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扬大学」的挂名董事长是陈来福,真正的幕后老板却是朱日荣——全校除了挂名董事长和校长、主任,没有人知道这项令人惊爆的大内幕。
袁禔焉会知道这项令人吐血的消息纯粹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跛狗踢到笨骨头!为免朱日荣死在气愤暴戾的袁家四姝手下,他到袁氏企业找上朱日荣,却遇到陈来福。
袁禔焉走出电梯,就看见朱日荣和陈来福在走廊上交谈。陈来福人如其名,一副哈巴狗样,嗓门又出奇的大。
「朱董,您放心,今年袁禔焉缺考,又被留级了。」陈来福忙着向朱日荣邀功。
朱日荣瞟见一脸寒气的袁禔焉出现在电梯口,伸手制止陈来福再说下去,并挥手支开他。
陈来福连忙掩口,还故意咳了两声,做出校长该有的德性,不慌不乱地经过袁禔焉,还用一种节哀顺变的口气,「别灰心!这一年好好努力,明年你一定能顺利毕业。」
是谁说大学生活就是「任你玩四年」?袁禔焉即将「玩」第七年!
「不过,」来福哈巴狗又有话要发表了,「能把大学当成医学院来读,也是值得歌颂的。明年我颁个特别奖给你。」来福哈巴狗总算走了。
「进来吧!我想你有话要跟我说。」朱日荣微微牵动了嘴角,走进了办公室。
「尚扬大学的主控人是你,是你让我毕不了业的?」袁禔焉开门见山地问。他愤怒地发现自己是一颗任着朱日荣摆布的棋子,愚蠢而无知,他怀疑朱日荣还做了多少他所不知道的事。
「禔焉,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朱日荣面不改色地否认。
「你不让我顺利毕业,因为爸爸生前立的遗嘱上注明他如果意外死亡,便将袁家的产业交给我妈和小妈管理,我大学毕业后才接管公司;你不让我毕业,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留在袁氏。」袁禔焉针针见血。
「你……」朱日荣眯着眼,危险地看着他。「是谁告诉你的?」
「我自己。」他一一撕开朱日荣伪装的面具,「我恢复了记忆,想起了飞机坠毁,想起了炸飞机的人,想起了那是你指使的。你想害死我和我父亲,以得到袁氏企业,但我命大没死,活下来成了你的障碍。」
朱日荣脸上一点也没有惊慌之色,仍然一派优雅。「你既然知道自己是我的障碍,就该自动消失在我面前。」
「我们家每个人都那么信任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妈是你的亲妹妹,你这样做教她以后如何在我们家立足?」袁禔焉气愤地指责他。
朱日荣摇摇头,「你太让我失望了,竟然对你未来的岳父说出这样的话。」
「你以为在我知道你的真面目以后,还会对你和雪羔一如往昔吗?」袁禔焉突然觉得朱日荣的智商实在低得可怜。
「无所谓!」朱日荣耸了耸肩。事不关己似的,「你呢?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你为了自己的利益,一下害死了两百多条人命,却能逍遥至今,就算找不到证据定你的罪,我也不会让你继续留在袁氏。如果不是杀人太麻烦,我还真想立刻杀了你!」袁禔焉握紧了拳头,重重地捶了下属于他父亲的桌子。「你坐在我父亲曾经用过的桌子上,赚我们袁家的钱,难道你心里一点感觉也没有?」
「当然有感觉!那就是——我、很、爽!」朱日荣大笑,那样子像得了狂犬病的人渣。
「变态!」袁禔焉掉了满地的鸡皮疙瘩,朱日荣那副嘴脸令人不寒而憟。
「禔焉,你叫了十几年没血缘关系的舅舅竟是杀害你父亲和你的凶手,请问你又有什么感觉?」朱日荣斜着头问。
「可耻!」袁禔焉咒骂了一句,但即使骂遍了全宇宙的脏话,也不足以描绘出朱日荣的恶行所令人唾弃的程度。
「禔焉,不管如何,我是一定会得到袁氏企业的。我本来还想让你继续平安的过日子,但照现在这种情形看来,似乎是不可能的了。」朱日荣若有所思的沉吟着。
「你想怎么样?」袁禔焉感觉到自己已成了刀俎上待切割剐剁的肉。
朱日荣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快回家去看看你的家人吧!迟了你就见不到了。」
袁禔焉一阵惊惶,「你把她们怎么了?」
朱日荣摆摆手,「没怎样。」
「鬼才相信你!」袁禔焉火烧屁股的速度冲离袁氏企业。
朱日荣笑了笑,「等你做了鬼之后就会相信我所说的话了。」他按下电话,「可以开始行动了。」
***
朱日荣没说谎,他真的没对袁禔焉的任何一位家人做出任何伤害,他所针对的只是袁禔焉。
袁家四姝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袁禔焉出了车祸,整部车撞得稀烂,现场血肉模糊一片,袁禔焉性命垂危。
沈薏蓝哭得呼天抢地。四十年来先是遭遇丧夫之痛,现在独生子又性命垂危,她悲恸得几乎昏厥。
朱宛忻频频拭泪。她疼袁禔焉就像疼自己的亲生儿子,她不断地数着佛珠,只希望袁禔焉平安无事,她作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亲哥哥会做出这种天理难容的事,袁天磊已经被他害死,袁禔焉现在又出了车祸,她难过得快死掉了。
唐娃娃仍然满身红,「红色是幸运,我穿红色,禔焉就会没事。」可是她为什么满脸泪痕?唐娃娃隐忍住悲伤,因为她比谁都害怕,害怕袁禔焉躲不过袁家祖袭的死亡年龄;但是她不能将心里的悲伤倾泻出来,不然会使得原本就软弱的沈薏蓝和朱宛忻更加旁徨无助。
「没事的!没事的!」唐娃娃不断地喃喃道,但说得愈多,她脸上的泪也愈多。
她们谁也没有办法镇定下来,因为车祸现场一片凌乱,触目惊心,那辆袁禔焉极宝贝的蓝色跑车已经被撞得面目全非,车头全毁。
「啊!撞成这样那个人一定死定了啦!」路人甲说。
「夭寿哦,我看伊肠啊肚的一定都撞烂去啊啦!」路人乙说。
在这个冷漠的社会里,还有人肯发表这种充满惋惜的言论,袁禔焉或许该觉得虽死犹荣。
与袁禔焉正面撞击的车也跟袁禔焉有同样的下场,车主现在也在这家医院里急救。现场目击者众说纷云,有人说袁禔焉的车速快得惊人,有人说另一辆车是故意冲上来撞袁禔焉的,还有人说两辆车就像拍特技电影,以不要命的速度对撞。
「出来了!」始终保持沉默的招弟触电般地跳起来,那副无助失措的模样令人心疼。才十七岁,教她如何承受这接二连三的巨变?
「小宝,」唐娃娃拉住四十多岁的医生,面上带着微笑,「看在我们家天磊生前跟你是好友,你跟老婆吵架我家也借你住的份上,别告诉我坏消息。」
每个人都屏息以待——
「脑死!」
***
「拜托你,拜托你让我下去看他,我求求你好不好?」展颜泪流满脸地恳求着花萐。
花萐自顾自地采着薰衣草,故意忽略展颜的心急痛苦。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实在是她所始料未及的,她只是想让展颜去获得袁禔焉的爱,来帮助她修成花之爱神。但,展颜得到了袁禔焉的爱,却也把自己的心遗落在他身上。
「女神,我求求你,让我去看看他,我答应过他我会再回去,现在他这个样子,我不能视若无睹。」展颜苦苦哀求,心里阵阵刺痛。
「他已经被宣判脑死,生命已经结束了,你再去也没有用。」花萐狠下心来拒绝。
「生命结束?」展颜感觉灵魂被抽离了身体,只能重复花萐的话。
「展颜,不要忘记你的身分,你是花之精灵,去凡间对你来说只是一个过程,你不可能永远留在那里。袁禔焉的生命就只有二十五年,这是袁家的一项特殊祖袭,他终究逃不过。」花萐望着失神的展颜,心里泛起一丝不忍。
「你早就知道他活不过今年,却仍要我下凡去找他,在我们不能没有彼此的时候,再将我们分开?」展颜伤痛的喊着。如果结局注定是如此,她倒宁愿不与猿人类重逢,得到后又失去的痛苦太残忍,更何况是要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这教她情何以堪?
「展颜,我要你得到他的爱,但我并不要你也爱上他。」花萐开始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这不公平!」展颜反驳。她跌坐在薰衣草上,掩面流泪,「你没有爱过人,你不能体会这种幸福和痛苦,你不会懂的……」
花萐蹲下来,摸了摸展颜的长发,「我不能体会,也无法体会,所以我创造了你,要你去体验爱情,成为花之爱神。展颜,这样做对你才是最好的,袁禔焉只是一个受你利用的工具……」
「不可能的!」展颜拼命地摇头,拒绝接受花萐的说辞。「女神,你一定有办法救他,我求求你,救救他吧!」
「展颜……」她好为难呐。
「我帮你找到了黑珍珠,救了你和花萐园堡,而你这老家伙就这么忘恩负义,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她气愤地嚷着。
用这份人情欺压她!花萐咬牙切齿地瞪着展颜。没错,波顿已经被天神关进了天牢,他对花萐园堡已经不具威胁,这全是展颜的功劳,但是,……「方法有是有啦,不过我绝对不会答应!」花萐又说了一句废话。
「是什么?」先探听到解答再说。
花萐注视着她,「你身上那颗水晶。」
哎呀!原来能救活袁禔焉的便是自个儿身上那颗本命水晶,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先她还担心太难拐到解药咧!
花萐马上看穿了她的心思,「展颜,我说过,不准你用水晶救他!」她重复地警告,企图阻止展颜的蠢蠢欲动。
「我又没说要用!」口是心非!展颜之心,花萐又岂会不知?
「一旦失去水晶,你就等于失去了生命,就只能化成一滩泡沫……」所以花萐说什么也不让展颜救袁禔焉。
展颜真的傻住了!这真的是一个痛苦的抉择,比朱雪羔要她做的选择更令她痛苦!一旦化成泡沫,她就真的再也不能与猿人类见面了,但不救猿人类,她又何忍看着他死去?
美人鱼的命运总是多舛啊!她原先还庆幸落难王子猿人类终于想起了救他命的美人鱼公主,她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美人鱼,因为她得到了王子的爱,但谁会想到,她最后仍得与她的王子分开,仍得和童话中的美人鱼一样,化成泡沫……
「展颜?」花萐被展颜那种绝望无奈的神情吓到。十七年来,她所创造的展颜一直是人如其名,快乐活泼的;而展颜的美丽,也一直是她这个创造者所骄傲的——除了那一头失败的紫红鬈发。她开始怀疑,让展颜下凡真的是一项错误。
展颜一脸的坚决,「女神,求你让我下凡去。」
「展颜!」花萐吓得抚着胸口,她心里明白无论她答应与否,展颜都会想尽方法下凡。她知道自己再动阻都没有用了,展颜执拗起来的那股劲,谁都挡不住,包括她这个高高在上的花萐女神。
花萐闭了闭眼,「你去吧!」
***
「展颜!」袁家四姝一看到心急如焚的展颜出现在病房外,先是一阵诧异,接着——
「你还来干什么?禔焉已经被宣布脑死,我就不信他会因为你的出现而复活!」朱宛忻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要不是你的出现,我们就不会发现朱日荣原来是这么阴沉可怕的人,禔焉就不会去找他,就不会在路上发生车祸。」沈薏蓝也未免太会推卸责任,怪罪展颜。
「我哥最爱的人是你,但他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招弟也气愤地嚷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默默地承受每个人的指责怪罪,生平第一次在袁禔焉和花萐之外的人面前流下眼泪。她不想解释,更不想为自己辩白,她只想看到她的猿人类。
「请让我进去看他。」她低着头请求。
「你休想,禔焉就是让你克死的!」沈薏蓝像一头受伤的母狮,防卫着每个人,包括朱宛忻。她一概认定朱宛忻是帮凶,让朱宛忻百口莫辩。
「妈,拜托……」展颜恳求她。
「你住嘴!你这凶手,离我远一点!」沈薏蓝自从知道爱子被宣判脑死,就一直是这副神经兮兮的样子。
唐娃娃拉起展颜的手,满怀希望地看着她,「禔焉身上的管子再不久就要被拔掉,到时他的生命就真的结束了;禔焉最在乎你,你一定会救他的。」唐娃娃替她开了门,让她进去。
她站在袁禔焉的病床前,平常活蹦乱跳的袁禔焉现在毫无生气、毫无反应地躺在病床上,鼻子和手上插着的管子针筒是他仍有些微生命迹象的唯一证明。
她把脸贴在他的脸颊上,手指抚摸着她熟悉的轮廓。花萐的话和唐娃娃的话一直交错地浮在她的脑子里,还有刚才招弟的指责,每一句都像一道带刺的长鞭,鞭痛了她的心,一道比一道深痛,而她无力闪躲。
禔焉最在乎你,你一定会救他的!
失去水晶,你将会化成一滩泡沫!
她一直在唐娃娃和花萐的话之间挣扎徘徊。
「我只有一个选择,但不论这个选择是什么,我们都注定要分开,不会再相见。妈妈已经把我当成了坏人,如果我不救你,她一定会非常恨我,招弟和娃娃奶奶也不会再理我;如果我救了你,每个人都会很高兴,说不定妈妈就不恨我了。你死了,每个人都会好难过,我也会难过得快要死去,那时候即便成为花之爱神也不会快乐;如果你活了,我就算化为泡沫也会好快乐,我的灵魂也会伴在你身边。你应该会难过……不对!你一定会很难过。但时间久了你就会记我,然后你会再爱上别人,遗忘了美人鱼,与邻国公主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那个时候我一定随着海浪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她一句一句,温柔地说着,快乐与痛苦交杂着,但她已经找到了答案。