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已经在里头五天了。
当日红儿等人送白莲回来时,白仑不但不予施救,还立刻将白莲关入寒洞,急得红黄绿三女在门外嚎啕大哭,五大护法和万天群知晓后,几度求情仍无用。
白仑知道白莲寒毒反扑体内,形同身受天神阴脉神功的攻击,三日之内,若不以本门解药和心法相救,势难活命。
连续三天,白仑每日亲到寒洞,威逼白莲道:“我要你立誓杀了游家父子,再与为父联手,以本门神功杀遍江湖。否则,休想得到解药。”
白莲在凄冷的寒洞中,一面忍受冰凉刺骨的冷气,一面忍受情爱痴缠的苦楚,她不愿再造孽,总是以微弱的声音回答道:“女儿不能。”
白仑冷笑道:“好,那你就乖乖等死吧!”
死又何妨?若得父亲相救,以后更要过着腥风血雨的日子,而游平的虚情假意,更让她心灰意冷,再活下去,只有痛苦。
白仑原想叫白莲死心塌地服从他,不料她不顾性命,仍然心向外人,他多年来的苦心栽培付之一炬,尤难以忍受她的背叛,不由得老羞成怒,“好,你要死,就让你如愿。”
谁知过了三日,白莲并没有就此死去,原来她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每当她陷入寒毒侵袭时,耳边就会响起游平的反制寒功口诀,迷糊混沌中,她脑中一再念过口诀,身上的寒气也照着运行,竟把寒气稍稍压下。
白仑见白莲不死,大感惊讶,不待五大护法查明,自己率先宣布白莲的罪状:勾结异类,迎敌入山,多次抗命!危害本教,罪当诛杀。
五大护法已极力说情,并为白莲辩解,但只换来白仑冷冷的驳斥。
“看在大小姐为本教的贡献,又是未来的教主继任人,恳求教主饶恕大小姐一命。”王风影为白莲请命。
白仑还是只有冷笑,“我还在位,哪来的下任教主?”
众人已无力再挽救白莲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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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是公开审判白莲,并且处以死刑之日。
天神教弟子搭起神坛,灯火通明。教主白仑、五大护法、十支分坛坛主,以及所有教众弟子皆齐集于练武场,个个表情凝重,每个人皆注目于台上神情疲惫的白莲。
火把森然跳动,白仑又将白莲的罪状讲了一遍,大声宣布:“本教叛徒白莲罪证确凿,处以死刑。”
此语一出,众弟子震慑不已,因为他们不敢相信教主竟会处死爱女,但是没有人敢说话,更没有人敢动弹。
这时台上的王风影跪下道:“教主,属下求教主开恩。”其余护法和坛主也陆续跪下道:“求教主开恩,饶大小姐不死。”
白仑怒道:“谁再求情,谁就是叛逆,一起处死!”
王风影闻言,从地上一跃而起,“涮”地拔出弯刀,“白仑,虎毒不食子,你连唯一的女儿也杀,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白仑不为所动,露出诡谲的笑容道:“好,另一个叛逆出现了,王风影,我终于明白,你就是我多年来要找的那名奸夫!”
王风影紧握弯刀,额头冒出冷汗,眼睛仍恶狠狠地盯着白仑道:“当年,若荷与我两情相悦,是你横刀夺爱,逼她为妻。谁知你娶若荷不是爱她,是要她陪你练阴脉神功,短短七年,就让她香消玉殒。这些我都忍下来了,但现在你竟丧尽天良,不顾女儿的幸福,在她尚未婚嫁前,就逼她练功,现在利用不成,还要亲手杀害你的女儿,”
白仑冷峻地道:“是你的女儿吧!王风影。”
白仑的话又带给全场震撼,白莲更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王风影手中弯刀砍出。“白仑,别胡说,大小姐可是若荷婚后十月产下的。”
白仑轻巧地闪过这一刀,“为了练阳脉神功,我跟若荷只有当过一夜夫妻,这么巧,就有了莲儿,时间上算来似乎不太对。”说时,手上又呼呼拍出两掌,王风影急速跳开,掌风扫倒一名无辜的弟子,而台下其余的弟子则是纷纷走避。
白仑急急下令道:“天门、山门护法,快帮本座拿下王风影。”
天门冯护法和山门简护法得令,立刻挡住王风影的去路,各自亮出武器准备厮杀,刀剑声起,台上洒落斑斑血迹。
白莲两眼无神,一步步后退,喃喃自语道:“不要啊!不要啊!”
刚过元宵不久的正月天,地上冰雪尚未融化,此时在暗夜天际响起几声闷雷,轰隆轰隆不绝于耳,更教众人浮动不安。
白仑走近白莲,仍是满脸狞笑道:“杂种,今天就让你去见你的淫妇亲娘!”他摆起架式,准备让弟子见识他日前练就的第五层阳脉神功。
趁着混乱,一排弟子脱离位置,齐站台下,白仑正要怒斥,就听到万天群一声:“放!”
百余枚寒蟾毒箭由弟子袖中激射而出,银亮的光芒全往白仑身上刺去。
纵使白仑武功高强,立即以强劲的掌风倒送回去,但因距离太近,一时走避不及,五六枚较快的毒箭已钉上白仑的前胸,同时,五名弟子亦被倒射的毒箭所伤。
白仑快速地拔去毒箭,以内功逼出毒血,身上数个箭孔,溢出由暗褐转艳红的鲜血,煞是吓人。这时,海门护法、人门护法,以及万天群,手持刀剑,团团围住白仑,而练武场的弟子也因所属支坛不同,各自齐聚一起,虎视眈眈看着敌方。
“反了,你们一个个反了!”白仑指着万天群道:“我一心栽培你,又将莲儿许配给你,你今日竟来反我。”
万天群道:“教主,对不起,你要杀表妹,我只好出此下策。”
“你的未婚妻和游平偷情,你还要救她?我看是你害怕不能当上教主的夫君,辅佐教主,甚至取而代之吧!”白仑讽刺他。
一语说中万天群的心事,他率先出剑道:“是除掉你这个残暴不讲理的教主!”
自他知道白仑欲处死白莲后,为恐经营许久的地位功亏一篑,遂暗中连络平日与白莲较为亲近的王风影,再结合素来与天门、山门不合的海门、人门护法,一举在今夜起事,名为罢黜教主,实则为巩固个人地位,却没想到扯出一段白莲的生父之谜。
白仑出招,掌风凌厉,奇寒无比,叫道:“就凭你们几个阳脉神功练不到第一层的角色,也敢跟我比划?”
台上打成一团,台下弟子也大打出手,一向纪律良好的天神教,今夜却变成了你杀我砍的阿鼻地狱。
白莲气虚体弱,也不知被何人的剑气扫到,跌落台下,她趴在地上,脸庞沾着泥土屑,一身白衫亦污秽破败,身上多处伤口隐隐作痛,但她已经毫无知觉。
老天似乎在为天神教的倾覆而难过,倾盆大雨落到天神峰上,落到疯狂厮杀、争权夺利的人们身上,也落在不知为何而战的年轻弟子头上。
大雨淋灭火把的亮光,有的弟子被雨水浇醒,乘机摸黑离开,再也不做权力斗争下的无谓牺牲品。
但是台上依旧刀光剑影,掌风如电。白莲浑身湿透,看着雨水带着血水,由平台涓流至化成水洼的泥雪地中,内心也跟着淌血。
突然,一个人重摔在白莲身边,溅起一滩泥水,白莲抬起头来,见到王风影想要挣扎爬起,却是力不从心,而随后跃下的天门护法已一剑刺入王风影心口……
白莲颤声喊道:“王护法……”
王风影神色凄迷地望向白莲,右手向她伸去,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他的眼前浮现出若荷年轻而幽怨的脸庞,那是她新婚一个月后,他们趁着白仑初一闭关练功时,两人最后一次在溪畔缱绻,诉不尽的悲苦、爱恋、无奈,皆随溪水东流,滔滔汇入无边无际的苦海。
白莲用力攫住王风影的右手,一如幼年时喊着他:“王叔叔,王叔叔……”
王风影微笑看着白莲,喃喃道:“若荷,若荷。”他的微笑就僵在漫天大雨中。
白莲的手松了,心也凉了,耳边天门护法说着:“大小姐,教主之命难违,就此得罪了。”他拔出王风影心口的长剑,转瞬间就要往白莲刺下。
白莲早已用尽气力,心力交瘁。罢了!罢了!尘世已无可留恋,天地茫茫,再无去路,她眼前一片朦胧水雾,再也看不清世情。白莲泪眼模糊,神志逐渐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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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几经挣扎,生死浮沉,再睁开眼时,白莲恍若隔世,一时无法想起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她挪动一下手脚,这才发现左手被一双温热的手掌握着,她一惊,想抽回左手,却惊醒了趴在床沿的游平。
一见满脸胡子的游平,所有的前尘往事立刻涌上心头,白莲挣扎着想要坐起。
见白莲醒来,游平连忙上前扶着她的肩道:“菱儿,你终于醒了,躺着休息,不要起来。”
白莲依然内力虚脱,使不出力气挣脱游平,想要开口,却是唇干舌燥。她只好别过头,然而心头酸楚,眼泪还是不听使唤地掉下来。
游平见状心痛地道:“菱儿,不要难过,事情都过去了。对不起,害你受苦了。”他轻轻擦拭白莲的泪水,又说:“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但是菱儿,你一定要相信我,如今我也离开家门,因为我想和你过一辈子啊!”
白莲瞧着灰白斑驳的墙壁,泪水早已沾湿枕头,她哽咽道:“你骗我,你一直在欺骗我,你杀了我吧!”她身子轻颤,突然胸口一痛,便呕地吐出一口鲜血。
游平大惊,立刻扶起白莲,左手撑住她软绵绵的躯体,右手快速地点过几个穴道,再将真气灌注白莲体内。
好一会儿,白莲才虚弱地道:“不要再送内力了,反正我也是一死……”
“平哥不会让菱儿死的。”游平双手一拍,输送更多的真气给白莲,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游平方才汗涔涔地扶着白莲卧下,凝视着她说:“菱儿,我从来没有欺骗你,我们还要一起过下半辈子。”
白莲静默不语,泪水滑下脸庞。突然间她又急着坐起身,“天神教呢?我怎么会在这里?”
游平扶住白莲,缓缓道出事情原委。
“那夜我混在天神教弟子中,目睹天神教内斗,死伤惨重,我趁着混乱杀出重围,刺伤天门护法,就急急背你下山,争战结果如何,我也不知道。”
白莲两眼发直,愣愣坐着。
游平轻握她的手道:“反正天神峰已无可留恋了。”
白莲又哭道:“那我爹到底是谁?谁来告诉我?”
游平紧紧地抱住白莲。“不要再想了,这世上已经没有答案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游平的妻子菱儿,一个拥有善良纯真本性的好姑娘。”
游平的安慰稍稍化解了白莲的迷惑。她又问道:“红儿呢?我好像有看到她们。”
“红儿说无亲无故,也不知道去哪里,又说她们还是小孩,不管是谁当教主,应该不会为难她们,她们决意要留在天神峰陪蓝儿。”
白莲红着眼道:“真难为她们了,我娘当初收养她们,给我做伴,也十几年了。”
游平又扶白莲躺下,“休息吧!身体养好,我们好赶去南方。”
白莲瞅着他,“你没骗我?”
游平苦笑道:“平哥从来没骗过菱儿,唉!我千不该万不该拿你当人质……”
他把两人年初一分别后的事情约略讲过。
游平的深情,白莲何尝不知?只是当时强敌环伺,孤立无援,自然绝望伤心”。
她举起手,轻轻抚摸着游平的络腮胡子道:“难怪,胡子都长这么长了,平哥,现在你不是骗我了?”
游平紧抓着白莲的手,“当然不是,从今以后只有我们俩,我要去找一个隐蔽幽静的地方,让你好好养伤,然后我们要生儿育女,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白莲心向往之,脸上浮现淡淡的微笑。
看到白莲原本苍白的脸蛋出现血色,游平高兴地说:“菱儿,你先躺一下,我还在煎药呢,”
游平很快地从门外转进来,手上端着一碗药汤,“这里是抱樱居,外面一片早开的樱花很美呢!吴老爹人很好,是个读书的隐士,以前我也曾路过这里,现在蒙他暂时收留我们,这药方还是他帮你熬的哩!”他一手扶起白莲,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另一手则把药汤吹了又吹,这才送到白莲唇边。
白莲倚在游平温暖厚实的胸膛,口里尝着温苦的药汤,所有的伤心、痛苦、怀疑都随着徐徐咽下的热流,尽数从心头冲走。
喝完药,游平用袖口揩净白莲脸上的汗水,这时白莲才发现,原来自己身上穿着干净的衣衫,想来应是游平帮她换上的,想到两人已有的夫妻情份,心中又浮起甜蜜。
白莲身子仍然虚弱疲乏,喝了药汤,沉沉睡去。游平为她理好被子,心满意足地亲吻她的额头,也和衣在她的身边睡着。
不知睡了多久,游平在睡梦中隐约听到有人讲话,他机警地起身,见白莲好梦正酣,便悄悄地到门外观察形势。
吴老爹正在樱花林间和人说话。“没人啦!这山间小屋只有我一个人住!”
门外一男一女张头探望,“有啦!师兄一定在这里,我闻到熬药的味道。”
游平见是唐琛和游芸,于是放心地走出去。“老爹,他们不会害我,麻烦你了。”
吴老爹点点头,又回到屋子边整理菜叶。
游芸抢着道:“三哥,爹很生气,说你如果再去找那个……那个小妖女,就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视同魔教同路人,格杀勿论。”
唐琛补充道:“天神教夜审白莲,闹出内哄,好些教众流窜江湖,改投各大门派,导致你和白莲的事情众所皆知,师父一方面极力否认,一方面暗地派出弟子出来找你,你能回去就没事,若你和白莲在一起……唉!师兄,芸妹刚刚都说了。”
游平平静地说:“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以前曾带我来过一次,你说这里深山幽静,山泉清纯,最适合休养疗伤,我想白莲受伤,这里离天神峰又不远,所以就找来了。”唐琛解释。
“没想到你变聪明了,没有人知道你来这里吧?”游平不放心的问。
游芸道:“三哥放心,我们很小心,甩掉了跟监的骆师兄,赶来给你通风报信。”
游平一径苦笑着。“爹知道你们与我最亲近,就算你们甩掉了骆文,我想很快就会有人找来了。”
游芸担忧地道:“三哥,怎么会这样?对不起,反而害了你和三嫂。”
游平拍拍游芸的头。“这是我们的命,不要放在心上,反正我和白莲迟早都要离开,对了,天神教现况如何?”
唐琛道:“白仑不愧为武功高强的人,三大护法叛变,还是坐稳教主宝座,身边只留下天门和山门两名护法。听说天神教内部一团混乱,白仑又要养伤,又要整顿教务,大概会销声匿迹一阵子。”
“那万天群呢?”游平问。
“跑掉了,蓝石镇有消息传出,他还在附近出没。”唐琛详细告知。
“王风影护法呢?”游平又问。
唐琛说道:“死了,听说白仑将他斩首示众,尸身到碎。他好像是白莲的生父!”
游芸抓紧唐琛的手,不忍卒听。
这时三人都听到后面传来异声,一回头,原来是白莲倚在门扉,双手撑在门框上,脸色苍白,泪流满面。
游平赶紧跑过去扶住白莲,“菱儿,怎么起身了,你……你都听到了。”
白莲抹掉泪水,点头叹道:“天神教对我而言,已经过去了,也许是我作恶多端,今天才有这种种的报应。平哥,你快回去,我不值得让你们父子反目成仇。”
游平道:“你又在胡说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来,回床上躺着。”
游芸终于亲眼见到白莲,她走向前唤道:“三嫂!”
白莲握住游芸的手,“你是芸妹妹?我常常听平哥谈到你,还有唐琛。”
游芸大咧咧的说:“那是三哥乱说的,三嫂,你要好好养病,三哥很爱你,他说没有你,他就活不下去了。”
白莲害羞地低下头,她虽然知道游平的心意,但由别人口中说出,总是难为情。
“四妹,唐琛没你也活不下去。”游平笑说。
游芸气得又要捶打游平,唐琛则一副呆呆的模样。在这幽静的山中,两对小儿女忘掉江湖风波,暂时寻回一抹欢笑。
一直不说话的吴老爹拿起一竹筐菜叶,从屋檐下取过一串腊肉,道:“今晚就在这里吃饭吧!天快黑了,山中小径多,放心,他们找不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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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游平扶了白莲到门外欣赏樱花,满山幽静,粉红如织,白莲感叹道:“花虽然美,可惜不长久,珍惜最美的时候便好。”
吃过早饭,四人告别了吴老爹,吴老爹塞了一包药材给白莲,便拿着钓竿径自离去。
“吴老爹昨晚总共才说两句话,一句吃饭了,一句睡觉了,好奇怪的老头子喔!”游芸说。
游平背起白莲,扶好她的姿势道:“他呀!有时候话也很多,你没看他房里那么多书?过去他也曾指点我迷津,可惜这回来不及向他请益。”
游芸又问道:“他哪里来的?”
“我只知道他是个看尽世事的隐者,他从来不肯说明他的来历。其实,我们又何必去探究人家的过去呢?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吴老爹了,就算是高官厚禄、英雄人物,或是江洋大盗都不重要了。”
唐琛若有所悟地道:“是啊!白姑娘过去是小妖女,现在已经改过向善……”话未说完,游芸已捏他一把,“什么改过向善,人家本来就是善良的姑娘。”
白莲伏在游平背上,欢喜地看着这小俩口,“唐师弟这么想,我已经很高兴了,过去身不由己,我只能尽量不杀人。从现在开始,我终于可以做自己了。”
游平回头看她,“菱儿,不要再想过去。我们会有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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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丽日当空,蓝天清朗,但是随着游平下山的脚步,白莲的心情却无端地沉重下来。她伤重未愈,日夜耗费游平以内功驱除寒毒,如今又要千里迢迢带她远赴南方。只要她和游平在一起,游啸龙就一天不谅解游平,白仑也必然一刻不放过她这个叛徒,更何况还有一群江湖仇家,早就想置她于死地,如此拖累游平,教她于心何忍?
游芸发现白莲的异样,问道:“三嫂,你怎么了?”
白莲的心事,游平岂会不知?他不待白莲说话便道:“你三嫂又在胡思乱想了。”他拍拍她道:“菱儿,你是我的妻子,我们再苦,也要一辈子在一起。”
游芸听了感动不已,而白莲则把脸贴在游平颈项间,静享他的爱意。
一行人来到山脚下,互相叮嘱告别,这才分道扬镳。
不料游芸和唐琛才走出十来步,林子间就窜出一个人影,起落之间,掌风扫出,直往唐琛胸口击去。唐琛乍见来人,来不及拔剑,立即用力推开游芸,身体一偏闪,肩头还是挨了一掌,人登时倒在地上。
即使来人浑身血污,神情狼狈,游芸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惊喊道:“万天群!”
她跌倒在地,看到唐琛中掌,更是惊慌害怕,眼泪立时迸流出来。
那头游平听到惊叫,背着白莲便往游芸奔去。
万天群踩在唐琛身上道:“再过来,我就一脚踩死他!”
白莲一见唐琛的征状,知道他已中了天神阳脉神功,急道:“表哥,你不要滥杀无辜,快拿出解药。”
游平慢慢放下白莲,让她靠着树干站立,自己则随时准备出手。
万天群睨视着白莲。“好表妹,你还活着?你知道我为了救你,不惜背叛教主,流落山林,可是现在,你却跟游平这小子在一起。”
白莲不客气的说:“表哥,多谢救命之恩,不过,救我只是一个借口吧!是你太急着谋取权位。”
万天群一阵狂笑,“我是等不及了,我想早日与你成亲生个儿子,一来巩固地位,二来尽快进入第二层阳脉神功。谁知教主竟然教你先练了,那岂不是教我当个活鳏夫吗?又置我万天群于什么地位?”
白莲回道:“我从来不想练第二层神功,也不想继任为教主。表哥,你的野心不关唐琛的事,快放开他。”
万天群用脚揉踩一下痛苦挣扎的唐琛,“正因为你喜欢上正义门的游平,所以我要正义门的人不得好死!”
游平生气不已。“有事冲着我来,快放开我师弟。”
万天群冷笑道:“好啊!你游少爷就在我面前自刎,然后表妹你跟我回天神教,把白仑那暴君拉下台。”
白莲沉思了一会儿,道:“好,表哥,我跟你回去。”
万天群指着游平,“还不够,游平,你自杀给我看,我就放了你师弟……哈哈哈!”他极力狂笑,仿佛已坐上天神教教主宝座,听得游平和白莲不寒而栗。
忽然听得嗤嗤几声,数枚银针疾刺万天群,银白的光点准确地落在他的头脸,他掩面狂叫,鲜血从他指缝中流出,他身形一转,就向跌在道旁的游芸抓去。
游芸吓得惊叫,手指头犹放在腰间发暗器的机关上,但银针已经用罄,眼看万天群的血手就要抓过来……
游平赶上前,弹腿一踢,将万天群踢得撞向树干。
白莲喊道:“平哥,快跟他拿解药。”
游平探向万天群的衣襟,谁知万天群并没有昏过去,他右掌猛地击出,游平急忙闪身后退,抄起唐琛的长剑,准备决一死战。
万天群的右眼插着一枚银针,脸孔扭曲,血流如注,脖子和身上的银针闪着银光,混合着腥红的血色,模样甚是恐怖,他向前扑去吼道:“游平,你坏了我的大事,我要你的命。”
游平长剑挥动,避开万天群的凶猛攻势,所有对万天群的怨恼一涌而出,九重奇剑疾使,转眼间就在万天群身上刺出几个窟窿。
万天群眼见放在白莲身上十余年的心血成空,心性已然大乱,他漫无章法使出天神阳脉神功,身中数剑也毫无知觉,他一径狂喊奔走道:“我是教主,我是天神教教主。”
林道的一端涌现一群人马,挡住万天群的去路。
游平惊喜地道:“二哥,快拿下万天群,唐琛受伤了。”
为首带队的游和手势一比,二十余名弟子立刻围住血人似的万天群,刀剑齐出。游平心知万天群难逃一死,心中惦念唐琛,又往回奔去。
正当游平向万天群追去时,游芸连忙扶起唐琛。
白莲道:“芸妹妹,我们快用内力救他。”
游芸哭道:“我不会啊!唐琛要死掉了。”
白莲安慰她。“平哥的寒功反制心法你会吧!我教你,顺着口诀,按摩他的经络。唐师弟,我知道你还清醒着,待会儿我念口诀,你也照着口诀运气。”
两女扶唐琛盘腿坐起,白莲和游芸分别以双掌抵住他的后背,白莲闭上眼,念出口诀,将身上仅存的一点内力打入唐琛体内,消融他的寒气。幸好万天群掌力已弱,白莲感觉到唐琛体内的气流渐渐平顺,念到第二遍口诀时,白莲眼前发黑,虚弱不堪,无以为继。
这时游平赶回来,游芸急道:“三哥,快救唐琛啊!”
白莲张开眼,稍微挪开身体,“唐师弟内息已顺,你再把寒气导出即可。”游平救人要紧,没注意到白莲苍白的脸色,双掌立刻按住唐琛背部,游芸则心急如焚地坐在旁边观看。
白莲慢慢走到树下,顺着枝干滑下纤弱的身体,蓦然心口抽痛,她不敢惊动游平,掩口猛呕,吐得黄土地上一滩鲜血。
正当游平为唐琛周转一遍气息后,游和带着一个青瓷小瓶过来,他问游平道:“这是解药?”
游平拿过解药,惊喜不已,他回头看到白莲倚在树下,嘴角淌血,他急着摇动白莲,“菱儿,你怎么了?有解药了。”白莲拿起青瓷小瓶,拔开瓶塞,闻了闻味道,微笑道:“给唐师弟吃十颗。”她将解药递给游芸,游芸赶忙送到唐琛嘴边。
游平看到地上的血,心痛地道:
“你……你身受重伤,还施内力救唐琛,你不要命了吗?”
白莲还是浅浅地笑着:“我的来日不多,能多做一点事总是好的。”
游平苦于内力耗尽,无法帮助白莲疗伤,只能握紧她的手,沉痛无语。
游芸又将解药送回给白莲。“三嫂,这里还有解药,你快吃了吧!”
“我寒毒攻心,没用了,过三个时辰,你再给唐师弟吃十颗就可以痊愈。”她看到游和站在游平身后,便问道:“我表哥呢?”
“死了。”游和说。
白莲滴下眼泪。平静片刻后,她直视游平,“平哥,你回家去吧!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
游平抱起白莲,奋力站起来。“菱儿,我们走,我会医好你。”
游和长剑一指,“三弟,交出小妖女,跟我回正义门。”
游平哀求道:“二哥,你看白莲都快死了,你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游和冷峻地拒绝,“爹的命令是格杀勿论,你我是兄弟,我如何下得了手?你跟我们回去,装作若无其事就好。”
“不行,菱儿怎么办?你们一定不会放过她的,我不能跟你们回去。”
游芸也跑过来求情。“二哥,三嫂拼了命救活唐琛,你就放过三哥、三嫂吧!”
游和斥道:“什么三嫂?你再胡乱叫,当心我打你。”
游平想抱住白莲往外冲去,却见同门师兄弟围成一圈,刀刃相向。
游平无奈地道:“二哥,何必逼我们送死?”
白莲轻抓着游平的衣襟道:“平哥,回正义门吧!我来日不多,与其苦苦躲避追杀,不如让我们好好的在一起,想想,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都不长,再几天……就要永别了……”她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游平拥紧了白莲,低头附耳在她耳边细语着,“好,菱儿,依你,平哥永远会陪伴你。”他抬起头来含泪道:“二哥,我回去,我带白莲回去,但是你们谁也不准靠近伤害她。”
回正义门的路上,仍由游平背负白莲,两人片刻不离。游和命六名弟子日夜监视他们,严防他们逃走,而唐琛则另有师兄弟导气照顾,吃过解药,很快就恢复元气。
游和一路脸色凝重,沉默不语,反倒是游平心情较为开朗,与白莲说说笑笑的,好像是要远行郊游。
众师兄弟亲眼目睹他们的恩爱,心想传言不假,既佩服游平的勇气,又羡慕他俩的浓情蜜意。
薄暮时分,一行人走到一片广阔的河岸边,游和下令露宿,弟子们开始忙着捡柴生火,埋锅造饭。
游平抱着白莲坐在岸边草地道:“这里天气暖,雪早就融了。”
白莲说:“南边呢?是不是花都开了?醉蝶谷的花大概也准备吐新芽了。”
游平微笑着,“菱儿,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白莲低头道:“只要和平哥在一起就好,平哥,菱儿今天好开心,从来没有跟你从黑夜到白天,又从白天到黑夜都在一起。以前,总是短暂相见,又要匆匆离别,现在,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游平无限欣慰地拥紧白莲。
吃过晚饭,游平帮白莲运气。一道道内力进去,犹入无底洞,转瞬便被体内寒气吸尽,可游平仍不放弃地一而再、再而三地照口诀运气,并鼓励白莲,“一定有办法。那时你爹不肯救你,你还不是练气才保住性命?”
白莲道:“我一开始便已寒气攻心,口诀只是暂时导开寒气在体内周流,不致马上死去。但身体越来越寒,还是没有办法。”白莲苦笑着。
“以前你吃我的药,不是产生一道热流吗?怎么不见了?”游平问。
白莲道:“我也引不出来,也许是让寒气吞噬了。”
游平苦苦思索,“再熬药就好了。对了!吴老爹给的药草呢?”
白莲从怀中拿出来,交给游平,游平打开一看,是一包黑黝黝的药粉。
游平看了又看,闻了又闻,“也不知道是什么药,你姑且吃看看,补补身子也好。”
白莲自忖来日无多,为了不让游平失望,还是吞下那包苦涩的药粉。
赶了一天的路,白莲累了,枕着游平温暖的胸膛,心满意足地睡去。睡至半夜,也不知道是否是做梦,心中突然一片空虚,睁开眼,满天星斗闪耀,俯瞰尘世,河水东流,载过千秋欢愁。
仿佛心有灵犀,游平在白莲的柔情中醒来,他握着她冰冷的手道:“夜色真美。以前我们在蓝石溪畔,树高,山高,遮挡了星星,可是那时候真的很快乐。”
白莲道:“平哥,我好久没唱歌了,你很喜欢那首儿歌,我再唱给你听。”她吸了一口气,慢慢唱出:
小河弯弯,星月光光,老牛归家,群雁渡江,
好山好水,是我家乡,耕读忘我,乐趣自享。
伴我情郎,吹笛和唱,茅屋草庐,一室馨香。
游平没有竹笛伴奏,便也开口跟她合唱,只是一条温馨童趣的儿歌,两人的歌声竟带着地许凄凉。他们唱过一曲又一曲,直到白莲疲累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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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雾笼罩的清晨,游平已经起身为白莲运气。游和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想到蓝石溪一役,他曾经一剑刺中白莲……
游平连日来内力耗损不少,仗着身强体健,稍微休息便可再为白莲疏导寒气。但是,今天早上,他渐感力不从心,掌中的力道已薄弱许多。
他正在担忧时,游和的双掌按住他的背部,一道道热流传入他的体内,再由他运行至白莲的体内。
一遍口诀运行结束,游平赶紧回身道:“多谢二哥。”
白莲亦是含笑跟着游平道:“多谢二哥相助。”
见她脸色异乎平常的惨白,游和不禁问道:“白姑娘怎么了?”
白莲按住腹部,额头冒出冷汗道:“肚子很痛,我……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就俯身狂吐,先是吐出昨夜的菜饭,再来是汤汤水水,最后连胆汁也吐了出来。已经无物可吐,她还不断地干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凉凉的腥臭,引得游芸等人前来关切,有弟子还掏出清胃散准备。
游平心急如焚地扶着白莲,只怕她就此死去。
他一边为她拍背顺气,一边喊道:“菱儿,菱儿,你不能离开平哥啊!”
白莲痛出泪水,她捶打着腹部,颤声道:“很痛……平哥,有东西在割肚子……好冷……”
游平轻触白莲腹部,她又痛得叫出声,游平觉得她腹部鼓胀,触手冰凉,他忍心用力一推一按,企图引出不适之物。
白莲双眉紧蹙,用力压迫腹部,便哇哇吐出好几口暗红色的血块,最后,又呕出一口鲜血。
白莲无力地倒在游平怀中。游平慢慢也喂白莲喝了一口热茶,望着她苍白柔美的脸孔,游平悲从中来,凄声唤道:“菱儿,不要睡着了。”
白莲睁开眼道,甜甜地笑着,“就要长睡不醒了,菱儿不会睡,菱儿还要唱歌给平哥听。”
众人闻言,莫不心酸掉泪。
游和叹了口气道:“唉!你们走吧!”
游平一时没会过意,游和又道:“我也顾不得你们的生死。白姑娘已和除妖联盟诸派结怨,你若这样带她回去,势必难以见容其他门派,更教身为引导者的正义门无法自处。偏偏白仑也在追杀你们两人,唉,三弟,你真教二哥好为难哪!”
游平明白游和之意,背起白莲道:“二哥,我和菱儿时日不多,多得一天便是一天。”
游芸走过去拉着白莲的手。“三嫂,你一定要好起来喔!”
白莲微笑道:“芸妹妹,谢谢你、二哥,谢谢你。”
游平走出数步,游和又赶上前去,把长剑递给游平,“这把剑给你带着防身。”
游平感动不已,他将长剑默默地收下,在众人的注视与祝福下,两人一同消失在林荫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