
「宫主别来无恙,摆这样大的阵仗怪吓人的。」光是一眼,她就知道今晚走不了了,因为,整个客栈已被九幽宫包围住。
「放心,我暂时还舍不得吓死清平。咦?清平的脸色不太好。」明知故问。
「没办法,今年犯太岁,小人特别多。」
「这样算来,我们算是同病相怜,是否应该为此干一杯?」他递上一杯酒。
「有何不可?」长鞭一挥,打下他的酒杯。
「这是否叫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清平今晚就是不打算沾酒。」还摆出一脸「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
不过,这边的访客倒是一点都不受影响,笑得比她更唯我独尊。「那么,妳的意思就是不介意沾点血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